栩彬挥一挥胳膊,捋去发梢上细碎的积雪,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正月都快过完了,雪还下个不停。据说在最南边的海域,最早的桃花都已经盛开。

大雪覆盖的地面洁白无暇,唯有他们一行人的脚印显得清晰而明显。栩彬问身边的一人:“消息准确么?他真的会从这边过?”

“有八成把握。”身边的中年谋士一脸憔悴。将近一年的流亡生涯将昔日的养尊处优折磨的面目全非:“苏雷正月十五离开祺城,走的是正北城门,并未避人。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该经过了。”

栩彬面无表情的听完他的话,头部几不可差的点了一下。半分颜色皆无。中年谋士好似也很习惯这种冷冰冰的待遇,说完后就紧闭双唇不再开口,安静的伫立在风雪中。

逃亡近一年,很多以前想都无法想象的习惯就这么被养成直到麻木。比如少说话保存体力,比如少动情绪保存冷静。因为哪怕多一点点的体力和冷静都是能活下来的保证。

队伍中一个小小身影尤为引人注目。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身边跟着一个壮年汉子。两人站在队伍的最外侧,距离队里其它成员稍稍有些远。壮年汉子用半边身体挡住侧面吹向男童的风雪,焦虑的视线时不时扫过男孩难觅血色的小脸。

远远的,白茫茫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色的小点。

“来了”随着中年谋士的一声呼唤,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希翼之色。

“报——将军。前面有一队过路人求见。”传令兵天麻翻身跳下小黄马,对着高坐黑马之上的苏雷汇报路况。

苏雷眯了眯眼睛,眺望远方:“可知道是什么人?”

天麻弯下腰,声音有些颤抖的道:“禧地流亡在逃的将军栩彬。只有二十来个人。他说…”

“说什么?”苏雷见他吞吞吐吐,声音不由冷冽:“他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复述。便是有无礼之处也不与你相干。”

天麻遂定了定神,回道:“栩彬说,不知将军两年前发的誓愿还算数与否?”

苏雷面色忽的一变。

两年前,他从祝地韩家失望而归。便发下了一个誓愿传了出去。凡是有知道殷如行消息的人,均可凭消息换取他一份人情。人情的大小由消息的价值而定。这份誓愿知道的人并不多,只在有部分高层人士中传播。一来,这些人有能力,容易打探到消息。二来,小范围的传播也是为了保证殷如行的安全。

近两年来,各色各样的情报他也收了不少,结果验证下来竟只有一个可能是真的。其余皆是胡言乱语骗人的假话。而那唯一一个可能真实的消息,内容却太过惊悚。惊悚到明知真实的可能性很大,他却依旧保佑侥幸,宁愿它是假的。

“栩彬。”苏雷轻声重复。这个名字他很不陌生,栩彬是冯淡勋的死忠一派,也是前禧地城主冯胖子身亡时负责船上安全的护卫首领:“带他过来吧。只要消息是真的。我必不食言。”他淡淡道。

栩彬很快被带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对着苏雷施了一礼,道:“苏将军,我有殷如行的消息,确保真实。想换取将军护送我等离开天元之州,前往北蛮泽地。”

苏雷骑在黑色骏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他片刻,听不出喜怒的道:“背井离乡啊?也是,天元你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决策很正确。不过要完成它却不容易。想要我帮忙倒也不难。只是你也知道,冯大公子现今继承了城主之位。我帮了你就是公然和禧地作对。你能保证你的消息值这一份人情?”

“我能保证。”栩彬信心十足的答道。

苏雷扯了扯嘴角:“这两年,我收到的消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上的当多了,不得不小心些。栩将军不妨说说,是一份什么样的消息。”

栩彬似笑非笑,一脸神秘:“一份保你物有所值的消息。”

苏雷很淡很淡的笑了笑:“大话谁都会说。”并不为他的神秘而打动。

栩彬顿了顿,指指身边的男孩:“苏将军,你可知他是谁?”

苏雷看过去,男孩气色很差,瘦瘦小小的身躯和脸蛋和栩彬没什么相似之处。犹豫道:“你儿子?”

“他可不是我儿子。”栩彬扯了扯嘴角,说出答案:“他是霍起儒侍妾所生,最小的一个儿子。”

苏雷恍然大悟,感慨道:“是了,霍起儒全杀被抄斩。没想到还留了一条血脉在。纵然是私生子也可告慰霍家祖先在天之灵了。栩将军大仁大义哪”

“大仁大义?”栩彬的声音尖锐刺耳,“莫非苏将军以为,我眼睁睁看着妻儿老母枉送了性命,却无力相救,反倒要拼死护着这小子逃出来就是为了一个‘大仁大义’的称赞?”

苏雷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呵”栩彬干笑了两下,声音凄厉,比哭还难听:“霍起儒送他出逃前将消息告诉了这小鬼,令他背熟。有关殷如行的消息,就在这小鬼的肚子里。我护着他逃出来,这份消息,是买我们两个人逃出生路的报酬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他吧。”

苏雷震惊的看着那男孩。竟然是付出这般惨烈的代价。也是,唯有这样,栩彬才会完好无损的将男孩带出险境。霍起儒的心计端的是凌厉毒辣。

这样一来,他想提前验证消息的准确性却没有可能了。霍家小男孩一根筋走到底,坚决执行父亲的话:“保护我们去北蛮泽地,找到达尔木叔叔的部落,我就告诉你。”

栩彬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瞧见了没?这小子就这么犟。不送他到目的地,死都不会说。”

苏雷冷笑了一声。栩彬说的真么肯定,看来没少逼迫过这孩子。沉吟片刻,问男孩道:“你能保证一字不差的重复出消息内容?”

“能。”小男孩毫不犹豫,“我的记性可好了,爹爹教过我,每天睡觉前背诵一遍就不会忘记。”

“好,我就相信你。”苏雷冷冷的道,“送你们去北蛮。不过你们也要记住,如果骗了我,给了你们的生路我也能收回来。不管是在哪里。”

栩彬嗤笑一声:“将军放心吧。霍起儒那老家伙就指着这小子延续香火呢。他舍不得骗你。”

这一行流亡了许久的小队,终于得以恢复生息。二十许人左右的队伍都是栩彬的人。小男孩霍凤鸣只有一个随从,或者说是保护者。便是那壮年汉子,北蛮人达尔木。

不过用苏雷的眼光来看,就野外生存来说,一个达尔木抵得上十个栩彬的亲兵。东出云境内没什么麻烦,苏雷好歹也是地头蛇,无惊无险的将他们送到了天水江上游。渡过这条上游狭窄,更像是溪流的河道,便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北蛮人的部落,就在沼泽的深处。

苏雷将手下都留在了河对岸。只身一人陪着他们进入沼泽。栩彬对此惊恐不已:“将军,您不多带些人手吗?”

苏雷看他一眼:“他们是祺地的兵,自然要留在祺地。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将你们俩平安送到目的地。”

“我,我们俩?”栩彬立时听出了隐含的深意。

“当然。”苏雷平静的道,“消息是护送你和那孩子去安全地的报酬。”言外之意很明显,其它人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又没付报酬。

“可,可是…”栩彬急了半天,总算想出一条理由:“没有达尔木,我们也找不到愿意收留我们的部落。”

苏雷讥讽的一笑,反问:“沼泽是达尔木的家。对于他来说,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将军说的是”达尔木裂开嘴自豪的大笑,肩上扛着几只串起的野兔,手里捧着一捧新鲜摘下的果实。他将果实分成两份,最好的那份恭恭敬敬的递给苏雷:“新鲜的。”

苏雷微微一笑,接过果实道了谢。达尔木不善言辞,却有着最朴素的世界观。在他眼中,苏雷是很强的强者,为了护送他的小主人远行到此。理应受到最好的待遇。至于栩彬一众人,和他有一片树叶的关系么?先前流亡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分食物给小主人吃。

栩彬敢怒不敢言的坐在角落里。等着外出寻找食物的手下回来。苏雷以消息换取的是保护而不是食物为理由,并不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在祺地境内时还好,为了不让他们走散惹事,每天会统一的供给食物份额。过了天水江就撒手再也不管了。消息的内容不在他手里,他没法谈判争取更多利益。想要说服霍凤鸣吧,不说那达尔木不让他接近,就是霍凤鸣自己,也对着他一脸警惕。

越想眼越红。小崽子这是记恨他之前亏待他了。他也不想想,逃命呢,他可是保住了他一条命他连亲生儿子的命都没保住,独独保住了他的

找食物的人回来了。比去时少了一个。带回的猎物只有一点点。

“怎么回事?”栩彬沉下了脸。

回来的人一脸悲痛:“踩进沼泽陷下去了,没拉住…”

这是进入北蛮泽地后最大的危机和阴影。无处不在的沼泽随时会吞噬掉生命。还有沼泽中各种危险的生物,比如鳄鱼。这些,只有当地人能灵活避开…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更红了。恶狠狠的接过手下递来的烤肉,用力的撕咬。仿若在咬仇敌的肉。

达木尔恭恭敬敬的递过一份香喷喷的烤肉,苏雷接过。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再漫长的旅程也有到终点的时候。几天之后,达木尔终于和他的部落联系上了。一群壮实的北蛮汉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领头人说着生硬的天元语:“你们,要加入我们部落?”

达木尔直接带了霍凤鸣站到领头人身后。苏雷摆了摆手:“我送他们来的。一会儿就回去。”

领头人看了看他并不强壮的身体,没说什么,将目光转向栩彬一行人,只有十五个了。很是嫌弃的道:“太弱了。”

栩彬脸涨的通红,是气的。他和苏雷比是差了一大截。可好歹也是正统武林出身,会的武功和技巧哪里是这些个只知道使蛮力的野蛮人能比的。不过就是逃难的路上变瘦了,变憔悴了。实力可是没有下降的。

达木尔对着领头人说了几句北蛮话。领头人眼睛一亮,点出一个汉子:“你,去和他比一比。”

汉子出列,满脸怀疑的目光。栩彬气的非同小可。当下使出十分本领,很是漂亮的赢了那汉子。领头人非常满意。又叫其他人也一一比过。

这些能生存到流亡终点的人自是身上都有不容小窥的本事。前头一直被苏雷压着,那是对手太过非人。现在换了正常人类,虽然个头大了点,力气大了点。打赢还是没问题的。领头人非常满意,全都收下了。唯有对那个中年谋士比较不满。不过在栩彬和其交涉了一番后,也同意收留了。

苏雷安静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们交待完毕。领头人带着栩彬几个先走了。达尔木牵着霍凤鸣的手,留在了原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苏雷缓缓的开口。

霍凤鸣咬了咬唇:“可以,在这里说吗?”

“不在这里。”苏雷对着达尔木颔首,“你且在此等一等。”伸手抱住霍凤鸣,脚下一点,轻飘飘的飞纵了出去,眨眼不见了人影。

霍凤鸣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已是变了个样子。脸色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一路上苏雷显身手的时候几乎没有。直到现在他才惊觉到这人有多么厉害。

“你能收我为徒吗?”他想给家人报仇。

“不能。”苏雷一口回绝。从他收到的那份可能很真实的消息来看,霍家人人品不好。霍起儒和殷如行的失踪有很大的关系。单这一点霍凤鸣就不符合要求。

霍凤鸣很失望。沮丧了片刻,清了清嗓子。背诵起父亲交给他的那段话。

“天元历675年春,冯老城主从祺城带走女子两人:原蔻娘的丫鬟佳期,和殷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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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五晚上,我们家地震了。楼房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晃来晃去。我当即就惊悚了,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拿吃的跑出去呢还是拿钱跑出去?

家里其他人都出去了,就剩我和阿娘。阿娘一脸镇定的道,小区里到处是楼房,跑到哪里都是死。别跑了。就待家里吧。轮到你死躲也躲不了。

然后我们就待在家里看楼房摇、家具摇、人也摇…

事后想想,我居然没躲进厕所,没钻桌肚。就这么和阿娘大眼瞪小眼的的呆坐着。真是愧对学过的地震救灾常识。

然后,星期六女儿突发无名高烧。我身上也出现了点奇怪的症状。

也许,2012真的要来了。嘤嘤嘤…真心不敢再看末世文了…(未完待续。【错过繁星】)

第197章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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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冬雨

阴霾的天空卷过层层乌云,阵阵寒风吹来湿润的水汽。窗外,冬雨沙沙而落,叮铃的打着屋檐。窗内,灯火如豆,桔色的火焰照着桌上泛旧的纸张。纸张毛边刺啦,那是经常摩挲留下的痕迹。

这是一份平常又不平常的信件。说它平常,信纸是最差普通的毛边纸,墨是街边可买到的劣质墨,笔画间满是疙疙瘩瘩的渣滓。字迹更是歪歪扭扭呈蚯蚓状,如顽童初学所书写。

说它不平常是因为这封信是祺城内一个街边小童给他的。就在他放出凭消息换取报酬的话不久之后。据小童说,信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叔叔让其转交,报酬是一份酥糖。苏雷追查过,小童来历清白,真如他所说就是在街边随手遇上的送信人。满脸大胡子看不清脸,自然是做了一番伪装。他查了好久也查不到什么线索。

查不到线索也没什么要紧了。因为,单是信中的内容就足够令他心绪翻涌。

写信人估计是用左手书写的,字迹歪曲零乱。他在信中告知苏雷。天元历675年春,冯胖子死的那天。殷如行出现在绵江江面之上。随后,便是禧地人封锁江面,搜查过往船只。殷如行消失于江面之上,不见踪迹。

短短几句话,书信匿名,来路诡异。送信人不求他的报酬。答案只有两个,一,信里的话是假的,目的是扰乱他的视线。二,信里的话是真的。无论真假,送信人都没有显露身份。令他无从追查起。

这一份信给他打开了另一个思路。冯胖子的死竟和殷如行有关。

顺着这份思路,他开始追查原蔻娘可能逃窜的地点。结果一无所获。

细细想来,如果信中所说是真的。写信人一定认识殷如行。而认识殷如行又能在当天出现在江面上的人并不多。他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最大的可能就是如行在军中认识的人。

李奉当天就在江上。他几乎是一得知就去问了。但李奉对此表示莫名,说他什么也不曾看见。

事情就又陷入了僵局。就在山穷水尽之时,栩彬一行人从天上掉了下来。霍起儒临逢大难,给小儿子留下了活命的筹码。他才得知了最真实的内情。

真实的内情却是惊涛骇浪。如果说那封信曾令他心绪翻涌,那么,霍凤鸣背出的一段话就是使之整个世界为之颠覆。

原蔻娘迷倒了殷如行,将其送给冯胖子。自己换了个身份,变成韩四新纳的小妾随其回到韩家。殷如行于船中连杀冯胖子、佳期二人,逃无踪迹。这发生的一切,幕后有一个推手。此人就是他的亲大哥——苏晨。

他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如果不是苏晨,原蔻娘一介烟花女子,又有什么能力将殷如行从城主府中骗出?苏离曾和他细说过她和如行见原蔻娘的过程。很显然,原蔻娘用了几样不属于天元的布料和织袜技艺使如行相信了她和消失的沈眉有关。这才被骗。原蔻娘的底细,他查的一清二楚,并未与沈眉有过任何交集。她手里的布料和袜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只有一个地方。大哥曾将如行初入府时穿的衣物拿去研究。就在冯胖子死后不久,新式的袜子成了江城的特色产业。随后风靡天元。

苏雷痛苦的闭上眼睛。

苏晨、冯胖子、原蔻娘、韩四。这四人做了一个偷天换日的交易。殷如行,是这份交易下唯一的牺牲品。

这就是事实。一个让他愤怒又悲哀的事实。

一个他查找了三年零九个月又二十二天的事实。

“将军。”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小亲兵低声在门外道:“厨房送了些宵夜来。”

苏雷睁开眼:“进来。”

亲兵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手中托着托盘,盘上放着盖得严严实实的汤碗。揭开盖子,白色的蒸汽袅袅上升。一股米粥的清香弥漫在寒冷的冬夜。

这家驿站便是当年冯胖子渡江前一晚居住的地方。这间房间便是传说中原蔻娘,实则为殷如行当时住过的房间。

原来,你曾在此孤独无靠的挣扎过,我却一无所知。

握着汤匙的手紧了紧,苏雷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听说,冯老城主渡江的前一晚就住在你们这儿?”

“是。”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答。这话不止一个人问过,应答的内容驿站上上下下的人员早已滚瓜烂熟:“那是快四年前的事儿了。将军放心,您住的这间房可不是冯老城主住过的,那间屋子不吉利,早给改成杂物间了。”

苏雷用汤匙拨了拨碗里的粳米粥,不紧不慢的道:“这间听说是原蔻娘当日住过的?”

小厮心里‘咯噔’一下,忙笑道:“将军,说是却也不是。这房子后来改建过,你住的这间是由两间打通重建的,确有一半的地方是原先那间。”

苏雷顿了顿,放下碗,饶有兴致的道:“你可知道当日的事情,说来听听。”

小厮伶俐的笑道:“小人当日并不在这里当差。也是听人说的。听说那原蔻娘长的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冯老城主半刻都离不得。可惜那一晚喝酒喝到一半身子不爽,闹了肚子。原蔻娘便独自睡了。要说这兆头可不是不吉利?谁想第二天冯老城主就遇害了呢。”

“闹肚子?”苏雷的面色有些僵硬,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可不得了了”亲兵立刻叫道,“莫非你这儿的东西不干净。将军这宵夜可吃不得”

小厮忙喊冤枉:“小人们可是弄的妥妥帖帖,干干净净的。那起子四年前的人早不在这驿站了。小人们都是后头补上来的。并不敢懈怠半分。往日里也不曾有人在此吃坏过肚子请将军明察”

“你可能保证?”亲兵犹有狐疑。

苏雷制止住他,问那小厮:“你说当日的人都被调走了?这驿站里一个都没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小厮赌咒发誓,“这是一查就知道的事,小人如何能说假话?”

“都走了。”苏雷喃喃低语,半晌,发出一声冷笑。挥了挥手,让那小厮和亲兵退下。

驿站的人都调走了,其结局他也不想去查。只怕不查那些人还能有命在。大哥做事一向滴水不漏。韩四的小妾不就死的尸骨无存么?连见过她脸的下人都一并灭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纵然不喜殷如行在他身边,又何必将她一个弱女子逼上这般的绝路

杀了冯胖子和佳期,逃离消失。听起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谁知道其中的艰险又是怎样的。她的身手,也只比闺中小姐好那么一点点而已。杀两个大活人,在重兵把守下逃走。想也知道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更别提在茫茫江面躲过船只,单靠体力游水逃脱。

难怪如行再也没有出现在人前。难怪他怎么放出话去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便是安好的活着,也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从这一点来说,大哥其实已经成功了。如行死,一了百了。如行活着,永远不会再回来。

难怪他对婚事这么有把握。沈眉回去了,如行活不活着都一样。他的成亲对象,只有那一众世家闺秀。

苏雷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的布局,这样的手段。其实不该陌生的。在夺回城主之位的道路上,大哥不是一直在用么?

离儿说的没错。他根本不配拥有如行。

窗外,雨势忽然增大,磅礴而下。

惆怅旧欢如梦。

大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分恢复了晴朗。被雨水冲洗过的天空分外清亮。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

“冬天里下雨,寒气带着湿气都往骨头里钻。”打理马匹的亲兵搅拌着草料抱怨,“我夜里起了三回,就怕马棚漏雨。惊了将军的爱马。可是困死了。”

“有驿站给你住还抱怨”天麻走过来笑骂他,“行军时的苦都忘脑后去了我告诉你个消息,让你再怨些。将军今儿要去江边。说不准还要渡船。江上那冷风可是比这里还厉害。”

亲兵顿时大声哀叹:“我的个娘,将军唱的这是哪一出啊?过了江可就不是咱们的地界了。”

天麻道:“这你倒不用担心。不过江。就在江面上走走船。大约是看些风景吧。”

“这个天跑去江面看风景”亲兵怪叫,“除了水就是冷风,有什么可看的?”

“我哪儿知道。”天麻摊了摊手,“将军就是这么吩咐的。咱们照办就是了。”

小亲兵遂唉声叹气。片刻,他看看左右,凑到天麻耳边神秘的道:“天麻老哥,我说你有没有发觉。自从将军送走了那逃难的一行人,行事就越发诡异了起来。心情好像也不大好。”

“少多嘴”天麻面容一肃,立时呵斥他:“这里头的水深呢。你别咋咋呼呼的。小心将军不要你了。”

“不要我了,就为这点事?”亲兵咋舌,“老哥你吓我呢。”

“我可没吓你。”天麻正色道,“我跟了将军也有些年头了。这一两年,将军变化尤其大。最容不得别人三心二意,或是多嘴多舌。特别是不能容忍有人将他身边的事说出去。对谁都不能说。”他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你可明白这里头的道道?”

亲兵也会过意来:“我知道。就是忠心嘛。这还用你说,我对将军再忠心不过。”见天麻犹盯着他看,又补充:“别那么看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只听将军的。别的人一概不用理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