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贱!早痛快点答应,犯得着吃苦受惊吗?”安宁用力往他的脚上踢去,她专挑脚骨上踢,那里一踢就是骨头,很痛。

施大贵闷哼一声,到吸了一口冷气。

安宁转身。

她对面的严小茶却惊叫一声,“安宁姐,小心——”

当,砰,两声交叠。

安宁只觉耳边有冷风刮过,再低头看去,有把菜刀落在了她脚边。

施大贵,他趁安宁转身,拔了菜刀朝安宁砍了下来。

刀就从她耳边劈下,如果不是有人用石头子打中他的手腕,那菜刀怕是就真劈到安宁了。严小茶吓了一身冷汗,面色苍白的冲到安宁面前,“安宁姐,你没事吧?”

“没事!他才有事!”安宁转身,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施大贵,然后目光四处扫看。

是谁?

是谁在暗中救了她?

“让让,让一让。”人群外有人挤了进来,众人自动让开一条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明显是一主一仆的男子走到了安宁面前。

冯致远一脸担忧,上下打量着安宁,看到她脚边的菜刀时,他的面色一变,“施姑娘,你没事吧?”

安宁抬眼看去,疑惑,“我没事!敢问公子是?”

“在下冯致远。”

嗬!

人群中,齐齐传来惊讶声。

柳眉轻蹙,安宁问道:“冯公子有事?”

“呃,没…没事!我就是听说有人对姑娘不利,所以来看看。”冯致远被安宁这么一问,脸微微的红了。

他这些天都早早在【永康医馆】不远处的街边等着,就等安宁从那里经过,默默的看她一眼。

安宁点头,“多谢冯公子关心。”

施大贵忍着痛爬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看着冯致远,“你就是冯大公子?”

“正是在下。”冯致远冷冷的瞥了施大贵一眼,这个瞧着就是个心思不纯的人。

“贤侄啊,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我们安宁是个有福气的。”

“你是?”冯致远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安宁,求证。

安宁把手中的另一把菜刀举了起来,“施大贵,刚刚这里的乡亲们可都听到你的承诺,咱们已断绝父女关系,所以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断绝父女关系?

冯致远又是一愣,怔怔的看着安宁手中的菜刀。

一旁,严小茶看着冯致远,不由的看呆了。

安宁看向周围的人,大声问道:“各位乡亲,你们刚刚听施大贵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还请大家帮帮忙,重复一下。谢谢大家。”说完,她朝人群鞠躬。

众人早就看不惯施大贵,便七嘴八舌了起来。

“他说,同意断绝父女关系。”

“他说,同意去冯家取消两家的亲事。”

闻言,冯致远的脸唰的一下白了。

可这个时候,没有人去注意他。

“他拿菜刀从背后劈施姑娘。”

“他言而无信。”

“他是小心,他卖女求荣。”

“他嗜赌,他毒打妻女。”

一时之间,眼见的,听说的,所有对施大贵不利的事情,众人都暴了出来。

小年扶住冯致远,关切的问道:“公子,这事?”

冯致远抬手,看向安宁,“姑娘,听着这意思是姑娘不同意与在下的亲事,那定亲书是他背着你签的?”

安宁点头,有些歉意的道:“冯公子,当天那媒婆第一次上门时,我就跟她说得很清楚,安宁现在无心谈婚嫁,让她回去跟冯家说清楚。怎么她没有传达我的意思吗?”

冯致远摇头。

安宁有些明白了,问道:“那定亲书可是媒婆送上门去的?”

“对。”

“那一定是施大贵和媒婆狼狈为奸。”安宁眸光澄清的看着冯致远,坦城的道:“冯公子,上次出手相救之事,还望公子不必再放在心上。我相信,只要有良知的人碰到这事都不会袖手旁观。安宁只是做了一件无愧于心的事,希望这个单纯的初衷,也会有一个单纯的结果。”

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聪明如冯致远,他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一刻,他虽然失落,但对安宁却更是赏识。

她并不粗暴,她心地善良。

他并不做作,她为人坦诚。

就像现在,她拒绝他们的亲事,她也是那样的大大方方的,理由也让人拒绝不了。

冯致远点点头,“姑娘,这事我明白了。两家定亲的事情,我同意取消。”他冯致远如果要讨媳妇,一定是彼此你情我愿的,他是真的欣赏安宁,所以,他不愿这样强迫她。

他相信,他终有一天能够打动她。

“谢谢冯公子。”安宁把手中的菜刀放下,朝冯致远抱拳拱手。

冯致远弯唇一笑,“该是在下多谢姑娘当日的出手相助。”

一旁,施大贵整个人都傻了,冯家的这门亲事,这么就算了吗?

不行!

绝对不行的!

他还在赌坊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若是与冯府的亲事不成,那他拿什么来还那笔钱,他绝对会被砍掉手脚的。

那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个他最清楚了。

“冯公子,这亲事不能取消啊。”施大贵急急的抓住冯致远的手,“冯公子,你若是退亲了,那我们安宁她以后还怎么打婆家啊?谁都知道她是被冯府退过亲的。”

冯致远愣了愣,看向安宁。

安宁不悦的道:“这事不用你操心,这不是退亲,退亲是下过聘礼的。如今是你不知羞耻的卖人求荣,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小年,备笔墨。”冯致远吩咐。

“是,公子。”小年点头,匆匆往人群外走,“各位,对不起!让一让,谢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瞧着这事情的变化,越来越感兴趣。

不一会儿,小年就去马车上,把纸笔墨连同小几子一起抱了过去,“少爷,准备好了。”

冯致远的马车里,常年都备有文房四宝。

“好,研墨。”冯致远蹲下身子,铺开宣纸。

施大贵瞧着,不安的往人群中挪去,想要趁机逃走。

他是不能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协议的。

安宁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要逃,但上前把他拦了下来,“想走?那也得把东西签了再走。”

施大贵面如土色。

那边赌坊有人闻讯出来,静站在一旁围观。如果冯施两家的亲事黄了,那他们就当众把施大贵废了。

冯致远挥笔自如,神态怡然,不一会儿,他就写了两份协议。

“安宁姑娘,这断关父女关系的协议已经写好了,你先过目。这份是我对咱们亲事不作数的说明,我已签名,你看后若是没有异议,那你也签名吧。”

他有自己的骄傲,他的幸福必须是自己争取的。

安宁,他不会放弃,但也不会配合施大贵那个下三滥的人来得到。

众人听着,又是一阵哗然。

不少人对冯致远的此举,赞不绝口。

眼前这个才情品貌相兼的男子,一下子就传开了美名。

“多谢冯公子。”安宁接过宣纸,迅速的扫看了一遍,点头,“冯公子才华横溢,这写的正是我想的意思,谢谢公子相助。”她走到小几子旁,蹲下身子,执笔落下自己的名字。

落款是安宁。

并不是施安宁。

施大贵不肯过去签名,一直往外退。

“白虎,按着他的手。”人群中传来一道慵懒声音,众人齐齐看去,只见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看样子也是主仆二人。

围观的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实在没有想到,今天这出戏如此跌起伏,救美的男子来了一拨又一拨。

“是,爷。”白虎身形一闪,众人只听见施大贵尖叫一声,那白纸黑字的宣纸上已经落下了殷红的指印,而施大贵则被人丢在一旁。

白虎回头,看着孟晨曦,回禀:“爷,好了。”

孟晨曦点头,扭头瞥了一眼【常胜赌坊】的人,“他已经没有本事再还你们的银子了,还不动手?”

施大贵的脸唰的一下,苍白如纸,他惊恐万分的看着两个魁梧的汉子面无表情的朝他走来,“不,不要!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求求你们多宽限我几日吧。”

“打!废了他的手脚。”

赌坊二楼,窗前隐约有一道身影,那人似乎隔着窗观看着大街上的一幕。

“是,东家。”

两个黑衣汉子,抄起地上的菜刀,手起刀落,施大贵手脚筋尽断,如同废人。

严小茶用力的拽着安宁的手臂,微微发抖。

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暴力的一幕。

安宁怔怔的看着孟晨曦,怎么是他?

白虎把协议拿过去给安宁,“姑娘,你的东西。”

“谢谢!”

“不用谢我,我只是听命行事。”

安宁颔首,朝孟晨曦拱拱手,“多谢公子相助。”

“不必谢!我这么做也是有要求的。”孟晨曦微微勾起唇角,看着安宁,道:“上次在山上,为救姑娘,在下受伤养了多日才能下床行走。今天在下又帮了姑娘一次,不知姑娘准备怎么谢我?”

上次在山上?

严小茶拽了下安宁,“安宁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我回头再跟你说。”安宁冲着她摇摇头,“公子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这实是难得。只是公子此时说这话,让人觉得公子的帮助都不纯粹了。安宁希望,这是安宁理解错了。”

“姑娘,你没有理解错,我的帮助的确是要回报的。”

安宁有些错愕,蹙眉。

一旁,冯致远急着为安宁解围,“公子有什么希望尽管开口,冯某可以替安宁姑娘还这份人情。”

“哦?”孟晨曦朝安宁看了过去,“姑娘,他说的,当真?”

“公子有什么要求,对安宁说便是。”

冯致远面露尴尬。

安宁又看着他,道:“冯公子,咱们乃君子之交,让公子替安宁还人情,这说不过去。”

“冯某的错,只想着为姑娘解忧。”

“报答而已,怎么就成忧了呢?”孟晨曦笑了。

“公子需要安宁做什么,开口便是。”

“我想等一下跟你一起回家。”

嗬。

众人瞪大了双眼,目光暧昧的在孟晨曦和安宁身上来回打转。

冯致远的脸黑如锅底。

严小茶红了脸,飞快的瞥了一眼孟晨曦。

这人说话,好生直接啊。

“公子,小女子家中只有两间茅草屋,又住有母女三人,男子入住怕是不方便。”

“我不嫌弃。”

安宁咬牙,腹诽,我嫌弃你行不行?

“公子,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这么做岂不是让人议论?”

“我不在乎。”

安宁攥拳,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慌。

冯致远气得满脸涨红,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公子…”

“姑娘,你说这么多推辞的理由,不会就是赖着不想报恩吧?”

“我安宁不是这样的人。”

“白虎,你听到没有,快去收拾一下,晚点咱们就去牛角村。”孟晨曦击掌,笑了笑,转身出了人群。

众人指指点点,他去犹如未觉。

安宁恨恨的瞪着孟晨曦,咬唇。

冯致远目露担忧的看着她,“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冯公子,告辞了。”

安宁拉着严小茶离开,瞧也没瞧一眼痛晕在街上的施大贵。

冯致远愣愣的看着安宁离开,久久无法回神。

小年又急又气,“公子,这姑娘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咱们这么帮着她,她怎么就这样走了?”瞧着冯致远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年心里很是怨恨安宁,“公子,那东西咱们就不能写的。”

“别说了,回府。”

冯致远转身朝人群外的马车走去。

围观的人见主角都走了,便也散了。

只有地上的魏大贵无人问津。

牛角村,施大富家。

杨氏站在门口,不时的遥望着村口通过来的小路。

施大贵走了几天了,可怎么就不见人回来?

“娘,你都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快回屋坐着吧。你的脚不好,别又严重了。”施大富从外面回来,见杨氏还在门口,便过去扶她。

杨氏摇摇头,担忧的道:“大富啊,要不你去镇上找一下大贵,他都去了几天了,这怎么还不见人回来?”

“娘,大贵那人你还不清楚,许是又在赌坊里了。”施大富不愿意去找施大贵,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兄弟,他根本不会多看施大贵一眼。有时,他甚至觉得有那样的兄弟是一种耻辱。

“那你去找他回来,娘有事要跟他商量。”

“娘,家里现在这情况,我哪里走得开啊?”

杨氏一听,顿时不悦,“你就是不想去找他吧?”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大富,你快来一下。”屋里,赖氏大声的喊人。

“来了。”施大富抱歉的看了杨氏一眼,“娘,我先进去看看她。”说完就急急进屋去了。

杨氏恨恨的道:“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娘的,这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施大富听了,叹气,却没有停下脚步。

忽见村口有马车驶来,杨氏心神一震,看着马车徐徐朝施大贵家而去,她更是笑不拢嘴,冲着屋里喊道:“大富,大富,你快出来一下。许是大贵回来了,我看到有马车上他家了。一定是冯府的马车。”

这亲事一定是成了。

她只要想到冯家那一箱箱的聘礼,她就两眼冒星光。

赖氏一听,脸上病容就不见了,推搡施大富一下,“你快跟娘去看看。”

“我不去。”施大富摇头。

赖氏气呼呼的朝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个榆木脑袋,这是大喜事,你一个做大伯父的前去帮忙,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快去,一定不能让咱娘空手回来。”

杨氏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银子却给施大贵用,她早就心里不平衡了。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要点银子回来,以后就更甭想了。

施大富坐着不动,外面杨氏在催。

赖氏又掐了他一下,“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们想想。他们都不小了,到了说亲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