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池歇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回他。“有了再说。不过以后不许再这样对人。”

这一次被他弄得差点没气了。

然后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万一生不出来呢?”

宋荣轩垂眸看着她,眼里有许多情绪。沉默片刻,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皇家自古最重子嗣,迟池一笑,才要说几句话,宋荣轩紧了紧她的肩,把她压在自己的怀里。“也别说,再找哪位生去!这话朕不爱听。”

迟池突然觉得屋里的烛火太剌眼。

“你也不用怕万一魂又离了体,朕再帮你找个合适的躯体。”

迟池哈哈大笑。“才不要,万一那个像我的人是个傻子呢?”

“傻子?”宋荣轩的眸色一深,但瞧见她得意的样子,便又笑了,把放在旁边的香露取了来倒在她胸前。“傻子也比你好。”

还恐倒得不多,把整瓶都洒了下去。

迟池一边躲,一边拿脚去踢他。“没见像陛下那样喜欢糟蹋东西的。”

“哪里糟蹋了,迟早都要用在你身上的。”

这话吓得迟池手脚并用爬下了榻。

宋荣轩在榻上笑得跌倒。“朕可是老虎,把你慌的跟毛毛虫似的。”但是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润,唇角带着最温柔不过的声音。“方才不是说没气了吗?瞧你爬的那么快,想来还是私藏了力。”

迟池拿到衣服后穿好啐了他一口。

可是夜深时,她躺在宋荣轩的胸口,听着这个男人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当她眼睛要合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默念,她到底是谁,在属于他的历史上,她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发现米,从宫1-宫16,就是没有宫8。

宫17

深宫里的红墙和琼楼在红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末春的晌有些热燥了起来,风细细,柳垂垂.

娇嫩的花儿禁不住越来越热的太阳,在枝头上融进了柔和的风,乱花飞絮。

路两边的树荫小成,落影比起前些日子越发浓了些,复起的蝉鸣在空旷的皇宫里清晰悠长。

暖暖的风熏着面,青草香散了满地。

窗外漫起的浓荫,透进了影,在地上漫进了大片的阴影。

在这样的日子里,人总是特别容易疲软。

况且在迟池住的地方,收起了金的,银的,大古董,大架子的物儿,只摆了柔和似水的玉器。

迟池倚在窗下的榻前,拿起签子签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说实在,橙子虽好,但她更想吃西瓜。

但是不知道为何,身上的月事不正常,有时多有时少。

今次也是,来得只剩了一星半点。

可能因为是天气热的难耐,连带她的腹痛也越来越难忍,叫了太医来瞧,也不说什么,但是回头一瞧,好家伙,能解暑的果子或凉盘子,从此在她的跟前都消失了。

不但如此,连床都不得下,一昧躺在床上喝苦药汤子。

喝完药,这头又昏昏的。

她吃了一块橙子,又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有人在她的耳边呼了一口气。

不用说也知道是宋荣轩。

她吐了一口气,缓缓地起身,宋荣轩却把她按了下去。“好好躺着!”

取过了旁边她喝剩的半杯茶水就进了肚子。

慌得旁边的宫人上前道。“陛下!奴才给你换杯热的。”

宋荣轩摇手道“朕就喜欢喝冷的。”

迟池含笑道。“奴婢也喜欢。”才说完,只觉得全身疲软,汗湿一身衣衫,正想喝些凉凉的茶水。

宋荣轩唬了脸。“你不许喝,到时候又嚷肚子痛了。”

说完朝宫人道。“平时可有顺她的意,让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宫人奉了热水进来道。“都照着太医的话,不给秋姑娘沾冷的东西。”

“那还好!”宋荣轩喝了一口,觉得不冷,才放进她的手里,道。“如让朕知道了,她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小心你们的皮。”

宫人连忙道。“奴才们不敢。”

迟池一口气喝完后,扯了扯宋荣轩的袖子。“奴婢想吃桂花糖!方才做梦的时候梦见桂花开了。”

“馋猫。”宋荣轩打发人拿了桂花糖,迟池吃了两口也就罢了。每次来潮前或来潮后,她都喜欢吃些平时不太爱吃的东西,宋荣轩也惯了,只是前些日子,她嘴馋想吃冰,求了他许久,连半口冰都没有尝,因此生气了半宿。

宋荣轩握了她的手拿起薄被盖在她的腹上。“什么时候好了,想吃什么都行,现下却不可,别为了嘴上的一时痛快,让身子苦。”

“知道了。”迟池任他握着自己的,半闭着眼睛。“那药能不能停了,每次喝了都想睡觉。”

宋荣轩握她的手紧了紧。“正该让你静一静才是。”

“那也不能太静,前些日子想荡个秋千,也是这个拦,那个挡的。”迟池的声音带了些娇。“成天关在一个屋子里,闷也闷透了!”

说完后,觉得掌心被他握的出了汗,便要挣开他的手。“很热!”

“迟些去城外避暑,那里园子大,湖也大。”宋荣轩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静静地道。“你到时候坐在亭子里看着水,眼也清亮,心情也舒爽。”

“唔!”迟池坐了起来,懒懒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这一阵子,他身上没了龙涎香,倒像个寻常家的男人。“前些日子,不是给奴婢的身子调养过了吗?怎么现在还要养。”她睁开眼道。

宋荣轩微微松开了她。“你在外头的日子不少,只有那一次调养,哪能够。真嫌闷了,朕陪你下棋解闷。”

言罢,宫人就摆了棋盘上来。

迟池从前学过,如今再重头学起,瘾也大,但是总下不了多久,就在棋盘上被宋荣轩杀得七零八落,丧气的很,扔了手头的棋子嗔道。“以后再也不和陛下下棋了,也不知道让人。”

宋荣轩笑着捏一捏她的鼻子。“无赖。自己棋艺不精还怨人。”

迟池微微不悦。“你自吃饭起就有人教你下棋,而奴婢落在这里,就只会洗衣裳。”

宋荣轩自她的身后抱着她。“你就只会洗衣裳?如今也不会洗了吧!”

迟池笑着啐了他一口。“还不是陛下惯得。”

发髻间象牙小梳被她摇的松了些,上头的缠枝莲重重叠叠,似是圈不到尽头。

窗外树枝婆娑之声让人心神宁静。

也不知从何时起,宫人的脚步声也轻了起来。

饶是如此,迟池腹中一痛,连带着手脚都抖了起来。

一时嘴巴发麻,想吐,有经验的宫人忙捧了银盆过去。

她别过头去,吐了一些清水。这些日子,她只靠着粥水撑着,除了少量的瓜果还能入口,其它时间竟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原以为是有了身孕,但小日子仿佛又正常。

宋荣轩的睫毛颤了颤,轻轻拿手抚摸着她的背。“可好些了。”

迟池一动不动的靠在他的怀里,过了好半会,精神才慢慢地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含了几分俏皮。“是好些了,不过还是闷。不如让奴婢出去走走。”

宋荣轩拢起她额头散落的头发。“找些玩意解一下闷也就是了。”

话音刚落,有人捧着玉棋,玉连环,还有拼图进来。

哄小孩玩吧!

“不如寻上几本杂书解闷还好。这些玩意,大概迟子会喜欢吧!”

宋荣轩拢了拢肩笑道。“也行!不过等你不累的时候再看吧!”

“唔!”迟池歪着头看他。“不如陛下给奴婢描些花样子绣。”

宋荣轩静静地一笑。“你真想绣。”

迟池想了一想打了个呵欠。“算了吧,奴婢做的活虽然算不上倒数第一,但也差不离。”

这话听得宋荣轩眉间微有笑意。

看到她的眼睛又迷糊上了,便把她身子轻轻的放下后替她盖上薄被,又命人进来替她打着扇。

但是等他出去后,迟池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整了整身上的衣棠。“不行!这也不做,那也不动,走走却是要的。”

说罢命人梳了头发,又想起金发箍,命人替自己箍上。

这一日微微地落了些雨,皇后身边的侍女进来时,许皇后穿了一身纱衣,看着宫人折了新鲜的花卉来插瓶。

侍女见了皇后,行了一礼后道:“秋姑娘出去走了。”

许皇后含笑道:“外头刚下了雨,她就不怕地上滑。”

侍女笑道:“她可不怕。”停了一会又笑着继续道。“新戴了金发箍出来,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许皇后眉目间起了得意,脸上却淡淡的:“戴了就戴了。反正本宫是送给了棠嫔,她送给谁,却不关本宫的事。”

侍女忙道:“这自然是。”

眼看着侍女退出去了,许皇后慢慢地在嘴角凝起了一股冷笑,隐隐迸出寒气。

杨真真那头,张媛媛忙碌着收拾她的衣物。

小邓子掀了帘子进来道。“陛下还没有下旨意要避暑呢?姐姐这么快就帮娘娘收拾上了。”

“快了!”张媛媛停了一下手,“听说那女人一直说热,且身子近来瞧着不好,陛下心头自然会想着替她换一个好地方,让她安心休养。”

说完后,郁然的叹口气。“集宠一身也是集怨一身,这不,身子就弱了。”

小邓子拿过小宫人递过来的茶水一喝而尽。“前些日子,还有人说她有了,但是太医说并不是。这是与不是,陛下却没有放在心上。横竖都是他的心尖尖,那女人也知道,这不戴了娘娘送的金发箍,又出来现宝了。”

张媛媛掩嘴一笑。“那是皇后娘娘赏给棠嫔的,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起呢。”

小邓子会意,即刻笑道:“也是,只是咱们的主子,心里头还是不愤。虽然陛下也作主送了她一个新的金发箍。”

两人正说着话,看见竹帘子一动,便停了嘴。

不久去外头避暑成了宫里头势在必行的事。

前些年太后和皇后对宋荣轩还有兴致,跟着他一块出去避暑,如果今这两人各装不同的心思,却是不约而同的要留在皇宫里。

杨真真是要去的,不但要去,而且随行的人中,就只有她的位份最高。

这七年间,皇宫从来都没有婴孩的啼哭,也让人找不到升位份的理由。

可是后宫的女子越发喜欢笼在百合香的香气中,除了迟池。

杨真真在离宫前夕,便扶着张媛媛的手到了皇后的宫里。

那时候侍女正在替许皇后梳头,瞧见她们在外头了,倒不托大,命人把竹帘卷了起来。“棠嫔娘娘请安来了。”

许皇后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秀婉温柔,又因上位许久,也多了些庄重,让人不敢小视。

杨真真进来后,不敢就坐,反而上前服伺,在她的发髻上替她戴了朵牡丹。“这花中之王也只有皇后娘娘配戴。”

许皇后含笑受了,看她脸上虽然笑意盈盈,但眉眼间掩不住忧色,“前些日子,皇上召唤你,可还好?!”

杨真真脸上一呆,露了几分不愤之色。一闪而过后自嘲道。“陛下日理万机,哪会召唤人,臣妾是贴着上呢。”

许皇后连忙拍了拍她的手,看见上头没有饰物,不知是出来的匆忙还是无心装饰。命人拿了一双镯子出来。“年纪轻轻的,想做便去做。”

许皇后宫里头的人把昨晚残下来的冰块搬了出去,端了新的进来。

杨真真戴上皇后新赐的玉镯后,越发映得手若青葱,盈盈惑人。

许皇后看了不足,命侍女把玉钗玉耳环拿了一套出来。

杨真真看了眼圈儿一红,低声道。“再好的首饰戴上后没人欣赏也是蒙尘,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

许皇后和颜道。“本宫不会看着妹妹一个人受难的。”

杨真真一听,心里起了涟漪。“有皇后娘娘这句话,臣妾万死也难报这番情意。”

许皇后瞥了眼她摆了摆手。“本宫可是什么都没说。”

杨真真闻言一凛,答应了道:“臣妾明白。”

宫18

果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许皇后命人好生送走杨真真。

杨真真走后,模糊的听到后面仿佛有呜咽的声音传来,如果不细听,还以为只是蝉鸣扰乱了心神。

她正想凝神多听一会,张媛媛却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有了上头的发话,那女子再怎么横也是纸老虎。”

杨真真心中一动,面上却骤然变了神色,笑盈盈嗔怪地拍了她一下道。“可不是,有娘娘在,我可就万事无忧了。”

听她如此说,张媛媛立刻抬眼看着她,却见她的神色却和往常一样,一派轻松。到底历炼还少,对事情看得还不太透。

“但是娘娘,做事还是....”张媛媛顿了顿,继续道。“虽说有人愿意帮,不过娘娘也得立起来。”

杨真真好像不想听她继续往下说,飞快地打断她道。“怕什么,上有娘娘,下有你。”

张媛媛突然笃定了起来,以前所未有的语气道。“奴婢虽然身位低微,不过只要娘娘一声令下,万死不辞!”她虽是宫人身份,但是话却说得利索,甚至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又偏偏脸上看起来忠诚,使得人不得不相信她。

杨真真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可惜,她的手心虽然滚烫,但是张媛媛的指尖却非常的冰凉。

杨真真的心里有些隐约的明白,面上只是和从前一样待她。

暑热的天气越来越多了,迟池的心情很不好,从春天起到现在,她的身子就没有舒爽过,好容易止了呕,一天到晚只是想睡,此时整个皇宫上下的人都在打点去避暑山庄的事,她却打不起精神来,自知可能是多年积劳的后遗症,但免不了烦燥。

后面的园子里隐隐传来了鼓乐声,她捻了一块梅子糕入嘴后,因问。“哪里这么热闹?”

伺候的宫人看她把极酸的梅子放进嘴后,眉毛直皱,好一会才回道。“是园子里传来的,因着天热,在那楼里乘凉是最好不过了。”

御花园里,有座建了三层高的楼,楼里头并不隔断,所以坐在楼里不但可以把园子里的风景一览无余,更是能看到京城的好景。

宫里人己带着人摆设齐整,上面一张榻,榻上都铺着华美的丝绸褥子和精致花案的竹席。下面的头都是一椅一几,却是许皇后带着后宫人等看开宴,又有班子吹箫弄管,好不热闹。

有酒,有乐,自然使人神怡心旷。

过了半晌,许皇后看着周围的一圈人等,虽有进宫长的和短的,但是承过恩的却是寥寥无几,不禁道。“把秋海棠叫过来吧,她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正在喝酒的杨真真脖子一扬。“娘娘说的什么红人,紫人,依臣妾看,倒不如现在喝个酒人罢了。”

众人等一听都笑了。

许皇后指着她笑道。“本宫还不是为了你,迟些你要和她一块随侍陛下出去,如今不好好处,还等何时?”

杨真真提了酒壶,上席去给她倒酒。“娘娘,臣妾倒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

“不过什么?”许皇后看着美酒徐徐倒入自己的杯中。

“她又不是什么牌名上的人,而今病歪歪的,怕她作什么!”杨真真刚说完,就被许皇后瞪了一眼。“你啊!”

“臣妾怎么了,臣妾说得可是实话。”杨真真将酒壶转交给旁边随侍的宫人,但又缩回了手,让那宫人好不尴尬

“臣妾也想面子情过得去,可是心里过不去。”

慌得张媛媛暗中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继续执着酒壶的杨真真却像不管不顾地大叫道。“她一人老珠黄的女人,再怎么蹦哒也是这几天的事。”如此说完,她顺便把酒倒向自己的喉咙,所以席上的众人都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气,于是张媛媛扑通一声跪下道。“皇后娘娘恕罪,小主喝醉了。”

许皇后叹了口气。“醉酒是什么打紧的事,她年轻,哪里管得住自己的嘴巴,--------这都是本宫的不是,叫她多喝了几口酒,谁知到了肚子,却酿成醋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早有人上前把杨真真上前搀扶着下去。

第二日,皇宫一众人等整装待发。

昨天喝了酒的杨真真今天觉得头还痛,躺了好大一会还不肯起来,急得张媛媛像热锅上的蚂蚁。“娘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千万别浪费了。”

“我倒想去!只是脑袋里好像有人拿把锤子锤我脑袋似的。”杨真真竭力坐了起来,却是一阵头昏眼花,好容易才定住了心神,却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张媛媛虽想把她直接从床上拉起来,但是因为身份,所以不敢造次,反而好声好气重新扶她躺下。“娘娘,就不如在宫里歇着吧!”

“不行!”谁知她的话一说,杨真真忍不住摇摇晃晃的起身道。“不过宿醉未过罢了,什么大不了事的。”一面说,一面坐了起来,命她替自己挽头发,才把一只手穿进袖子,只觉得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少不得咬牙撑着。

张媛媛在旁,一时揉她的额头,一时摸她的脸,一时命人拿了酸汤过来给她醒神,一时一边捶打着她的背。又劝道。“不若不去,先请太医来瞧瞧吧!”

正在梳妆的张媛媛道。“不用你罗嗦。也不用请太医,我要随陛下出去,把他哄得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