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是谁?谁在哪儿?”

那个声音又想起,“告诉我,他们送到哪儿?”

楚韵不停追问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太长,元神出窍已到了极限。

李三吓得惊恐万分,那是女人的声音,他听得出来,可声音有,却见不到人。他拼命往前跑,跌倒了,爬起来,倒退着。

管家喝一声,“你这是怎么了?见鬼了?”

真的见鬼了,还是个女鬼。

“有鬼,有鬼啊,啊——”他尖叫着冲了出去。

楚韵想追却追不过去,她已到了极限,再不回去便永远回不到身体里了。她咬了咬牙,倒退着飞回房内,好像有根绳把她大力拉进去一样。

回到原体,她趴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身体软绵绵的,如被抽干了元气。这是元神出窍的必然结果,她修为被封只能维持到现在,她耽搁了太多时间,而想要恢复过来,还得一个时辰。

只是怕太子不会给她一个时辰了。一刻之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齐韵辉的声音在和管家说话。

她修为已过知微,即便离得很远,也能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人到了吗?”是齐韵辉的声音。

“到了。”

“在哪儿?”

“在房里,自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过,也没什么动静,好像很安静。”

“好。”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该是往这边而来。

“那些女人呢?”

“都送出城去了,咱们的老地方。”

“办得好。”

“谢殿下夸奖,不过…”他犹豫着:“不过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殿下说。”

“什么事?”

“是李三,刚才吓昏过去了,说是自己见鬼了,有个声音不停追问他。”

齐韵辉顿住脚,“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我也说就是。可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那鬼好像还追问他把那些女人送去哪儿?”

齐韵辉皱皱眉,“去请个道士来看看吧,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修仙门派的。把人请过来。要什么条件都行。”

他招揽了不少有本事的在身边。那些人对付四皇子容易,但要对付楚淮南就必须有更厉害的。天清宫、地微宫、魔灵宫,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人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不管是真鬼还是假鬼。他总有办法抓住了。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门口,他挥挥手令管家退下。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声两声,很短促,但至少觉得这位殿下还算懂礼。

楚韵没力气说“请进”,她更想他不要进来,可显然失望了,门口推开,露出那张和善的脸。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会觉得他是个好人,一个风度翩翩公子,既温柔又优雅,可经过今天,她才看清,他的心像毒蛇一样狠毒的可怕。

齐韵辉进门看见趴在床上的楚韵,露出一抹淡笑,“还以为你是个矜持美人,倒没想到这么迫不及待了。”

“你趴在床上,这是想侍寝吗?”

他走上前,坐在床边,伸手挑起她一缕发丝轻轻嗅着,“好香,你身上真的好香,绝色美人果然不一样。”

楚韵想动却动不了,苦笑一声,“殿下,我没那么自愿的。”

“自愿什么?自愿献身吗?”他笑了,那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韵笑得更苦了,她高估了自己,如果他现在做什么,她绝对没有反抗的力气,一个时辰之后,怕是什么都结束了。除非他很猛,可以做到一个时辰以上。

他手撑在床头,如丝的眼神盯着她,手指轻轻卷着她的头发丝,一圈一圈绕着,“知道叫你来做什么?”

她嘘口气,“殿下有什么但请吩咐。”怕是现在她连说不的权利有没有。

“本来我还想着这件事叫你来做,不过今日倒有些舍不得了,你这柔弱的样子还真惹人爱呢。”

那手指一松一驰的扯着,暗下用劲儿,楚韵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暗骂齐韵辉变态。

她动不了,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殿下,你想让我做什么?”

“上我父王的床,你可愿意?”

楚韵差点想一头撞死,她当然不愿意,齐王那老王八蛋,让她去伺候他,还不如一刀砍了她。这丫的太子平日看着挺斯文的,私底下说起话却这么直白,还一副打算奸了她的模样。

“殿下,这怎么可以,奴家从小就有个毛病,落下了病根,奴家一紧张就打嗝…”说着很配合的打了个嗝。

“你看见我紧张?”

“是,紧张,殿下天人之姿,天之骄子,是天下女子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只要是女子看见殿下都会紧张的。”

“这张小嘴还真会说话。”

“是,奴家越紧张越打嗝的厉害,不停打,不停打,怕是伺候不了大王。”

“哦?”他伸手去摸她的脸,一下一下轻轻柔柔的,却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打嗝,不停地打嗝,刚开始是假装的,到了后来就成了真的打了,甚至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他的手好像带电一样,所过的地方麻酥酥的,心里一阵往上翻的恶心,这太子还真是挑逗人的高手。

她强咬着牙,“殿下,贵妃娘娘得宠,您怎么想起让我伺候大王的?”

齐韵辉淡淡一笑,“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再美的女人也一样。”

楚韵顿时明白,他这是要找个备用给贵妃,前几日听说齐王后派人在全国找美貌女人进献给齐王,意图分贵妃的宠,大约是秦贵妃坐不住了,开始让自己儿子也学这一套。以秦贵妃的为人,若非迫不得已肯定不会出此下策。男人一向最专情的,都是喜欢十八岁的,女人年纪大了,就像过季的鲜花一样。

她低声道:“殿下也看出来了,我不合适,天下美人何其多,并不一定非我不可。”

“你既已知道此事,要么成了本宫的人,要么…”他的手指滑动,摸到她的脖颈,在咽喉处摩挲着,他虽话没说完,但意思却不言而喻。

楚韵打了个哆嗦,“殿下,奴家,奴家早就是你的人了。”

“你这小妮子倒是乖觉。”他笑着终于手指从她脖颈上移开。

楚韵暗松了口气,身上的力气也慢慢恢复了,她尝试着坐起来,身体已经能动了。

“以后有什么事,殿下但请吩咐,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他大笑起来,“聪明,懂事,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如,你今日就留宿在这里吧。”

楚韵脑子里拼命想着该怎么回应,既能不得罪他,又可以顺利脱身。若实在不行,只能先把他制住。从头上拔下簪子,捏在手中,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道:“殿下,太子殿下,靖王来了。”

齐韵辉轻哼一声,“这老东西,还真是占便宜不嫌够。”

他开门出去,外面站的正是那个管家,“去,请人进来吧。”

“那楚画师呢?”

“先送回去吧,若是让那老色鬼看见了,备不住生出什么事。”

“是。”

楚韵被带了出去,出门时腿还有点发软,靖王是齐韵辉的皇叔,是个年老昏聩的老头,他是齐国王族长辈,就连齐王也对他敬三分,他素来好色,又贪财贪色,不过幸好拜他所赐,她得以保全自己,顺利离开了。

上了车心里还砰砰跳着,这个地方她必还会再来,她要知道那些女人究竟被送到哪儿了,然后…

回到家里软玉在等着她,一见她面便笑道:“小姐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

她所谓的做饭从来都只是清粥一碗,楚韵也不在乎吃什么,用勺子轻轻舀着碗里,有些漫不经心的。眼见着饭都凉了,突然道:“你既是妖,可有法力吗?”

“有是有点,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也不老大灵光。”

灵光不灵光,只要是妖就行,她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用了,好歹是个妖,比人总强吧。

“一会儿你跟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不知道。”

“啊?姑娘,你今天出门叫人给打傻了?”不知道去哪儿,带她出去干什么?

她确实傻了,但不是打傻的,而是被吓傻的。见了那些事,那些人,她肯定要有所行动的。她当然不知道要去哪儿,不过有人知道,那个叫李三的肯定知道那些女儿都被运到哪儿去了。

喝完一碗粥,天已经黑了。她站起来,把宝剑背在身上,“走吧。”

软玉无奈,只能在后面跟着,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她今日做的必然是危险的,否则背把剑在身上做什么?

楚韵还记得齐韵辉那宅子在哪儿,和软玉跃进去,看她矫健的身手,看来所谓的有点法术是过谦了。

下午从别馆出来时,她顺嘴问了府里的下人都住哪儿,送她出来的小厮随手一指,瞧方位应该是府里东侧。

两人悄悄潜进去,此刻天刚擦黑,不少人还没入睡,东跨院里人来人往的,有不少看门护院。

软玉会隐身术,两人穿在其中,根本没人看出。

正文 第十三章 鬼宅养兵

两人走着,忽然前面一个小子晃晃悠悠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酒瓶子,一边走一边灌两口,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唱着歌。

看见他,楚韵轻哼一声,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小子正是李三。

她走过去突然在后面重重拍了他一下,李三吓了一跳,匆忙回头却一个人都没瞧见。

“真是见鬼了。”他低咒一声,腿下又重重挨了一脚。

“是谁?到底是谁?”

一个声音喝问:“今天那些女人送到哪儿去了?”

李三心中一惊,颤颤的应声,“送出城去了。”

“带我们去。”

李三不想动的,可身体似乎被两只手臂绑着,让他不得不动。他就这么被押着往外走,路上有碰上认识的,跟他打招呼,“老三,现在还出门啊?”

“嗯。”他随意应了一声。

那人又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苦相?”

李三回以一抹苦笑,他想大叫喊救命,但连押着他的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哪有这胆子?就怕一个不小心后背被什么戳一个窟窿。

马车在城外的一座宅子前停下,这里三处环山,只有一处狭窄的通道,这应该是个很隐蔽的地方,至少在建造宅子之时,不想那么容易被外界找到。

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大门是破旧的,似乎门环都掉了一半。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里都不像有人居住的。

楚韵忽然怯惧那僻静,因为在那几乎没有人迹的地方,愈发显得诡秘,这里就像一座。鬼宅,如草木一般静静的,覆盖着,不带一丝人气。

她喝问李三,“这是什么地方?”

“是殿下的一片私地。外表看着像鬼宅。里面却另有洞天。”

“带我们进去吧。”

他慌忙摇头,“那不行,这里面全是兵。”

楚韵顿时明白,此地是太子殿下的屯兵之地。怕是齐韵辉背着皇上在这里养了私兵。怕被人知道才故意伪装成鬼宅。身为太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别人还道他温文和顺,看来都是装的。

对着那高大的门庭。李三双腿直哆嗦,这个大门他从来没进去过,以前送人进去,只是在门外探探头,根本没迈进去一步。饶是如此也总觉里面布满煞气,离老远就觉头皮发麻,脖子后凉飕飕的。

有人说太子养兵,养的不全是人,还有妖魔鬼怪,那些妖全是用人肉人血养的,一想到会变成他们口中的血食,腿肚子都转筋了。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说什么也不肯带路,楚韵也觉奇怪,问了半天,他也不肯说,只闭着嘴往后退。

时间紧急,楚韵也没工夫跟他废话,拉着软玉两人一起跳进宅子。

双脚刚落地,就觉一阵阴风袭来,她微微一怔,四顾而盼,却并没看见什么。

轻轻推了推软玉,“你瞧见什么了?”

“没有啊。”软玉左右看看,空空的院落一个人也没有。

可就一个人都没有才奇怪,既是养兵之地,就该戒备森严,像这样空落落的宛如死宅,才更让人觉得慎得慌。

她是修行之人,虽不擅长看阴阳,但眼光还是有的。这里阴气逼人,吸多了会损害五脏,平常之人在这里很难活的长久。

看得久了,软玉也看出些异样,她低声道:“要不咱们走吧,总觉这里怪怪的。”

楚韵也知此地不可留,李三一听说要进来,吓得一副要尿的样子,可见在这里定有乾坤。但是既然进来了,若不查探清楚,总觉不甘心。一个个鲜花般的姑娘送到这儿来,若拖的一时三刻,下场连想都不敢想。

“咱们探探再走。”

“不要啊。”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软玉皱皱鼻子,这话应该是她说的吧。

楚韵攥紧腕上手环,一下下转着,心里紧张的要死,这手环是禁锢她的修为的,但并不是不能解,只是破解之后后果凄惨,若非必要,她真不想毁了身体。

她在前面走着,踏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软玉紧拽着她的衣襟,恨不能把上面撕个口子,她那紧张的样子,让她都跟着紧张起来。

宅子比想象中大得多,越往前走阴气越重,呼吸都有点困难了。正走着突然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滚过来,黑乎乎的,借着月光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头,人头啊——”

软玉尖叫一声,真难为她一个妖怪,会叫得这么凄惨。

楚韵捂住她的嘴,这丫头嗓门可真大,在大晚上看见这个她也忍不住腿发抖,心里害怕,惨白的月光照在那颗人头上,面目狰狞更是吓人。

强忍着恐惧,安慰软玉,“别怕,别怕,没事的。”

抬腿一脚把人头踢到一边,着力的一刹那感觉整个都快虚脱了。

幸亏,幸亏,那是个男人的头,不是女人。

拉着软玉向前跑去,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可惜宅子太大,软玉想逃出去,竟然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不知何时,天上好像起了雾,迷迷蒙蒙的遮住了所有的路,她们好像进到一个迷阵里,越走越乱,到最后自己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迷魂阵,是道家最擅长的,不同于仙家结界,却更加难缠,若一脚踏错,怕要跌进的是万丈深渊。这宅中怕是有高人,察觉有人闯进来,便催动阵法,普通之人根本无法从这庞大阵法中出去。

“你等等。”楚韵盘腿坐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折了几折,撕成一个人形。她磕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那个小人顿时活灵活现。

这是通灵之术,小人借助法力能寻出阵法的命门所在,或许能带他们出去。

软玉看那小纸人一步步向前走着,不由拍手笑起来,“就知道姐姐不是常人,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楚韵笑笑,这只是小法术,能不能走出去还得看运气了。口念咒语,轻轻点在纸人身上,那小人蹦蹦跳跳往前走,七转八转之下还真走出了一条路。

眼前是一条小径,虽不知通向何方,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跟着小人一路向前,雾渐渐散了,宅子里的一切也开始明朗起来,可以看见亭台楼阁,小溪潺潺。果然如李三所说,里面别有洞天。

此刻宅子里仿佛没了先前的恐怖气氛,俨然人间仙境般,又好似真真一个富贵人家的大花园。

天上好像下起了雨,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打伞的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两人一左一右守在一座精巧的木质凉亭。

凉亭中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水晶帘落,纱幔垂曳。一个男子低垂着眼脸席地而坐,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这是一张不输于颜煞的脸。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红衣?

那人不是颜煞,虽然同样一身红衣,同样美颜如玉,但不是他就不是他。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万分想念他,他说今晚会到家里找她,本该两人品茗夜谈,把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话说清楚。可现在她却在这里,面对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怪物。

那人美则美矣,但绝对不是人,至少浑身上下无一丝人气。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男子停了手,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笑,那笑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在看见他的一瞬,软玉已经如一摊烂泥般软了下去,无论楚韵如何扶也扶不起来。她的眼睛睁大着,好像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半天,好半天眼皮都没眨一下。

楚韵看她的情状更加确定这不是普通人,能叫妖怪吓成这样的,最起码也是个妖。

她深吸口气,大跨步走进了凉亭,然后笑吟吟坐在那人对面。既来之则安之,管他是什么怪物,就算会吃人,那她还会咬人呢。

“姑娘胆子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