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烟行礼:“是,夫人。”

红绣早在凡巧莽莽撞撞冲进院子之时候就醒了,梅妆端来温水给她漱口。连翘和丹烟进了门,三人联手,将还迷瞪瞪的红绣打扮了妥当,才刚簪上最后一支儿头面,院门外便传来凡巧的大嗓门:“奴婢给大少爷问安。”

随即是诸葛言然冷冷淡淡“嗯”的一声,“绣妍姑娘呢?”

“我们姑娘…”

凡巧话音未落,厢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红绣身后跟着连翘还有梅妆、丹烟,一行人下了台阶。

见了诸葛言然,红绣再不需行礼,只是略微点头,道:“诸葛少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诸葛言然面上一贯存在的温润笑容仍在,可心中恼怒只有他一人知道,原先伺候自己的丫头,如今与自己平起平坐,生气又不能掐死她解恨。只得将目光扫向连翘,冰冷如刀若有实质,吓得连翘哆嗦一下低了头,诸葛言然心里才略为平衡。

红绣看在眼中,恼在心头,她怎会不明白诸葛少爷心中所想?

你越是不服,我还越是要让你屈服

笑吟吟的扶着连翘的胳膊,红绣语气亲切的道:“说到‘要事’,绣妍倒是给疏忽了,那日在门前,结识了大夫人和秋姨娘,也互换了见面礼儿,却没有腾出功夫来为大少爷与我娘亲引荐,这位是绣妍的娘亲连氏。”他不是能瞪她娘吗?她偏要他以晚辈之礼拜见

第八十七章 给谁下马威?

>第八十七章给谁下马威?

红绣话音方落,一旁的连翘已经紧张的拉住了她的袖子,见了大少爷本就紧张,被瞪两眼也总好过从前动辄打骂,怎的女儿偏要出这个头,隐忍一下过去多好,连翘只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回话。

诸葛言然没想到红绣会当面予他为难,就算诸葛家此次月夕评比要依靠她,她顶多也只算是家里的客人,他才是主人,哪有为客的公然挑衅主人的道理?

剑眉紧蹙,星目眯起,带有怒意的目光直射红绣,面上的笑容却仍旧如往常般温和儒雅,嘴角甚至已经牵起,笑容如沐春风。

“原来是连夫人,在下诸葛言然,失敬了。”诸葛言然当真拱手为礼,恭敬之态如往常见了长辈一般。

连翘惊得一个哆嗦,抓着红绣胳膊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苍白着脸,紧张的道:“大少爷莫要如此客气。”

诸葛言然潇洒的一挥宽袖,踱步道:“诶,夫人教养出绣妍姑娘如此聪明勇敢,又精于刺绣的女儿,此番诸葛家完全要仰仗于她,在下怎能不感激夫人。”

连翘低下头,明明听得出他句句皆为反话,但不知也不敢回答,只能点点头。倒是红绣扑哧儿一声笑了出来,像方才的不愉皆未发生一般,道:“大少爷过誉了,如此当面夸奖绣妍,我可是会难为情的。对了,少爷此番前来可是有事?”

诸葛言然微笑点头,道:“确是有事的,先前从南边儿新运来的白云锦缎,乃是诸葛家在那边的丝绸厂今年新研究出的花样子,无论原料做工均属上乘,今日专程送来请姑娘掌眼,瞧瞧是否适合做今年月夕评比的绣布?”

说话间,忠桂儿已带了几名小厮,将两匹雪白锦缎抬了进来。阳光下,织锦缎面熠熠生辉,柔软轻薄的质地和精良的织造工艺,充分展现了南楚国这个时期最高端的丝绸织造工艺水平。

红绣见了绣布,先前的仇怨都忘掉了打扮,只将注意力放在了两匹白云锦缎上,走上前去,素白小手轻轻放在锦缎上,分不清是缎子更细腻,还是她肤色细腻。

“触手微凉,缎面细腻,暗花阴险,花样子也用的艺术,若用它做月夕评比的绣布,当真是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诸葛言然也暂时抛却了不满,走到跟前同样抚摸缎面,道:“绣妍姑娘若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并非言然说大话,在圣京城里,织绣方面若是言然办不到的,旁人也办不到了。”

红绣转身,墨如绸缎般在脑后直垂,笑容嫣然,杏眼妩媚,“大少爷所言极是,绣妍是想说,以此缎作为绣布甚好,不过因为绣布太精致,对绣线和绣针的要求也变的极高,对所绣内容也要求甚多,利用不得当,只会让白云锦缎抢了绣品的风头。”

红绣将现实情况说个明白,无形之中也是给诸葛言然戴了个高帽子。她在锦松居之时,曾听锦瑟锦荣他们谈起先前送给秋姨娘和柳姨娘的那两匹白云锦缎,从技术到人力,从选材到选址建厂,无不是大少爷亲力亲为,夸他的锦缎,便是夸他的能力。无形之中也算给了他个甜枣。

果然,大少爷面色如常,眸中冷意却缓和了许多,红绣是行家,所言句句不虚,这些要求也不过分。

“绣妍姑娘所言极是,不如你将对绣线和绣针的具体要求一一说出,我回头着人去办。”

“如此甚好。”红绣笑道:“绣线要上好的锦绣丝线,绣针皆要细入牛毫不超过寸长大小的最小号绣针,至于图面花样,我自有主意。这两匹锦缎也着实用不了那么些,仅给我留下两尺宽四尺长的幅面即可。”

诸葛言然如今倒是有些赞赏红绣的自信气质与谋划才略,道:“只要不误了八月十五的月夕比评,余下的送给姑娘和连夫人裁衣裳吧。”

一旁众奴仆眼睛立时放光,纷纷艳羡的瞧着红绣。

红绣只是微笑,点头道:“既然如此,多谢诸葛少爷赠予了。”

诸葛言然潇洒转身,“稍后我遣人将姑娘所需之物送来,月夕评比之事,还劳姑娘多费心了。”

“绣妍既应下了诸葛老爷,定然会尽心竭力。”

诸葛言然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红绣也不回避,大眼睛中瞧不出情绪的回视诸葛言然。

“红绣姑娘事忙,言然不多叨扰了。”

“既然如此,绣妍不送大少也了。”红绣微屈膝福了礼,淡淡道:“丹烟,帮我送送大少爷。”

丹烟被点了名一愣,随即淡然一笑,上前相送:“大少爷请。”

瞧着一行人离开“莲居”,红绣回身拉住连翘的手,携她走向园中石桌上的锦缎,道:“娘,您瞧云锦如何?女儿为您裁夏裳如何?”

连翘哪层见过如此精致的料子,连连摇头道:“如此的好料子,绣儿留着自个儿用就是,娘亲老了,穿那么好的料子会遭天谴的。”

“娘说的什么话,在女儿心中您正当韶华,还未老呢,待洛寻回来,我求他给您做调养的药膳,咱们好好将养起来。”

“洛寻他去哪儿了?”

“说是要帮我炼制金凤玉露丸,到南边儿去找几味药材,前些日他原有的五丸都化在茶水里给我吃了,我也是昨儿听梅妆说起才知道无意中用了如此名贵的药。”红绣目光变的柔和,她到底还是要欠姬寻洛人情的。

连翘点头,自个儿也从韶华之年过来的,女儿家的一点小心思她明了,也不愿多问。

红绣着丹烟和梅妆两个行事仔细的丫头带小厮将两匹云锦妥善收好,瞧向垂头撇嘴的凡巧,了然笑道:“凡巧,你去备些点心果子,随我与夫人去花园游玩。”

凡巧闻言立即笑开,本觉得她与丹烟一同来的,怎么小姐偏偏重用锯嘴的葫芦,什么事儿都吩咐她去做,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与放劳什子的料子比起来,陪在主子身边出游才是重任。

红绣拉着连翘的手走向莲居的大门,感受到娘亲的迟疑,笑道:“娘,咱们回府至今还没出去溜溜呢,今日大少爷送来绣布绣线,我的事儿会更忙,怕是短时间内都无暇陪娘亲了,咱们今儿去‘镜湖’瞧瞧,府里的芙蕖是什么样儿还没仔细瞧过呢。”

连翘听见“镜湖”二字,脚步立即顿住,“绣儿,那是主子们才能游玩赏景的去处,咱们还是不要生事了。”

红绣转身,拉着连翘的手,定定望着她双眼,“娘,如今,咱们不再是下人了。”

“可是…”

“没有可是,娘,您记得,绣儿带你回来,是让您享福的,我要让您把这些年亏欠的福气都补上,从前吃不到穿不到用不到的都让您得到,从前去不得的地儿,今日我也要带你去。你心心念念的回府,不会是想安于一隅吧?。”

连翘一窒,反倒不知怎么回话,让红绣拉出了莲居。

镜湖位于正院一旁的花园内,过了花园便是垂花门,内眷旁日出不得了。一路走来,丫鬟奴仆见了红绣与连翘皆停下脚步施礼问候。显是老爷和管家吩咐过了。

连翘从头到脚都快要红成煮熟的虾子,从前都是她给别人行礼下跪,哪曾被人如此礼遇过,丫鬟婆子给她行礼,她都不知该如何应对。红绣初来乍到的现代人都比她应对的从容。

红绣看着娘亲的样子,只觉得心疼无比,她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欺压,才能让一个人失去了抬头做人的自尊和信心,彻头彻尾的变成低人一等乃至几等的最下等人?

往后,她一定要努力让娘过上好日,适应不了的,一定要让他有一日从容应对。

思虑间,二人以步入花园,时值六月,满塘芙蕖或含苞待放,或盛开绽然,入目的皆是美景,闻到的皆是清香,就连随后跟着的凡巧都不仅张大嘴,赞叹诸葛家竟然有如此美景,当真是游玩的好去处。

沿湖边走了一小段距离,过了白石雕石狮子的拱桥,来到镜湖的另一边。红绣指着远处杨柳依依下一座浅绿纱幔随风飞舞的白石小亭,道:“娘,咱们去坐会儿,歇歇脚品品茶如何?”

“也好。”

三人缓步走到近前,还未等踏上碎石路,白石亭子飞舞的纱幔中,突然传出一声清叱,一名身着青衣梳双鬟髻的妙龄少女气哄哄走出来,仔细一瞧,正是大夫人身边的琥珀。

“夫人在此处会客,怎容许你们粗鄙之人近前捣乱,走开走开”

园中景物皆为绿色调,深深浅浅的绿中,纱幔后还垂着竹帘的白石亭子便不怎么引人注意,加之红绣的注意力放在镜湖中,根本未曾注意到亭子里有人。

如今被琥珀哄小鸡似的一说,不由无奈又恼怒。

连翘拉着红绣的手,“绣儿,咱回吧,改日再来也不妨啊。”

红绣见连翘脸色煞白,知今日见大少爷一事已经让娘亲受惊,不可再生事吓唬她,只好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琥珀翻了翻眼睛,她还道红绣会如何厉害,想不到如此懦弱,随便一句就打发走了。余光瞧了眼竹帘,若是能给连翘一个下马威,夫人也定会开怀。

想到此处,琥珀叉着腰上前一步,“慢着”

第八十八章 大排头亲戚

红绣还未等走出两步,便又听见琥珀尖锐的声音,严重不满和鄙夷的情绪从声音中流泻而出,叫人无法忽视。

从前她们并无交集,但身为大夫人身旁的大丫鬟,琥珀旁日里也没少欺压下面这些小的。红绣从前避着她,却不代表怕了她。更何况今日她早已非当初的位置。

停下脚步,感觉到手掌上传来的力道,是娘在焦急的拽她走,红绣摇摇头,有的时候,出了心疼娘亲的懦弱,还会生她的气,就如现在。

“娘,稍后。”

“绣儿,咱们快些走吧。”大夫人在庭中待客,应当不会出声为难他们,现在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何乐而不为。

红绣不理会,转身望向站在三阶台阶上叉着腰高高在上的琥珀,似笑非笑的道:“你说什么?”

琥珀下巴一扬,尖声道:“果然是下溅人养的傻子,连话都听不懂吗?叫你们站住大夫人如今在亭子中奉茶待客,你们身为下人,路过而不问候,难道不将主子放在眼里?”

琥珀不愧是大夫人一手培养出的心腹,此番话说的底气十足,俨然主子气魄。见红绣和连翘不吭声,又转为柔声,冷嘲道:“叫你们站住是为你们好,免得让客人瞧见咱府里下人不懂长幼目中无主的丢了礼数,无端端叫人瞧了笑话。”

红绣不怒返笑,转身缓步走向白石亭子,一身傲骨如寒梅绽放,两袖清风似不食烟火。

琥珀瞧着红绣步步逼近,心头无由来的畏惧骤生,退后了一步,她从没见过谁眼中有如此锐利阴沉的目光,似乎这样的气势只有老爷身上才有。

没想到,红绣走向石亭,并未将紧张兮兮的琥珀如何,擦肩而过的一瞬,琥珀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刚才还以为她会动手打她呢

只听红绣声音含笑的道:“绣妍不知夫人在此待客,真是失敬了。不过下人的一席话倒叫绣妍疑惑,我与娘亲为老爷为八月十五比评请进府中帮忙的客人,何时成了婢子口中的下溅人?难道她今儿的话,是夫人的意思?”

“你…”琥珀根本想不到红绣没跟她吵闹,反而去跟夫人讲理。一定大帽子扣过去,夫人那可能护着她?好狠毒的贱人

琥珀气结语塞的同时竹帘被人掀开。杜氏身着金线绣牡丹的大红褙子,满面怒容的走了出来,头上金步摇刮了一下竹帘,在阳光下高频颤动,晃得人眼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琥珀怒声斥道:“跪下还不给绣妍姑娘致歉”

琥珀咬了咬嘴唇,扑通一声直直跪在碎石路上,刚要开口,红绣却先了她一步说话。

“夫人,绣妍与娘亲出来乍到,承蒙老爷和大少爷器重,礼待有加,着实让我觉着宾至如归,日日身心愉悦,连绣活儿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灵性,手脚麻利了数倍。今儿本想着来踩踩景儿,回头也好入了画,绣了月夕评比的绣品,也不算辜负老爷和少爷的信任,怎料头一遭就叫个丫头轻视了去…”

说到此处,红绣捻着自个儿绣的纱帕沾了沾眼角,泫然欲泣道:“绣妍虽非千金小姐,可也是要脸面的,她一人之言,或许足以代表府中诸下人之所想,诸葛府我们还怎么能住?到不若继续到绣妍楼去绣我的帕子清静。”

红绣温声弱言,委屈的红了眼眶,可实质上每一句话,都如同无形的刀子一样扎在杜氏的心头。

琥珀逞威,杜氏和客人就在竹帘后,怎么可能不知晓?她先前不做声,也是想看连翘出糗,平平心中怒气。

老爷说是接红绣回来,可偏院取名“莲居”,连翘坐主轿,谁知道爷们儿心里都装了些什么花花肠子,没准是想借此机会收了连翘,再认了有用的女儿呢瞧着自己曾经的丫鬟眼看着要爬到她头顶去了,偏偏还得忍耐不能做声,她早已经憋不住的怒气,但想不到红绣个骚蹄子,居然抓住了月夕评比之事制衡她

如果可以,杜氏真想撕烂了红绣那张俏脸泄愤,但此时不能,只得挤出笑容,吊梢的柳眉快蹙到一块儿去,佯作心疼的拉了红绣的手,道:

“可怜见的,莫要因不长眼的下人一句话动了怒气,姑娘也说了,老爷和少爷皆礼待姑娘,我与姨娘也是真心欢迎你们前来做客的。下人们更会尊姑娘和连夫人为上宾,小心服侍着,怎么可能轻视你们二位?琥珀是猪油迷了心,我定重罚她给姑娘出气。”

红绣抿着红唇不语,面上凄楚。重罚?正合她的意思,左右琥珀不是什么好人,她今儿还要用她立威了!

杜氏本以为红绣会做个好人说两句情,她就可以顺坡下驴让琥珀下去了,没想到死蹄子居然一语不发,擎等着看好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若是不罚琥珀,倒显得她没主心骨。

新仇旧恨外带今日的怒气,全拱到了脑门子,大骂不了红绣和连翘,只得扬声怒道:“来人琥珀没上没下,冲撞了绣妍姑娘和连夫人,给我待下去,重责十板子,扣一个月例钱”

院中早有丫鬟婆子闻声赶来,躲在月洞门后瞧热闹不敢近前的。听了杜氏的话,几名早被琥珀欺负惯了的仆妇忙冲上来,拖着琥珀便走。

琥珀惨白了脸,一面踢腾双腿一面哀叫:“夫人饶命啊,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了绣妍姑娘,奴婢知错了,连夫人,求您给奴婢说说情啊,夫人”

连翘不忍的皱眉,怯怯的瞧了红绣一眼,期盼她能看到她的焦灼,为可怜的丫鬟求求情。

谁知道红绣此时眉眼不抬,倒是对绣鞋上的花样子感兴趣起来,低着头研究,对院中的鸡飞狗跳耳充不闻。

杜氏气结,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一指月洞门:“紧着拖出去,莫要扰了绣妍姑娘与贵客的清静”

“姨妈息怒。”正当外头闹的鸡飞狗跳之时,白石亭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红绣闻言抬头,瞧见竹帘掀开,一位身着橙色绣金花褙子,下着石榴红罗纱长裙的妙龄少女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鹅蛋脸上五官秀气,行止间带着富贵温婉之气,一瞧就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

杜氏摆摆手,示意下人们勿动,回身扶着少女,面上笑的仿佛刚才发怒的不是她。

“郡主,可是外头乌七八糟的事吵了你?倒是姨**不是了。”

李天琴摇摇头,温婉的声音细声细气道:“姨妈,我瞧琥珀丫头确实该罚。紧着着人待下去吧。”

杜氏本以为同宗的甥女会给琥珀求情,不料她是如此说法,只能无奈的挥手。

琥珀的心大起大落,希望破灭的哭嚎着,被拉了出去。

红绣惊讶的望着面前的“郡主”,看她温温柔柔的,殊不知这等大家闺秀,才最能“适应”阶级分明的社会形势啊。

回身望向红绣,李天琴面露示好之色,羞涩道:“这位定是名满圣京城的绣娘绣妍姑娘了。”

红绣微笑着福了一礼,“郡主安好,小女正是绣妍。”下了台阶拉着连翘的胳膊,道:“我娘亲连氏。”

连翘早被吓的心惊肉跳,见女儿为他引荐,忙福了一礼:“见过郡主。”

“连姨莫要多礼了。“李天琴笑着摇头。

她一句话,更叫连翘紧张的不敢抬头。

“绣妍姑娘,今日难得有缘相见,不如到亭中来一同用茶可好?”

本都是豆蔻年华的姑娘家,同龄人之间自然觉着亲近,更何况郡主养在深闺,对城中传的神仙似的奇女子‘绣妍姑娘’羡慕非常,仿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绣妍都办得到似的,如今见了当然起了亲近之心。

红绣虽不知她想的什么,但结交权贵也是好的,忙点头道:“如此,多谢郡主相邀了。”

凡巧到庭中布下茶点,杜氏铁青着脸,勉强忍耐着与红绣、李天琴和连翘坐在同一张石桌旁。目光若有实质的盯着连翘,吓得后者不敢抬头,更不谈品茶吃糕点了。

红绣与李天琴笑谈着许多闲话,郡主也是好奇,将曾经疑问之事问出不少,例如红绣如何学的绣活,如何与商三少联手开的绣妍楼等等,红绣都一一作答,管他是真是假,总之哄得郡主满意。

待到午时,凉风乍起,似是来雨了,李天琴才起身告辞。红绣与杜氏一路送出花园,瞧着郡主的绒轿走远了,红绣才道:“夫人,我与娘亲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多亏夫人明理公断,多谢了。”

杜秋月嘴角抽搐的挤出一个笑容,“哪里,绣妍姑娘往后有事来正院找我便是。”

“绣妍哪敢随意叨扰夫人呢,若不是有下人不长眼,险些引起咱们的误会,我也不会出这个头。我送夫人回去?”

杜氏摆手,“不必了,绣妍姑娘事忙,我也不敢耽搁。”

眼看着杜氏下人们走远,红绣才微笑起来,回头道:“凡巧,我都没听说夫人有个做郡主的甥女呢。”

“是啊,奴婢也不知。” 凡巧暗暗记在心里,回头打探一下,也好在胡娘面前邀功。

第八十九章 评比绣样

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戌时刚过,梅妆急匆匆跑到绣房来。还没进门,红绣便听到她的呼声:

“小姐,夫人病倒了,我摸着身上似是发热,这会儿正迷瞪着说胡话呢”

“用晚饭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红绣一惊,放下丝线罗帕快步走出绣房往厢房去,脚步不停的道:“请大夫了不曾?”

“还未曾,也不知是怎的了,用饭的那时奴婢瞧着夫人也无碍的,可方才晚上用的饭菜全都呕了出来,接着就嚷着腹痛,又泻又发热的。”

红绣脚步一顿,道:“梅妆,你出府去请大夫来。”

“是,小姐。”

梅妆点头应了,脚步飞快的跑出莲居。

红绣推开精致的雕花木门,穿过明厅来到右侧卧房,丹烟和凡巧二人在榻前伺候连翘喝水,见了红绣忙起身行礼:“姑娘。”

“嗯。”红绣上前,从凡巧手中接过胎质细腻的白瓷盖钟,在榻边侧身坐下,道:“娘亲,您觉着如何?这会儿还腹痛吗?”

连翘苍白着脸,摇摇头道:“娘无碍的,绣儿快去忙你的,莫为了娘忧心。你今儿的帕子还不曾绣完呢。”

“娘都病了,我哪有心思绣帕子,先搁着去吧。娘,绣儿喂你喝口水?”

女儿满脸关切焦急皆发自内心,连翘哪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强撑着要坐起身。丹烟立即上前帮着连翘,后拿了软枕靠在她身后。待连翘坐的舒坦些才退开一旁,将烛火捻亮了些。

凡巧送上调羹,红绣连喂了连翘好几口水。

“娘,回了诸葛府,您觉着如何?”

似是想不到女儿会如此问,连翘怔了一下之后,方道:“娘觉着从没有如今这样欢喜过,虽然做惯了下人,好多东西一时半刻还适应不了,但娘开心,很开心。”

红绣叹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

“绣儿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啊,只是随口问问,娘,您往后…”红绣东拉西扯的说些闲话,大部分时间皆是她在说,连翘在听,目的也是为了叫她放松些,别尽是想些有的没的。只要娘觉得欢喜,回府之事她就不悔。

不多时,莲居外传来杂乱脚步声,红绣约莫是梅妆请的大夫到了,忙扶着连翘躺下,将素色的帐子放下。

郎中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诊脉之后抚着长须,随红绣来到外间才道:“夫人现下症状乃是饮食不当,油腻过多引起的。不过她身体积弱,气血双馈,常年劳累调理不当导致精气损耗,动辄饮食不足劳心过度,以至阴血暗竭,需得小心将养调理才行。但调养期间尤忌大鱼大肉,免得人身不受补,我这就写下方子。”

“多谢大夫了。”

红绣皱着眉,连翘的病说白了就是常年受苦,又累又饿才落下的,今日一股火走上来引星火燎原。这事全怪她啊怎么没考虑道娘亲的感受?她如此胆怯的性子,她竟在同一日内让她担惊两次,又未曾考虑到她的体质,午膳时非要逼着她吃什么酱肘花…

思及此,红绣懊恼的捏紧了帕子,郎中写好方子递给梅妆,瞧红绣脸色不愉也不在多言,领了诊金便离去了。

凡巧与梅妆去找管事的备药材,红绣一个人坐在烛火明灭的堂屋中,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她在身在古代,现代的亲人今生再也无缘得见,所有的亲情都寄托在连翘一人身上,现下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连翘却病了,怎能不叫她忧心。在她心中,早当连翘跟亲生母亲一样,母亲病了,她手头事还多,忙的不可开交,又得顾着这一头。

红绣苦笑,现在她终于明白前生她患病期间爸妈和爷爷的苦衷了,家里的绸缎厂不能关,老字号的制衣店铺也不能管,一颗心朝两边使劲,她蹬腿去了,怕是爸妈和爷爷也熬去了半条命。

不多时,诸葛大少和二少爷先后前来探病,即便对连翘无甚感情,冲着红绣的面儿上也会客气几分,红绣心力交瘁的陪着在外间说了些场面话,二位少爷一前一后的,到也将时间掌握的十分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