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诏给文公公下了最后通牒。

文公公瑟瑟发抖,为了活命脑子高速运转。

“有证据,有证据。老奴想到了。太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喜欢看佛经,还有道家经文,偶尔会在上面批注。批注内容能证明老奴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来人,将未央宫所有的佛经道经都拿来。尤其是太后娘娘最近一段时间看的经文,一页纸都不准漏掉。”

刘诏下令,宫人全都动了起来。

文公公如释重负,跪在地上,浑身湿透。

希望那些佛经道经,能够挽救他的性命。

很快,宫人将经文搬到寝殿。

文公公翻出裴太后最近手不释卷的几本经文,“上面都有太后娘娘的批注,请陛下和皇后过目。”

翻开经文,果然看到了批注,看字迹应该出自裴太后。

一页页翻下去,果然找到了证据。

湖阳,无望,皆出现在批注中。

刘诏眼神微变,面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刘议好奇极了,见刘诏不反对,翻开其中一本迅速的查找。

看完批注,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后果真是为了湖阳公主…”

“无望秃驴死了就死了,母后为何要折腾自己?总不能是愧疚吧。”

“心头那口气瞬间泄掉,坚持几年的执念已经完成,身心都到了极限,难怪会一直昏昏沉沉。”顾玖轻声说道。

众人都朝她看去。

顾玖握住裴太后的手腕,再次诊脉。

“太后娘娘没了执念,潜意识松懈下来,没了支撑下去的动力,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

“皇嫂的意思,母后是心病?”刘议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玖点点头,“差不多吧!”

“该怎么治?”刘议下意识问出口,紧接着一脸懵逼。心道皇嫂又不是大夫,哪里知道怎么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顾玖回答了他的问题。

“都说心病需要心药医,母后的情况却是反过来。强烈的执念,支撑着她的身体。当执念没了,身体和精神很快就会垮掉。”

言下之意,是湖阳的死,替湖阳讨回公道,让无望大师为湖阳的陪葬的执念,支撑着内心孤独的裴太后。

裴太后当初在相国寺心软,放过无望。

无望一日不死,裴太后心头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一会恨,一会悔的。换做别人,情绪不稳,可能生病。

到了裴太后这里,强烈的情绪,反倒是支撑身体的动力。

结果,无望圆寂,一切的执念,化为灰烬。

执念没了,什么恨啊悔啊,也都没了。

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去恨,人生何等的孤寂。

无处不在,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孤单寂寞清冷,压垮了裴太后的精神和身体。

不如归去!

“怎么会这样?”刘议怔愣,“每天都有人陪着母后说话解闷,孩子们也时常进宫尽孝。母后怎么还会觉着寂寞?”

顾玖说道:“因为同母后一个年龄段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陆续过世。熟悉的人都不在了,身边全是晚辈。晚辈们尽孝,看起来很热闹,可说不到心坎上。若是湖阳活着,母后同湖阳斗法,一定会精神奕奕。

湖阳过世后,试问谁有湖阳那般胆识直言不讳,半点面子都不给母后。湖阳的言行看似很无礼,甚至称得上大逆不道。可这正是母后所需要的,熟悉的氛围。人老了,只有活在熟悉的环境下,周围都是熟悉的氛围,才能保持身心愉快。”

顾玖继续说道:“湖阳是母后的执念,无望同样是母后的执念。执念没了,身体和精神瞬间垮掉,并不意外。”

“该怎么治?”刘诏直接问道。

顾玖摇摇头,“很难!”

除非裴太后有想要活下去的执念,药物才会起到作用。

她要是因为活着太寂寞,不想活了,谁来都没有用。

这也是为什么,裴太后一直昏昏沉沉,用药扎针都唤不醒她。

裴太后昏睡三日不醒,宫里气氛凝重。

少府已经开始偷偷准备后事,丧仪一应用品赶紧备起来。

裴太后要是有个万一,丧仪用品立马就能用上。

等到第四日,裴太后终于睁开双眼。

“母后,你醒了?”

刘诏双眼都是红血丝。

自裴太后昏迷以来,他一直没能好好休息。

“太医人呢?还不赶紧给太后娘娘检查。”

一群太医涌进寝殿,为裴太后诊脉开方。

情况不妙啊!

太医们面色惨白似鬼,不敢开口啊。

正好皇后娘娘顾玖进来,瞧着太医的脸色,心中已经明了一切。

她挥挥手,“都退下吧。”

太医如蒙大赦,还是皇后娘娘仁慈。

顾玖来到床边,在圆凳上坐下,很自然的将手搭在裴太后的手腕上。

难怪太医们面色似鬼,裴太后时日无多。

顾玖小声提醒刘诏,“有什么话,抓紧时间说出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刘诏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顾玖轻轻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刘诏心口发闷,喉头滚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明明那么厌恶,明明母子关系那样恶劣,可是真到了必须说再见的时候,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什么仇,什么怨,全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唯有母子情感,才是最真实的

刘诏哽咽住,心头难受得紧。

顾玖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吩咐宫人,“去将端郡王请来。”

紧接着,顾玖亲自给裴太后扎针,让她有力气说话。

裴太后盯着顾玖扎针的手,眼神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顾玖会医术。

顾玖说道:“母后可以试着说说话。”

裴太后试着说话,“你,你们…”

“母后!”刘议冲了进来,痛哭流涕,跪在床前。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母后终于醒了,儿子都快担心死了。”

裴太后很累,很累。

全身都提不起力气。

她问道:“本宫睡了多久?”

刘诏同刘议都沉默不言,还是顾玖开口说道:“睡了四天。时醒时睡,只是意识不够清醒。”

裴太后“哦”了一声,“难怪本宫隐约感觉到身边一直有人在说话。”

说完这句话,裴太后就一直在发愣。

刘诏轻声问道:“母后没有话和朕说吗?”

裴太后伸伸手,顾玖赶紧吩咐宫人将她扶起来坐好。

裴太后看着刘诏,“你很好!本宫半点不担心。”

刘诏想笑,却笑不出来。

裴太后又对刘议说道:“听你大哥的话,好好当差,别给你大哥添麻烦。你守着本分,你大哥自然不会亏待你。”

刘议重重点头,“我听母后的。”

裴太后又问刘诏,“你会照顾老四吗?”

刘诏掷地有声,“会!”

这一声拥有足够的力量,足以安裴太后的心。

裴太后果然满意地笑起来。

“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让文公公伺候本宫。”

“母后?”刘诏和刘议齐齐叫道。

裴太后依旧笑着,“本宫在梦里梦到了先帝,还有湖阳,本宫高兴。乖一点,别让本宫失望。”

兄弟二人心头震动。

第1079章 裴太后过世(三更)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

文公公已经哭了一场,肿着一双眼泡守着裴太后。

“…湖阳说谢谢我,她说她会一直等着我…”

裴太后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慈祥。前提是忽略虚弱憔悴略有浮肿的脸色。

“本宫还看见了先帝。先帝伸出手,说是来接本宫。”

文公公压抑着哭声。

刘诏,刘议两兄弟早已经红了眼眶,二人默然不语。

顾玖冲刘诏摇摇头,时间不多了。

裴太后对刘诏说道:“让他出宫养老吧。”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文公公。

刘诏“嗯”了一声,怕裴太后不放心,又说道:“朕同意。”

文公公先是一愣,紧接着悲从中来,跪在地上,“老奴给太后磕头。”

三个扎扎实实的响头,额头都已经红肿破皮。

他万万没想到,裴太后临死之前,竟然还惦记着他的安危。

他无声哭泣,眼泪就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一直往外冒。

他不停的擦拭眼泪,两张手绢很快都湿透了。

只能用衣袖代替。

很快,衣袖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裴太后笑眯眯的,“本宫已经没有遗憾,你们别哭丧着一张脸。”

刘诏还是问了出来,“值得吗?为了湖阳,值得吗?”

裴太后笑道:“人活着,总得有点想法。”

“本宫愿意!”裴太后直接打断了刘诏的话,“本宫愿意为她倾尽所有。”

刘诏闷声道:“相国寺决定火火化无望的尸体。”

“无所谓!”裴太后不在意。

刘诏又说道:“无望留了遗言,想以俗家身份立一个衣冠冢,就在北邙山。”

裴太后闻言,先是错愕,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他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原来他也有心啊!”

“不准给他立衣冠冢,这是本宫最后一个要求。本宫绝不会让他圆满。”

刘诏应下此事。

裴太后眼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她朝半空中伸出手,兴奋地问道:“你们是来接本宫的吗?本宫这就来!”

话音一落,裴太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手缓缓垂下。

“太后!”

整个未央宫都是压抑的哭泣声。

太后去世,宫里敲响丧钟,全京城都听见了。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在听到钟声的第一时间,在家门口挂起了白灯笼,换上素净的衣衫。

并且对家中子女耳提面命,国丧期间,都老实一点。

别忘了十几年前,萧太后过世,成宗文德帝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上万人。

虽说那是事出有因,可谁也不能保证景明帝刘诏,会不会借着太后过世的机会,拿起屠刀,清洗朝堂。

总而言之,谁要是犯了事,换做平时可以轻轻放过。国丧期间,就有可能被人借口发作,掀翻一个家族。

少府动作很快,未央宫还在入殓,两仪殿的灵堂已经布置了一半。

刘议哭得昏了过去,顾玖派人将刘议送回王府。

刘诏守在裴太后跟前,双眼刺痛。

顾玖强行将他拉走,“等入殓后,再过来看望。”

刘诏红着眼眶,“朕是不是不孝?朕不敢说自己是孝子,也不敢承认自己不孝。自小,她最爱骂的一句话就是不孝子,朕耳朵都听得起茧,早就不在意。可是她不在了,朕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孝。这些年,朕就没有正儿八经在她跟前尽过孝。”

顾玖劝他:“何为孝?事事顺从,那是愚孝。你是皇孙,皇子,是帝王,你不可能事事顺从。否则大周早就烽烟四起,说不定这个江山已经改名换姓。你不必苛责求全。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要想开点。”

刘诏仰头望天,“朕累了!”

“我让人送你回兴庆宫。”

顾玖很清楚,刘诏现在需要的一个人静一静,而不是叨叨叨的啰嗦劝解。

所以她没有跟着去兴庆宫。

刘诏将自己关在兴庆宫,不准任何人打扰。

一天一夜,粒米未进,于黑暗中胡思乱想。

宫人担心出事,频繁到长安宫请皇后顾玖出面劝解。

顾玖说道:“陛下现在需要的不是劝解。”

他需要独处的时间,需要自己去想明白一些事情。

不过长时间不吃东西,不喝水,肯定是不行的。

顾玖算着时间,来到兴庆宫。

嘎吱一声清脆响声,大殿房门从外面打开。

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在地面上,光线明亮处,灰尘欢快地飞舞。

顾玖提着一个食盒,走进大殿。

紧接着,大殿房门又从外面关上。

片刻之后,她才适应大殿内的光线。

他就坐在台阶上,一脸胡子渣渣,沧桑憔悴,仿佛丢了魂魄,不知今夕何夕。

她走上前,用湿热的毛巾替他擦拭脸颊。

“擦一擦汗,舒服些。”

刘诏原本要拒绝的手已经抬起来,最后又缓缓放下。

擦拭了脸颊,又擦拭手指。

十根手指,一根根擦拭,格外的仔细小心。

之后,她打开食盒,拿出清淡养身的饭菜,还有一大碗素汤。

她告诉他,“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朝臣和命妇都已经进宫。母后的丧事,有礼部和少府操心,一切井井有条,你不必担忧。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一碗素汤,就几根青菜叶子,放了一点点盐,洒了一点葱花。你喝一口,若是好喝,剩下的全都喝了。”

她端着汤碗站在他面前,见他不动,就问道:“喝吗?”

刘诏迟疑片刻,伸手接过汤碗。

长久不进食水,此刻一碗素汤,好比是上等美味佳彦,让人大呼过瘾。

刘诏没有为难自己,他也不矫情。

一口气喝完所有素汤,肚子差不多饱了。

顾玖在他身边坐下,没有逼着他吃饭菜。

她握住他的手,“不必自责!”

“你怎知朕在自责。”

“多年夫妻,我怎会不知。”

“朕是不是十分混账?不孝不悌?”

“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顾玖反问。

刘诏面色阴沉,“朕不是个好人。”

顾玖一本正经地说道:“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世上大部分人介于两者之间。而你,身为帝王,你当然不是个好人,同样也不是个坏人。好人当不了皇帝,纯粹的坏人同样当不了皇帝。”

“朕不孝。”

顾玖点点头,“按照世俗标准,你的确不孝,但你并不是不孝子。你是帝王,孝之一道,必须为霸王之道让路。”

“朕深觉亏欠她太多。”

“何为亏欠?你不亏欠任何人,你只是因为母后过世钻了牛角尖。”

“不,朕的确对她有所亏欠。”

顾玖蹙眉,等他下文,却迟迟没等到。

她加重力气,紧握住他的手,“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都无力阻止。有一天,我们也会躺在床上同孩子们告别。”

刘诏反手握住她的手,力气很大,“朕会走在你的前面。”

“你走在我的前面,意思是让我做太后吗?”

“难道你不愿意。”

“做太后,听起来很风光,可是好没意思。孤独,寂寞…”

刘诏突然抱住她,“朕舍不得让你走在前面。”

顾玖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肯定是走在你的后面。一般情况下,女性比男性要长寿一些。”

明明气氛如此感动,感情如此充沛,结果顾玖一本正经地分析女性和男性谁寿命长,好好的气氛就跟泡泡被戳破似的,好不爽啊。

刘诏不满,盯着她。

顾玖抬手,戳他的额头,“别想那么多。真到了那一天,无论是谁走在前面,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下去。”

“朕舍不得让你孤零零一个人。”

“说的也是!我要是做了太后,肯定不能改嫁。你要是做个鳏夫,却可以广开后宫,再立皇后。”

“胡说八道!你是故意气朕,把朕气死了,你就可以改嫁。你做梦!”

顾玖抿唇一笑,捏捏他的耳垂,“心情好些了吗?”

“气都快被你气死了,哪里能好。”

刘诏中气十足,看来已经恢复了精气神。

顾玖笑眯眯的,对付刘诏,什么安慰话都没有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刺激他,激起他的斗志。

刘诏吼了几句,顿觉肚子饥饿。

也不管饭菜是否冷掉,拿起筷子就开吃。

“太素!分量也不够,吃都吃不饱。你是在虐待朕吗?”

“守孝期间,当然只能吃素。至于分量,你要是没吃饱,我就让人送一个食盒进来。”

“赶紧送来,好歹放点油。”

“知道!”

刘诏胃口很好,一口气吃到七分饱。

他还想吃。

顾玖拿走筷子,不许他吃。

“你饿了一天,岂能暴饮暴食。年龄不小了,也该知道养身。”

刘诏偷偷抱怨了几句,罢了,七分饱就七分饱。

他恢复了精神,开始露面处理朝政和丧事。

兴庆宫上下,朝堂上下,全都松了一口气。

帝王无事,大周江山必定无事。

第1080章 皇帝皇后的决心

景明八年,盛夏。

南方战事如火如荼。

大周军队长驱直入,一口气拿下五十座城池。

杨季的声望,一时间风头无两,无人能及。

为了配合海外开拓计划,在皇帝同皇后的强力推行下,朝廷颁布了一些列关于土地买卖的制度。

在过去,土地买卖,只要有钱有权,可以肆意购买。

也就是常说的土地兼并。

朝廷几乎是没有有效的手段防止。

那些逼良为奴,逼良为娼,逼出人命的种种事件,九成以上根子都在土地。

比如,天灾年间,豪族哄抬粮价,打压土地价格,并且搞什么粮食饥饿营销。

虽然他们不懂饥饿营销理论,却不妨碍地方豪族采取此类手段。

而且,天灾通常伴随着疫病。

一边是田地绝收,饿肚子,一边又是各种病,万一还要缴纳赋税完成徭役,其惨烈程度,就是一本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结果就是,大富变小富,小富成穷人,穷人就只能卖儿卖女。

只要天灾持续半年以上,卖完儿女就该卖土地。

而且价格极为低廉。

地方豪族,就会趁机大肆购入田地。一个村,一个亭,一个乡镇,甚至一个县,大半土地全都落入一个家族的手中。

豪族恒强,小民破产。

破产的小民,好一点做佃户,替大户人家耕种,求个活命。

次一点,卖身为奴,或是逃荒做流民。

只要不回到户籍地,官府就没办法从他们身上收取赋税,征发徭役。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选择逃荒。

至于卖身,不是你想卖就有人买。

大户人家买人,通常只买小孩,培养几年,就能干活还忠诚。

少男少女也行,买来就能用。

上了年纪的人,比如三四十岁男男女女,没有哪个大户人家会要。

就算不要身价银子,只求一碗饭吃,白干活,大户人家都不乐意要。

还有一种常见情况,不一定要等到天灾。

天灾不是年年都有。

但是每一年都有购买土地的需要。

豪族发家之初,通常是这里买几十亩田,那边买几顷土地。

越买越多,但都是东一片,西一片。

这个时候,豪族就想着将名下的土地连成一片。

想想那个场面,有客人来,自己指着一大片土地,说一句:“这里的土地全都是我的。”

听听,多豪气。

阻挡在各片土地中间的别人家的土地,就显得格外碍眼。

买啊!

可是没人愿意卖。

家里没困难到吃不起饭,大部分人都不会卖土地。

即便有困难,也会先想别的办法。不得万不得已,没人会轻易卖掉手中的田地。

祖上攒下来的土地,精心侍弄几十年的土地,好不容易把瘦田养成了肥田,凭什么因为你想买我就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