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聪颖温柔的湖衣在一起的日子特别舒心惬意,我真的有点舍不得她,这个比我早七百年出生的朋友,让我对明月山庄也有了几分眷恋之情。

我突然想去看看湖衣,虽然天色已经晚了,但是燕王此刻并不在她那里,我也不需要避忌。不知道湖衣此时一个人在做什么,若是偷偷出现在她房间里,她发现我一定要吓得花容失色。

我暗想着湖衣害怕却仍然温柔的矜持样子,就觉得非常好玩。“飞叶摘花”的身法我时有练习,不过还不太熟练,正好借此机会尝试一下。

湖衣所居之处是湖边的一所小楼。

依稀只见宫灯掩映,楼窗上美人身影摇曳。

我纵身一跃,刚好攀缘到楼窗的廊檐,我往里面张望,只见湖衣正在灯下绣着东西,似乎是个紫色的香囊,一定是给燕王做的。

她身边丫鬟正是眉儿。

只听眉儿噘嘴说道:“这下好了,那贼人给殿下捉到了,他们也该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呢,这等来等去,一年也不见殿下来几回。奴婢听说王妃很贤德的,定然不会容不下咱们,娘娘还是求殿下把咱们带回北平去吧。”

湖衣并不看她,凝视手中活计,又低头再缝几针,漫不经心说道:“我觉得这里很好,在北平虽然能时常见到他,但是他挂念的人多,我生性不喜欢与人相争,莫若就在这里,他虽来得少,却是专为我一人而来,不胜似在北平么?”

眉儿拿过装满丝线的绣箩,替湖衣择出一根根紫色丝线,又说道:“娘娘这些话奴婢也不懂得是什么道理,不过殿下对娘娘确实是好,有他护着,即使在北平,不也是一样么?奴婢就不明白殿下他怎么也忍心把娘娘一个人孤零零放在这里。”

湖衣轻轻道:“你不明白就不要想,安静过日子就好,这世间能明白此理的人本来就不太多。”

我听到此处,忍不住从楼窗中跃下说道:“姐姐这个道理,我倒是明白几分。”

湖衣与眉儿见有人夜闯小楼,果然大吃一惊,如我所料,受了惊吓的湖衣仍然是保持美女风范,柔柔说道:“原来是妹妹。”

我笑道:“姐姐可害怕是庄外歹徒么?”

眉儿早掩嘴笑道:“若是庄外歹徒,此刻十条命也足够他们葬送了。明月山庄周围早有严兵把守,布置重重机关,庄外之人如何进得来?”

我听眉儿说道庄外之人不可能进得来,想起那晚我在湖心遇见燕王时,他说恐是外人前来一探究竟,似乎有些不对。他自己精心布置一切,早该知道那湖心之人不可能是来自明月山庄外,却故意近前,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图。

湖衣说道:“妹妹刚才之言似乎是能理解我之心境,可能告诉我么?”

我说道:“相濡以沫固然是幸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情到浓时情转薄,平淡如水却能持久。不知我可说中了一二?”

湖衣握住我手微叹道:“看来妹妹果然是我知己,只是你们即日便要离开了。”

我见她伤心之状,故意找些新鲜有趣的话题跟她聊天,湖衣十分开心,我微有倦意,打了个呵欠,看房间中沙漏时刻,不觉已是三更将近了。

我正欲离去,湖衣道:“你就在我这里跟我一起睡好么?”她本是一番好意,见我困倦怕我返回劳累折腾。

我忙道:“不妥,燕王殿下若是回来…”

湖衣微笑道:“他自己有居所,我一向睡得早,若是过了亥时,他恐惊醒我,便不会再来。今晚都这般时候了,他定是早已回了那边去。你尽管安心在此歇息就是。”

我听她说燕王不会来,登时放心,而且也确实是困了,就在湖衣卧榻上躺下,眉儿帮我整理好头发换好衣裳,我与湖衣同榻而眠。湖衣的房间香气袭人,我不久就渐渐睡着。

我似乎在做梦,梦中在校园里人来人往处,顾翌凡正欲亲吻我,我跳起躲开闪避,却被他牢牢抱在怀中动弹不得,我急得大叫:“翌凡,快放开…”

我感觉有种陌生的男子气息围绕着我,那不是顾翌凡的气息,但是我分明清楚的觉得他在我身旁,很近很近。

我一下惊醒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燕王。

明月山庄(六)ˇ

春夜寒气重,我穿着贴身的内衣,还盖着一床夹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淡淡的玉兰花香飘来,燕王站在我所睡的卧榻之侧,掀起了榻前朦胧的纱帘,正要伸手来抱我。

我睡意全消惊惶四顾,发觉湖衣不见了。她本来是睡在我身旁的,但是榻上并没有她的踪影,房间内只有我和燕王二人。

燕王掀开纱帘之际,似乎也发觉情形不对,我与湖衣平时看起来差别很大,但此时一样的如云长发,一样的白色绸衣,隔着纱帘燕王一定是将我认成了湖衣。

我抓紧被子,急道:“殿下请看清楚,我可不是湖衣!”

他眸中闪现惊异之色,却并不收势,俯身抱起我说道:“怎会是你?湖衣呢?”

他开始的时候认错人还情有可原,现在分明知道是我,不但不离开榻前,反而乘机占我的便宜,虽然我早知道燕王不会是柳下惠那样的正人君子,但是湖衣应该还在楼中不远,婢仆也都在外面,他这样对我,也不怕她们知道,倒是让我意外。

我又急又怒拼命挣扎,说道:“今日湖衣以为殿下不来,将我留在这里住下,我也不知道她此时在哪里。男女授受不亲,请殿下放手速离此地。”

他几乎是连我和被子一起抱在怀中,根本没有放开我的意思,俊朗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说道:“这里本是我的地方,要我离开还能如此理直气壮,你的胆子确实不小。”

我裹着一床被子在他怀里听他说话,好象是我跑到他睡觉的地方来占据了他的位置,忙道:“不错,那还是我走好了。”我本想借机溜走,好不容易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跳下床,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他说道:“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了?”我见他目光紧盯着我,在我全身上下游移,这才发觉不妥。

唐蕊的身材也是很魔鬼的,她年纪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拥有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美腿。

明代女子已经开始重视对身材的修饰,我穿的白绸衣并不暴露,但是恰好合身,柔软飘逸的面料紧贴在身上,动人曲线全部展露无遗,对男人而言实在是极大的诱惑。

燕王的眼神中隐约透出深邃,他就那样一直看着我,我站在床前发觉自己此时所穿的衣服实在是单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现在的情形还不如刚才裹在被子里安全。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无法想象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有什么后果。

不同于月夜下他迫近我,不同于与我共乘一骑,也不同于刚才隔着被子抱我,这一次,我整个人已经完全落入了他的怀抱里,两人的身体紧靠在一起,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也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新的香草的味道,伴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之声,我自己的心跳也逐渐加速。

我有些害怕,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情急之下准备将银针发出,他似乎早有预料,瞬间将我的右手钳制住,我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唐蕊的银针在他面前屡次失手,根本对付不了他。我怒视他时,却看到他那淡紫的双眸,那个离奇的梦境中出现的男子身影又浮现脑海之中。

让我惊讶的是他接下来说出的话:“三哥明日先返回太原几日,你跟我一起去金陵,我们在那里等他。”

我顿时懵了,晋王居然让我跟着燕王去金陵!这一定是他们刚才谈话之时作出的决定。

我知道在他们这些心中,随从也好,婢女也好,都可以随意送人,没想到晋王这么快就将我送给了燕王,而且根本没有提前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晋王这样做不会没有理由。

晋王的态度直接导致了燕王对我的行为。

燕王用手轻柔的环绕着我的纤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三哥给我的人,这次却是例外。你安心跟着我,日后我一定会带你去北平。”

看来晋王常常用这招,把美女送给自己兄弟,燕王这次似乎很欣然接受我这份礼物,而且还准备将我带回燕北去。

我急忙说道:“我不能随殿下去金陵,也不能去北平。我哥哥还要来接我回蜀中的。”

他明朗的面容瞬间被一层阴郁所笼罩,放开了搂住我腰间的手,淡淡说道:“燕北相比晋中也不会相差太远,三哥有如此缘份却不懂得珍惜,你何必还要执着于他?”

燕王话语中隐约有些不快,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他对我说“据三哥所言,你仅是与他见过一面而已,为何会如此伤心?”他很诧异我对只有一面之缘的晋王感情竟然如此深厚,但是他不明白晋王的背后其实是顾翌凡。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他居然也不走开,就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忙道:“殿下不是问湖衣姐姐在何处么?我这就去找她。”

他听到我提起湖衣,说道:“你安心在此歇息,穿得如此少,还是不要四处走动,我自己去找她就是。”他不再看我,径自出了房间去找湖衣,我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他对我并没有什么绮念产生,但是今晚这事情实在是尴尬,还有他带来的消息也实在是意外,我恨不得立刻去找晋王问个清楚。

我不想再睡,穿上衣服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去,只见湖衣款款行进,微笑道:“刚才是怎么了?”

我见她回来,如获大赦一般,委屈说道:“姐姐回来得正好,燕王殿下他适才将我错认成了姐姐。”

湖衣走进来说道:“此事本来怪我,我感染时症夜间有些咳嗽,怕惊醒你就去了隔壁安睡,谁知道殿下突然至此,让你如此尴尬,殿下他自己也十分意外,都是我之错。不过殿下此刻已经离去了,你不必如此戒备。”

我说道:“我怎敢怪姐姐?此事本是误会,过去了就算了。”

湖衣仍然温柔微笑道:“多谢妹妹如此大度。其实殿下他为人很好,从不强迫别人依附顺从他,妹妹不必怕他的。”

关于燕王的爱情,历史上其实也没有记载太多,似乎他与燕王妃的夫妻感情很好。而且还拥有湖衣这样的如花朵般温柔的佳人,他应该知足才是,不至于太过风流,但是湖衣说过燕王除她之外还有别的心爱之人,显然所指的并不是燕王妃,我倒是有些好奇。

我问道:“燕王宫姐姐可曾去过?殿下如今有很多妃子么?”

她说道:“我从未去过那里。他身边侍奉之人并不少,明媒正娶的至今只有徐姐姐和我两个,听说徐姐姐贤良淑德,他若真是要娶许多妃妾,亦无人会阻止他。”

皇帝御赐给湖衣的名位是贵人,地位仅次于燕王妃,足见燕王对她的感情深厚,但是湖衣这样的女子,确实值得珍惜。她说起这些事情毫不动容,我不由叹息道:“姐姐心境平和,我实在不能及。”

她说道:“晋王殿下回金陵复命之时,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皇上求取封号,带妹妹回太原去。我听说晋王妃也是贤良之人,晋王殿下对你也很好,妹妹还是放开心怀为是。”

我心中有些难受,摇头说道:“即使他为我求来封号,我也不会嫁给他。”

湖衣美丽的眼睛里显现讶异之色,说道:“妹妹到底是为何?莫非你不喜欢晋王殿下么?”

她这话正好说中了我的心事,我不禁也在问自己:“你到底喜欢晋王吗?他真的是你的爱人吗?”

初见晋王时,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顾翌凡,我是那样渴望接近他、了解他,但是越与他接触,我越觉得他与顾翌凡除了面貌相似,其他方面存在着巨大差异。爱情是一种感觉,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在晋王身上找回与顾翌凡相爱的感觉,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却让我对他深深失望。得知晋王把我送给燕王,我虽然有些难过,但仅仅是有些难过而已,并不伤心。

因为我根本就不爱晋王。

我爱的是顾翌凡,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改变过。

在明代,我只不过是一缕飘渺的灵魂,随时可能由于时空逆转再回到W城去,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也不应该爱上任何人。

晋王只不过是一个我寄予感情的替代品,我似乎很喜欢他,但是对他从来没有刻骨铭心的感觉,跟在他身边这些时间里,我并没有放纵自己的感情,也没有真心的去爱过他。

但是我还是不愿意离开晋王,至少看到他的面容我就觉得顾翌凡没有离开我,依然时刻在我身边,与我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那种感觉使我在这里能够摆脱孤独和恐惧,即使仅仅是无望的一点心灵安慰而已。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湖衣,如果在明代有人相信我的故事,相信我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我真的想抱住他大哭一场,将心中的郁积都倾诉出来。

湖衣见我深情忧伤默默无语,亲手展开被子帮我盖上,我伏在湖衣的枕上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晋王。

不过我相信即使我不找他,他也会来找我,很巧我们在湖边就遇见了对方。

晋王头戴金冠,身着淡黄色的锦衣,面容依然是我最爱之人的样子,孤身一人行来。我心中本来郁积着无数的问题要质问他,但是此刻心却又软了下来,我静静伫立在一株绿丝吐露的垂柳旁,看他如何向我解释。

晋王走近我说道:“蕊蕊,你已经知道了么?”

我面无表情说:“殿下曾经答应过哥哥要照顾我的,如今想是已经忘记了,不知以后哥哥去太原接我时,殿下如何对他开口说出我并不在那里。”

他与我已经近在咫尺,低声说道:“你误会我并不要紧,只是有些事情一定要你明白。我将你放在四弟那里,并不是要你去做他的侍妾,只为调查盗取红玉蟾蜍的幕后真相,我已在怀疑是四弟故意命人盗取,在父皇面前显示他之才能,以获得父皇眷顾。若真是如此,四弟这欺骗父皇之罪,可是免不了的。他若真能主使盗宝,我也迟早会在他算计之中。”

我顿时想起晋王听说燕王手下未留活口时的微笑,如果燕王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赶尽杀绝?晋王苦苦追查数日毫无结果,燕王不过半日之间突然介入,随即马到功成,确实可疑。

晋王是要我去燕王身边做间谍,就好像他让唐茹去投靠秦王一样。

我故意问道:“殿下为何定要我去?我未必能够打探得到消息,殿下不怕我有去无回么?”

晋王凝视着我,缓缓说道:“我离开明月山庄那天,他不是去湖心见你么?那日又骑马带你回来,我已知四弟对你颇有好感。他以前数次拒绝我赠他美人,却愿意接受你,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总是要少些防范之心的,以你之聪明,怎会打探不到消息?”

他将我拥入怀中说道:“我并不担心你有去无回,数日来与你在一起,我怎会毫无感觉?你一定不会背叛伤害我。”

我本来不想答应他,但最后那一句“你一定不会背叛伤害我”,让我心头一阵巨痛。曾几何时,顾翌凡也对我说过这句话。那话语中包含的信任和真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为了他这句话,我愿意去燕王身边做一次卧底,况且晋王对燕王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我也想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我点了点头。

晋王无限欣慰,又低声笑道:“四弟为人极为自信高傲,决不会强迫你侍奉他,你要见机行事。若是真让他得手了,我可要伤心了。”

我见他公然提到这个问题,不禁满脸绯红,说道:“我才不会跟他…”

晋王朗声大笑,只见不远处张玉与铃儿行来,铃儿清脆的声音说道:“诸事皆已齐备,时间紧迫,请殿下起程。”

晋王离去后,明月山庄里就只剩下燕王和湖衣、我和香云及山庄中的奴婢随从了。

情定金陵(一)ˇ

旭日东升,灿烂的阳光逐渐驱散了破晓的晨雾。在那细密湿润的雾气里,明月山庄散发着一种氤氲的气象。

我信步来到湖边,垂柳的嫩叶上春露晶莹如珠,空气冷冽清新,沁人心脾,我畅意呼吸了一大口气,心中的烦闷消逝了许多。

湖水倒映出我的身影,依然是一身素色的衣裙,发丝扎起一束以金环扣住,随意飘洒在肩上,一只耳垂上坠着同样质地的小金环。我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上的蔻丹原本淡淡的粉红色,现在却变成了金红。

昨晚将我答应晋王去燕王身边的事情告诉了香云,她似乎并没有反对我这样做,但是她的话却提醒了我想起一个事实。

她说:“若是有一天燕王发现了小姐本是怀有目的而来,小姐打算如何脱身?”我现在轻功身法平平,冰魄银针也对付不了燕王,燕王如果发觉我在刺探他的机密对我下杀手,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香云眼光落在我手指上时,我已经理解了她的意思。

唐门毕竟是唐门,总有自己的绝招。

唐茹身上有吐出一滴汁液即可致死数人的大毒蜘蛛,唐蕙有九根沾染了剧毒的头发,唐蕊的指甲里隐藏着毒粉。唐蕊或许并不想杀人,因此一年前将毒粉除去,现在我需要别人都无法知道的杀着。

香云随身携带的毒药很多,加上我脑子里残留下关于毒药的记忆,我可以配出很多种毒药。

就这样在一夜之间,我的手上多出了十种毒药,种种效用不同,我并不敢杀人,只要有唐门解药,所有的毒都不会致命。那些真刀真枪招招见血,相比之下毒药更适合温柔的女子使用。无论如何,这些毒粉能够让我在燕王身边可以安心点。

我来到明代之后,步入的世界越来越复杂,想保持一份全然属于自我的悠闲,一尘不染地从容来去,似乎已经是一种奢望。但是我始终是一个没有将来的人,得失、功名、富贵对我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或许就在某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穿越回去了。

林希既然可以为顾翌凡死一次两次,也可以为他死无数次,我之所以能够继续坚持在这里活下去,全都是因为坚信一定能够找到他的信念在支撑。既然林希的灵魂可以寄托在唐蕊的身体里,林希与唐蕊的样子完全不同,那么长得与顾翌凡相似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他。或许顾翌凡前世的模样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晋王决不是我要找的爱人。

跟随晋王和跟随燕王,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

晋王已经先行离开,苏州距离金陵不过数百里,燕王一日间就可赶到金陵,他与湖衣久别重逢,心中一定舍不得她,所以并不急着赶过去。我和香云在明月山庄闲居了几日,并没有见到燕王。

湖衣已经知道了晋王的安排,叮嘱我说:“妹妹此去,定要放下心中之事,殿下自然会待你好,日后我们可终生相伴。你在殿下身边遇事一定要深思熟虑,见机行事,切忌过于执着。”

湖衣以为我还是念念不忘晋王,因此告诫我要考虑自己此时的处境,把心里的结解开。燕王是她的丈夫,她却毫不介意我跟着燕王,是明代女子应该这样,还是湖衣的本性就是这样?

我正在看着指甲出神的时候,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香气,那香气是湖衣的枕畔熏香。

我目光扫过湖面,水中出现的是与我一样穿着白衣的燕王,那浓郁的香气正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腰间还悬佩着一柄宝剑。昨晚燕王与湖衣一定是耳鬓厮磨、恩爱无比,芙蓉帐暖共渡良宵,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似乎不应该起得这么早的。

他移步到我身旁,看了一眼我双手说道:“你素净惯了,加上这点鲜艳的颜色很好看。”

那天我对他说不愿意跟他去金陵和燕北,这几天来也不见他踪影,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我与他日后还有许多时间相处,不可以得罪了他。

我回眸一笑道:“多谢殿下赞赏,殿下早安。”

他乍然见到我对他的神情,脸上微微含着笑意说道:“你一大早来这湖边做什么?”

我看着他说道:“殿下不是也起得早么?如此良辰为何不陪着湖衣姐姐却来这里吹风?”

他身形犹如疾风起落,双手骤然将我抱住,我不及防范踉跄跌入他怀中,却更近的闻到他身上湖衣的香气,他低头说道:“我每日清晨都会早起练剑,你怎会知道我昨晚在她那里?如此关心我的行踪么?”

我挣扎着说道:“才不是,我记得姐姐香枕的味道,所以…”但是我突然发觉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在湖衣的床上睡了一夜,而他们…这事情实在是不能细想,不觉又是红晕满颊。

他目光静静从我脸上扫过,脸色极为深沉,说道:“你对男人了解得太少,对我也了解得太少,以后若是长远跟着我,有些事情我还是先告知你为好。”

我闻言抬起头,准备听他说话。

唐蕊的高度刚好到达他的下颌,他轻轻低头,毫不费力吻上我的双唇,等我惊觉时已经来不及反抗,他的舌尖在我唇齿之间留连,我只有被动接受。更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好像是顾翌凡第一次在樱花树下亲吻我的感觉。

一样的柔情与霸气。

一样的惊惶与被动。

唯一不同的是顾翌凡让我感觉到的是甜蜜和幸福,而燕王只让我觉得无奈与痛苦。

我闭上眼睛,心一横,反正这身体也不是我的,你要对唐蕊怎样都随便你好了,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顾翌凡。

我毫无感觉,他兴致就不会太高,不久他果然就放开了我。

他神情顿显冰寒,那一双紫眸直直向我逼视过来:“你或许还是不愿意跟着我,但是我要你明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此刻开始,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只要是属于过我朱棣的女人,我宁可自己亲手杀了她,也不会让她再跟着任何男人,即使是我的父亲和兄弟也同样不能。”

他这句话够狠,够坚决,够份量,这才是燕王朱棣的风格。

但是我不怕。

我对他说:“殿下这话说得实在精彩,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边塞之王,对付自己身边之人也如此果决,不知殿下迄今为止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我本来以为他要生气的,却不料他淡淡说道:“到此刻为止一个都没有。”

这下子生气的人就变成了我,我尽量温柔说道:“既然从来都没有过,那么殿下这句话就是冲着我来说的了,殿下既然如此肯定我会有异心,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他目光犀利,却抱我更紧,轻轻说道:“有没有,日后自然会见分晓。我还要你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我会疼你护你,但是决不会纵容你,你自己行事要知道分寸。”

这句话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要明白自己的地位,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不可以恃宠而骄,不可以违逆他的心意,必须循规蹈矩。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做他的妃子,也没想过要得到他的爱护,他说的这些对我毫无意义。

我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不准过问我晚上去了哪里,也不要胡乱猜测。”

这约法三章完全可以为沙文主义作出经典诠释。原来中国沙文主义的创始人是明成祖,历史学家都没考证出来,我如果能穿越回去,也算发现了一个新的具有研究价值的课题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