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露出满意的笑容,自黑漆奁盒中取出一盒龙消粉,递给春桃,又取出一瓶郁金油递给夏荷,道:“今日你们都为本宫出了大力,这是赏你们的。”

春桃和夏荷笑着接过去,俯身谢恩。

两名小宫女把奁盒等物收了下去,换上一碗极浓的汤药来,冬梅解释道:“娘娘不必吃,放在这里,让寝室里沾点药味。”

多机灵的小宫女,我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让她们各自的师傅,春桃和夏荷,到外间的粉彩冬瓜罐里抓了两把金瓜子,赏给了她们。

秋菊和冬梅进来谢过恩,退了下去。春桃和夏荷复又进来伺候,扶我躺好,帮我盖上了被子,夏荷还取来一条湿毛巾,搭在我的额头上。

虽然是六月的天,但这样一条湿漉漉的毛巾搭在额头上,还是十分难受,夏荷安慰我道:“三位小主马上就要进来探望娘娘,娘娘还是稍事忍耐罢。”

罢了,做戏做全套,我忍。

不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响动,自瑟瑟帷幕那边,转过三名嫔妃来,王宝林在前,梅御女居中,邵采女断后。她们行至我床前五步远的位置停下,俯身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有气无力地道:“平身。”

三人起身后,王宝林率先以小碎步走到紫檀床前,惊讶道:“娘娘怎地就病了,瞧这脸色,着实不太好。”

邵采女紧接其后来到床边,斜着眼不忿道:“定是娘娘昨夜劳累过度…”

虽然我昨夜劳累是不争的事实,但这话实在太过无礼,我正欲给她些颜色瞧瞧,却听见站在她们身后的梅御女开了口:“娘娘每日繁忙,为后、宫操劳,才会劳累过度。”她前行几步,走到床边,盈盈一拜:“臣妾恳请娘娘保重身体,娘娘凤体康健,才是臣妾等人之福。”

这话儿讲得着实好听,我对这位平素里寡言少语,一开口却句句妥帖的梅御女,顿时生出兴趣来。

邵采女却不屑地哼了一声,把脸调转到一旁去。瞧她这样子,是记恨上我了,只不过心事外露,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之中,可不是甚么好事,我作为上级,是否该适时地提醒提醒她呢?

王宝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带着哭音道:“娘娘,臣妾回去就吃斋念佛,祈求娘娘早日康复。”

心倒是好的,只是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我只不过小病卧床而已,她就要吃斋念佛,好像我得了不治之症似的。

看来我这几名下属,一个二个的心思,很不好琢磨呀。不过我既然在病中,还耗费这些个心力作甚,不如趁此良机,甚么也不想,松快两日。

第十二章娘亲

 夏荷在一旁看了看我的神色,端起戗金填漆花乌纹方案上的汤药碗,以不大不小、刚刚好让三名嫔妃听见的声音道:“娘娘,该服药了。”

我当然不会真的喝下去,只不过作个样子,三名嫔妃见状,便知情识趣地退了下去。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瑟瑟帷幕后,我吁出一口气,幸亏她们没要求侍疾在侧,不然我要怎样对付这碗药?

三名嫔妃的脚步声愈行愈远,最后消失在寝室门口。夏荷摘下我额上的湿毛巾,唤春桃过来帮我补妆。

秋菊捧过黑漆奁盒,春桃取了粉在手上调好,均匀抹到我额上,问道:“娘娘,既然您病了,那太妃送来的佛经,是否就不用抄了?”

“抄,当然要抄。”我连忙道,“带病抄写佛经,方能显得心诚不是?”

春桃张了张口,看样子是要反驳外加唠叨,夏荷忙一碰她的胳膊,提醒道:“是你我二人抄,又不是娘娘抄,莫非你是嫌累?”

春桃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记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奴婢这就抄去。”

我轻一点头,嘱咐道:“拿到你房里抄去,别让人瞧见。”

春桃应了一声,让秋菊收起奁盒,带着她出去了。

后、宫内的消息,向来传得很快,不到晌午,太后和太妃便先后派人来传话,叮嘱我安心养病,并送来了好些珍稀的药材和补品。

夏荷带着冬梅出去忙活了一阵,捧了一盒冬春夏草和一盒儿臂粗的人参进来与我瞧,道:“冬春夏草是太后送的,人参是太妃送的,还有好些燕窝和鹿茸之类,奴婢已命人收进库房,记过档了。”

我兴致乏乏,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便让冬梅拿出去了。

夏荷又道:“太医来过了,那是个机灵的,奴婢称娘娘不耐烦诊脉,他便直接开了安神解乏的药方,一份留下,一份拿去太医署备档了。”

我微微颔首,道:“记下他的名字,下回还叫他来。”

夏荷应了,又道:“说来也怪,太后和太妃都只打发了小宫女送赏赐来,却并未派亲近的嬷嬷来探病,难道她们就不曾猜测娘娘是装病?”

我笑道:“这有甚么好奇怪的,不论本宫是真病了,还是装病,反正都是‘病’了。只要本宫卧床不起,皇上就不可能再继续留宿甘泉宫,太后与太妃也就放心了。”

说着说着,我就笑了,看来这回装病,不止轻松了我,还轻松了太后和太妃一干人等罢。

无所事事地躺了会子,冬梅进来问话:“不知娘娘想在哪里用午膳?可要端进来用?”

夏荷作为她的师傅,出声斥道:“没见着娘娘正病着,自然要端进来用。”

我唬了一跳,听她这口气,不会只让我吃清粥小菜罢,忙道:“就摆在外间的小圆桌上罢,也不必都端进来,挑几样本宫爱吃的就成。”

冬梅应了,转身出去安排,不一会儿,瑟瑟帷幕外就传来了饭菜的香味。此时寝室中除了夏荷和冬梅,没了旁人,我便不再装病,利索地翻身起床,随意披上一件外衫,到外间美美地吃了一顿。

“病”中虽然清闲,但也有不便之处,比如不能出房门去御花园中散步,我只好在寝室内踱了一刻钟,就上床去睡午觉。

昨夜疲惫,今晨又早起,我的睡眠本来就不足,因此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直到天色将暗时才醒。

我睁开眼睛,道了声:“撩帐子”。

九华帐被左右分开,夏荷走上前来,禀道:“娘娘,右骁卫将军夫人下午就来了,在思源殿等候娘娘一直到现在。”

思源殿是甘泉殿东面的一间偏殿,地方不大,但布置得极为舒适;而右骁卫将军夫人,就是我的娘亲了,我连忙起身,以责备的口吻道:“既是右骁卫将军夫人到了,怎么不叫醒本宫?”

夏荷忙解释道:“娘娘恕罪,是右骁卫将军夫人心疼娘娘,想让娘娘多睡会子,因此不许奴婢们叫醒娘娘。”

还是自个儿的亲娘心疼人,我心内一暖,急忙让夏荷帮我穿衣裳,要走去思源殿。

夏荷却将本宫按进神丝绣被中,笑道:“娘娘现下病着,怎好出去见客,自然是要躺在床上,宣右骁卫将军夫人觐见。”

确是如此,是我糊涂了,于是连忙躺好,让夏荷请娘亲进来。

从思源殿到我的寝室并不远,很快便听见门外传来秋菊的通报声:“启禀娘娘,右骁卫将军夫人到。”

“快请。”整整一个月不曾见到娘亲,我实在想念得紧,急忙出声道。

夏荷迎到瑟瑟帷幕外,把娘亲引了进来。

娘亲今日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交领小袖衫,配着褐色的绫印裙,头上只对插了四根碧玉簪,看起来有些素净,想必是因为我在病中,不好作十分的打扮。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虽然是我的娘亲,但见了我一样要俯身为礼,让我看了不好受——这便是皇后一职的不尽人意之处了。

“娘,快快请起。”我忙忙地出声。夏荷深知我意,马上把娘亲扶了起来。

“赐座。”不等夏荷阻拦,我便自己作主,拖过一只金线掐牙的迎枕,半坐了起来,好与娘亲说话儿。

冬梅端过一只绣草墩,放到紫檀床前,娘亲谢过恩,斜身坐下。我又让冬梅端上茶水和点心,与娘亲道:“这是湖州才进贡的‘紫笋’,用的是常州惠山泉水,加了盐和橘皮,娘尝尝。”

娘亲端起茶碗,浅啜一口,笑道:“还是娘娘最知臣妾的口味。”

见娘亲喜欢,我很是高兴,又指了好几样点心让她尝,欢喜得像个小孩子。

娘亲含着笑,拣了个玉兰花糕吃了,再拿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娘娘,臣妾听说皇上连续两夜留宿甘泉宫,可有这事儿?”

同样的话,太后也问过,但从娘亲嘴里讲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太后那是完完全全的质问,而娘亲的问句,则饱含着浓浓的关切。

第十三章探病

 在娘亲面前,我似个小儿女般,扭捏起来,扯着神丝绣被上凸起的金线条,羞道:“是。”

娘亲的面色,忽地就严肃起来,我正不明所以,便听得娘亲的一声轻叹:“与吐蕃的那场仗,虽然还未分出最终胜负,但前几日却有捷报传来,想来过不了多久,娘娘的父亲和两个兄弟,就要凯旋回朝了。”

娘亲只是在讲述着事实,我却马上明白了她话中未尽的含义:“娘的意思是,因爹和兄弟们在前朝有功,本宫才得以在后、宫连续两夜承恩——这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娘娘明白就好,不过臣妾看娘娘现下病着,便知娘娘心中透亮,不必臣妾再多说甚么了。”娘亲冲我微微一笑,似早就看出我是装病。

是不是平衡之道,又有甚么关系呢,我只是在履行皇后的职责而已,完成我的工作,领取我的报酬,足矣。不过从娘亲的话来看,皇上倒与我一样,是恪尽职守之人,想到这里,我对皇上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恨不能与他促膝长谈,将职场心得切磋交流一番。

天色将黑,已到晚膳时间,我留娘亲吃饭,娘亲却道:“娘娘现下‘病’着,臣妾怎好叨扰,还是等娘娘病好了臣妾再来罢。”

我虽然舍不得娘亲,但也知道她讲得有道理,若留她吃饭,难免引人起疑,于是只得命夏荷装了几盒御制点心给她,又亲自送她到寝室门口方才回转。

晚膳照旧摆在寝室外间的紫檀莲纹小圆桌上,一荤三素,外加一碗燕窝粥,清淡爽口,很适合“病人”食用。

我用完膳,坐下吃茶,秋菊来报:“娘娘,太后跟前的常嬷嬷来了。”

常嬷嬷跟随太后数十年,资历颇深,又深得太后信任,一般的小事,是不会劳动她出马的,此时她亲自前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我连忙一路小跑进到里间,钻进神丝绣被,作出一副病容来。

夏荷帮助我躺好,让秋菊传了常嬷嬷进来。

常嬷嬷带着一名手捧锦盒的小宫女,转过瑟瑟帷幕,走到紫檀床前行礼。她看了看我的脸色,问道:“娘娘可好些了?”又道:“太后很是关心娘娘的病,特遣奴婢来探望娘娘。”

因她提到太后,我只得奋力欠身,有气无力地答道:“多谢太后关心。太医给开了药,本宫吃了两服,但还不见大好。”

常嬷嬷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娘娘且放宽心,再过上两日必好的。”

我喘着气儿,躺回七宝枕上,夏荷拿了一方帕子,轻轻为我拭着额头,尽管那里并没有虚汗。

常嬷嬷自那小宫女的手中取过一只锦盒,捧到我面前打开来,道:“娘娘,太后的内侄女涂三小姐得知娘娘有恙,特遣人送了一株千年山参进宫来,这东西娘娘定是见得多了,不过却是她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别嫌弃。”

又闻涂三小姐的大名,我微微一愣,旋即露出微笑,道:“劳涂三小姐费心,等本宫病好,再请她进宫来耍。”

常嬷嬷代涂三小姐谢过,又自小宫女手中取过剩下的那只锦盒,道:“这里是涂三小姐特意为娘娘抄写的佛经,字不好,望娘娘别嫌弃。”

又是山参,又是佛经,敢情常嬷嬷不是为了替太后探病,而是专程为送涂三小姐的礼来的,这位涂三小姐,面子可真够大的。

这是否也说明,涂三小姐在太后心中的份量不轻呢?我稍一琢磨,笑道:“涂三小姐真是善解人意,知道本宫正在抄写佛经,就特意送了几本来,难怪太后如此喜爱她。”

常嬷嬷笑道:“太后娘家的几位小姐,大的已出嫁,小的又太小,只有三小姐年纪合适,时常进宫来陪伴太后。”

此话大有深意,我冲常嬷嬷颔首为谢,命夏荷取了一瓶葡萄酒和两只夜光杯来,道:“本宫母亲今日进宫,与本宫带了这个来,听闻常嬷嬷也爱此物,就赐予常嬷嬷罢。”

葡萄酒虽然稀罕,但宫中并非没有,以常嬷嬷的身份,想喝到也并非难事,然而我的父亲兄弟,此刻正在出产葡萄酒的吐蕃征战,我此时将葡萄酒赐与常嬷嬷,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而且我也相信,这个含义,也一定会经由常嬷嬷,传到太后那里去。

常嬷嬷接过盛葡萄酒和夜光杯的漆木盒,躬身道谢。

我假意咳嗽了两声,道:“都怪本宫这身子不争气,这几日不能侍奉太后左右了,还请常嬷嬷转告太后,等本宫的病一好,就过去给太后请安,陪太后礼佛。”

常嬷嬷应了,又道:“娘娘的孝心,太后一向是知道的,还请娘娘安心养病。”说完,便带着小宫女退了出去。

夏荷拿起盛佛经的那只锦盒,问我道:“娘娘,奴婢放到书房去?”

我摇头,伸出手来,夏荷忙打开盖子,取出一本佛经,递到我手上。我翻开几页瞧了瞧,果然又是那簪花小楷,实在叫人生厌,遂掷于地下,闷声道:“锁进库房最里面。”

此时春桃正走进寝室来,佛经恰巧跌到她脚下,她拣起来看了看,道:“娘娘,干脆扔掉算了。”

夏荷却道:“不好,扔了恐落人口实,诽谤娘娘对佛祖不敬,况且涂三小姐是太后的亲侄女,若传到太后耳里,只怕会惹太后不高兴。”

“正是这个理。”我点了点头,道。

“奴婢明白了。”春桃将佛经收进锦盒,连同那盒千年山参一起,拿去了库房,一时回来回话:“娘娘,都锁进库房最里头了,轻易瞧不见。”

我见她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又问道:“佛经抄完了?”

春桃答道:“回娘娘的话,尚未抄完,只不过奴婢想着,若奴婢一天到晚都藏在房里不出来,恐怕要引人怀疑,不如每日只抄几个时辰,其他时间,还来娘娘身边伺候。”

此话有理,我高兴地夸她道:“春桃有长进。”又吩咐夏荷道:“你与她轮班抄写,即刻就去罢,今天不用再上来伺候了。”

“是,娘娘。”夏荷点头应了,俯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第十四章头筹

 春桃带着秋菊,在寝室内燃起香烛,这香烛里掺了香药,点燃后不久,室内便有淡淡的丁香香气弥漫,让人闻了神定气沉。

冬梅捧了几只锦盒进来,禀道:“娘娘,各位小主都遣人送来了药材和补品,预祝您早日康复,您可要瞧瞧?”

“不瞧。”我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

春桃撅着嘴道:“只送了东西,人却没亲自来,一定是都在忙着梳妆打扮,等候皇上召去侍寝。”

话音刚落,前面却有通报声传来:“皇上驾到!”

春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

“这甚么,还不赶紧去迎驾。”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颦眉,作出一副病中难受的模样来。

一时明黄色的袍角匆匆扫过瑟瑟帷幕,皇上进到了寝室里间来,我连忙奋力抬起身子,气喘吁吁地道:“皇上请恕臣妾君前失仪…”

皇上一个箭步跨到紫檀床边,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躺下,关切地道:“早上朕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朕接到太医院的通报,急着要来看看,却无奈今日朝政繁忙,直到现在才抽出空来。”

我正要作答,皇上却又转向春桃,责问道:“你们这些奴婢,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春桃慌忙跪下,磕头请罪。

我自然舍不得皇上罚她,再加上她何罪之有,于是连忙出声道:“臣妾生病,乃是这几日太过劳累所致,与她们没有关系。”

皇上的唇角翘了一翘,浮出一丝坏笑,俯身凑到我耳边,悄声道:“是接连几夜太过劳累么?梓童这是在怪罪朕?”

我斜斜抛了个媚眼过去,嗔道:“臣妾就是怪上圣上了,怎地?”

皇上龙心大悦,哈哈大笑。

我自神丝绣被中伸出胳膊,轻轻推皇上道:“皇上,今日臣妾可服侍不了您了,您还是赶紧去翻牌子罢。”

许是我这话讲得诚恳,不曾捎带醋意,皇上也就没有拒绝,只是问道:“听说梓童昨日赏了东西给邵采女?”

我听皇上这样问,再想想当时对邵采女讲的那些话,不禁心内一紧。但皇上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对那时的情况已了如指掌,我此时若有所隐瞒,一定会惹皇上生厌,还不如照实答来,于是我点头,简短地答道:“回皇上,是。”

我生怕皇上要继续盘问,但没想到他只是笑了一笑,甚么也没再说,就起身离去了。

当晚尚寝局那边便有消息传来,皇上翻了邵采女的牌子,召了邵采女侍寝。

消息传到甘泉宫时,我尚在琢磨皇上离去时的那一问,听闻邵采女侍寝,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了然笑了。

春桃打来热水,服侍我洗脸卸妆,以崇拜的口吻道:“还是娘娘料事如神,同奴婢们随便打个赌就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