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桌上的休书,冷笑了两声,下一刻便走过去,三两下撕掉了休书,再心下一横,便有了应对的主意。

……

傍晚时分,武婧仪在奴婢嬷嬷们进屋之前,便已自己收拾妥帖,端坐在梳妆台前坐着。

盖头之下的她眉目惊惧,面露害怕,可被红绸阻挡,便没有人能看出她的紧张。

“公主您怎么自己起来了,身体可受得了么!”桂嬷嬷进来后,见武婧仪拖着病体,独自穿戴好嫁衣,心中更加心疼,她身边的一众婢子也跟着鼻头眼眶泛红。

从前武婧仪待她们很好,素来温言以待,不在小事上纠缠,加之她性格豪爽,人也风趣,在她身边当差,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愉悦,深受宮人们的羡慕。

而她此刻受到的惊吓和委屈,怕是比从前大半生的加起来还要多,被龙茗悔婚跟这个比起来,简直可说是不值一提。

武婧仪沉默地不说话,旁人再多的安慰也成了苍白,便一起跟着沉默。

屋子里四处挂着红绸,本该是欢喜的气氛在这一刻却沉凝至极,谁人的脸上都挂着十分的忧愁,根本不像是要办喜事的样子。表情比奔丧还要寡淡。

酉时一过,桂嬷嬷便道:“公主,时辰到了,咱们走吧。”

武婧仪不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即被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一行人在突厥使女的带领下,从王城大道里,缓缓步入了王宫主殿。

突厥王宫建立在贝鸣湖边的山坡之上,与大明宫相比不算大,但是异域风情浓厚,整座王宫由六十四根需八人环抱的圆柱托起,远远瞧去,有一种别样的威严气势,震人心魄。

宣武送亲使臣只有极少数应邀在列,其中以武瑞安为首,坐在汗王的右手边,紧挨着突厥四大王子,狄姜则垂首立在武瑞安的身后,对外称作是他的婢子。

突厥人知道,在宣武人的军纪里,行军打仗长途跋涉时,军营中不可能会出现女子,武瑞安这样心疼的将她时刻带在身边的,只会是小妾或者通房丫头,于是看待狄姜的目光纷纷有些暧昧。

狄姜毫不在意旁人投来的询问的目光,只嘴角带笑,似乎在等待一场好戏。

很快,只听一声长号鸣响,新婚大典正式开始。

这时,便见大殿之外,缓缓走来一抹红衣似火的身影,格外鲜艳耀眼。

武婧仪按照中原习俗,身穿凤冠霞披,头盖大红绸缎,一路颤抖着从大殿前门走到了王后宝座之上。

她的身形单薄,双肩微颤,看得出每走一步都甚为艰难,若不是身旁有婢子搀扶,她好几次都差点踉跄摔倒。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大病初愈,身体仍未大好,迟疑的步伐里还透着几分害怕。

可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惊悸和害怕。

她是宣武的和亲公主,身上肩负便是不止是一个女子的儿女情长,身在帝王之家里,就一早该有抛弃小我的觉悟。

突厥可汗砍掉了前任王后柔然公主的头颅,他将所有的荣宠都给了继任的王后。

不管她喜不喜欢这样的’荣宠’,她都必须接受,这是她身为和亲公主的使命和职责。

桀舜可汗这一生,娶过四个女子,武婧仪是第五个,成亲之礼用外邦的却是第一次。他为了让昭和公主觉得舒服,尽量让一切成婚大礼都根据宣武的习俗来完成。

桀舜可汗与武婧仪坐在一起,饮过交杯酒,吃过合卺米,接受王孙贵族朝拜之后,又根据宣武国的规矩,将二人送入了洞房。

第18章 代嫁

洞房花烛夜,一对龙凤烛烧得正旺,映照得整间屋子都明晃晃的。

桀舜可汗喝多了酒,满面红光,正春风得意。

“大汗,掀盖头吧,”桂嬷嬷拿着喜秤,递给桀舜可汗,笑逐颜开道:“掀起了公主红盖头,这婚礼就算成了!”

“好好好,全都有赏!”桀舜可汗接过喜秤,迫不及待的掀起了武婧仪的盖头。

下一刻,满屋子的婢女嬷嬷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桀舜可汗蹙眉,回过头,狐疑地看着桂嬷嬷一干人等,便见她们一个二个都跟见了鬼似的惊惧。

“你们……”桀舜可汗刚说出两个字,很快,他便说不出话来,面上的表情也似她们一般惊恐。

但他不是因为看见了昭和公主的脸,而是看见桂嬷嬷的身后,正飘着一抹白色的影子。

影子满脸血污,张牙舞爪,下一刻,她的头却突然离开身子,飞了起来。

头颅带着鲜血划开一个弧度,稳稳的落在了自己手里。

头颅上,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眼白,嘴角朝自己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可声音却是在哀嚎。

惊声尖啸,让人耳膜震裂。

“啊——!”桀舜可汗发了狂似地用力甩手,想要将那颗带血的头颅扔出去,可那颗头颅就像长在了自己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但这一举动落在一干奴婢的眼中,却像是突发癔症,得了妄想症。

当晚,突厥可汗便一病不起。两国的国医都来瞧过,只说他寒气入体,才引得突发顽疾,高烧不退。

阏氏武婧仪暂掌内宫,部落中的事情便由舒曼王子负责,二人相处愉快,相敬如宾。

很快,大婚之夜,老可汗因喝多了酒,陷入高烧昏迷之事很快便传开来,武瑞安与龙茗得了消息后,好几次求见,却都被武婧仪拒绝。

不仅如此,武婧仪甚至很快便颁布诏令,命武王爷和龙大将军立即带领宣武送亲大军遣返归国,不得逗留。

武瑞安百思不得其解,去找龙茗商量,却发现他仍在床上睡着,整个人疲累至极,怎么叫都叫不醒。

武瑞安无人可以商量,便在午膳之时,问狄姜道:“婧仪为什么会这般急切的要本王离开?”

“怕是见一次便会伤感一次,索性不见了罢。”狄姜淡淡道。

她随口一说,在武瑞安听来却煞有其事,心想这或许就是唯一的理由了。

但武瑞安仍不死心,派人传话给武婧仪,道:“若不得见最后一面,绝不回朝。”

武婧仪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大军拔营前一天,武瑞安与武婧仪隔帘而望。

武婧仪弱弱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挑帘子,可她刚一露出手上的梅花印,要去握住武瑞安的手时,便一个没忍住,缩回手掩面低声哭泣起来。

“王爷,您还是回去吧……公主见了您,怕是只会哭了……”桂嬷嬷一边为武婧仪擦拭眼泪,一边叹息道。

武瑞安的手扬在半空中,许久才放下,随后转身出了大殿。

武瑞安虽然极想见妹妹最后一面,但是继续留在此处,他也怕自己会失态,到时候怕是要引得婧仪更加难受了。

如此遥遥一别,或许对双方来说才是最好。

……

龙茗转醒之时,已是大军开拔之际。

武婧仪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着沐浴在晨曦下,昂首挺胸的宣武国送亲大军。

大军里的马匹五颜六色,昂首挺胸,粗旷而井然有序,坐在马上的精兵亦是满脸喜悦,与自己的愁云惨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心中自然是万般不舍。

可是再是不舍,也只能舍,长痛不如短痛。

龙茗亦是如此,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连靠近武婧仪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在重兵把守的突厥皇宫里救下一个不愿意跟自己走的人。

龙茗无奈,带着大军齐齐向远处的城楼方向行礼,随后,送亲精兵踏着朝霞,闻着草原清冷鲜洌的空气,对昭和公主做了最后诀别,告别了这位和亲公主。

“出发——”副官喊了一句,马鞭声便不绝于耳,由近及远呼啸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未知后来天地变,一往而深深几许,才知当时已惘然……”城楼上的人张嘴开阖间,吐出一句词来。

她的眼睛虽然微微泛红,但却再没有一滴泪流下。

她的脸上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坚定,再无往日的彷徨。

此人却不是武婧仪,她是昨夜大婚时,顶了武婧仪和亲公主身份的柳枝。

“哎……你这是何必呢?”桂嬷嬷满目愁容,几次拭去眼角的泪,但是她倒不是因为不舍,而是因为害怕。

“收起你的惊惧,从此本宫才是你的主子,才是宣武国的嫡公主,你们现在与我已经缚在一根绳子上,若被人发现了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你明白了么?”柳枝沉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丝毫的害怕。

“奴才明白。”桂嬷嬷颔首,柳枝这话昨夜已经与她们说过一次,她们权衡过后,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关系,自然不敢乱说。

为今之计,也只能将计就计,与柳枝一齐,在这突厥王城里,相依为命的活下去。

与大军一同被特令遣返的,还有武婧仪的一个贴身婢子,红乔。

遣返理由很简单,红乔水土不服,公主希望她能回去嫁人生子,好好活下去。武瑞安没有理由拒绝,突厥人也很大方,何况红乔的相貌也只是中人之资,他们不在乎陪嫁一千人中少了区区一个婢女。

四季的轮回自然而然的到来,这一遭行来,不觉已是深秋,草原昼夜温差较大,到了落日时分,大军便不得已寻了一处蜿蜒流淌的小河边扎营,明日再继续启程。

此时,军营里只剩下狄姜问药,柳枝和红乔四个女子,狄姜和问药多在武瑞安的身边,甚少在外走动。而柳枝尚在病中,龙茗无心管顾,便派了两名精兵打发了她,红乔的行踪便让人分外关注起来。

用过晚饭之后,红乔额外多要了些汤饮去了柳枝的帐中,这不禁让武瑞安和龙茗觉得很是奇怪。

狄姜也是觉得好笑,喝了口茶,打趣道:“听闻红乔与柳枝都是从小跟着昭和公主的婢子,自从柳枝背叛公主之后,二人便决裂了,前几次红乔见了柳枝都是一脸鄙夷,这会儿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怎么红乔却开始照顾柳枝了?”

她这一句犹如惊雷一道,劈在了武瑞安和龙茗心尖。

狄姜一语惊心梦中人,二人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武瑞安和龙茗急匆匆的冲进了柳枝的帐中,此时营帐里只有红乔坐在床边暗自垂泪,而床上躺着的哪里是柳枝?根本是仍在大病中昏迷的昭和公主武婧仪。

“本王就觉得奇怪,婧仪不该如此急切的让我们离开!”

武瑞安面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双目通红,显得动容无比,但是喜悦仍然爬上了他的心头,对于失而复得的妹妹,他喜不自胜。

龙茗的表情也如武瑞安一般激动,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咆哮着,愈渐变大:“如果武婧仪不可以和亲,那么柳枝就可以和亲吗?她会不会也希望自己回去救她?如果我要带她走,她一定会跟我走罢?”

柳枝和武婧仪,他都要救。

龙茗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犹疑了半夜,终于在破晓时分,众人还在休憩之时,他独自跨上白马,朝着高阙城疾驰而去。

可他还没有走出两里地,便见一碧衣女子突兀的站在草原高地之上。

她逆着晨曦,就那么独自一人立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她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是立在了天与地的尽头。

“吁——”

龙茗在她身前刹住马儿,马匹急收前肢,在女子面前一丈处收住了前行的势头。

龙茗走近,才发现此女正是武瑞安的婢女,狄姜。

“狄姑娘为何在此?”

“我在等你呀。”狄姜颜色淡然,一脸微笑。

龙茗蹙眉,也不管她找自己有何事,直道:“此距大军有些距离,晚间天气寒凉,到了夜里更有狼群出没,很是危险,你还是快快回大营去罢!”

“那您呢?龙将军这是要去哪里?”狄姜摇了摇头,分毫也不退让,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然是去救柳枝!”

“龙将军真的觉得,柳枝需要你救吗?”

龙茗蹙眉,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真的觉得,跟着柳枝去突厥,是一件好事?”狄姜陡然提高音调,她目光灼灼,厉喝声让龙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狄姜又道:“你若跟她去,你们的结局逃不过一个‘死’字,且不说突厥宣武两国会否大乱,只说当她侍奉突厥可汗的同时,却要看见你成天地在跟前晃荡,看到你的同时,怕是只会让她更加痛苦,您真的是在为她好吗?”

“……”

龙茗本就木讷的脸上更显迷茫,看得出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狄姜说的这些问题。

良久,他才厉声一喝:“你……你让开!不管怎样,我不能看着她嫁给那样的人!”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去珍爱一个女子?”

“从前你将柳枝认作了对你有提携眷顾之恩的女子,遂拒绝了辰皇的赐婚,抛下武婧仪娶了柳枝,此是错一;后来当你发现是自己弄错了人,便将全部的罪责推在柳枝身上,将她弃于太平府,往来不顾整三年,这是错二;如今你若再因为她的代嫁而引起两国交战,便是错上加错,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你懂什么!给我让开!”龙茗扬起马鞭,眼看就要落在狄姜面上。

狄姜一把抓住马鞭,龙茗便发现自己的右手再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狄姜,只觉身前的女子分明身型单薄,纤若无骨,可自己分明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抽动马鞭丝毫。

“你究竟是什么人?”龙茗坐在马背上,瞪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看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以及如何去爱一个人。”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爱的人,从来都是那个灯会下,温柔体贴的女子,无论她的背景如何,你都不介意,你爱的从头至尾都是武婧仪,为何现在又心疼起柳枝了?”

“若柳枝没有代嫁,你会理她吗?这月余以来,你与她说过的话,恐还没有昭和公主与她说的话多罢?你有什么脸面谈情说爱?”

狄姜缓缓道:“温言细语,体贴相伴,这些都不难,难的是你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乐她说乐,苦她所苦,而不是一厢情愿去给予,给予你自己认为的深情的感情,那不是爱,而是剥夺,以及感动你自己。”

“而且,”狄姜顿了顿,道:“爱也不是怜悯。”

第19章 丹若花神

当晚,龙茗最终还是没有去找柳枝。

狄姜回营之后,问药便拉着她,急道:“掌柜的您大晚上的去哪了?”

“去找一只迷途的小狼。”

“狼还能迷路?”问药蹙眉,气道:“您一定有事瞒着我。”

“哪能啊?”狄姜笑了笑,还是将龙茗欲去寻柳枝之事告诉了问药。

问药听罢,更加生气,怒道:“龙将军真是太感情用事了。”

“是啊,可这是他的缺点,亦是他的优点,这悠悠世上,有情有义的男子能得几人?”

“他有情有义?我看他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鱼和熊掌都想要!贪心!”

“看你如何理解了,旁人的眼光也没什么用,此事最紧要还是要看昭和公主如何想了,等她身子大好之后,或许反应会比龙茗还要激烈呢?”狄姜写了一副治疗风寒的药方,交代给问药,道:“军医此前见过武婧仪,不能让他再见到柳枝,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去把这副药方交给红乔,让她去找军医领药罢。”

“掌柜的……”问药面露难色。

“还不快去?”狄姜瞪了她一眼。

“一定要去么?”

“跑个腿如此简单的事情,你扭扭捏捏的为何?”狄姜没好气,低声怪道。

“掌柜的……您不是说不救活人么?您现在给公主开药方,是不是她……”

狄姜‘啊’了一声,隐秘一笑:“你说对了,昭和公主会死。”

“啊……”狄姜说完,问药的脸变垮了下来。

狄姜见她难过,又是一笑,道:“昭和公主以后都会端坐在高阙城中,成为突厥的王后。武婧仪以后都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对她来说,过去的武婧仪可不就是死了?”

“你是说……”

“是啊,武婧仪往后无论用什么身份活下去,都不能再做公主了。”

“那就好,只要还能活着就好。”问药笑逐颜开,拿着方子便去了柳枝的营帐。

问药办好差事之后,便走回了自己的营帐,此时,狄姜正捧着一本花团锦簇的簿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掌柜的您在做什么?”

“写花神录呀。”

“咦?”问药来了兴趣,立即凑到她身边,急道:“掌柜的花神录有了第五位花神吗?”

“嗯……你瞧瞧这句做引言如何?”狄姜指着集子上,‘丹若花神’之后,有一句五言绝句,诗道:“密帏千重碧,疏巾一抹红,花时随早晚,不必嫁春风。”

“什么意思?”问药一连迷糊,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咏赞石榴的诗句,石榴即是丹若,诗句的意思大概是石榴花层层叠叠的密枝浓叶,就像千重碧绿的帷幕,枝头的榴花像簇挤的疏巾火红。花时本来有早有迟,不必赶着季节,委身于春日的东风。你看,石榴花不与百花争时,任自在夏季开花,不是也把夏日装点得很美吗?”

“此诗赞丹若花自是极好的,可您的花神到底是谁呀?”问药好奇。

狄姜哼着歌,少顷,才吐出了两个字:“柳枝。”

“柳枝?!”问药陡然拔高了音调,大急道:“为什么是她?她从前可是做尽了坏事!为什么连一个心眼坏透的婢女也能封神?”

“婢者,卑也。”狄姜不理她的张牙舞爪,淡淡道:“她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悲?为什么要悲,我也是您的婢女,我每日都很开心。”

“你当世人都如你这般没心没肺?都有我这样好的主子?”狄姜笑了笑,道:“婢女不过是奴仆,她们的地位有时比奴仆更加低微,她们没有单独的户籍,就像牲口一样,可以被贩卖,被奴役,她们有时还会充当家中男主的发泄物,随意抛弃者有之,共享玩乐者有之,总之主人想让你往西,你就不能往东,一切生杀大权都在主人手里。她们没有安全感。”

“所以呢?就因为她是一个可怜的婢女,所以得了您的怜悯么?”问药道。

“天下可爱之人,都是可怜之人,天下可恶之人,亦皆是可惜之人。”

“太深奥了。”问药撇撇嘴,表示自己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