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药见她如此,便自觉的闭上了嘴巴。狄姜则继续埋首走路。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在这样的恶劣天气环境下与问药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她只想赶紧寻一处干燥的地方,将身上黏糊糊的东西全部烤干。

狄姜揉了揉额头,身心俱疲地行走在满是泥泞的山间小道上。

但是古话说的好,屋漏偏逢连夜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只听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下一刻,一道闪电便劈在了狄姜身旁的一棵大树上,焦黑的木块刚燃起火焰,但很快又被天上降下的暴雨浇熄。

“你没事吧?”走在前头的武瑞安听到声响,连忙跑了过来,关切道。他一边说,一边在狄姜身上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狄姜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武瑞安以为她是吓傻了,连忙抱住她,一遍遍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一会我牵着你走,就算有雷,先劈的也是我。”

武瑞安的话将狄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觉得王爷很窝心,但是她身上的颤抖却并没有停止。

狄姜其实不是害怕,而是生气。

气龙神在此作威作福也罢了,竟不长眼的将雷劈在了自己身边!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狄姜大口大口的呼吸,努力平复了许久,才终于放下了紧握的拳头,对武瑞安笑道:“我没事了,走吧。”说完,她牵着武瑞安的衣袖,走在他的前头。

武瑞安略带怔忪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袖子,突然觉得心中一暖。

这样被她牵着……怎么有一种反被她保护着的感觉?

哎,随便吧,反正只要是能越来越亲密,就都是一大进步呀!

武瑞安心里笑开了花,但是却不知狄姜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天上那条龙,飞来飞去的有点晃眼,要不要把她赶走?

这里人好多,不给面子不太好吧?

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罢……

狄姜念及此,头顶却又响起“轰隆”一声。

“快到我身后来!”武瑞安说话的同时,一把将狄姜捞在怀里,护在身下。紧接着,一道闪电直接劈在了二人身前不足一尺之处,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焦坑。

焦坑往外冒着青烟,与狄姜发绿的脸色倒是十分相配。

问药看见了二人的窘境,立即跑回来,关切道:“掌柜的,您没事吧?您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呀?这雷怎么总追着您劈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狄姜铁青着脸,淡淡道。

“您说什么?”问药和武瑞安都是一愣,没太明白她这句话里头的意思。

“我说……忍无可忍,则无需再忍……”狄姜说完,突然睁大了双眼。她的双眸中寒芒毕露,整个人周遭的气息都跟着被压低,这会儿,就连抱着她的武瑞安都感觉到了,气温的突然骤降。

就在狄姜思忖着与龙神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前,该不该先把钟旭长生武瑞安这些凡人妥善安置时,天幕中的乌云突然间散去,暴雨也在一夕之间停止。

天空中云开雾散,天清如碧。

霎那间,太阳的光芒从苍穹直射下来,耀得几人许久都睁不开眼睛。

“这天儿也真是怪,前一刻还刮风下雨的,怎么这么快就出太阳了?”武瑞安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将狄姜放开,让她在草地上站直了身子。

这时,他们的前面突然出现了两名侍女打扮的人,她们穿着素色的纱衣,头顶挽了两个髻,前上去不过二八年华。

“姑姑请不要生气,我家主人说,刚刚只是无心之失,为表歉意,想请几位去府上做客。”侍女的声音只有一个,但是两人却同时张开了嘴,就像是一言一行都是统一的一般。

狄姜几人面面相觑,到最后竟然都看向了狄姜——很明显,那一声‘姑姑’是冲着狄姜说的。

“我们要去吗?”问药试探道。

“去,为什么不去?”狄姜冷哼一声:“既然是赔偿,我们就坦然的接受好了!”她说完,率先大步地迈开了腿。

钟旭和武瑞安跟在她身后,面上都隐隐约觉得有些担心,毕竟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实在不像好人。但钟旭知道,她们至少不是妖精鬼魅,因为他闻不出她们身上有任何的妖气。反而……更像是有一丝丝若有似无的仙气在二人周身飘荡。

狄姜跟着丫鬟往前走,她没有开口问过她们要去哪里,问药也便忍住了心头的疑惑,只跟着她往前走。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久到连自己是怎么走来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但神奇的是,他们没有觉得腰酸腿疼。

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一个山洞前。

山洞巨大,大到比大明宫的正门还要大上一倍,站在洞门前,一股深深的渺小感侵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当然,除了狄姜。

狄姜始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胸中端着的,是十成十的淡定。

“几位请——”丫鬟一左一右站在山洞边,朝着几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狄姜也不跟她们客气,径直大步的走了进去。长生跟着钟旭,问药跟着武瑞安,又接连走进了洞中。

洞里的世界别有洞天。道路两旁的烛火一一被点亮,他们这才发现洞里面的空间比洞口还要大上许多。待走进腹地,却发现足以容纳万人的广场上只中间摆着十余张桌子,其他的地方则全部都是枯草。被摆放整齐的枯草让这个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鸟巢,草堆上塌陷的地方则恰好是一条龙的形状。

“我们这是到了龙神的老巢来了?”问药啧啧称奇,悄悄对狄姜道。

狄姜却不以为意,她依旧抄着手,不等婢女来请,便直接走到最上头的一张桌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既然是赔礼道歉的夜宴,又怎么能让客人久等?”狄姜敲了敲桌子,说完,又对同行的伙伴道:“你们也快坐下吧,饿了这么些天,总算可以吃到一顿好的了。”

狄姜说完,便有丫鬟来伺候另外几人落座。钟旭和武瑞安分别坐在狄姜身旁的桌子,问药紧挨着武瑞安,长生则坐在了最外间。

这里的丫鬟都长得一个模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面对面或许会觉得身前立着的是一面镜子。

丫鬟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有烧鸡烧鸭烧鹅腿,八宝玲珑鱼肉羹,包子馒头春花卷,燕窝鱼翅佛跳墙,而作为饭后点心,瓜果蔬菜被全部切开来,摆成了半人高的果盘,在每人的桌上都放了一盘。

丰盛到连武瑞安见了,都止不住的惊叹:“这也太夸张了!”

“是啊,哪有人会有这样的食量?”长生刚吃完一个馒头,才发现这里的馒头都比外头的瓷实,一个入了肚,就别想再吃下旁的了。

钟旭劝解道:“歇息一会儿,再吃些旁的,馒头不必着急,可以打包带走。”

狄姜听着他们说话,见他们都很高兴,这才稍稍缓解了心头的怒火。

一旁的问药来不及说话,不,或许该说她没有闲工夫说话,她正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猪蹄,啃的不亦乐乎,忘了今夕何夕兮。

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处高台,高台上还有着几张桌子,桌子一字排开,气势十足。狄姜用眼角瞥了眼,发现桌子不多不少,恰是九张。

蛟王龙生九子,各个都是出类拔萃,这在仙界可是一桩美谈。更经常有人打趣蛟王,道:“生来仙胎者,不学无术者十之二三,浑浑噩噩者十之一二,被贬作谪仙者十之三四,那剩下的好神仙,就只剩下你家的这几位了。”

狄姜思及此,便见一行人鱼贯而入,他们径直走上了高台,连看也没看狄姜他们一眼。只有末尾处的女子,对着狄姜微笑地点了点头。

这些人的身影与常人无异,只是身上的衣物都显得有些破旧,并不想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与这个洞穴很相符,但与几人桌上的食物却显得格格不入。对凡人来说,饕餮飨宴也不过如此。

“见过大哥,二哥,三哥。”龙女对上作揖完毕,便落了座。待落座之后,她又对着另一边的五人分别点头道:“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九弟,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都好都好。”几人纷纷点头称是。

待寒暄过后,为首的大哥却微微板起脸,道:“听说你在紫沙河吃了一个妖精,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连地底的那一位也被你惊动,是不是有些过了?”

“四妹自觉有愧,这不,立即请了来饮宴,好赔礼道歉呀。”龙女说完,看向了狄姜。

狄姜一行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只顾着埋头吃饭,但是大哥却被惊到了,连连奇道:“连她都被你请动了,小妹本事可真大。”

“多谢大哥夸奖,那么……半个月后隅支州岛的降雨……我能不能请假呀?”

“怎么又要请假?”大哥微微蹙眉,低声喝道:“这回又是什么道理?”

“这回可真是事出有因!您看,我又是收服紫沙河水妖,又要给法尊做饭,哪一件不是辛苦的差事?等他们走了,我可不得去地底报个到,与鬼君说道说道?”

“这……也有礼,只是……”

“只是什么呀?”龙女不等大哥回答,双眸一闪,灵机一动,转头对七弟道:“你今年是不是没什么事了?”

“没有了。”七弟愣愣地点头。

“那你就替我去罢!”龙女说完,又对大哥道:“七弟已经同意了,您看着办吧。”

“你啊……哎!好吧,那就让他替你去吧。”大哥叹气地说完,正好对上狄姜的目光,他起先一怔,随即面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举起酒杯,做了一个先干为敬的动作。

而狄姜却只是微微点头,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厢问药将自己桌上的食物都吃干净了,又凑到狄姜的桌前,贴着她谄媚道:“掌柜的,我看你胃口不大好,我替你吃吧!”

“嗯。”狄姜点头,顺势放下了筷子。

问药顾自扫着盘子,不时发出‘真好吃’之类的话,狄姜不自觉的揉了揉额心,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您看着我做什么呀?再吃点呀!”问药说着,又将狄姜面前的一盘鱼给端走了,她拎着鱼尾巴,直接仰起头,将鱼整条送进了嘴里。

一旁的武瑞安和钟旭见了,纷纷停下筷子,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你吃慢点,都看着你呢。”狄姜忍不住提醒她。

“嗯?”问药一醉的鱼肉,四下一看,发现还真是都看着自己,她不由得一怒,喝道:“看什么看?不知道我饿了呀?”

钟旭武瑞安和长生这才转过头,自己吃自己桌上的。

狄姜则低着头,一脸的无奈。

等问药终于吃饱喝足,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之后,才恬着肚子,对狄姜道:“掌柜的,一会若王爷问起来,我该怎么说呀?”

“问什么?”

“问这个洞里住着的是什么人呀!”

“哦,这个对武瑞安来说,不过是南柯一梦,过眼云烟。他不会记得,你不必担心。”

“那钟旭呢?”

“钟旭会记得。”

“为什么?”

“他既知鬼灵,必也明白这世上还有仙神往来,他迟早会接触到这一块,让他提前预热,也没什么坏处。”

“哎……王爷真可怜。”

“此话怎讲?”狄姜疑道。

“感觉他费尽心力的跟我们在一起,然而我们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努力合群的样子,真!孤!独!”

“……”狄姜听闻,突然就沉默了。

这是她一直担心的事情,也是她近日来不去想的一件事情,今日被问药提及,她才发现,其实并不只有她在担心。她身边的人,王爷身边的人,或许就连钟旭,心中想的也是这件事。

她没有胃口,便将自己的一盅汤也推到了问药面前,道:“我吃饱了,这些都归你了。”

“多谢掌柜的!”问药喜不自胜,将桌上能吃的都吃了个底朝天。

但是,当问药吃饱喝足之后,却突然又垮下脸,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那上面吃?”

“因为他们是龙神啊,身份尊贵,又怎可与我们凡人小妖同席而食?”

“既然是他们请我们来的,又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就知足吧,吃了人家这么多食物,还废话?”

问药撇撇嘴,最终不再抱怨。

她其实也不是抱怨,就是觉得……崇拜。

她很想跟那位龙女说说话,握握手,但是人家却始终高高在上,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就连下来寒暄两句的打算都没有,真是叫人又生气又泄气……

从龙族巢穴出来之后,问药就一直恍恍惚惚,狄姜好几次问她怎么了,她都不说,只是日渐一日的消沉。

等到了第三日,问药晚饭还是只吃了两碗饭的时候,狄姜终于将她叫到一旁,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哎……我觉得有些生无可恋……”

“为什么生无可恋?”

“您说,我们都是四脚动物,而她能在天上自由的飞翔,还有八个兄弟陪着她玩耍,真是太幸运了!而我……我却只能当一条壁虎,连原型都化不成的壁虎!您说,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呢?”问药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烦闷,狄姜越听越觉得好笑,到最后竟忍不住大笑开了去。

“掌柜的!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笑话我!”问药气得直跺脚,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狄姜想起她这几日的食不下咽,这才渐渐收起了笑意,道:“你不必羡慕她,她只是一条小龙,在我看来还只是未成年而已。”

“什么?她那样还叫未成年?那我……”

“你真的不必担心这个。”狄姜打断她,接连安慰道:“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出龙爪,不是四爪的蛟龙,而是五爪的真龙。你的头上也会长出威武的犄角,你的一片鳞片将比她整条龙身还要巨大。”

“真的?”问药惊喜的张大了眼睛,激动道:“我真能变成您所说的那样的神龙?”

“嗯。毕竟,连鲤鱼都能变成龙不是?你好歹是只壁虎,比起那鲤鱼……实在是要像龙得多了。”

狄姜说完,问药的脸色却更黑了……

番外之《龙神夜宴》

——完。

番外 送别

临安府是明州最大的城镇,是通往太平府的必经之路。这天午时,狄姜几人已经行到了临安府境内,于是决定快马加鞭的赶车,争取能在宵禁之前,赶到城内歇息。

傍晚,临安府的城门近在眼前,狄姜和钟旭却忽然听见了几声呼救。

“救命呀……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想……回家……”

那是一个女子的呼救,声音虚弱,稍纵即逝,若不仔细听,会将其当作是幻觉。

“吁——”钟旭停下马车,撩开了帘子。马车内,问药和武瑞安正在睡觉,狄姜一脸凝重,眼眸中透着些许思疑。

钟旭知道狄姜定然也听到了那声呼唤,直道:“救不救?”

狄姜想了想,点头:“救。”

临安府外,有三道护城河,河水碧绿,波流缓慢,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河道。时至今日,宣武统一天下,已经不再作为护城之用,加之上游为了防洪,筑起了高堤,故而经常有一些河段因水位过低,露出了石滩。

狄姜和钟旭就是在最靠近临安府的一处石滩上发现的她。

她的尸体已经被泡涨,腐烂,双手仍死死扣住身前的一处大石,十指指甲已经外翻、干枯。看上去死了已经有些时日了。

她的右脚脚踝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折叠角度,看上去像是从高处跌落而导致的骨折。

狄姜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石滩前头有一处高地,距离女尸约莫有十丈的距离,在那里,还跌落着一只碧色的绣花鞋。

她发现女子掉下去的地方离临安府其实并不算远,只要有人来寻她,一定可以找到。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竟死在了这里。

“她应该是在那里摔断了腿,然后一路爬行至此,最后因伤势过重无力前行,给活生生饿死的。她到死都还在向前爬。”狄姜叹息道:“我们去城中找人来给她收尸罢。”

“好。”钟旭点头,他说完,便请狄姜上了马车,随即又对着空气道了句:“你也上来罢。”

空气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下一刻,在马车后头,便翩然多了一位身穿碧色青衣的女子。她的衣服与石滩上的女尸相仿,但是神色却大相径庭。她一脸茫然,面色毫无痛苦。

她的左脚搭在右脚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悠着,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就这样,马车带着五人一鬼缓缓驶入了临安府。

时值黄昏,临安府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祥和。路过户籍处时,狄姜还专门嘱咐钟旭停下,让他去瞧了瞧可有人口失踪的告示。

答案是否定的。

钟旭怕女子听了伤心,便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长生看不见车尾的女子,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沉默,直道:“一个大活人失踪了这么久,竟没有亲人来寻吗?”

狄姜一声叹息:“或许她是独身一人罢。”

钟旭将狄姜问药武瑞安送去客栈之后,就带着长生去报告官府了。

官家派人收尸之后,很快便找到了死者张盈盈的夫君,张墨均。

不错,她是有亲人的。

二人结婚三年,相敬如宾,感情甚笃,除了男子经常要外出经商之外,没有别的问题,街坊邻居甚至从未听见过他们拌嘴。

里里外外,张盈盈都尽职尽责,做好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但是她却有一个致命伤,这是她被人诟病的唯一原因。她曾是青楼中的一名清倌,虽然卖艺不卖身,可名声毕竟不如良家子。街坊邻里都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他的夫君不大愿意回家罢。

第二天,张家便开设了灵堂。

灵堂前,挂了一副挽联,挽联上书:人生从容,离时匆匆,忏悔期盼一缕风,再睹音容笑貌,不悔匆匆。

挽联是张墨均手书的,他才气是有的,表面看上去像是一位秀才,但是身上多少也带了些许铜臭味,该是后来才改文从商的。

“你说,从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我了,你喜欢看我坏坏的笑,喜欢我不多不少恰恰长了你一个头的身高,可是我……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你,你说不介意我爱着别人,只求能陪在我的身边,为我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为我生个一子半女,可是我……对不起……我娶了你回来,却连你最基本的奢求都没有做到!我……”张墨均说着,又数次哽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