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很快就上来了,拿铁的中间用牛奶做了颗心的造型,覃青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将那颗心给搅散,也不喝,偶尔抬眼瞥一下对面的朱从嘉,等他发话。朱从嘉喝了一口咖啡,终于开始说正事:“覃青,咱俩把婚离了吧。”

覃青心头仿佛松了一口气,仿佛悬置已久的铡刀终于落下来,砍掉了她心中最后一点留下的理由,她点一下头:“好。”

对面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女朋友怀孕了,我不能让她们母子没名没分。对不起,覃青!”

覃青点头:“没关系,应该的。”

朱从嘉紧紧盯着覃青的表情,又说:“你是个好女人,是我辜负了你。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那个男人。”

覃青没说话,这算不上辜负,本来也没对他抱有什么期待了,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就差一张离婚证了。

朱从嘉接着说:“我看得出来,这些年你的变化很大,可惜我们一直都没在一起,也没什么感情。谢谢你帮我照顾我妈,我会补偿你的。”

覃青直截了当地说:“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朱从嘉盯着覃青的眼睛,仔细地看了又看,没有从中看到半分委屈、不甘和不舍,有的只是淡漠和释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甘心,自己在这个女人心中就没有半分痕迹?还是她另外有人了?

第4章 离婚(下)

朱从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回去拟一份离婚协议书,你看着没问题,签完字就可以去了。”

“哦,好。”

朱从嘉过了一会又说:“这件事我还没告诉我妈,你能不能先不说,我想亲自去跟她说。”

想到曹月娥,覃青才有些不舍起来,自己和朱从嘉离了婚,这就意味着她跟曹月娥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场婚姻虽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幸福,却收获了一个像母亲一样关爱她的婆婆,她俩的关系十分亲厚,旁人都说她们比亲母女还要亲。要是离了婚,就失去了一个关爱她的母亲。覃青想到这点,才觉得惆怅起来。

朱从嘉坐了片刻,见覃青的神色终于郁郁起来,心里好受了一些:“我先去趟洗手间,一会儿送你回去,好吗?”

覃青没有拒绝,她晚上很少出门,尽管苏州也算个不小的城市,夜生活十分丰富,她的生活却跟清教徒一样简单自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覃青坐在位子上等朱从嘉,头顶出现了一片阴影:“这不是覃小姐吗?好巧,在这里遇上你,真是缘分啊。”

覃青一抬头,看见了今天在名仕坊碰到的客人,叫陶什么来着,她有些意外地点了一下头:“你好!”

“覃小姐在等人?”陶蠡挑了一下眉。

“对。”覃青瞥一眼他身后,朱从嘉已经过来了。

覃青起身:“我先走了,再见!”

陶蠡转身,看见了朱从嘉:“这是你朋友?覃小姐不介绍一下吗?”

覃青没有说话,朱从嘉倒是抬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你是覃青的朋友?”

陶蠡嘴角含笑:“对。”

覃青本来懒得跟朱从嘉解释,听见陶蠡这么一说,便说:“算不上,他是宋淮扬大哥的主顾。走吧。”

她越这么,朱从嘉越发觉得她在掩饰什么,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覃青和朱从嘉回到家中,曹月娥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回来了?松鹤楼的菜还和以前一样地道吧?从嘉你怎么不带青青多去逛逛,这么早就回来了。”

覃青看着曹月娥的笑脸,想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妈,我有点累,就先回来了。”

“青青你不舒服,那就赶紧去休息吧。今天在小宋那儿累坏了吧?他们家就是抠门,自己请个徒弟怎么了,我教了这么多徒弟,也没见自己饿死啊。”曹月娥说起丈夫这个徒弟就忍不住有话要说。

覃青笑了一下:“还好,我先去洗澡了,妈。”说完就上楼去了。

朱家是老苏州,在古城区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房子虽然很陈旧,比不上新城区的敞亮干净,但也温馨,充满生活气息,街坊邻里亲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曹月娥拍着儿子的胳膊,跟献宝似的说:“青青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朱从嘉点头:“变化倒是挺大。”

曹月娥用手点在儿子胸口:“你就别不知足了,这么孝顺又这么漂亮的老婆哪里找去。你也是够狠心的,一走六年不回来,让她一人独守空房。也亏得这孩子本分,换了别人,谁不闹翻了天去?你给我加把劲,早点给我弄个孙子来抱。”

朱从嘉拉着母亲在客厅里坐下:“妈,我有话要跟您说。”

曹月娥才注意到儿子的脸色,他脸上并无喜色,又想到刚才覃青的表情,便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跟我说什么?”

朱从嘉深吸了口气:“妈,我这次回来是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很快就要做奶奶了。”

“真的?”曹月娥脸上一喜,一想又觉得不对,“你跟谁的孩子?”

朱从嘉说:“妈,当初我听您的,娶了覃青,但是我并不爱她,您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现在找到真心相爱的女人了,您放心,她是个中国人,不是您担心的洋鬼子,她已经怀孕了,所以我这次回来,是要和覃青离婚的。”

曹月娥抬起手,“啪”一声抽在了朱从嘉的脸上:“你这个畜生,你说什么?”

朱从嘉的头偏了一下,他没看母亲:“我要离婚,娶胡学宁。”

“你这个畜生,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曹月娥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不爱她,当初为什么又要娶她?还让人等你这么多年,替你尽孝道,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怎么对得起青青!”

朱从嘉面无表情地说:“覃青已经答应离婚了。她心里早应该清楚了,我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她不过是在等我提出离婚而已。况且她也未必在等我,恐怕另外有人了,我不怪她,所以好聚好散。”

曹月娥啐了儿子一口:“呸!你少给我推卸责任,青青根本就不可能做那种事。你就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还要把责任推到自己老婆身上去!你要离可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反正你也不回来。我认了青青做女儿,房子铺子全都给她,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说完她就上楼去了,走路的时候左腿不大利索,那是中风偏瘫的后遗症。

朱从嘉知道母亲说的不过是气话,他也不急着辩解什么,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她的儿子,血缘关系在那摆着呢。

曹月娥为儿子的行为气得要死,她走到覃青房门口,犹豫了好久,才终于敲门:“青青,你睡了吗?”

身着睡衣的覃青打开门,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看着红着眼眶的婆婆:“妈,怎么了?”心下已然明白,朱从嘉已经和她说了。

曹月娥拉着覃青的手:“青青,妈对不起你。生了个这么没良心的畜生!”说完呜呜地哭了。

覃青用手揽住婆婆的肩,轻拍她的背:“妈,你别哭啊,没事的,就算是离了婚,你还是我妈,我还是你女儿。”

曹月娥低头抹眼泪,覃青扶她进屋坐下来:“妈,你别伤心。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从嘉他并不喜欢我,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过。他现在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而且快要有孩子了,你要当奶奶了,应该高兴啊。”做奶奶是曹月娥多年来的夙愿,自打覃青结婚起就开始念叨了,可惜她一个人也没法生。

曹月娥听见覃青这么一说,哭得更伤心了,这么好的孩子,她儿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他会后悔的,他不懂得珍惜你,迟早会后悔的。”

覃青没有说话,后不后悔跟她也没关系,只是她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后悔。

覃青以为离婚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双方同意,签了离婚协议书就可以了。没想到还惊动了她的姨奶奶,当初就是姨奶奶将她从老家带出来的,这门婚事也是姨奶奶拍板的,她能嫁给朱从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全都认为她命好。覃青是个外乡人,没有文化,除了长得好,别无所长,朱从嘉可是美国名牌大学的博士生,家在苏州市里有房有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姨奶奶更是把这件事当成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事,如果不是她带着覃青出来,如果不是她送覃青到曹月娥那里学艺,覃青能有这样的好运吗?

可想而知,姨奶奶是坚决反对她离婚的:“你凭什么要离,是他对不起你,你就不要签字,他愿意在外面养小也好,生私孩子也好,你就当不看见!也不能让他痛快!离婚,那真是将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光了,你以后还有脸回老家见人吗?坚决不能离!”

覃青哭笑不得:“姨奶奶,这都什么年代了,离婚很正常啊。又不是旧社会,还允许养小老婆。”

姨奶奶用手点着覃青的脑袋瓜子:“我说你这个蠢丫头,你到底懂不懂啊?你结婚三天,他就一走了之,再回来就是离婚,这要给人知道了,人家怎么编派你?不管什么年代,女人离了婚,那都掉价了,不值钱了,以后想嫁个比这个好的,门儿都没有!现在老家人人都知道你嫁了个好人家,你要是给离了,咱的脸往哪里搁?我可丢不起这个人!”说白了,还是老太太自己觉得面上无光。

曾经有一度,覃青也反省过,到底自己哪儿做错了,朱从嘉为什么总找借口不回来,她很惶恐,总是战战兢兢的。后来妹妹鼓励她不要活得像个老年人那样,应该多学点东西充实自己,多接触一下新事物,她报了夜校和培训班,买了电脑和智能手机,结识了不少朋友,了解到很多新事物,人生打开了一个广阔的新天地。“你要不断学习,让自己进步,这样才能缩短和我姐夫的距离。”这是妹妹覃虹的原话。现在想想,妹妹怕是早就看出这段婚姻的问题所在。她的努力虽然没能够挽留住婚姻,却让她开拓了视野,不再像个井底蛙,笼中鸟,慢慢找到了自信。

“姨奶奶,现在是他要和我离,他不愿意养小老婆,我总不能死皮赖脸不离婚。再说我也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耗在一个连家都不着的男人身上,这婚也是早该离了。”不过是由于撇不开婆婆的情面,才没有主动提离婚,那么得过且过,居然也过了这么多年。

姨奶奶气得脸上松弛的肌肉都在颤抖,她生气地甩手:“行了行了,我管不了你了,你爱离就离吧。你现在翅膀硬了,都开始忘本了,我的话你再也不会听了,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这话说得覃青有些难受,当初父母意外双亡,才十五岁的她当爹又当妈,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远嫁苏州的姨奶奶回到乡下,带她来苏州做工,那时候她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丫头,现在的一切都是姨奶奶带给她的,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对不起,姨奶奶,就算是离了婚,我也会活出个人样来的。”

婚到底还是离了,老宅子没给覃青,铺子也没给她,因为这些都不是朱从嘉的财产,他只给了她二十万的分手费。曹月娥私下里给了她一套五十多平方的小公寓,毕竟朱从嘉才是她亲儿子,将来养老都还得指着他。覃青感激不尽,这个婆婆,对她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第5章 事业

就如同当初闪电结婚一样,这次离婚也异常迅速,如果不是中间隔了六年之久,差不多也算得上是闪婚闪离了。一段婚姻,六年时间,覃青跟那个称为前夫的男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一个月,这应该又能为人家茶余饭后提供一些谈资了。

住在老城区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没有秘密,就是跟乡下的院子一样,谁家的猫偷吃了鱼,很快都会被整个院子的人知道,覃青一离婚,自然也就被街坊邻里知道了。有人同情,自然就有人幸灾乐祸,虽然错不在覃青,她也不愿意消受这玩味探究的目光。她离了婚,自然也没必要再住在这里,只是曹月娥给她的那套房子一直都在发租,这一下子也收不回来,起码还要等上大半个月。

曹月娥倒是想留她继续住下去,朱从嘉离了婚就去了美国,覃青搬出去,家里只剩下老太太独自一人了。覃青虽然舍不得,却知道不能再留,自己房子住不进去,她一咬牙,搬到店里去住了。

这家叫做朱志西服定制的店名非常普通,不像名仕坊那么高大上,店名是创始人的名字,也就是朱从嘉老爸的名字,开了二十多年了。朱志原本是个裁缝,后来跟着一亲戚漂洋过海到南欧,在意大利学习西服制作,九十年代初回来开了这个店。覃青到裁缝店学徒的时候,朱志已经不在了,由曹月娥开着,后来曹月娥中风,就不能做活了,本来店子都关了张,覃青等她身体好一点,自己又将店子开了起来。所以现在这家店,基本上是覃青一个人撑起来的。

说起来,覃青对这家店的感情比对朱从嘉的深多了,离婚的时候,覃青也考虑到了这家店。朱从嘉自己不会做衣服,曹月娥也做不了,如果覃青离开,这店只能关门。覃青和曹月娥都不愿意看着店子关门,便商量出解决办法:店依旧由覃青开着,收入对半分。朱从嘉没有异议,有人给他家赚钱有何不可?覃青虽然可以另外开店,但是一切都要重新张罗,要本钱不说,最主要的,肯定会失去一批老主顾。

店子位于古城区和新城区交汇处,坐在店里就能看见新城区的高楼大厦,铺子还是朱家早些年买的。苏州搞大建设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一片要被拆了,每天都在等拆迁通知,最后等来了这一片维持原样不变的公告,新城区往边上拓展。

两层楼的店铺不大,单层面积六七十平方,楼下是店面和工作室,楼上是储存室,用来存放布料和其他材料,还隔了一间几平米的小休息室,是供覃青平时午休用的,如今她将自己的行李搬了来,吃住都在这边了。

一大早,覃青开了店,将店子从里到外麻利地收拾干净,出门去买了份早餐回来,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翻看着最新一期的《时装男士》,了解一下当下的男装潮流,学一些配色和装饰搭配。她的店以定制男士西服为主,一般来说,做男装的都以男师傅为主,覃青因为跟师父学的就是男装,所以后来也都以制作男装为主,她的存在常常令男顾客感到意外,也因为这个,她的回头客非常多,这也难怪,衣服做得好,做衣服的师傅也美,顾客为什么不捧场?

说起手工西服制作,其实是件比较枯燥的事,因为西服的版型是固定的,创造性很小,师傅们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从事着同样的事情,量尺寸,选布料,裁衣,缝纫,衣服最大的区别,也就是面料的不同。

覃青去上服装设计培训班的时候,认识了一些爱好服装制作的朋友,有人曾经想要来店里跟她学做西服,但是坚持不到三个月就走了,因为实在是太枯燥了,没有创造性。覃青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在她眼里,每件衣服都是不同的,面料、里料和衬布的搭配不同,衣服呈现的效果就不一样。版型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可以适当调整一下,就会有不同的效果。而且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缝出的衣服,覃青觉得很有成就感。

覃青还喜欢捕捉一些时下流行的时装元素,将它们放到自己制作的西服中去。所以她定了几种服装杂志,有空就翻翻,有时候也能自己做点设计,给生活加点小惊喜。

说起来,没有订单的时候,覃青的工作还是挺清闲的,她可以像现在这样搬把椅子在走廊上喝茶晒太阳。暮春的阳光异常温暖,门前的柳树已经开始吐絮了,覃青看着从眼前飘过的柳絮,蹙起眉头,又要把帘子挂起来了,否则柳絮就会飘进屋里,粘在面料上。做西服的面料绝大部分都是羊毛的,很容易粘毛。

她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去找门帘,她的小徒弟李子烨赶紧巴巴地过来:“师父,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

李子烨是曹月娥娘家亲戚的孩子,今年才十八岁,这小子不爱学习,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亲戚不愿意孩子到处浪荡,便送到覃青店里来学艺。刚开始这小子心里还老大不乐意,但是一见到覃青就同意了。倒是覃青有些犹豫,曹月娥拍板同意了,说她一个女人在店里,有个男的帮忙挺好的,覃青只好答应下来。李子烨虽然年纪小,但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包揽了店里所有的跑腿活和力气活,给覃青减轻了不少负担。

覃青说:“我在找去年收起来的门帘,我给放哪儿了?”

“什么门帘?”

覃青上楼打开储物柜,翻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捧着下楼去。李子烨赶紧迎上来:“师父,我来。”

覃青将盒子放到他手里:“沉,小心!”

“好。”李子烨对盒子的重量有些出乎意料,“哇塞,什么东西这么沉啊?”

覃青下了楼,拿出一块抹布,轻轻将盒子面上的灰尘给抹掉:“珠子串成的帘子。你搬个凳子,将帘子挂起来。”

李子烨已经打开了盒子,看见里面满满一盒子晶莹的珠子,惊叹了一句:“师父,这么少女的东西,要挂在我们店里吗?”

覃青说:“嗯,这个季节柳絮太多了,容易粘在毛料上,挂个帘子隔一隔,总比没挂好。”这个季节天气已经暖和了,覃青不爱开空调,关门又太憋闷,所以才挂上帘子。这珠帘还是覃青自己一颗颗串起来的,细细的密密的,整副挂上去还是很漂亮的,不过相对于他们男装店来说,确实有点少女了。这也是为什么挂了还要摘的缘故。

李子烨爬上凳子,将帘子挂起来。覃青在下头将缠在一起的帘子解开来,捋平。李子烨挂好帘子,从凳子上下来,用黑白分明的眼看着覃青:“师父,你真和我表姑的儿子离婚了?”

覃青愣了一下:“你又知道了?”

“嗯,听我妈说的。是真的啊?”李子烨斜眼看着她。

覃青点头:“嗯,离了。”

李子烨笑起来:“离了好,他就是有眼无珠,白耽误你的青春。”

覃青听他小孩子说大人话,不由得笑了:“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我哪里小了?站起来我都比你高了大半个头了。不要小瞧人,我比你懂的多得多。”李子烨挺直了身形,努力证明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正说着,有人掀开帘子进来了:“我就知道她在店里。小青。”

覃青有些意外地看着进门来的姨奶奶,顿时笑靥如花:“姨奶奶,您来了?快进来坐,子烨,快倒茶。”老太太前几天还在生她的气,没想到今天就来她店里了,可见并没有真跟她计较。

姨奶奶并不急着进来,扭头对门外说:“就是这里,进来吧。”

覃青看向门外,一个男人掀起帘子进来了,男人五官周正,中等个子,就是略显胖。他见了覃青,五官立即鲜活起来:“你好!”

覃青微愣,下意识地说:“你好,欢迎光临!”

姨奶奶拉着覃青的手说:“这是我姨孙女小青,这个是小刘,刘立强,他听说你做手工西服,想过来看看,我就领他来了。小刘是开公司的,开了个文化公司,是个成功人士。”

刘立强略尴尬地笑了一下:“您过奖了。覃小姐的店子很不错啊,这西服都是你做的?”

“对,您是要定做西服吗?需要做什么用途,可以跟我说说,我给您推荐一下。”覃青从未相过亲,一时间没有领会到姨奶奶的意思,以为对方就是来做西装的,非常熟练地给对方介绍起店里的西服来了。

刘立强倒是兴致勃勃地听着。姨奶奶一个劲地给覃青使眼色,她也没看见。

第6章 强吻

李子烨是个人精,一看就看出端倪来了,赶紧过来对覃青说:“师父,你去陪姨奶奶,我来给这位先生介绍吧。”

“好。刘先生,失陪。”覃青看姨奶奶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便撇下刘立强去陪姨奶奶了。

刘立强眨眨眼,看着覃青的背影。李子烨干巴巴地说:“先生您看这边,这是晚礼服…”

剧本有点没照姨奶奶设想的那样来,她见姨孙女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小青,你看这个刘先生怎么样?”

覃青不解地看着姨奶奶:“什么怎么样?”

姨奶奶说:“他今年三十四岁,本地人,大学毕业,有车有房。也是离过婚的,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跟着她奶奶,不用自己操心。他想娶个贤惠的女孩,以前那个就是太贪玩了,我觉得你挺合适的,就带来给你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覃青总算是明白了,姨奶奶这是在给自己介绍对象呢,她为难地说:“姨奶奶,这,这也太急了点吧,我才离婚几天啊。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就直接把人带来了。”

姨奶奶瞪她:“这跟离婚多久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现在是单身了,谈朋友怎么了?谁还说闲话不成?你看着觉得怎么样?给句话!”

覃青低头说:“算了吧,我暂时没想结婚。”她刚结束一段婚姻,还没适应新身份,就马上要开始另一段婚姻,是不是太快了点。再说她也没在上一段婚姻中觉出什么好滋味儿来,对婚姻真没多少期待。

姨奶奶苦口婆心:“你今年都26了,又离过婚,该抓紧了,你不趁着你还年轻漂亮赶紧找,你想等到什么时候?等你到30岁,还能找到什么像样的男人?条件好的男人可不会等着你去挑。”

“可是,我、我不…”覃青有点说不出口,她不想给人做后妈,但是她自己是个离了婚的人,也没什么资格挑人。虽然没资格挑人家,但是她现在也不想结婚。

姨奶奶拍拍覃青的手:“我看小刘挺好的,这样吧,你跟他相处一下试试,看合不合得来。”

覃青急忙说:“姨奶奶,我看还是…”

姨奶奶又打断她:“不管怎么样,先相处一下试试,啊?”

刘立强已经过来了,面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覃小姐真是能干,衣服做得真好,令人佩服,这年头会女红的女孩已经不多了。非常有幸能认识慕覃小姐,不知道能不能交个朋友,这是我的名片,覃小姐可否赐我一张名片呢?”他说着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姨奶奶用手推了覃青一把,目光炯炯,似乎她不同意就要把她烧成灰,覃青只好去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他:“您过奖了,以后有需要做衣服的话,可以跟我联系。”

刘立强看着覃青,眼睛似笑非笑:“给打折吗?”

李子烨在后面接话:“对不起先生,我们店是良心价,从不打折。您放心,一分钱一分货,绝对是物超所值的。”

刘立强本来是想跟覃青调笑,被李子烨这么一打岔,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容:“不打折也没关系,我相信肯定是物超所值的。”

这时店里正好来了一名客人,李子烨对覃青说:“师父,我肚子疼,去上厕所,你接待一下。”

覃青有了客人,自然不用再应付刘立强,转身去接待客人了。姨奶奶和刘立强凑在一起说了些什么,最后姨奶奶说:“小青,我们先走了,你忙你的。”

覃青赶紧说:“好的,姨奶奶慢走!”

刘立强说:“覃小姐再见!”

“再见!”

来的是老顾客,因为身材发胖,西装需要稍微改大一点,覃青给他量了尺寸,记下他的需求后,客人留下衣服就走了。覃青将衣服拿到工作室去修改,尿遁的李子烨出现了:“师父,刚才那男人是不是想泡你?”

覃青头也不抬:“你瞎说什么呢?”

“你别想瞒我,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我跟你说,师父,这男人不行,太胖太老,配不上你,坚决不能要!你要是找了他,那绝对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李子烨说得斩钉截铁。

覃青忍不住笑了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十八岁的少年眼中,的确是老了:“根本就没有的事,去外面招呼客人吧,我要忙了。”

李子烨说:“师父,你让我来改吧。”

“昨天叫你纳的布呢,拿来我看看。”覃青在工作上完全是另一个风格,说一不二,不像在生活中那么不懂得拒绝人。

姨奶奶果然没有死心,回去之后给覃青打电话:“小刘对你特别满意,他要是来约你,你一定要去见啊。”

“姨奶奶,我真的不想…”

姨奶奶又打断她:“你反正现在也是单身,就算暂时不想结婚,多认识几个朋友总是好的,多接触一下,没准跟你很合适呢。”

覃青了解姨奶奶的脾气,她认为是为你好的事,会好言相劝,劝了你还不听,她就会骂人。覃青无奈地想,看来是不能说服姨奶奶了,只能从那男的那里入手了。

于是这个星期天,覃青就坐在了一家西餐厅里,约她见面的,就是身材发福走形的刘立强先生。覃青爱看金星秀,她记得金星在一期节目中说过,中国的男人一旦结婚生子,因为心理上放松,身材就不可遏制地变形走样,刘先生应该也属于这一类的,只是他已经离了婚,难道没想过把身材练回去?

覃青很少吃西餐,拿着刀子割了老半天,也没能把牛肉切开来。刘立强就体贴地将自己已经切好的牛肉放到覃青面前:“女士请慢用。”

“谢谢!”覃青心里非常懊悔,为什么非要点牛排呢,随便弄个别的也好啊,不过牛排好像也是刘立强点的,只因她说了一句不怎么吃西餐,所以点菜全都是他代劳了。虽然接触的时间非常短,但足以看得出这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喜欢替人拿主意,包括来西餐厅、给她点菜。

这顿饭就在刘立强口若悬河地说他的创业史、覃青一直在思索如何开口拒绝对方以后的邀请中结束了。覃青决定在分别的时候直接跟对方说,她去洗手间洗了个脸,根本不用补妆,今天她是素颜赴约的,穿的也是日常着装,完全没有打扮,就是为了给对方留个自己并不郑重的印象。

洗完脸刚走出洗手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覃青吓得刚想尖叫,就听见对方“嘘——”了一声,扭头一看,是个有点面熟的男人,覃青认了出来,是前阵子刘朝霞店里的那个顾客,叫陶什么的。

覃青扭动自己的胳膊:“你干嘛?放开我!”

陶蠡当时给了覃青名片,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能接到她的电话,然而他的希望还是落了空,他估摸着在松鹤楼遇到的那个男人可能就是她老公,便死了心。没想到今天和朋友出来吃饭,吃着吃着,就发现了好玩的事,那个曾经让他抓心挠肺的女人居然和另一个男人在吃饭,坐的还是情侣卡座。陶蠡全程观看了那个男的殷勤地为覃青切菜,为她添水,递纸巾,这要不是有奸情,说出去谁信!

陶蠡将覃青拉到一个被高大盆栽挡着的角落里,勾起嘴角,眼中含笑:“覃小姐好兴致啊,周末和老公出来约会?”

覃青下意识地说:“才不是。”

没想到陶蠡下一个动作是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覃青这辈子哪里遭遇过这种阵仗,她抬起手就朝对方扇过去,却被陶蠡抓住了手腕,并将她的另一只手也禁锢住了,完全动弹不得。覃青气得满脸通红,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男人和女人体力上的差别。陶蠡的舌头居然还伸了进来,覃青下意识地拼命用舌头去推,被陶蠡卷住,狠狠吮吸了几下,就在覃青准备合上牙齿咬他的时候,他却迅速退开了,以手指固定着她的下巴,在她唇边吹气说:“覃小姐吃的是黑椒牛排,我也喜欢,下次换我请你吧。”

覃青气得要死,抬起脚,在他光可鉴人的皮鞋上狠狠踩了一脚:“流氓!放开我!”猛地推开他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