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婶!”恪纯的惊喜溢于言表,“皇叔她听到你的话了,她醒了,她真的醒了!”她急切的抓着婉辞

冰凉的手指,努力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萧霁睿神情依旧淡然,深吸了口气,才道:“别惊动了她。”

恪纯不迭点头,把她的手放进棉被里。一颗心终于安放,向着萧霁睿道:“皇叔,小婶婶是我的大恩人呐

。”

萧霁睿缓缓道:“朕回去立即着皇后晓谕六宫。颖贵人慕氏幽闲表质,柔顺为心。晋为正五品从容。”

恪纯一怔,呐呐道:“小婶婶不爱这些地。”

萧霁睿清朗一笑。“但是她值得这些。”

“这些名分赏赐的最是没用。”恪纯忿忿道,“不过是让人多了嫉恨的理由罢了。小婶婶也不会领你地情

。”

萧霁睿饶有兴味的问道:“那你要让朕给她什么赏赐?”

恪纯眼珠子灵活地打转,笑道:“那就请皇叔完成她一个心愿,无论何时何地为何而提。皇叔都要应允。

萧霁睿朗声笑道:“你倒是会为她讨赏,偏要拿朕做人情。”

“君无戏言么。”恪纯俏皮的吐舌,却又止不住的打了个呵欠。

萧霁睿摇头道:“时候不早了,这几日你也累着了,回去休息吧。”

不料恪纯固执道:“我要陪着小婶婶,等她能对我笑跟我说话才行。”她抑制打呵欠的冲动,把萧霁睿推

出门外,“皇叔你去休息吧,这几日你也跟我一样。守着小婶婶寸步都没离开。”

隔日,婉辞悠悠醒转,身边恪纯正睡得香甜。她挣扎着起身。霜娥欣喜的飞奔到她面前,问道:“小姐。

你终于醒啦?头还昏么?”

婉辞摇了摇头道:“应该没事了。好像颈子有些痛。”

霜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总算老天庇佑。也幸好公主反应及时,打昏了定嫔,要不然那一针刺下去

,可让人不敢想像。”

婉辞勉力笑道:“这不没事了么?恪纯她可是累了?”

霜娥点点头,又是感叹又是抱怨道:“她也是真心忏悔,悔得肠子都青了。衣不解带地留在这,也愣是不

让我进来。若不是昨日看小姐似有醒来的迹象,她还死撑着呢。我让她休息去,她偏生不肯。结果大半夜的

睡着了,我没法子,也不敢惊动她,就让她跟你挤一块了。”

婉辞默然点头。想起那日隐约听到的话,不甚明朗,却又仿佛清晰可辨。“宫里没有发生别的事情吧?”

霜娥摇头道:“没有,皇上晋了小姐的位分,如今已是正五品的从容。饶是这样,公主还不肯依,非要皇

上允小姐一个承诺才罢休。”她眼睛亮晶晶的,倒是真心赞赏。

婉辞转头望向熟睡的恪纯,犹带天真清甜地笑容,心道:这丫头可真会要赏赐。她转念一想,问道:“定

嫔呢?”

“定嫔疯了。”霜娥心有余悸地道。

婉辞淡淡的出神,半晌方道:“是么?”

“小姐…”霜娥还想继续,婉辞微一抬手,制止了她。身旁的恪纯被她们地言谈惊醒,迷迷糊糊的睁眼

,却见婉辞平平安安地正对自己微笑。

“小婶婶!”恪纯喜不自禁,抱住婉辞激动地落泪,“我好怕你都不愿意醒过来。”

“怎么会?”婉辞柔声笑道,“我还有很多割舍不下的,怎会不肯醒过来。”脑海里似乎回响起当日地话

,似乎有一个人说,坚强的她一定会醒,那笃定,比她还甚。

霜娥拨开恪纯的手,抱怨道:“公主可别再晃小姐了,免得她又晕倒,倒是公主又该自责了。”

恪纯赶忙松开手,把婉辞扶正,让她躺下。“我一时忘了形,你还是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婉辞轻笑道:“那是霜儿跟你玩儿呢,存心吓唬你的。”

恪纯不依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她吩咐霜娥道,“快去请太医过来看看,还有,让他们煎了药送过来

,一刻都不准耽搁。”

“我的小主子,奴婢遵命。”霜娥笑着退了出去。

两日后,碧云过来宣读诏书,正式册封婉辞为从容。

寺院内滞留的一众嫔妃纷纷上门道喜,恪纯不胜清扰,逼得太后下令,方才清静。贞妃亦着人送来厚礼。

更有亲笔信函,嘱咐婉辞好生养病,贺喜她苦尽甘来。

将赠礼悉数分给这些日子以来悉心照料她与恪纯的宫女太监。皆大欢喜。婉辞却没有众人的喜悦,敏感的

她已然闻到宫里渗透而来地血雨腥风。

紫宸宫。镜子里映着于冰艳明艳绝丽的面庞。双唇紧抿,目光冷凝。明珠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悄声打量她

,斟酌着该有的言语。

身后响起轻快地步履声,明珠还没等回头。便听到明霞欢喜的声音。“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定嫔疯了。

明珠握着梳蓖地手不禁一颤,不慎扯落于冰艳一根发丝,她忙退后一步,跪下惶恐道:“奴婢该死。”

于冰艳视若无睹似的,淡淡起身,问道:“定嫔疯了,我何喜之有?”

明珠慌忙使眼色给明霞,明霞骄横的撇过头。讨好的向于冰艳道:“定嫔一疯,二皇子便没了最大的靠山

,大皇子体弱多病。娘娘只要利用这次机会,何愁大事不成?”

于冰艳居高临下地扫视她一眼。复又坐了回去。任明珠继续为她梳妆,明霞依旧不解的跪着。毓妃并没有

她想象的那般夸赞她。“娘娘…”明霞欲言又止。

于冰艳的目光透过镜子,直直的射在明珠脸上,明珠心头一凛,忙高声道:“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掌嘴三

十!”

明霞懵懂的求饶,连声道:“娘娘,奴婢是一心为娘娘啊。”

于冰艳不理不睬,直到外边的太监把她远远的拖了出去,仍听到她求饶的声音。明珠低下头,手微微颤抖

,忙定了定神,稳稳地将一支云凤纹金簪插在于冰艳发髻上。

“你倒是为她考虑,减了她的罚,怕她是决计不会领你的情。”于冰艳微扯嘴角,凤眸上扬,扫过明珠地

脸。

明珠忙道:“奴婢心中只有娘娘,奴婢心想,娘娘如今仍是用人之际,小以大戒,想必明霞会明白娘娘的

良苦用

“本宫从不愿把心思浪费在没有用地人身上。”于冰艳冷笑道,“不过既然你为她求情,本宫便卖你一个

人情。你知道怎么做就好。”

明珠躬身道:“谢娘娘仁厚之

“本宫从不是善类,你当真不怕跟在本宫身边,一着不慎,便是明霞地下场?”于冰艳语气漠然的问道。

明珠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敢,娘娘是奴婢地主子,奴婢敬重娘娘,能为娘娘做事,有娘娘时刻提点,奴

婢受益匪浅。倘若一着不慎,也是奴婢愚钝,没有资格为娘娘办事,奴婢甘愿受娘娘责罚。”

于冰艳淡淡一笑,道:“你这般忠心护主,本宫自然明白。”她凝注镜中的自己,悠悠笑道,“锦儿已经

获得慕婉辞的信任了?”

明珠应道:“是,娘娘的计策万无一失。”

“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慕婉辞也不例外。”于冰艳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聪明的人往往对身边示弱

的人有天性的保护欲,适当的给她机会,所有的防范都不足为道。”

明珠点头称是,心下叹服。于冰艳貌似柔柔的一笑,却透着凌厉的锋芒。“定嫔她,疯得可真是好时候。

“皇上预备如何处置定嫔?”颐华宫里,沈沁如将御膳房烹制的点心亲手捧给萧霁睿,挥退左右的人,轻

声询问道。

萧霁睿闭目不答,半晌方道:“太后下了懿旨,勒令她闭门思过,就按太后的意思。”

沈沁如默默点头,复又问道:“是不是要搬离现今的处所,另择别的地方安置?”

萧霁睿不知不觉有些不耐,抬手道:“太后既没有交代,皇后可以自行决定。”

“皇上,二皇子是随定嫔一起迁走,还是寄养于别的妃嫔处?”沈沁如神色依旧平静,问题却接踵而至萧

霁睿猛然回身,犀利的眸子投注在她脸上,责道:“我朝从前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可供皇后斟酌么?”

沈沁如依然淡然如故,缓缓道:“那是先人的做法,并不是皇上的意思。”

萧霁睿忽然领悟她的深意,沉默许久后方道:“朕会斟酌再三,给皇后满意的答复。其羽这些日子可好?

沈沁如笑了笑,应道:“羽儿一向与容儿一同学画,跟容儿学了不少,如今乖巧懂事许多。前些日子还给

恪纯写了平安信,问候恪纯的病情。”

萧霁睿亦欣慰的点头道:“如此甚好。等母后回了宫,容儿可以回到贞妃身边,无须再打扰皇后,你的身

体素来孱弱,两个孩子对你而言,负担重了许多。”

沈沁如微微一笑道:“臣妾谢皇上体谅。不过,臣妾近日梦见故王妃,多有感慨。容儿跟她生母性情如出

一辙,臣妾很想和容儿多些相处的时日。贞妃的身子往下去不大灵便,不如就让容儿留在我宫里,省得以后

搬离辛苦。”

萧霁睿细细思索后,方道:“贞妃这次在外面受了惊吓,她与容儿感情甚笃,有容儿陪在身边要好些,相

信容儿也会惦念贞妃。”

沈沁如微微叹气,屈膝行礼道:“臣妾只愿皇上能向关怀容儿一般为二皇子择一稳妥的去处,臣妾也便安

心了。”

萧霁睿眸中光芒一闪而逝,良久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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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风满楼(上)

萧霁睿的离开让颐华宫陷入短暂的寂静中。薄薄的晨光里,淡青色的晨雾把皇帝的车隔绝在目力所及的范

围之外。沈沁如微不可察的叹口气,摇红给她围上披风,不解的问道:“娘娘为何要保定嫔,从前在王府,

仗着皇上对她有几分宠爱,她素来都是仗势欺人,从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娘娘何必为她考虑再三?”

沉沉的收回视线,沈沁如淡淡然道:“本宫保的是后宫平安、国家安定,坏事若能顺利的解决便是好事,

本宫也能高枕无忧。”

她忽然想起婉辞。有些后悔当初轻易的答应婉辞去了寺院,或许她在,有一个人能与她分担压力,出谋划

策,或许会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让幕后的元凶现身。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响起太后临走之日那句的那句

一切有你,她方才明白那句话的真正含意:一切由你。

原来如此。

她轻轻地笑了,声音渐渐上扬。

摇红不明所以,试探的问道:“娘娘?”

沈沁如看向自己的手,雪白如玉,忽的缩了回去,收敛笑意,面色平静如常。“一切由我,是么?”

三日后,皇后晓谕六宫,疯癫的定嫔并没有受到处罚,只是因为人已疯癫便迁离所在的宫殿,搬至佛堂边

的偏殿。懿旨里是让她承受佛祖的庇荫,好早日康复。

事实上六宫里更关心的是二皇子的安排。

宫中众多嫔妃有子嗣的却不多。华昭容养育大皇子,却被御医断言大皇子活不过双十年纪;皇后育有三公

主其羽;贞妃抚养大公主祉容,且此时又有身孕;赵婕妤所诞育的二公主早夭;毓妃位分最高,却没有子女

随侍一旁。按说,养育二皇子地人选中毓妃最为名正言顺。但皇后显然迟迟未做决定,仅把二皇子留在颐华

宫,亲身管教。

二皇子自幼不得萧霁睿赏识。加之他是定嫔唯一希望,不免宠溺有余、严苛不足。二皇子与定嫔感情深厚

。却孤僻寡言,兄弟姐妹间也只祉容与他亲厚。自被带进颐华宫后,他从不服气皇后的管教约束,时时刻刻

想念着偏殿里的定嫔,一逮着机会便要去看望定嫔。他进不去。便无时无刻地跪在殿外,为定嫔诵经。

沈沁如自秋冬以来,病症始终断断续续的反复发作。加上后宫琐事繁多,实顾全不到对二皇子地固执倔强

给予谆谆教导。

沈沁如才服药歇下,却听到其羽一路哭着跑进来,不由分说的抱住沈沁如哭诉道:“二哥哥欺负我,我去

拉他一起玩,他倒把我推开,连扶都不肯把我扶起来。母后。您要帮我狠狠地责罚他。”

沈沁如撑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你明知道你二哥哥与他母妃不得相见。偏生还去招惹他,羽儿。你不

能总是这般任性的。他是你哥哥。你该敬重他、关心他。”

其羽不依道:“我不管,他欺负我。他都不把我当妹妹,我不要看到他,母后您把他赶出去,随便哪个母

妃宫里都可以,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沈沁如不住的咳嗽,斥道:“你如今越发不懂事儿,不懂礼数。”她远远的唤道,“挽绿,把羽儿带出去

换身干净地衣裳,晚上,皇上会过来用膳,我不准你在你父皇面前多嘴,要不然,我必重重罚你。”

其羽越发哭哭啼啼。“母后越来越不疼我了,你总是帮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