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真正让山庄隐于无形的,是神奇的障眼术。

记得送走萧潜后,容悦回头就向穆坤打听这个,穆坤轻轻一笑:“雕虫小技耳!”矮小的形象顿时变得无比高大,平庸的面貌也染上了异彩,让容悦油然而生敬意,忽闪着明亮的大眼睛问:“这么说,二师傅您也会?”

卢骏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自豪地宣称:“你二师傅会的多着呢,那什么贵宾身边的高人,哪里比得上他。”

容悦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若能用障眼术把她们住的地方隐藏起来,让容徽找不到就好了。

容徽肯放她们走,不过是被假仙姑的几句话吓到了,自己刚好又病着,人在病中最脆弱,最容易接受心理暗示。等他身体好转,精神力恢复,自然会发现问题。

容恬已经许亲,接下来就是她和容怜。她是老三,若撇下她,单给老四容怜许亲,容徽怎么跟外界交代?

所以他反应过来后,一定会把她们弄回去,先把容悦卖掉,尽可能收取高价,再想办法摆布萧夫人。这样,容家二房就彻底从容府消去了痕迹。

容悦也想过和母亲走远点,走到容徽找不到的地方。可那样,容家和萧家的动静就不好打听了。正左右为难之际,穆远手下所展示的异术给了她灵感。

她们沿途住客栈用的是假名,连对郑珩母子都不曾吐实。即使如此,买下庄子后,容悦仍恳求郑珩隐瞒消息,说怕郑家大宅的人知道了跑来闹,她们孤儿寡母,无权无势,惹不起。

其实压根儿不需要她交代,郑珩自己更怕被瑞伯发现。

容悦判断得没错,他确实是背着家里卖庄子,原因却不是缺钱。

真正的理由是,这座面积最大的农庄,是赵夫人最得宠时从瑞伯那儿要来的。那时瑞伯一心宠着这对母子,打算将家业传给郑珩,所以舍得。现在瑞伯移情别恋,改抱别的女人,也不再有废长立幼的心思。赵夫人带着儿子避出来,一是不想参加内斗,怕曾经令兄弟们眼红,如今失去父亲庇护的郑珩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二来,也怕瑞伯向他们索要原来头脑发热时的赠予。

可躲出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瑞伯铁了心要收回,完全可以召他们回去,甚至亲自跑来农庄索取。

赵夫人母子商量了许久,最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如干脆卖掉,把庄子换成现银。

全部卖掉太惹眼,卖掉一半总可以吧。对外则宣称赵夫人身患重病,需请名医调治,同时到处放话,收购各种珍贵稀有的药材补品,以便将来圆谎。

到那时,庄子我卖了,钱我拿去给母亲治病了,你能奈我何?

所以,容悦完全没必要担心这对母子会说出去,他们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这事过早泄露,至于将来如何,那是将来的事。

听说新邻居业已入住,郑珩带着一篮子水果点心前去敦亲睦邻,走到山口却呆住了,只见谷中云雾茫茫,房子在哪里?人又在哪里?

摸到谷底仔细打量,依稀看得见田畴和田间供庄户歇脚的小屋,果树茶园亦隐约可辨,唯独那座修成四合院的庄子,杳不可寻。

郑珩大惊,回去禀知母亲。赵夫人虽只是普通富室小姐,因祖父喜欢接待游方道士,对这些法术也略有耳闻,当下告诉儿子:“很可能是障眼法!这对母女不简单,你以后少跟他们往来,万一不小心得罪了,悄悄施个法术报复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郑珩犹自不信:“那姑娘谈吐文雅,穿戴讲究,一看就是世家千金,年纪顶多十三四岁,她母亲我没见到。不过看姑娘的样子,不像坏人,至少没练邪术,因为身上没邪气。”

赵夫人笑问:“听你这口气,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郑珩别过脸去,耳根微微发红:“母亲取笑儿子。”

赵夫人看在眼里,不但不赞成,反而正色告诫:“不管怎样,她们用得起武师,请得动术士,就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大有来头,这般遮遮掩掩,像是遇到了大麻烦,我们还是不招惹的好。”

郑珩怏怏地答应了。

没多久,他们就从一拨拨探子口中猜出了这对母女的来历,原来是景侯容家的眷属,又是雍侯萧家的亲戚。虽说父亲亡故,侯府嫡女的身份变不了,赵夫人便动了心思,想帮儿子聘下来,到时候就对瑞伯说,半边庄子是当聘礼送出去的,人家自会当嫁妆带回来,等于一文不花娶回一房媳妇,多划算。

郑珩对容悦的印象本就不错,家世好,人又生得柔婉妩媚,看出行的架势,虽然丧父,手头颇有银钱,不然也请不起那么多武师,弄得像公主出行一样。他只是伯爵家的小儿子,继位无望,谈不上有多好的前程,若能聘下侯爵家的嫡小姐,某种意义上,也算高攀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山庄依然云雾缭绕,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母子俩再存心攀亲,也只能作罢。

第二十八章闭关

逸居山庄里,容悦好梦正酣,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在迷离的梦境之乡,她又回到了昔日的军校,跟伙伴们一起摔打、翻越、射击。连着几个十环打出去,战友们的鼓掌声和叫好声轰地响起:“小师妹,真不错!”

“小师妹是我们全院的光荣!”

因为她在班上年龄最小,同班也好,高班也好,都亲昵地唤她“小师妹。”

“师妹,师妹。”

谁的声音,带着难耐的兴奋,由远及近而来?

容悦猛地从摇椅上坐起,身前站着一个傻笑的半大孩子。

这是尹师傅的药庐加丹房,里间摆着几个大书架,不过上面只有一排是书,其余全是瓶瓶罐罐。外间则放着炼药的锅子和一口大鼎,终日不是熬药就是炼丹,炉膛里总燃着火,所以屋里很暖和。容悦遂让人搬来一把摇椅,有时看书炼药累了,就在椅子上打个盹。

进庄后,容悦宣布要在此闭关一年,专心学习各种技能。暗部诸人同样如此,每天的功课都排得很满,天不亮就起来晨练,白天习武,晚上习文。除此之外,还要耕田种地,开挖山洞,力求在一年后把它打通,让庄里的人能避开外面的驿道,从山那边出去。

至于这个喊她师妹的人,是尹惟的徒弟小四儿,因为他左手只有四指,故名四儿。

他是尹惟从雪地里捡回的弃儿,天生憨傻,尹惟本来只当小猫小狗养在身边,准备等他长大后当个粗使的仆役侍奉晚年。谁知这小子对药剂的制作有极强的领悟力,活生生应证了天才与白痴只有一线之隔的理论。

尹惟起初教他烧茶煮饭,他不是打破罐子就是打翻炉子,饭更是煮得半生不熟,或糊成焦炭,还有几次烧了厨房,差点酿成大火灾。

因为嫌他笨,尹惟一开始根本不敢让他碰药草,更不敢让他收拾瓶瓶罐罐,万一弄错,那可是要人命的。可某年某日,尹惟自己实在脱不开身,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嘱他回去收药材,他居然能分门别类,把晾晒的药材归置得一毫不差。尹惟又试着让他收拾炼药房,仍然毫无疏漏。

尹惟欣慰之余,开始拿他当药童,跟在身边打打下手,渐渐地也教他一些东西。偶尔尹惟外出,部中弟子生病,他躲在房里配药煎药,弟子只当尹师傅回来了,毫不迟疑地喝下,居然药到病除。

只是他依旧不识字,怎么教都教不会,所以开不出药方,属于“茶壶煮饺子,肚里有货倒不出来”的类型。

尹惟一度很可惜,卢骏开导他说:“四儿这副憨样,即便会写药方,外面的人肯信吗?他心明口拙,正好一辈子留在暗部给弟子们看诊煎药,不用担心他长本事了就想着法子去外面捞钱。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放心外出。”

就这么个憨傻孩子,从不肯叫容悦暗主,非要喊她师妹。理由是,他先入门,他是师兄,容悦是师妹。至于暗主,你们有没有搞错,他师妹是小姑娘啊,怎么可能是暗主?

容悦自不会跟一个痴儿计较,于是她有了一个憨憨的师兄,憨到不懂男女之防,憨到她在摇椅上睡觉时,会一派天真地俯在她耳边叫她。

容悦平时对憨师兄是很友善的,可今儿她好不容易回了一趟现代,还是她最怀念的军校,手枪里的子弹都没打完,就被人吵醒,口气便有些不耐烦,拧着眉问:“又怎么啦?”

“师妹,这个送给你”,四儿不懂察言观色,很开心地举着一个豆绿色的小瓷瓶,献宝似地捧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容悦可不敢随便打开,这位憨师兄有时候会配一些毒性很强的药剂出来。上回他捣鼓出一种淡红色的药粉,经师傅试验,有化尸粉的功效,却没有化尸粉那种刺鼻的气味,闻着甚至有股馨香。吓得师傅赶紧藏好,又把四儿狠狠骂了一顿,命令他从此再不许接触此类药物,万一不小心撒到谁身上,那块皮肤都会烂掉。

四儿笑着告诉她:“这是专门给师妹做的啦,我看师妹太瘦,身体也不好,这个吃了就能胖起来。”

增肥药?容悦哭笑不得,怕他继续啰嗦,只得先收下:“多谢你,等我想长胖的时候一定吃。”

四儿瞪大眼:“师妹不想现在就长胖?”

“不想,我要跟穆师傅学轻功啊,长胖了就飞不起来了。”

“也是”,四儿挠着后脑勺,“那我再给师妹配一种吃了能飞起来的药。”

“不用啦”,吃了飞去天堂?她可不敢尝试,眼珠子转了转,改用央求的语气说:“师兄能不能另外帮我配几种药?”

“什么药?”四儿来了兴致。

容悦在脑海里搜集那些或在前世用过,或在今生听过的药名,不管是麻醉性质的,还是健忘性质的,比如下到水中的三步倒,下到酒中的七日醉,满满写了一大页。

憨师兄有个特点,也是科学家的共性,一旦开始攻关,不到最后成功决不罢休,其间全神贯注、废寝忘食、如痴如醉,几乎遗忘了人世。她希望用这些药把憨师兄难住,让她清净几天。若果能研制出来,将来也能派上大用场。

把憨师兄哄走后,容悦了无睡意,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穆师傅的草庐。

穆坤是个性格有些孤僻的人,不爱与大家同住,容悦便把原来给庄户住的三间草房进行了一番修整,作为穆师傅的静室。

住在山里有一点好处,可以就地取材。他们甚至准备扩大地基,把原来的二进院扩成三进,所用木材全部从山上砍伐,稻草也是自己田里出的。只有一些辅助材料需要从外面购入,也是早去晚归,尽量避免碰到外人。

部中三位长老,平时总留两个在庄里,另一个则去武馆处理日常事务。总之以培养暗主和部中子弟为主,武馆只是个幌子。

他们原想干脆关掉了事,是容悦坚持开着,因为那样便于他们收集碧水城的各种信息。武馆里平时总是人来人往,好打听,走镖更是走南闯北,有诸多方便。

为了不引人注目,武馆仍然只教一些平庸的功夫,美其名曰“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为了逞强斗狠”,结果生意越来越差。

最后,容悦想了个办法,让穆坤用形意拳、太极拳,以及她前世练过的瑜伽,糅合成一套健身操性质的东西,专门向城里的老头推广。又让尹惟炼了些仁丹之类的常备药,报名即赠送。

学费合理,又有赠品,倒召来了一些人,每天早晚,练武场上排得满满的,看起来很是那么回事。

容悦只要武馆收支平衡,若略有赢余,则回馈给学员及周围邻里,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让武馆屹立不倒,作为暗部的一个长期驻点。

第二十九章对手

十月初的一天晚上,容悦又在温暖的丹房看书,二堂主刘瞻求见。传进后,向她禀告说:“萧老侯爷得知太太和姑娘失踪,分别向容家和萧家发了询问函。”

萧夫人不放心老父母,派人悄悄去洹城,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看看老人家的居所和生活情况。领这个任务的,就是负责打探消息的二堂。

容悦“嗯”了一声,刘瞻又说:“申公夏家也派了人去。”

容悦略感意外,夏家既然聘下容恬,就断绝了夏御和她之前的可能性,与她的外祖父母更扯不上关系。何况外祖父如今是被儿子夺去爵位以至流落异乡的失意人,难道夏家特地派人探视安慰?

刘瞻见她沉吟,补充道:“那人同样是向老侯爷打听太太和姑娘的下落。”

容悦笑了笑,不予置评,只是问:“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还好吧?”

刘瞻点点头:“很好,而且老侯爷居住的宅子防守甚严,里面的布置按五行八卦排列,要踏罡步走,才不会迷路。属下百般小心,还是差点掉进阵眼里。”

容悦讶然抬头:“里面都都设了阵?”

“是的,光老侯爷的卧室前,就设了三个。若不是穆长老平时总把这些阵法划给我们看,属下早折进去了。”

“折进去也没关系,大不了表明身份。”

“属下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想说,我外祖父手里有人马,有势力,萧府最后会落到谁手里还不一定,是不是?”

刘瞻躬身抱拳:“主上明鉴。”

容悦微楞,瞬间就释然了,主上也就是个称呼而已。

她现在称呼可多了。在庄里隐居,跟暗部的人长期相处,混熟了,老是“暗主”“属下”的未免太煞有介事,他们多数时候喊她“姑娘”,四儿喊师妹,现在又成了“主上”。

不过在这个地方,拥有一方势力的诸侯皆可称“主上”,主上之多,跟现代社会的总经理一样,一块砖头掉下来能砸死好几个。

刘瞻刚走,卢骏就来了,告诉她一个重要消息:曾在萧府出现过的楚溟国三皇子穆远,又在容府现身,而且几次带着亲信和容徽在书房密谈。暗部的人想偷听,总是没办法靠近,因为书房周围不只有护卫层层把守,还有类似结界的东西,一靠近就有股无形的力量推阻,有次甚至把人弹倒在地,差点被当场抓获。

三皇子穆远,是容悦除容徽之外最讨厌的一个。别的不说,单是他视人命如草芥的德性,就让人齿冷。想起上回在容府,他残忍地说出“今晚不招出同党,明早就剁了喂狼狗”的暴虐样子,容悦就恨不得从现代抱一挺机关抢回来,一顿狂扫,先把这个没人性的变成渣子。

有什么好狂的,不过是楚溟国众多皇子之一。同为贵族子弟,夏御多才多艺,萧潜武功了得,这个穆远,除了架子搭得足,她真没看出有什么别的能耐。

卢骏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萧晟称他为公子?”

“是啊”,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在容府,容徽却称他三皇子。”

容悦分析道:“会让人称呼公子,说明他不想随便暴露身份。记得萧穆氏去下客院撵我们的时候,口口声声家里来了‘贵人’,却始终不曾提起贵人的名号。”

“是了”,卢骏表示认同:“我们的人在容府见到穆远,都是暗地里跟踪,当时穆远身边只有容徽和他自己的亲随。”

容悦立刻发挥想象:“难道穆远想争夺帝位?”

卢骏沉吟道:“有可能,他母亲是贵妃,深得君宠,可惜上头有个哥哥,是正宫皇后所出。”

“另外一个呢?他不是老三吗?”

“夭折了,就像萧晟,是太太的三哥,可他上面并没有兄弟,那两个都没养大。”

“这我知道,楚溟国好像还没立储吧?”

“没有。”

那就难怪穆远要争了。太子之位虚悬,按这个国家的妻妾等级,贵妃即使不是平妻,好好赖也算侧妻,所以穆远勉强算嫡子,原则上,是有继承权的。

她只有一点想不通:“如果穆远真要夺储,该在楚溟国的朝臣中下功夫,他远离云都,跑到别的诸侯国拉帮结派,有用吗?各国的内政是各国自己的事,就算景侯和雍侯都支持他,也影响不了他父亲的决定。”

卢骏半开玩笑说:“或许他双管齐下呢?而且跟诸侯国的关系打好了,一旦争储失败,他还可以硬来,从诸侯国借兵把他哥哥推下去。”

卢骏走后,容悦仍在琢磨他末后说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其中大有玄机。

穆远想当皇帝无可厚非,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很愿意随喜这种进取精神。前提是,他的野心,没有建立在伤害她和她的亲人的基础上。

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从卢骏的话中得到了启示,容府和萧府相继出现的子夺父权,恐怕都不是单纯的家族内斗,动机比她本来以为的要复杂得多。

再与穆远的身份背景联系起来,这些事件,竟像是穆远争夺皇位的预演。又或者说,他需要这样的先例,这样的舆论宣传,以便将来自己篡位时,不至于刻印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毕竟,他不是败坏伦常规矩和社会秩序的第一人。

如果真是如此,穆远将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因为他洞彻人情,狂傲的外表只是伪装,事实上,他有一颗极冷静的心,莫敢为天下先。坏事先让别人做,等普罗大众看腻了子夺父权的戏码,不再激动不再唾弃,他再开始出手。

容悦仰望苍穹,老君,您的无为而治,您的道家理想主义国度,就要败坏在这个人手里了。

记得刚穿过来时,得知这个时空的父神形象是太子老君,真经是《道德经》,再看到数个小国并存的社会体制,就不由得感叹:这就是老子说的小国寡民吗?各守其土,各安其份,国与国之间,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虽然最后一任天圣帝白日飞升后——在沧溟大陆,这是所有人皆深信不疑的事实——也曾出现过玉玺和九鼎被夺事件,其实也算不上叛乱,顶多像某大户家屋主跑了,亲戚邻里趁机瓜分了他的家产而已。

天圣朝消亡后的一百多年,这片大陆基本上是和平安宁的,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容家、萧家之流,都是关起门来家斗,不声不响地解决问题,不曾出现过血肉横飞的场面。

可惜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乱到四处硝烟弥漫,他才好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本来也不关她什么事,可他偏偏要与容徽狼狈为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如果让他当上楚溟国皇帝,容徽岂非有了一个更厉害的靠山?

此时,身在容府的穆远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第三十章出山

虽然宣布闭关一年,真出现意外情况,作为暗主,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必须出面处理。

这年年底,松林武馆丢了一趟镖,物主是吉庆绸缎铺的老板何安。

如果只是一般的衣料,所值有限,实在找不回来,认赔也没什么。可这回何安托运的不是绸缎,而是从北方收购的大量毛皮,签订的文书上赫然写着“十万两”。这是自武馆开始走镖后接的最大一笔生意,如果顺利运回的话,有三千两银子的收益,足够支撑武馆一年的开销,还略有结余。

最初听说这件事,容悦曾在心里犯嘀咕:两车毛皮值那么多钱吗?

联想到现代社会的皮草价格,就没多问了,一件貂皮大衣能卖几十万,两车毛皮值个几百几千万也不奇怪。

最主要是,她相信暗部的能力,他们并非碧水城中人所见的那般平庸无能,而是高手群集,即使遇到山匪,亦不足为惧。

可最后,还是出事了。

听完汇报后,容悦即命仆人准备行李,她要亲至现场考察,几位长老试图劝阻,容悦道:“这么大的数目,武馆根本赔不起,按《名典》上的条款,你们都得卖身给何家,终身为奴为仆,一直做到死为止。”

宋义苦笑着补上一句:“做到死都抵不了债,子女要继续卖身。”

连平时总是神情淡漠、超然物外的穆坤都拧眉不语,表示事情很棘手。

五堂主甘盛人如其名,虬髯连鬓,肝火旺盛,闻言拍案怒吼:“卖他娘的身!老子又不是粉头,大不了关掉那破馆一走了之,何安不过一绸缎商,他能拿我们如何?真惹烦了老子,一把火烧了他的绸缎铺,让他连根草都没得卖。”

“甘盛!”卢骏出声呵斥,甘盛出列,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是个粗人,气愤不过,一时口快,姑娘勿怪。”

容悦忙叫起:“没事,你的话倒提醒了我。”

见所有人都望向她,容悦不急不徐地说:“我和母亲失踪前最后接触的人是松林武馆的武师,伯父大人如果从中嗅到了什么,他会怎样试探?”

宋义恍然道:“姑娘是说,这次丢镖,是容徽幕后操作的?”

容悦摇摇头:“我也不能肯定,只是这样猜测。大家可以往不同的方向猜测,集思广益,各种可能性都估摸到了,总有一种是对的。再顺藤摸瓜,必能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