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馨月已经用药调理了一个多月,大部毒性已经拔除,只可惜服药太久,终究伤了胞宫,再无子嗣可能。

苏令蛮真正确诊那日,蓼氏抱着苏馨月哀哀痛哭许久,苏文湛双眼沤红,已恨不得立刻打上门去,苏玉瑶哀戚满腹,只有蓼氏,第二日便收起哀意,人前半点不露。

仿佛一个披上战袍,装起盔甲的铁娘子,因着上回时间推迟,此时办生辰宴便正正好。

蓼氏一大早便醒了。

秋意渐浓,可她的觉却越来越短。

容嬷嬷服侍着她盥洗穿衣,梳妆打扮,蓼氏看着铜镜中早已年华不在的妇人,突然道:“嬷嬷,我也老了。”

老得鬓角悄悄生出了白发,眼角生出了纹路。

容嬷嬷拍拍她:“可夫人在奴婢眼里,还跟以前一样。”

“今日之事做了,恐怕老爷会怪罪于我。”蓼氏嘴中如此说,眼中却露出本该如此的坚定:“不过,为了阿月,也顾不得了。”

“夫人为何不与老爷通一声气呢?”

蓼氏沉默良久,夫妻夫妻,一丈之内方为夫,她闺中时不懂,等后来懂了,便也了无期待了。

“罢了,嬷嬷这回……可还能陪着阿妙去?”

蓼氏闺名廖丽妙。

容嬷嬷咧了咧嘴角:“老奴不跟着夫人,还能跟着谁?”

苏令蛮永远记得这日。

狼护其崽时,往往是不惜性命,她见识过这样的母爱,再回想从前所得,便总觉怅然。

庆国公府富养着的表姑娘暗中给表嫂下药,使人绝嗣,当家主母毫无作为,庆国公世子宋观希虽晓内情,却默许纵容,与表姑娘暗通款曲,早已珠胎暗结。表姑娘本欲在表嫂生辰宴上再行下药,孰料竟被白鹭书院声名鹊起的苏二娘子当场逮了个正着。

清风酒楼说书的说至兴头处,问:“哎,大家伙儿可知道这苏二娘子是谁吧?”

“知道!”

“听闻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倾城之貌,才学满腹,更引得岫云杨郎与镇国公世子两虎相争,圣人刺令!”

底下人说的头头是道,满眼放光。

说书的点点头,又道:“可你以为那日最引人注意的是谁?是那从来不声不响的鄂国公夫人!那夫人,啧啧……”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可不一般。”

说书的卖起了关子,底下人的兴致被挑起来了,纷纷打赏,丁零当啷的铜板声此起彼伏,小厮手中的铜钵立时便满了一半。

说书的捋了捋胡子,讲起鄂国公夫人的彪悍。

“蓼夫人她带了一个横脸嬷嬷和十来个凶仆,一路拖着将那表姑娘从院中扒出来,当着当日所有庆国公府的宾客去搜,你们猜,竟搜出了什么?”

“不仅仅是七步散,还有那绝子药!”

“原来鄂国公嫡长女竟是被天长日久地下了药,才怀不了胎!再由着麇谷居士教出来的苏二娘子,与济仁堂另一个德高望重的凌大夫一同为那嫡长女坐诊,竟然坐实了这一事实,廖夫人气急,着人要打,却被那宋世子跑出来阻了去,言自肯和离。”

“廖夫人这河东狮哪肯罢休,乒乒乓乓着人将庆国公府从里到外拆了个遍,庆国公府不占理啊,只能任这么个彪妇人拆,一个字都不敢往外丢。这一拆,又拆出了问题。原来宋世子的书房里,放了不少人表姑娘的肚兜、小衣,还有许多……”情趣之物。

说书的嘿嘿一笑,露出个你懂我懂的猥琐笑容,台下登时嘘声一片。

“推推搡搡间,这表姑娘跌倒,流了一地血,苏二娘子菩萨心肠,好心诊脉,没想到竟诊出了个两月的胎儿,只这胎儿倒霉,没保住。蓼氏大怒,拖了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去审,这一串的阴私,全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都给审出来了。什么婆婆不作为,看着娇客欺辱儿媳啊;什么世子明知道情人儿下药害人,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庆国公府在京畿丢了这么大个脸面,从此只得缩着尾巴做人。

连宋观希的内个侍读的差事都保不住了,表姑娘因害人一事被一把枷锁锁去了京畿衙门,小月子没坐好,眼看着要坐上几年牢,恐怕将来……也不大好。

倒是鄂国公夫人,横冲直撞,打着耍横的气性,不仅逼着人和离,将嫁妆全数要回,还将整个庆国公府在外良好的名声给撕了。

对于这等靠祖荫的勋贵,名声虽然不如世家看中,可到底也是影响后代官身的。

只可惜,鄂国公夫人在外的名声却是大大地坏了,连带着苏家小娘子的婚嫁,也难了许多。但凡是家中复杂些的人家,都不敢娶,万一苏家娘子受了委屈,回娘家哭一哭,有这么个彪悍的国公夫人在,自家被拆了也嫌不够。

苏蜜儿与苏珮岚为着此事,嘴角一连挂了许多天的油瓶。三夫人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了好几回,可老国公夫人却对这大儿媳另眼相看,终于不是那黏黏糊糊的性子,有了点血性,

苏令蛮捏着瓜子问苏玉瑶:“那你娘亲那日搜出来的七步散是真的?”

苏玉瑶神秘笑笑,朝旁努了努嘴,苏馨月经此一役,脸凭空瘦削了许多,端丽的脸上多了丝凌厉,可说话时,仍是柔柔的:

“自然是真的。”

苏馨月低眉给自己斟了杯茶,才慢悠悠道:“这药,确实是那人的,只是她没打算生辰宴上下。”

不是今日,总会是明日。

七日散,药下七日,便会在睡梦中无声无息死去,大夫诊脉,只能诊出因突发心悸而死。

自打回府,暗中留意,方发现了此药。

每逢觉得人性至坏到了顶,可下一回,总能发现还有更坏的在等你。苏馨月摇摇头,不欲再想过去那些糟心事,问苏玉瑶:

“阿瑶,那你呢?”

“我?”

“你上回不是织了个香囊给谢大郎,可有得着回应?”

苏玉瑶肩膀有点垮,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眨了眨眼:“那呆子回了,给阿瑶回了十页纸。”

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归根究底是:你太小,我太老——

拒绝。

苏玉瑶这人,历来是个不撞南墙不死心之人,怎么可能会因此认输?她这些日子每偷着个空,便会等在谢大郎回府的必经之路上,说道两句,打声招呼,而后回家。

苏令蛮突然羡慕起她的一往无前。

她手中捏了一把剥好的瓜子刚刚仿佛嘴里,却听苏馨月道:

“听闻平滇大军明日便至,大姐姐提前便在望月楼三楼包了一个包间,届时叫上自家姐妹都去看一看这大军风采。”

瓜子呛入喉中,苏令蛮猛地咳嗽起来。

半月僵持,两人互相之间不闻不问,乍一听名字,她竟难得失了态。

可苏令蛮那颗心,却在僵持的寒冬里,冻得越发严实,越发坚硬了。

第158章 惊鸿一瞥

望月楼。

临街的几个大包间儿有几个算几个的被贵人包下,从二楼到三楼, 这价够得上寻常百姓家吃上一年的白米饭了。

阿平在望月楼里, 是数得上资历的“老跑堂”了, 他拿肩上的巾帕子擦了擦汗,正欲歇歇脚,门前台阶又停了辆两驱的马车,虽然只得两驱,可马车两旁的三叉戟标志却让阿平一眼认出来——正是最近京畿中谈资最盛的鄂国公府。

虽然京畿往来平头百姓多, 贵人更多, 可阿平还是不敢怠慢,一溜小跑地跑了过去。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圆眼丫头率先从后面一辆车跳了下来, 她小碎步上前,左右看看车流, 稀奇道:“大娘子、二娘子、四娘子,外边可真热闹。”

一边已经掀了帘子, 先是一个杏眼微黑的红衣小娘子下了车, 随后一个身着素淡青衣的端丽妇人亦随之下了, 阿平下意识打了个千, 正欲转身领着人进门,却先下车的红衣娘子朝里喊:

“阿蛮姐姐,你到都到了,还别扭什么,快些下来!”

阿平心里打了个突,立时意识到里面便是近来盛传的京畿第一美人——

哪个男人心里没点想头, 纵然他只是个低下到不能在再低下的跑堂,看两眼总是不亏的。下意识便期待起里边即将下车的第一美人来。

待见一双手先扶着帘,露了出来。

光光只是一双手,如顶级白瓷,薄胎清透,十指纤长,在光下照得仿若透明冰玉一般。而后一张笔墨难描的脸露了出来。

阿平心下一窒,不敢多看忙低下头来。他读书少,会的词不多,却知道这世上若当真有九天玄女,大约便是这般。

如春日枝头最嫩最艳的一朵粉桃,小娘子一袭软糯糯的粉缎齐胸襦裙,品红缎带,品红披帛松松懒懒挂在身后,身段高挑袅娜,不过堪堪站着,便跟鹤立鸡群似的。

尤其那张脸,眼如秋波,唇如朱丹,不笑亦喜,让人见之忘俗。

阿平哪里见过这般绝色?只觉得自己气都快喘不匀了,悄悄深呼了口气,见周围那些个行人和客栈中人都不约而同地大喘气,才心下平静了些:仙女么,见了总是要大吃一惊的。

后边一辆马车陆续下了三人的侍婢,一行人由阿平领着往三楼走。

阿平竖着耳朵听后边小娘子们嬉笑谈论,却半天没听到第一美人开口,心下正诧异其性格冷淡,却听那年纪最小的红衣娘子道:

“阿蛮姐姐,今日这般喜庆,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苏令蛮心里的滋味哪里是能用高兴还是不高兴解释的,复杂得便跟打翻了厨娘的调味篮似的。

女子在初涉情爱之时,总会有些不合时宜的期待,即便现实向左,可总希望凭着那一点不同的情感左右对方。

苏令蛮亦然不能免俗,甚至因着早年的经历,她要的更干脆更纯粹,若不能给足所有,那干脆便一点不要。她既清醒,又不清醒。

清醒时想着一刀两断,日子总不至过不下去;不清醒时又想着那人熬煮的红糖水、买来的月事带,抱着哄时的轻柔蜜意。

情爱这东西,沾了,即便是仙女,又如何能淡然得起来?

除了向“它”俯首称臣,又有何他法?

何况苏令蛮这素来是泥土堆里打着转的俗人,才尝到一点甜头,又立刻斩断了,那心里更是柔肠百结,复杂难辨。

长长的羽睫收敛起眼中的所有情绪,再抬起时,便只剩下古井无波:“无事,只是想着一道方子罢了。”

苏馨月虽然和离归家,但依然梳着发髻,这些日子显见要开朗些,点了点她额头:“……你啊,呆子。”

呆子笑笑,立时又看呆了一片人。

苏令蛮被看习惯了,不论是胖时的“嫌弃”,还是如今瘦时的“惊艳”,对她来说并无分别,被苏玉瑶扯着、苏馨月领着便去了早先定好的包间。到得二楼,甚至还见到段艿几个书院结拜而来的熟人,各自打过招呼,去到三楼,熟人便更多了。

罗意可跳着过来,“阿月姐姐、阿蛮姐姐、阿月,你们可来了。”

望月楼的包厢临街有五间,此时早就被炒得价格翻了翻,几位长安城里数得着的爷干脆在厅内,见这一行人上来,目光齐刷刷地便扫来,甚或几个郡主、十二诗社的成员亦陆陆续续在外小话,罗意可朝角落努了努嘴:

“阿蛮姐姐,你看,那人也来了。”

她一向不惮于表现出对王文窈的不喜,苏令蛮一眼过去,便见人几乎是同样鹤立鸡群的王二娘。看着王二娘目光闪烁,暗藏的一缕嫉恨一下子便被苏令蛮瞅见了,她淡淡地笑了笑,若让莫旌来看,必定要大惊小怪地道“苏二娘子怎么被主公上身了”之类的傻话。

“蝇营狗苟,谈什么光风霁月,还不如我等俗人。”

这一笑,同样透着股“杨廷式”的冷淡疏离,拒人于千里,高傲又……欠揍。

王二娘朝她比了个手势,已经挥开姜十娘几人,走了上来:“听闻苏二娘子前些日子身体不适,最近可好些了?”

苏令蛮素来是喜欢直来直去的性子,偏生这王二娘绵里藏针、口蜜腹剑,她不喜极了,奈何没有直接怼回去的资本以免拖累了鄂国公府,只得应付地浅笑了下:

“不及王二娘子身康体健,”苏令蛮转了个话头:“前些日子做梦,总有个漂亮的小丫头在梦里乱窜,奈何断了头,将阿蛮魇着了。”

她装腔作势地扶了扶额头,见王文窈一瞬间瞳孔紧缩,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

苏玉瑶在旁已经渗得缩了缩肩膀:“阿蛮姐姐,大白天光的,说这些作甚?”

“许是死得冤,找我诉苦来着?”

苏令蛮状似不经意地道,这回王文窈面上却滴水不漏了,她遗憾地叹了口气,苏馨月作为和离之妇,一直乖巧地在旁站着不多话,几人假模假式地说了番话,苏令蛮一行人便径直去了定好的包间。

姜十娘偷偷觑了一眼王二娘子,她阿爹在王右相手上做事,嘱咐她必须捧着这王二娘子,可时间久了,姜十娘便有些怕她。

这人人前都是一副笑模样,端庄大方,可有一回被她撞破王二娘折腾下人,当时被那阴鹜的眼神给吓着了,险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姜十娘自己一个不顺,也会折腾下人、摔摔打打,可也没有拿着有倒刺的皮鞭专门抽人腰间那块软肉的,一鞭子下去,血肉横飞。

那边罗意可丢下族中姐妹,溜溜达达地跟着苏玉瑶进了包间,见苏令蛮一直懒洋洋的,不由肘击了下:“哎,阿瑶,怎么你家阿蛮姐姐心不在焉的?”

苏玉瑶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

苏馨月是过来人,早就看出了点苗头,只她不是会背后说人的,见方才领路的小二取了花笺来点,便按着众例给人上了壶玫瑰花茶,点了什锦糕、茉莉花糕等五六样糕点,正说着小话,包厢外便传来一阵喧哗。

“小二,外边出了什么事?”

苏文湛敞亮的声音道:“妹妹们,大兄几个没订着包厢,不如拼一拼?”

苏玉瑶已经嘴快地应下了,于是哗啦啦跟赶鹅似的进了一群人,苏文湛、苏和安,并几个在京畿的苏家旁支,还有几个面生的青年郎君,俱是风流潇洒公子哥儿,身上穿戴俱是上好的。

几乎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先瞥了一眼窗边的粉裙女子。

尤其一个清秀的小郎君,立时便脸红透了,苏玉瑶与苏令蛮咬耳朵:“阿蛮,那是鸿胪寺卿的小儿郎,杜家的,已经考中了廪生,现下在国子监读书,听闻很是钦慕你。”

“你怎知道?”

“大兄说的。”

罗意可脸红红地补充:“杜家是个规矩的,向来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算妾生子,也抬不了良籍,养在正妻名下,所以家里疼女儿的,都望着杜家的儿郎呢。”

苏令蛮看着罗意可羞赧的脸,悄悄问:“阿可,你欢喜他?”

罗意可忙不迭摇头,脸都吓白了:“不,怎么可能,毛都没长齐……”她捂住了嘴,惊诧地发觉苏文湛眼神飘来。

苏令蛮近些日子受情爱所苦,一眼便看出了点苗头:“阿可,你莫告诉我,你看中那花心大萝卜了?”

苏文湛这换小情儿换得轻快的放浪之人,竟然也有羞涩的小娘子欢喜?

正要多言几句,街下已是一片喧哗声,苏玉瑶起身往外一探:“两位姐姐、阿可,快来,威武侯快过来了!”

甲胄相击,铁蹄阵阵。

苏令蛮不大乐意,却被苏玉瑶生生扯着,到了窗前。

恰见一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从远处而来,她是第一回 见到杨廷这般模样,甲胄披身,冷肃威严,除开过分俊美的脸,整个人便似浴血疆场多年的老将,整支队伍充满了冲天的煞气。

临街的百姓俱都一时间噤若寒蝉。

这是一支杀过人见过血的虎狼之师,与在京畿卫里混日子的二代不同。

苏令蛮怔怔看着,却听苏玉瑶轻声道:“这么看,威武侯好似瘦了许多?”

瘦了,五官越显凌厉,眉峰隆起,更显得那双眼含了冰粹似的,冷得吓人。

苏令蛮心中同意苏玉瑶的话,她甚至能说出哪里瘦了,脸颊上多余的肉去了,下巴更尖,崩起脸时更吓人,她正要收回视线,却被蓦然抬起的一双眼给攫住了。

那一瞬间亮起的光,仿佛虎狼一般捉着她,冰雪化了,很快又重新凝成了万年雪山。

杜文德小心翼翼地靠近苏令蛮,清秀白嫩的脸红着:

“苏二娘子安好。”

第159章 出其不意

苏令蛮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杜文德的搭话,杨廷却已一脸冷然地收回了视线, 头顶的红樱倔强地立着。

临窗的包厢里一块娟帕溜溜地打着转, 往地面飘去, 一道脆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啊呀,我的帕子。”

众军士齐刷刷抬头,一张俏丽的小脸半羞恼半欢喜的探出来,眼见那娟帕晃悠悠地快落到威武侯马前,众人不由纷纷羡慕起杨廷的艳福来, 这般一个小美人儿……

苏玉瑶已经气愤地跺脚:“那姓卢的铁定是故意的!”

卢晓景是卢大将军之女, 偏生与卢大将军其余几个嫡女不同,生的跟她生母一般俏丽, 极得卢将军欢喜,今年年初随其调回京畿, 便一眼相中了威武侯。

奈何威武侯千里奔袭定州,回来后又与苏令蛮搅到一处, 反倒让人忽略了这一号人物。

文官武官历来是两个系统, 杨宰辅权倾朝野, 不仅仅是指朝臣多出其宰辅门下, 更大的缘由便是麾下几任投诚的将军,卢大将军便是其一。

“上回王右相与宰辅的联姻不是黄了么?听闻这卢晓景一直揣掇着她阿爹让她与宰辅提呢。”

苏令蛮淡淡地“哦”了一声,苏文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一扇柄就敲到了苏玉瑶脑袋上:“你倒是清楚。”

苏玉瑶摸着脑袋道:“莫看不起我们闺中女儿,论嚼舌根,你们哪里比得过。”

罗意可在旁红着脸笑, 杜文德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到浩浩荡荡自远处而来,当先那骑尤为气势凛人,他露出一脸歆羡之色,男儿当如是。

眼见着娟帕恰到好处、不差分明地要落在威武侯马背,却被他挥袖一拂,直接落到地上,被杨廷胯下之马毫不留情地踏了过去。

这一打岔登时让方才还噤若寒蝉的百姓们回过神来。

苏令蛮往旁瞥了一眼,恰见卢晓景朝她挑衅地一笑:“苏……二娘子?果然是长了副好皮囊,怪道男人欢喜。二娘子别介意,我便是心直口快了些。”

苏令蛮却不知何时“心直口快”成了贬义,嗤地一笑:“卢娘子连这副皮囊都没有,也只能任这娟帕落地了。”

“那你丢一个试试?”

苏令蛮才不欲这般行事,却见苏玉瑶翘了翘鼻子:“丢就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