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家里好,娇妻美萝莉,看着就赏心悦目。

杜嫣对两个小萝莉很宠爱,家里不差钱以后,她在成衣铺里给怜月怜星买了很多衣服,把她们打扮得瓷娃娃一般,煞是可爱。

秦堪回到院子的时候,正看到两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小萝莉站在一起。杜嫣则围着她们打转。兴致勃勃地猜大小,可惜跟朱厚照的手气一样烂,每次都猜错,然后嘟着嘴让她们重新打乱次序继续猜,乐此不疲。

秦堪嘴角挂上了温暖的笑。看看简陋的院子,忽然觉得是不是该买套宅子了,京师地价高,可秦堪如今不差钱,上回借着京察坑了近万两银子,这事儿只有他和杜嫣知道,那几天夫妻二人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数钱数到手抽筋。

见秦堪回来,三女迎上前,怜月怜星虽被宠爱。却也识本分,她们的本分仍是丫鬟,自然要做丫鬟份内的事情。

勤快地帮秦堪掸着身上灰尘,给他端水净脸,京师风沙大,街上转一圈回来。皮肤上便蒙了一层尘土。

“相公,我想带怜月怜星经常上街逛一逛,俩小丫头整天在家大门不迈,会闷出病来的。”

怜月怜星略显紧张地瞧着秦堪,清澈的眸子里透出强烈的期待,怯怯的欲言又止。

秦堪笑了:“想玩就出去玩吧,秦家没那么多破规矩,我一直认为女人不应该整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想做的事业,感兴趣的爱好都可以做…”

怜月怜星闻言顿时欢呼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肉肉的小巴掌拍得通红。

仿佛想起什么,秦堪面容一紧,正色道:“但有一样,不准跟你们主母学功夫…”

杜嫣气得俏目一瞪,怜月怜星却抢着道:“不学功夫了,我们再也不学了,上回老爷教我们五龙抱柱,我们学得好累…”

小心地看了秦堪一眼,俩丫头嘟着嘴小声道:“…而且那功夫一点也不厉害。”

杜嫣疑惑道:“五龙抱柱?什么招式?我怎么不知道?”

秦堪大汗,急忙把杜嫣拉进了房里。若被她知道自己对俩小萝莉干过这么龌龊的事,估计她会气疯吧。

进了房的杜嫣仍旧不依不饶:“你什么时候会功夫了?五龙抱柱是哪一派的招式?教她们为何不教我?”

秦堪尴尬道:“这个,改日吧,改日…”

“为何要改日?今天不行么?”

“改日的‘日’是动词…”秦堪忽然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杜嫣,柔声道:“娘子,绍兴成亲至今,咱们好像还没洞房呢…”

杜嫣呆了一下,接着俏脸刷地涨得通红了,一双美眸左瞟右躲,羞得仿佛在地上找缝钻。

秦堪其实也很想找缝钻…

“洞房…呃,洞房这个事…”杜嫣结结巴巴乱了分寸。

“娘子,上次你说你还没准备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我…”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娘子。”

杜嫣脸越来越红,一想到出嫁前看的春宫,上面画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若跟相公一样样地做出那些姿势…太羞人了!她很担心自己会光溜溜的当场羞死。

“什么…什么有花无花的,花…就摆在你面前,以后折不也一样么?”杜嫣垂着头,声若蚊讷。

“不是啊娘子,我的意思是,相公我素了多年,我这朵娇花该被你折了,不然就熟透了…”

第一百零七章太子相召

烛影摇红,夜阑饮散**短。

梆子寂夜敲两响,已是二更天。摇曳起舞般的烛光里,杜嫣俏脸通红,水绿色的比襟小甲已不知被剥去了哪里,抬头偷眼瞟一眼秦堪,杜嫣又赶紧垂下头,心跳徒然加速,好像有只小鹿快要跳出来一般,嘴角却悄然抿出一道弯弯的弧线。

烛光下的相公…好像也很英俊呢。

以往总是没皮没脸吹嘘自己多么风流俊朗,可今晚的烛光照映下,相公那早已刻入了她骨子里的五官相貌,却显得分外好看,倒也不像吹嘘。

杜嫣觉得自己好幸运,嫁了一个有本事又英俊,待自己温柔的好相公…

不过今晚的相公好色…

心跳越来越快,因为秦堪已将她的外裳除去,剩了一套里衫和贴身的衣物了。

杜嫣脑子里嗡嗡作响,耳膜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如战场上的军鼓隆隆擂动,急促而沉重,跳得她心慌意乱。

当秦堪的手触到她的里衣,温热宽大的手掌仿佛蜻蜓点水般碰到胸前蓓蕾时,杜嫣浑身剧烈一颤,如同触电似的下意识拉紧了里衣,涨红着俏脸轻声地哀求:“相公,太羞人了,我受不了,咱们…咱们下一回再…,好不好?”

秦堪柔声道:“娘子,这是夫妻人伦之道,周公之礼,不可不行的,以后呀,咱们一辈子都得如此这般,你若害羞,将来怎么给我秦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呢?我秦家如今可只剩了我这一根独苗儿了…”

一听自己担负着为夫家开枝散叶的艰巨任务,杜嫣终于一咬牙,强自忍住心中羞怯,连表情都变得悲壮而圣洁起来。嫁为人妇若连与夫君欢好都如此羞不可抑。将来怎么给相公生儿育女?《女诫》上说,无子可犯了七出之条呢。

“相…相公,你来吧,轻点儿,我娘说。第一次很痛的…你可别使劲儿呀。”杜嫣说着便羞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显得万分紧张。

秦堪微微一笑,心中不由柔意万千,娶到这么好的老婆。他怎舍得让她痛?

一只手轻轻抚上那对圣洁的玉峰,隔着衣衫温柔地揉搓着,感受那握在手心里的绵软,秦堪眼中渐渐露出**的火花。见杜嫣紧闭着眼,身躯微微颤抖,一副快羞得晕厥过去的模样,秦堪低声一笑,恶作剧似的用两指夹住一颗蓓蕾,屈指轻轻一弹…

“呀!”杜嫣乍受如此刺激,吓得从床上飞弹起来。

吱呀。

卧房的门被打开,怜月穿着粉红的可爱里衣,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打着呵欠道:“主母为何出声?是要起夜吗?婢子这就去把夜壶端进来伺候主母…”

满室旖旎春情,被小丫头破坏殆尽。

正待提枪上马与敌厮杀的秦堪顿时如同被敌人的冷箭射中了似的,长长悲叹一声,无力地伏在杜嫣身上,气氛没了,今晚看来又泡汤了。

小丫鬟要不要这么敬业呀?老爷的房事你也管?

被秦堪压着杜嫣却如释重负般噗嗤一笑,道:“怜月,你睡去吧,主母刚才…刚才做噩梦了。”

“哦…”怜月揉着眼睛转身回到外间继续睡了。

粉色帐幔中,依稀可见杜嫣仍羞红着脸,神情却自然了许多,泛出潮红的脸颊仿若出水芙蓉一般,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竟露出几许以前不曾有过的妩媚风情。

秦堪兴致勃勃地又攀上了她胸前高耸的玉峰:“娘子,咱们继续吧,这才刚开了头儿呢…”

杜嫣飞快打掉他的色手,嗔道:“继续什么呀,人家刚刚心里还有点儿意思的,被小丫头一打扰,什么兴头都没了,相公,过几日再说吧,今晚且先睡了。”

秦堪叹了口气,这事儿呀,气氛很重要,情调也很重要,不能强求。

二人并排而卧,良久…

“娘子,很难受啊…”

“那怎么办?”

“相公教你五龙抱柱吧…”

天亮了,秦堪伸着懒腰,舒服地叹了口气,立志做好奴婢的怜月怜星伺候着老爷和主母穿衣,端来热水给老爷和主母洗漱,并且指挥着内院刚买来的几名小丫头开始打扫。

相比秦堪的神清气爽,杜嫣的脸色有点没好气,不时用俏目狠狠剜他一眼,又不自觉地揉了揉显得有些酸涨的手臂。

昨晚教功夫的过程用时有点长了,饶是功夫底子绝佳的杜嫣也有些吃不消。

俏脸不经意地飞过两片红云,杜嫣咬着下唇,想想又噗嗤笑出声。

相公说他从未接触过女子,活了二十年还是童子鸡,可是…童子鸡怎会懂得如此多的花样?变着法子折磨人家半晚上…

洗漱过后,用过早点,秦堪悠闲地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份朝廷邸报看着,原本武官没资格看邸报的,不过邸报这东西不是什么稀罕物,京师里哪怕低品级的文官都是人手一份,秦千户想看,丁顺他们自然有办法弄来。

秦堪是个有想法的人,大明朝堂里有什么动向,他必须时刻关注,等待冲天而起的机会。

快到卯时,秦堪并不急着去千户所,最近京师太平,没什么大事,前些日子下面的十个百户终于开始向秦堪交纳平安银子了,十个百户所,秦堪分了三成,一共拿到了二千多两银子,收入颇丰。秦家越来越富足,如今丁顺已在秦堪嘱咐下。开始满城物色宅子了。

直到卯时将尽之时,秦堪才站起身,懒洋洋地准备去千户所露个面。

这时有下人来禀,说有位太监求见。

秦堪一楞。印象里自己跟太监并无交情呀。哪个太监这么大胆敢来找他?不知道秦千户刚坑过东厂厂公吗?

迎至前院,秦堪发现求见他的赫然是谷大用,朱厚照身边的贴身太监,未来的内宫八虎之一。

谷大用相貌颇为平凡,但笑起来给人一种被重视被崇敬的感觉。也不知他暗地里对着镜子把这种笑容训练了多少次。才让朱厚照对他另眼相看。

其实内廷里的竞争比朝堂更残酷,更激烈,陛下仅此一子,谁都清楚未来的大明皇帝必然非朱厚照莫属。毫无站队押赌注的悬念,若被龙潜之时的太子殿下看中,调到他身边侍侯,长久相处必有主仆情分。将来太子登基,内廷司礼监掌印,秉笔,御马监,团营以及东厂等等炙手可热的权力部门,还怕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别看现在只是在宫里见了哪个太监都点头哈腰的小角色,将来风水轮流转,他们呼风唤雨的日子指日可待。

秦堪瞧着谷大用一脸和气,心里大概清楚,能在万千太监中被挑选到太子殿下身边侍侯,必然也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的竞争,才有他的今天,这家伙自然不如他表面上看去那么善良无害。

朱厚照登基后,八虎一反当初东宫时的小心翼翼,谨言慎行,气焰渐渐嚣张起来,特别是掌了司礼监,御马监,团营等等大权后,愈发的膨胀张狂,一门心思的报复社会,报复大臣,不过谷大用此时还只是太子身边的侍侯太监,内廷里没有地位没有权力,当今天子弘治帝又比较英明,所以谷大用的态度还是很谦逊的。

一见秦堪迎出来,谷大用便堆起了笑脸作揖道:“秦千户,杂家可等着你了,哎哟,你说你怎么没去内城千户所应卯呀,太子爷可在你的千户所里等着呢。”

秦堪楞住了:“太子殿下去我千户所做什么?”

“当然要见你,想跟你说说话儿呀…”谷大用的笑容挤出满脸灿烂的褶子,用嗔怪的目光瞧着他,透着几分亲密。

秦堪一想朱厚照赌钱时的德性,不由挑了挑眉:“又想打牌?不好意思,烦劳谷公公回殿下的话,臣还得应差呢。”

上回被朱厚照吓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后渐渐想清楚了,其实朱厚照就是只纸老虎,他现在没登基,而且因为是陛下唯一的儿子,寄天下重望于一身,内阁,詹事府和教他读书的学士庶吉士们把他管得很紧,他若敢无缘无故虐杀锦衣卫千户,这便属于不教而诛的范围,人君之大忌,满朝的御史言官们不会放过他的,如今的君臣关系早已渐渐开始朝平等互衡的方向发展,朱厚照没胆子干出这么疯狂的事,所以秦堪拒绝得毫无压力。

谷大用显然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拒绝太子殿下的召见,不由呆住了,片刻之后,讷讷道:“这…这个不大好吧?秦千户,这可是太子殿下相召呀。”

秦堪叹了口气:“太子也得讲道理呀,赌钱只能赢不能输,以后他召谁谁都不乐意见他…”

谷大用苦笑道:“其实殿下脾气挺好的,就是赌钱的时候有点急,而且这回殿下见你也不是为了赌钱…”

一听不是赌钱,秦堪放心了,想想真不能驳朱厚照的面子,一年以后他可是自己的大老板呢。

不能矫情了,矫情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的。

于是秦堪决定去见见太子殿下,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

“谷公公,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如何?”

“不错。”

“用过早膳了吧?咳,我听说没吃早膳的人脾气有点坏。”

“用过了,殿下的膳食一直都很按时的。”

“有笑容吗?笑容阳光吗?灿烂吗?不是阴笑吧?”

谷大用鼻尖冒汗:“…相当的灿烂。”

秦堪放心了,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秦千户,跟杂家走吧,殿下等急了兴许脾气又差了,…您还有问题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您快问。”

秦堪正色道:“你练过葵花宝典吗?”

“…”

第一百零八章祸起红颜(撒泼打滚求月票!!)

谷大用很郁闷,文官的臭脸见多了,每每一见太子殿下便一副怒其不争痛心疾首的样子,这么多年下来,不但太子殿下看麻木了,连他们这些侍侯太子的太监也麻木了,东宫里大家都有个共识,那便是不要搭理那些文官,因为不管自己做得多好,文官总能从言行里挑出毛病。

谷大用郁闷的是,没想到连一个武官也给他摆臭脸,见太子殿下呀,多么荣幸的事儿,他竟然一副不甘不愿仿佛被刀架在脖子上的表情,见太子殿下有这么难受吗?

还有,——葵花宝典是什么东西?问得没头没脑的…

二人赶到千户所时,一身便装的朱厚照正坐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瞧着几名校尉做俯卧撑,这是秦堪立的规矩,凡各百户麾下的校尉力士犯了错,既不准打也不准骂,一律自动来千户所报到,惩罚的内容便是俯卧撑五百次,然后沿着内城禁宫的一周绕圈跑,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得到秦千户个人名义赏的十两银子,而且有机会调到秦千户身边任亲军。

这是秦堪打的小算盘,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为他自己打造班底,这点小算盘不足为外人道,改变一个世道很难,然而不论多难,总由细微处开始做起,秦堪才二十岁,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实现当初立过的誓言。

至于当今太子殿下竟对校尉们做俯卧撑这种单调的事情如此感兴趣,秦堪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朱厚照一直很尚武,登基后干过不少荒唐事,都跟武事有关,连他死后大臣们给他上的庙号也是“武宗”。

见秦堪一脚跨进院子,兴致勃勃的朱厚照却垮下了脸。

“你怎么才来?太放肆了,让我堂堂太子等你一个千户…”

秦堪叹了口气,朝谷大用投去责怪的目光,然后拱手揖道:“秦堪拜见太子殿下,臣其实不想来。是被谷公公骗来的。”

朱厚照奇道:“他骗你什么了?”

“谷公公说殿下今日心情很好,而且笑容很灿烂,臣才敢来,结果殿下却一点也不灿烂…”

朱厚照顿时怒了,像只小老虎似的龇着牙,指着自己的脸:“谁说我不灿烂?我灿烂成这样,你没瞧见吗?”

秦堪苦笑,今年朱厚照大概才十四岁吧。还是青少年叛逆期呀,这家伙需要教育,我如果是他爹早揍他了…

“不知殿下召见臣有何吩咐?”

朱厚照咂摸咂摸嘴,指着院中几个做俯卧撑做得气喘吁吁的校尉道:“他们这是什么法门?兵书里练军的部分也没记载过这种姿势呀。”

“殿下,这是臣自创的练兵之法,此法可增强臂力,提高耐力,锻炼军士的个人意志等等,看似简单。实则用处颇大。”

“个人意志?”朱厚照眼睛放出了光亮,显然对这个听都没听过的名词产生了兴趣:“什么门道,仔细说说。”

秦堪苦笑。这个词儿解释起来可麻烦了,里面甚至涉及到西方哲学,这个顽劣惫懒的家伙连四书五经都没读全,哪听得懂这些?

“个人意志就是让人变得勇敢,坚强,忠贞,以及服从的一种性格,嗯,简单的说。上官指东他们不敢往西,让他们撵狗他们不敢逮鸡。”

朱厚照一楞,品位了片刻后,忽然不可抑止地哈哈大笑起来:“撵狗…哈哈哈,不敢逮鸡。哇哈哈哈哈…”

秦堪俊脸有点发黑,又来了,这个笑点奇低的家伙又来了…

一个人像疯子一样笑得不可自抑,笑了一会儿,看着面无表情的秦堪。朱厚照渐渐止住了,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其实好像也不怎么好笑…”

秦堪点点头:“对,臣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殿下,还是说正事吧,召见臣有何吩咐?”

朱厚照顿时精神一振,道:“咳,秦堪,听说你在崇明抗击过倭寇,给我说说,倭寇什么样子?”

秦堪奇道:“殿下身边有武将军士,他们没跟你说过么?”

“我身边的武将军士都是北方军户出身,或有寥寥几人打过北方的鞑子,但没人抗击过倭寇。”

秦堪看着朱厚照极度好奇的样子,心中不由一动。

这是一个立志做武皇帝的人,改变这个世道,改变这大明懦弱的风气,或许要着落在他身上,因为他将是未来的大明皇帝,他有能力改变图新。但是要改变这个世道,必须先改变他,让他对这世道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给他灌输一种理想,一种意识,给他的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秦堪沉吟着,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殿下既然想知道,臣知无不言。”

“快说快说。”

“弘治十七年六月初,倭寇进犯东南,臣当时所在的锦衣卫南京东城千户所奉命开赴崇明督战…”秦堪的语气低沉缓慢,陷入了那场他一直不愿回忆,却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的战争中。

朱厚照的脸颊涨红了,感到很兴奋,他一直向往金戈铁马的生活,时常幻想着亲自上阵指挥兵马与敌作战,在东宫时他也经常组织军士演武,尚武是朱厚照的兴趣,这种兴趣一直伴随着他登基,驾崩,若干年后,身为皇帝的他甚至干出把自己封为大将军的荒唐事,引得满朝文武惊哗愤怒。

秦堪的语气依旧低沉:“…那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数百名倭寇,其中真倭不过数十人,其余皆是自愿或被裹胁的假倭,整整一个千户所与其交战,竟艰苦到如此地步。”

朱厚照的神情随着秦堪缓缓的述说而变化着。

当秦堪说到一千多人对战数百倭寇时,朱厚照显得非常高兴,紧紧攥着拳头,大叫着以众击寡,大明赢定了,当秦堪说到双方对战,数百倭寇吓得扭头跑回海船,岸上只剩了十二人时,朱厚照激动得愈发不可自抑,鼻尖微微沁出了汗珠。可秦堪语锋一转,说到十二个倭寇里有人将大明军士的脖子咬下一块肉,生生吞吃,吓得千余大明官兵全军崩溃,崩溃在离胜利只差一线的时候,朱厚照惊讶地睁大了眼,眼中尽是迷茫,震惊。

说到吕千户无力回天,独自面对十二个穷凶极恶的倭寇,终被一刀刺死,临死时那双悲凉的眼睛久久不能合上,朱厚照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直到最后,秦堪说到自己领着数十人的督战队战胜了十二个倭寇,为吕千户报了仇时,咋咋呼呼的朱厚照竟出奇的安静,丝毫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感…

院子里很安静,谷大用小心地站在身后,院中几名校尉仍旧喘着粗气练俯卧撑,秦堪和朱厚照相对无言,二人各有所思,朱厚照神情复杂,迷茫,愤怒,悲哀,不一而足。

秦堪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殿下,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不察。臣跟殿下说这些是想告诉殿下,欲强我大明,必先强我大明之兵,否则便如空中楼阁,看似华丽,实则一触即倾。”

朱厚照终于抬起头,直直地盯着秦堪,这是一种真正的正视。

“秦堪,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但我一直不能相信,大明在父皇的治理下已是国富民强,我们的卫所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秦堪微微一笑:“殿下还年轻,您有一生的时间去证实臣说的每一句话。”

朱厚照神情怔忪,没答话。

说着不能相信,可秦堪知道,他的话已在朱厚照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懵懂的种子。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管家那张焦急的脸出现在千户所门外,隔着大门踮足大呼:“老爷,老爷在不在?”

秦堪眉头一蹙,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快步迎了出去。

见秦堪出来,管家不由大喜,急忙道:“老爷,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管家跺脚急道:“今日夫人带着怜月怜星上街闲逛,却不巧被寿宁侯瞧见了,寿宁侯见怜月怜星生得貌美,又是一对双生子,很是喜爱,欲向夫人买下来带回侯府,夫人不答应,双方不欢而散,谁知那寿宁侯派人跟踪夫人,一直跟到夫人和怜月怜星回家,没过多久寿宁侯便领着恶仆上门,打算强买怜月怜星,夫人大怒,把那些恶仆打了一顿,寿宁侯也怒极了,叫了顺天府差役堵在门口,打算拿夫人下狱又不敢动手,此刻正在门口对峙着呢,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秦堪听得脑中一炸,一股怒气顿时勃然而生。

“叫上人跟我走!”秦堪指着院子里几名校尉大喝道,几名校尉急忙朝各自的百户所飞奔而去。

事情紧急,秦堪也顾不得跟朱厚照讲礼数了,匆忙朝他一拱手,便和管家朝家中赶去。

院子里,朱厚照坐在一块大石磨上,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寿宁侯?呵呵,可不是我舅舅吗?怎么跟他干上啦?大用,咱们瞧瞧热闹去。”

第一百零九章侯府恶仆

寿宁侯张鹤龄是张皇后的弟弟,弘治帝的小舅子,典型的国戚。

从古至今,只要跟皇帝沾亲带故,基本都具有在大街上横着走的实力,寿宁侯把这种实力发挥到了极致,欺男霸女,圈地抢房等等事迹数不胜数,风头之盛,可谓京师鬼见愁,他还有一个弟弟,建昌伯张延龄,两人属性相同,德性相同,二位国戚并称京师混世双魔。

大明的言官御史们当然也不是吃素的,雪片似的参劾奏本早已在弘治帝的案头堆得老高,甚至有人曾在金殿当廷参劾,为国为民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无奈弘治帝只有一位皇后,皇后的娘家只有这么两个弟弟,从小便对他们疼爱得紧,弘治帝无数次下决心惩治两个小舅子时,只可惜张皇后当晚枕头风一吹,第二天准保对两个小舅子又是“搁置再议”。

皇后的偏袒令张家这两个混世魔头愈发肆无忌惮,两人曾关上房门暗里总结过,连世上最可怕的言官都参不倒他们,可见他们已成了无敌的一种存在,如此实力不能浪费,以后大街上横着走已不能突出个性,可以试试躺着走…

秦堪很不幸,这回竟招惹了京师里最横的家伙,连言官都拿他无可奈何,秦堪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了。

赶回家的路上,千户所麾下的校尉们三三两两汇集起来,像一条主流汇集了无数支流,快到家门口时,人数大约已集结了近百人,毫无疑问,又是丁顺充当急先锋。后面的手下们都是京师土生土长的,听说千户大人的夫人招惹了寿宁侯。他们的神情有些迟疑畏缩,碍于秦千户的面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走,唯独丁顺最是兴高采烈,这家伙似乎对寿宁侯根本没什么概念。

秦堪颇感欣慰,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无知无畏的人才。

心急如焚地朝家里赶,丁顺用刀鞘不停的拍开挡路的路人,路人们颇有怒色,却见这帮杀才穿着的飞鱼服,再大的怒意顿时化为无形。乖乖的把路让开。

朱厚照和谷大用颇为悠闲的跟在秦堪一众人后面。懒洋洋的一路说说笑笑。

赶到家门口,门外围了一群家仆打扮的人,几名顺天府衙役手里拎着铁尺手镣,却迟疑的站在门外不敢进去,家门紧紧关闭着。外面的家仆正指着大门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秦堪皱了皱眉,脸色愈发难看了。

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寿宁侯显然不肯善罢甘休,不然不会把声势搞得这么大。

丁顺见秦堪脸色不好看,他也愤怒了,于是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撞飞了两名家仆,又将两名顺天府衙役踹趴下。后面的校尉们见秦千户冷着脸站着,丁百户又抢先动了手,于是众人大概明白了上官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拎着刀鞘便上。百多人打几个家仆和衙役自然毫无悬念,三两下便只听得大门外一片哭爹喊娘。

丁顺拍了拍手,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大喝道:“拿了!作死的玩意儿,敢惹我们锦衣卫,活腻味了吧?”

几名被按在地上的家仆却也不怕,虽被打得鼻青脸肿,却凛然不惧地抬头盯着秦堪,不住的冷笑。

秦堪摆手制止了丁顺,走到那家仆面前,温声道:“我不拿你,回去跟你们寿宁侯爷说一声,今日之事对错不论,且揭过去吧。”

家仆听秦堪话中退让之意,不由愈发得意了,冷笑连连道:“你打了侯爷的家仆,以为这事儿揭得过去吗?”

秦堪深吸了口气,再次忍让道:“我赔你银子。”

“承受不起,不管你是什么千户,这事儿肯定没完,寿宁侯府不是吃素的,除非…”

“除非怎样?”秦堪渐渐有些忍耐不住了。

家仆目光朝大门一瞥,鼻青脸肿的面孔竟艰难地扯出几丝邪笑:“除非你把你府上那对双生子送进侯府,这事儿肯定能揭过去。”

秦堪也笑了,很奇怪,这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不得不佩服自己。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侯爷的意思?”

家仆倒也不笨,哼道:“我家侯爷出了名的守法本分,怎会做出这等事?当然是我们做下人的给侯爷分忧…”

啪!

秦堪亲自出手,狠狠扇了家仆一记耳光。他讨厌麻烦,但如果真碰上避也避不掉的麻烦,他也只能选择迎头而上。

早已按捺不住的丁顺见千户大人都出手了,他还客气什么,于是揪住家仆的衣襟,左右开弓连扇了数十个耳光,打得牙齿横飞,鲜血四溅。

家仆倒也硬气,咬着牙一声不吭,不知寿宁侯府到底如何培养出这样的人才,这家伙应该去边军当兵,跟鞑子拼命才是。

朱厚照不远不近地站在秦堪身后,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见家仆挨揍,朱厚照兴奋的晃了晃拳头,恨不得亲自上场才好,也丝毫没细想过秦堪打的可是他舅舅家的仆人。

“打得好…多谢千户赐打!此恩小人记住了。”家仆已满脸鲜血,嘴唇肿起老高,含含糊糊的大声叫道。

秦堪心中愈发沉重,此事已不可能善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不打才后悔,太对不起自己了。

寿宁侯府的下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秦堪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将是寿宁侯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