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说:“这样…也好,至少,保住了性命…”

“是啊,”我扶着她坐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暂时且保住她的性命,等以后有了机会啊,我再想办法给她找条出路。”

佟佳氏感激涕零,拉着我的手哭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我笑了笑,说道:“这本也是我应该做的。只是…有一点还请夫人记住!”

“什么?”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这次的教训夫人可要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闺女,无论对什么人都是这样,两个兄长也请夫人好好劝劝。这深宫内院,别人看起来富丽堂皇,可里面的魑魅魍魉可多了,天天盯着等你的错处,抓住了就是一口狠咬,让你永世不能翻身。所以,咱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要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感情和睦才能应付这些明枪暗箭的不是么?只要我一天不是后宫第一人,就一天不得安宁,为了大家的前程和性命,咱们更应该团结一致不是么?”

她听着,连连点头道:“娘娘放心,民妇知道了,必然不会再让娘娘为难。”

我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好了。额娘你放心吧,妹妹的事儿,我会尽力去办。”

佟佳氏又是千恩万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她在宫里毫无势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我言听计从。

看着她走远,我轻轻一笑,舒了口气。前些日子用半真半假的话骗倒了咸丰,今天又收服了佟佳氏,这下“冒名顶替”这把悬在我头上多年的利剑终于解了下来,使我再没有了掣肘的事情。

“来呀。”我叫道。

一个太监闪了过来,低头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那个叶赫那拉·蓉儿,把她带到浣衣房去吧!”其实咸丰早把蓉儿交给了我处置。

“是。”太监应着,跑了出去。

“小安子。”我又叫道。

“奴才在。”

“派个可靠的人过去盯着点儿,让蓉儿好好汲取点儿教训!”我缓缓地说。

“奴才遵命。”他低头转身就走。

“等等。”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他回过身来。

“别太过火了,以后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是。”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一章

十一月的寒冬,瑞雪纷飞,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像盐一样漫天遍野地盖了下来。香儿撑着伞,却怎么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雪花,我身上到处都沾染了纯白。

快走几步走进御书房,我和她都松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眼光落到书案上一堆等待批复的奏章,我忍不住心中一叹。

咸丰又跑到“四春”那里去逍遥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屋子和永远也批改不完的奏章。想到“四春”,我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我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究竟对咸丰是怎样的感情?我已经为他生下了儿子,希望他能多陪在我身边,听到他去找别的嫔妃会心里不舒服,但却又不至于太过悲伤,像这般把公务都丢给我、自己去花天酒地的事情时有发生,在我来说只不过有些怨怼,还远远说不上伤心或是痛恨。

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纷乱的思绪全部从脑子里驱除,我走了过去,坐到案前,香儿奉上了一个暖壶,我捧在手里,僵硬的手指渐渐灵活起来。

拿起了笔,我开始一本本翻阅奏章,按照上面咸丰的记号一一进行批改。香儿却在此时发话了,语中多有不满:“主子,为什么你还能坐得住啊?皇上总是把公务交给你,自己却去了别的宫里玩耍。主子如今甚少陪在皇上身边,当心别的狐狸精魅惑皇上!”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皇上让我帮他办公,那是对我的信任,自当尽心尽责去做才是!”

香儿急道:“可是主子,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抓住皇上的心,你可不能耽误啊!”

“你懂什么!”我冷斥道,“就知道看眼前!需知我已经是大阿哥的生母,谁还能动摇我的地位?况且为了大阿哥的前程着想,必须先掌握朝廷的动向,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呢?”

香儿听闻,惭愧地低下头道:“主子教训得是,奴婢知错了。”

我看了她一眼,继续批改奏章,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满腹酸涩——咸丰的心,有可能被抓住么?

我努力控制着思绪,渐渐地,手中的奏摺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咸丰还有五年好活,之后就该我垂帘听政了,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好好学习一下治国方略、御下之法,恐怕不用等到光绪、宣统,不出三五年中国就要被我败光!

批了个“知道了”,放在一旁,正要拿起另一本奏章,突然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跑来,进了门倒头便扣,嘴里说道:“禀皇上,彭蕴章彭大人求见。”说完方抬起头来瞄了一眼,一看是我,不由傻了眼。

我也是一愣,他来干什么?需知领班军机大臣文庆病后,军机处里就是他领头,今天这么大的雪仍然急着求见,可见事情不简单。仔细回想了一下清末的历史,我不由心底一沉。

难道是那件事情?

“有请彭大人。”我皱了皱眉头说。

“喳。”小太监头也不会跑了出去,一来我做完月子之后就经常帮咸丰批改奏章,此事几乎人尽皆知,再加上我是大阿哥的额娘,此时我纵是有些逾矩,一般人也不敢说什么。

不一会儿,小太监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匆匆走来。这人身穿着石青色仙鹤补服,顶戴花翎,步履沉稳,面容方正,颇有些气势。只是此刻一脸焦灼之意,连平日里的故作深沉都理不得了,看得我心口一凉。

进了门,他倒没有像小太监那么莽撞,一抬头看见我,身形一顿。

我急忙先发制人,道:“彭大人有何紧急之事要上禀皇上?皇上身体不适,休养去了。”

这“休养”一说出来,是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和咸丰的笔迹不同,很容易就能看出奏章是不是他亲笔御批,因此我代他批改奏章的事情很快便被拆穿了。权势日渐增大的肃顺等人自是不依,咸丰却不以为意,以自己体弱需要休养为名搪塞过去了,并且说所有的奏章都是他亲自指示,我不过在上面写字而已,这才稍微平息了大臣们的怨气。这也是我刚刚崭露头角,包括肃顺在内都没把我放在眼里的缘故。彭蕴章皱了皱眉头。此人也是个精于官道的人,是尚书启丰的曾孙,由举人入赀为内阁中书,从那时起便是军机章京。道光十五年,他授了工部主事,仍留在军机处,后来历经郎中、鸿胪寺少卿、光禄寺少卿、顺天府丞、通政司副使、宗人府丞、左副都御史、工部侍郎等职。咸丰元年,他被任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四年,调礼部,又被提拔为工部尚书。这个月初才封了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工部及户部三库事务,又当了上书房总师傅,这一路走来,可算是平步青云,如今权势已有和文庆、肃顺等人分庭抗礼之象。对于我参与政事一事,他虽反对,却并不明确表态,轻轻松松打着太极,奸猾至极。他看了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奉上奏章直接说道:“懿妃娘娘,广州出大事了!”

我忍不住惊喘了一下,急忙接过来展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亚罗号事件绝对是清末历史中一个里程碑式的事情,第二次鸦片战争由此开始,就是在这场战争中,圆明园被烧了,咸丰被气死了,中国一蹶不振了!

事情的原委,奏章中写得很简单,不是地方官玩忽职守,他们自己也不见得就多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仔细研究过清末历史的我比任何人都能把我这件事的脉搏,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二章

亚罗号本是一艘中国船,船东是一个洋行买办方亚明。该船于咸丰五年在香港注册。执照有效期一年,其间可悬挂英国旗,受英国保护。方亚明雇用英人谭马士·肯尼怸为船长,其余水手是中国人。这艘船经常行走于香港、澳门、广州和汕头海域,名为运货船,实际上专门和海盗勾结,干接赃的勾当。咸丰六年十一月,亚罗号停泊在广州海珠炮台附近的码头时,广州水师侦知船上有海盗,千总梁国定率领官兵四十余人登船捕匪,捕去十二人。船长肯尼怸马上向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报告。巴夏礼赶来与中国官员进行交涉,声称亚罗号是英国船,中国官方无权登船捕人。他还向两广总督叶名琛发出措词强硬的照会,要求赔礼道歉和释放所有人犯。其实,亚罗号虽然曾在香港登记,但登记证已经过期。亚罗号在广州抛锚停泊时,也没有悬挂英国国旗,这些,巴夏礼和英国驻华全权代表兼香港总督宝灵都是知道的。宝灵致函巴夏礼,说经过调查,授权亚罗号悬挂英国旗的期限已经到期,已无权受到保护。巴夏礼全然不管,仍然强词夺理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为了给发动战争制造借口,他们还造谣说广东水师曾扯下船上悬挂的英国国旗,侮辱了英国。对此,两广总督叶名琛明确指出:亚罗号是属中国人所有,归中国政府管辖,并未悬挂英国国旗。然而,叶名琛深恐这次事件成为英人发动战争的借口,为了息事宁人,就应巴夏礼的要求,派总兵朱子正将被捕的十二名海盗交到英国领事馆,并赔礼致歉。但意在寻衅开战的巴夏礼以朱子正官阶太低,拒绝接受。而英国政府接到报告后,立即对中国采取报复手段,终于引发了第二次鸦片战争。这时,法国也借“马神甫事件”加入军事侵略中国的行动中,派遣十艘军舰前来南海,与英国舰队组成英法联军,开始了武力侵占广州的战争。

英法联军背后的故事叶名琛等人如何知晓?叶名琛虽然有些爱国之心,但毕竟有着清末官员的通病,底气严重不足,本已有了息事宁人的心思,见英法开战更是慌了手脚。好在此人虽懦弱,却有些气节,一方面组织广州首军抵抗,一方面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递中央处理。彭蕴章等人在军机处收到急报,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前来禀告咸丰。

我看着奏章,虽然言简意赅,英法之蛮横却写得清清楚楚,看得我心中一股恶气上冲,拿着奏章的手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娘娘,娘娘!”彭蕴章见我神色不对,一句话不说,不由出声叫道。

他的叫唤打乱了我的情绪,我深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慢慢镇定下来。我拿着奏章站起来说道:“彭大人,兹事体大,我们必须立刻禀报皇上。彭大人请随我来。”以清朝皇宫的规矩,外臣没有特殊理由禁止进入后宫,没有我带路,他想要见到咸丰就必须等上一段时间,对于我的提议,他当然求之不得。

然而就在我们俩迈出御书房的时候,又一个小太监冲了过来,大声说道:“禀懿妃娘娘,文大人家来报,文大人已经过逝了!”

我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知道文庆今年必死,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死!

文庆,是满州镶红旗人,两广总督永保之孙。道光二年中了进士,十七年受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咸丰元年,予五品顶戴,二年开始受到重用,被授予内阁学士,又被提拔为户部尚书、内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咸丰五年,奕訢被免职后,他再次进入军机处,成为领班军机大臣并晋武英殿大学士,管理户部,充上书房总师傅。文庆乃是满臣中之能者,主张重用汉人,积极支持曾国藩及湘军,同时提拔了胡林翼、袁甲三、骆秉章、阎敬铭诸人。后来虽然端华、肃顺等人渐渐得势,却仍然不敢得罪他!因此虽然时局混乱,有他在军机处坐镇,旁人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他毕竟上了年纪,今年身体日差,早就卧床不起,如今还偏偏选在战争爆发的当口死了,简直就是令局势雪上加霜。

我瞟了一眼彭蕴章,虽然短暂,我却看得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欣喜之情。如今在军机处,文庆之下便是他和肃顺,文庆死了,最有可能接任领班军机大臣的莫过于他们两人,一旦他被提拔,日后荣华富贵、大权在握自不必细说。

虽然早知道这些官员们利欲熏心,我却还是为他在此国难当头之际只谋私利之举心中鄙视。有这样的官员,难怪清朝会灭亡。其实灭亡了也就罢了,可拖着整个中华民族受苦受难一百多年可就有些离谱!

我的心里沉甸甸的,明知后世的痛苦和悲惨,还要把中国引向这条路,我不知道自己的神经是否足够坚韧能够坚持到最后。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说。

那小太监退了下去,我抬头看了看天,灰沉沉的,大雪没有一点儿停的迹象,香儿撑开了伞,挡住我头顶方圆,我叹了口气,迈出屋外,雪地上,留下一串高高低低起伏不平的脚印…

咸丰看过奏章,当时就休克了。当时咸丰正在听曲儿,四春都在场,见他晕过去,无不惊慌失措,没有一点儿办法。我当即命人将她们带走,又传了太医过来,一番折腾,才把咸丰安定下来。

动静太大,连皇后都给惊动了,赶过来查看详情,没想到咸丰醒了之后,却毫不犹豫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跟彭蕴章,不由得引起旁人无谓的猜测。

人都出去之后,他靠坐在床头,脸色阴沉,眼光如同灰霾的天空,看不出什么东西来。我坐在床沿,小心服侍着他,他又把奏章看了一遍,这次喘咳起来。

我急忙帮他顺气,却听他问彭蕴章道:“现在广州的情形怎么样?”

彭蕴章诚惶诚恐躬身道:“启禀皇上,眼下正值冬季,河面结冰,水陆已经不通,从陆路来所费时间不短,因此还没有广州进一步的消息。”

咸丰喘了两口大气,似乎好些了,说道:“叫叶名琛自己斟酌吧。英法也实在太过分了,真的欺我大清无人么?告诉叶名琛,给我往死里打,打死多少人都没关系,有事儿我扛着呢!”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三章

彭蕴章听了,只是站在一旁,并不做声。

“嗯?怎么了?没听到吗?”咸丰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一抬眼看着他,阴沉地说。

“皇上…”他觑了一眼咸丰,“英法联军坚船利炮,来势汹汹,恐怕…不是好相与的啊!”

“…不是好相与,那又怎么样?你来告诉朕,该怎么做啊?朕就该卑躬屈膝,告诉洋人们你们来得好、来得秒,乖乖奉上祖宗社稷吗?!”咸丰暴躁起来,猛捶着桌子,猛不丁又是一阵呛咳。

我急忙帮他顺着气,觑了一眼彭蕴章,只见他俯首贴耳,嗫嗫不敢言语。

“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急也没用。洋人猖狂,无视我天国威严,臣妾以为,绝不能姑息养奸!”我劝道。

咸丰喘了一阵,好些了,无力地靠在我身上,沉默了一阵,然后自嘲地说道:“罢了罢了,什么天国威严?这么些年,什么时候洋人守过咱们的规矩?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祖宗留下的家业…朕早已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听他说得沉痛,彭蕴章也面现黯然之色,我听了,忍不住满心苦涩。

中华民族的苦难史已经开始了,还要经历一百多年才会停止,这是何等的惨痛!

一时间满室尽默,过了许久,咸丰才无力地挥挥手道:“罢了,让叶名琛见机行事吧!”

“见机行事”实际上就是什么决定都没做,确实,咸丰的才干有限,他也拿不出什么主意来。

“是。”彭蕴章恭敬地回答道。

我看了看已经非常疲惫的咸丰,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另一个噩耗。倒是彭蕴章,得到了答复也不离去,还在那儿站着不动。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咸丰发现了,惊讶地问道。

彭蕴章看了看我,我在心里暗叹一声,说道:“皇上,方才接到文大人家中的急报,文大人他…已经过逝了。”

咸丰愣了半晌,脸色苍白,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皇上!”我惊叫道,朝着外面喊了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咸丰却摆了摆手,惨然说道:“如今连孔修也离我而去了,天下谁还堪当大任?”

我急忙劝道:“皇上莫急,我大清地大物博,人才辈出,有识之士遍布天下,还愁没有栋梁之材么?”

他听了,看了看我,摇摇头不再言语。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兰儿,朕身子不适,这几日的奏章,你看看能处理的便处理了吧!实在无法决断的再来找朕。”

我吓了一跳,他这是真的放权了!需知虽然我早已参与政事,但毕竟只是当个书记员、写字的作用,如果照咸丰刚才说的,那就是自己作主进行处理,这二者之间可谓天差地别。

“皇…皇上,这怎么可以?”我惊叫道。虽然慈禧注定要掌握朝政,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做妃子期间都干了些什么,哪些东西是她决定的、决定了什么,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情愿做个打字机的角色。现在咸丰突然要把我推上前台,实在是我从未想过的情况。

“为什么不可以?”他反问。

“这…这不合礼制啊!”我为难地说。

“朕说可以,就可以,你无须担心太多。”他淡淡地说。

我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为什么它这么爽快?是不是察觉了些什么?难道他知道我有不轨的心思?!

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从他自己身上来说,要是有本事能够在这种状态下发现我的异样,那中国哪儿还有洋人撒野的地方?!从我自己身上来说,我自认一直循规蹈矩,从未有过什么可疑的行动值得旁人怀疑。

思前想后,只见咸丰盯着我,若是不答应反倒引人注目了,只好说道:“臣妾遵旨。”

话说到这里,姗姗来迟的太医终于见到了影子,我和彭蕴章因为咸丰有话,只好先退出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心事重重,直到走回了御书房,才发现郭蕴章一直跟在我身后。

“郭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郭蕴章行了个礼道:“不,小臣只是想问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了,大人就按照皇上的吩咐办差去吧。”

他应了一声“是”,这才转身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他是看准了咸丰对我的重视了!眼见着我是皇帝唯一的儿子的母亲,又被咸丰授予了处理一般政务的权利,他觉得可以从我这儿捞到一点儿好处,或者是为了能在新的领班军机大臣的争夺中取得胜利,才会对我毕恭毕敬。他那点儿心思,以为我看出不来?

装聋作哑是为了看看他的诚意。既然求我办事,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亏本的买卖我可不作。目前我根基未稳,没有什么势力,必须在朝堂上培养一些力量,至少要为我参政的举动在其他顽固的大臣里进行些调解。肃顺显然不大适合这个角色,从他与慈禧几年的对峙来看,此人骄横跋扈,容不得一丝反对的声音,不管我如何刻意结纳恐怕也成不了事。倒不如卖个人情给彭蕴章,此人为了升官可以放下成见,方才对我的态度就能说明问题。

思考着其中转折厉害,我走进御书房,继续批改那些又臭又长的公文。

果然不出我料,随着文庆的死去,谁能够当上领班军机大臣成为一个悬念。朝中大臣已然分成了两派,彭蕴章文倚何桂清、武恃和春、张国梁等人;肃顺内以郭嵩焘、王闿运为幕,外而力荐曾左彭胡等湘系诸人,两派都积极争取,希望能当上大清国朝臣第一人。

这两派的优劣,其实显而易见。以咸丰对肃顺的宠信,这事儿本该是板上钉钉,但郭蕴章一伙找上了我,在我的暗示下,已经答应为我参政议政护行保驾,双方站到了一个立场上,有了我的支持,便也有了些底气,敢于跟肃顺叫板了。

咸丰也是很头疼。伤心于文庆的去世,赏了一堆金银作下葬之用,又特诏加恩入祀贤良祠,还放了他获罪的弟弟,种种殊荣,实为少见。但这对于局势根本就于事无补,郭、肃二人争得厉害,他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原本想要提拔肃顺,被众人一反对又顿时失了主张,一时间左摇右摆,犹豫不定。

末世朱颜第二部 家国殇 第四章

这天,当我拿着无法决定的奏章去找他时,他的脸简直要比苦瓜还苦了,竟突然问道:“兰儿,你说,让谁来做领班军机大臣好?”

我吓了一跳,急忙说道:“皇上,这种军国大事,哪里轮到臣妾一个妇道人家来说三道四?”

他看着我,说:“不碍事,朕恕你无罪。你快说说,彭蕴章和肃顺两人,谁比较好些?还是…你有其他的人选?”

我看了看他,笑笑说:“皇上,连你都不能决定的事儿,臣妾能有什么主意?今天大阿哥要过来,臣妾要去准备一下,先行告退了。”说着便是一拜。

他看着我,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你先下去吧。”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出御书房,我往回走去。今天奶妈会带大阿哥来看我,如今大阿哥已被命名为载淳,就是以后的同治帝。清朝的规矩,皇子出生后不能跟母亲住在一起,所以我只能天天想他,等他来看我的时候好好把他看个够!但一想到后来他竟然死于天花,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吗?

一路上胡思乱想,回到宫里却发现一个妇人正坐在厅中,面容妖娆,我见犹怜,我不由得一愣。

小宫女秦香急急走过来说道:“主子,恭亲王福晋已经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我点了点头,走进去,一边笑道:“福晋,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她见我进来,急忙站起了请了个安:“臣妇参见懿妃娘娘,娘娘千岁。”

我虚抬了下手,说道:“福晋不必多礼,请坐。”

我在主位上坐下,她方才欠着身子坐了,宫女奉上香茶,我抿了一口,这才笑吟吟地说道:“福晋这些日子可好?本来啊,咱们妯娌应该多亲近亲近,无奈本宫要帮着皇上处理政务,一直都不得空,这事儿便拖了下来,好在福晋还记挂着我,能主动进宫来看我。”

她急忙说道:“不敢,臣妇本早该进宫探望娘娘,只是知道娘娘事情多,不敢打搅,才拖到了今日。”

我笑了笑,看着她说:“福晋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今儿个正好大阿哥要过来,你也见见,咱们再好好儿地说会儿话。”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通传:“大阿哥来了。”

我顾不上她,几步便冲到门口,果然奶妈抱着孩子过来了,我一下子全身的血都涌了上来,紧着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抱过了孩子。

骨肉连心的感觉,抱着孩子仿佛便找回了失去的那一块拼图,我是怎么也亲不够,怎么也看不完。香儿见状,轻声对我说道:“主子,进屋吧,外面冷,小心冻着了大阿哥。”

我这才找回些理智,点点头抱着大阿哥走进里屋。孩子认识我是她的母亲,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叫着,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笑呵呵的,可爱得不行,爱得我直想把他宠到心窝子里去。

奕訢的福晋佳佳也跟了进来,与我一起调笑着,逗着孩子玩。期间不经意她说了一句:“我家那傻小子,要是有大阿哥一半可爱就好了。”听得我眉头一皱,心头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十分不舒服。

“听说福晋的孩子名载徵,比大阿哥大了一岁?”我看似不经意地问。这些年奕詝、奕訢两兄弟感情日淡,奕訢进宫来的日子也越来越少,连他生了个儿子我也是听别人说起,一直都没见过。

佳佳不知原委,只是笑道:“没有一岁,也就七个月。不过成天价的哭,不想大阿哥,这么爱笑,也不认生。”

奶娘却在旁边笑道:“福晋还不知道呢,大阿哥只有在娘娘怀里才这么听话,换了别人,可还真伺候不来这位小祖宗呢!”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我努力甩开心中莫名的惆怅,专心看着眼前的儿子,欣慰和喜爱难以尽述。

大阿哥不能在我这儿呆太久,到了时辰奶娘就把他抱走了。我虽舍不得,但一来这是皇宫的规矩,我还没本事打破它,二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我,从这一刻开始便期待着下次见面的时候。

知道奶娘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我才郁郁寡欢地转回来,一眼便看见佳佳正看着我,不由微微一笑:“福晋今儿个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儿,用过膳再走吧。”

她盯着我,显得非常紧张,一张小脸全红透了,吞吞吐吐地说:“谢…谢娘娘,只是,只是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求娘娘帮帮忙。”

我毫不意外,从见面开始她就几次欲言又止,更何况本来不大进宫的她突然跑来本身就是个蹊跷,当下笑了笑说:“福晋何必如此客气?有本宫做得到的,你尽管说。”

她怯生生看了看我,似乎鼓足了全身勇气,这才轻轻说道:“娘娘,你也知道,王爷赋闲在家已经好几年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娘娘,我听说如今领班军机大臣出缺,王爷是坐过这个位置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想法,不由惊讶道:“是王爷叫你来的吗?”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失望,难道他连来见我、亲自为自己奔前程的勇气都没有吗?

佳佳急忙摇了摇头,道:“不,不是的,不关王爷的事,是我自己见王爷整日在家闷闷不乐,这才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