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吁了口气,缓下语调:“英王殿下说的是,我本也不打算干涉你们内部事务,所以朝廷不会削弱你们一兵一卒,若有任何事端,你们自行解决便是。朝廷要地,不过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陈玉成神色凝重,道:“今天你如是说,怎敢保证以后清廷会遵守承诺?今天我们一接受招降,明天你们就掉转炮口来轰,我怎对得起天国地兄弟姊妹们?!”

我笑了笑,说:“第一,你们虽然归降,但军力仍在,何须惊恐?第二,朝廷可以和你们签署停战协议,白纸黑字加盖印玺规定双方互不再战。”

“停战协议?”不仅陈玉成等人,连荣禄他们也糊涂了,“那是什么?”

“就是跟朝廷与洋人们达成地条约类似的东西,上面列明了停战地条件及停战后双方各自的权利和职责,以此昭告天下,可接受全国臣民乃至西洋各国的监督。如此一来,英王殿下,太平军便可高枕无忧 了!”

“这…”陈玉成虽然没有立即答应,但我看他的脸色,便知他其实已经意动。

“事关重大,我不敢擅作主张,还须呈报天王做主才行!”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我点点头。

“这是自然。不过还请英王殿下早作决定,毕竟时间不等人,我们多耽搁一天,洋人就可能快过我们好几步!要改变如今中国的屈辱局 面,我们必须赶过洋人才行!”我语重心长道。

他有些动容地看着我,郑重点了点头:“太后请放心,我自当赶紧上奏天王。另外,太后以尊贵之躯,屈居这种小店未免太过委屈,不如请到城中英王府居住,我担保太后的安全,如何?”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部 中华魂 第二十六章

禄等人顿时大为紧张起来,他急忙道:“太后,万万 城内的情况复杂,怕是难以保护太后平安。不如我们退回舒城,到多隆阿将军那儿,安全得多!”

殷变卿冷笑一声道:“那你是说我们会加害皇太后了?”

荣禄也冷笑一声,道:“那可难说,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 心!”

殷变卿正要反口相讥,陈玉成挥挥手,制止了他,对我说道:“太后,我虽然是个粗人,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还是知道的。就算不是太后亲临,我也绝不会加害谈判使者。实在是因为如今时局太乱,太后又是养尊处优的人,我怕在这种乡下地方委屈了您,而且在这种地方安全更不好保障,才会做此提议。不过,荣统领所虑也是人之常情,太后尽可以回到舒城,有多隆阿的清军在那儿,自然更加安全。”

我反复思量着,若此邀请不是陈玉成提出来的,我必然不会同意,但换做是他,情况就不同了!后世历史学家根据种种资料,早已将他的性格分析透彻,不管是褒是贬,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为人忠良、正直而谋略高超。再加上我跟他的接触,虽然时间不长,却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一个肯为国为民着想的人,如此人才,我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首先便是要相信他的人格!

暗地里一咬牙,我绽开笑颜,道:“既然英王殿下如此盛情,我又怎么能推辞呢?只是怕叨扰殿下了!”

这下连陈玉成也有些愕然了,想来谁也没料到我竟然真的敢孤身进入敌军大本营。

陈玉成等人肃然起敬道:“多谢太后信任!不论和谈是否成功,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保护太后周全!”

荣禄急道:“太后,请三思啊!一旦进入庐州城,形势便不由我们把握,万一您有个什么意外。奴才如何向恭王爷交待?!”

我瞟了一眼陈玉成,笑道:“荣大人,英王殿下乃正人君子,一言九鼎,我们应当相信他才是!再说,良好的关系不就是建立在相互信任之上的吗?如今我们已经表示出最大的诚意,将心比心,相信英王殿下也会做出适当的回应才对。我说得对吗。英王殿下?”

陈玉成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不由苦笑起来:“太后果然厉害,在下服了!”

我不由掩口笑道:“英王殿下过谦了!我一个弱质女流。哪儿能比得上您呢?”

正说着话,安德海跑进来,躬身道:“太后,马车已经准备好 了。”

我点点头,对陈玉成道:“那么,殿下我们启程吧!”

陈玉成也点点头,于是我们一起向外走去。

上了马车,在英王的护送下,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进了庐州城,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历史上陈玉成控制的最后一个城市。只见城中俨然一副大战将临的紧张气氛。但各方面却并不混乱,士兵来来去去、军纪森严,市民勤勤恳恳、人心安定,不由更加佩服陈玉成的领袖手段,由衷道:“由这庐州城便可看出,英王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学地人,能将一座危城治理成如今这样。实在不容易了!”

荣禄策马走在马车旁,闻言四周打量了一番,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太后所言极是。但…您是不是太过看重他了?他虽厉害,却也不是天下无双,大清国能人志士不计其数。太后您实在没有必要因此而冒险前来此地,万一有什么事的话…”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确实,大清国人才辈出,却没有几个能够受到朝廷重用,实在是朝廷以前的政绩太难看了!要让他们为国效力。首先必须让他们看到朝廷的改变,而如果能够收服英王,便是给天下人作出一个表率,朝廷是唯才是举的,这样天下人才能归心!”

荣禄听了此话,不禁沉默了。

不一会儿,马车来到英王府,陈玉成下马来到车边,道:“太后, 居到了,请移尊驾吧。”

香儿挑开车帘,扶着我走下车去。我站定,凝神打量着这座王府。

战争时期,并没有多余钱财和精力来整修王府,这里只不过是以前的官衙临时改成。但面积还算大,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面是办公之所,居家之所。

有亲兵跑出来说客房已经准备妥当,原来陈玉成早已派人先赶回来布置。对于他地细心,我微微一笑,道:“有劳殿下了。”

“不敢,不敢。太后请!”他把我让进了后院。

客房虽然不比皇宫里的富丽堂皇,倒也整洁干净。我对住处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便将就住下了。

大战将临,陈玉成自然是日理万机的,客套了两句便径自离去。我则一直呆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直到晚饭。

我还是颇有自知之明地。在这反清的大本营里,万一乱走出去被人发现我是清廷太后,那不用陈玉成动手,庐州城里的老百姓就能把我给撕了!而且陈玉成部下的反对也令我心有顾忌,生怕我好不容易费尽唇舌制造出来的形势,被他的部下们一撩拨给破坏殆尽,所以才冒险来到城里,希望这样可以对他保持一定的影响力,免得他被底下人撺掇,令我前功尽弃。

吃完晚饭,我便来到花园里走走。此时天气仍然颇为寒冷,虽然并没有下雪,然而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去,薄薄地铺了一层,青石、土壤依稀可见,枝上、丫头星星点点的雪花仿佛冬天绽放的腊梅。

出京以后,一路上都看到截然不同于北京地冬日景象,每看一次都令我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回想起一路之上所见,战争从生、民生凋敝,不论是何原因导致的常年内战,也到了该停歇的时候了!长期这么内斗下去,吃亏的都只能是中国人自己。

突然听到背后脚步声,我转头看去,却是陈玉成来了。

“实在抱歉,在下公务繁忙,疏忽了接待,望太后不要见怪。”他道。 

“哪里的话,英王殿下统治一方,自然是忙得见首不见尾了!”我笑着说,“不过,关于和谈之事还请殿下早作主张,时间不等人哪!”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旋又深深地注视着我,问,“太后为何如此执著于双方和谈?其实太后心里也应该明白,如今太平军声势日衰,而清军有洋人相助,已经对我们构成了巨大威胁。就算不和 谈,也有可能打败我们,太后又何须迂尊降贵、亲身涉险?”

我微微一笑,道:“就算是朝廷占了上风,想要完全击败你们还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对我来说,那就是浪费!同是中国人,不应该自相残杀,尤其是在这国难当头地时候,更应该团结一致,才能够抵抗得了外国侵略。何况,在我心里,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你们,而是洋 人!”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明显震动起来。

“难怪…”他喃喃自语,又问,“太平军将领比比皆是,太后为何独独青睐于我?”

我笑了起来:“难道英王不知道,清军已经把你列为头号难缠的对手了吗?你在朝廷中的受重视程度犹胜忠王,可见你地雄才大略!如此人才,若不能收归己用,便必须彻底毁去,永诀后患。而我,自然不希望是后一种结局的,所以才冒险前来,希望能让你为我所用。”

他听完,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道:“有人会把对某人不利的念头在那人面前说出来吗?太后,你又让我开了眼界了!”

我抿嘴一笑,道:“如此方显我的诚意啊!况且就算我不说,你我彼此也心知肚明吧!那说出来又有何妨?”

他摇头叹笑,随即一整神色,道:“不论和谈是否成功,我都是太平军的将领,不会为清廷所用。”

“无所谓。”我倒是不强求,“只要你能为中国、为中华民族出力就行了。”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一时间愣愣地看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部 中华魂 第二十七章

玉成信守承诺,很快将我提出的和谈条件写成书信, 之后派人星夜送往南京天王洪秀全处。

“太后,您看那洪秀全会答应您的条件吗?”香儿问道。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香儿和安德海面面相觑。

“如今曾国藩已经占领安庆,南京早已无险可守,清军对其形成夹击之势,偏偏这个时候英王又被困在庐州,彼此难以呼应,只靠忠王一人,南京实在难以保全。如果洪秀全能够看到此点,或者还有可能接 受,若看不到…”

“天王当然明白。”陈秀成走进来,后面跟着荣禄,“而且只要有干王在,对天王痛陈厉害,这事应当可成。”

我知道他素来信服干王洪仁玕,笑了笑没有说话。

洪仁玕乃洪秀全族弟。道光二十三年参加拜上帝会。金田起义 后,咸丰二年曾被捕,脱险后转至香港,在那里为外国传教会工作了四年,吸收了大量先进知识。咸丰十年辗转到达天京,被洪秀全封为精忠军师、干王,总理太平天国朝政。在他执政之年,作《资政新篇》,提出一套统筹全局的革新方案。如禁朋党、设新闻官;主张发展交通运输业、修筑道路、制造火车轮船、兴办邮政;鼓励民间开矿、办企业,奖励技术发明;创立银行和发行纸币。另外,他还主张关闭寺庙道观,反对传统迷信,提倡崇信上帝教;设办医院、学堂,革除溺婴、吸食鸦 片、妇女缠足等陋习,禁止买卖人口和使用奴婢。在太平天国的对外方略上,他提议与各国通商,允许外国人来中国传授科学技术,但不准其干涉内政等等。这一整套方案的基本就是向西方学习,在中国发展近代化,后经洪秀全审批。旨准刊刻颁布。但因为客观条件的制约,这些条条框框基本上都未能得到有效实施,成为一纸空文。而且,虽然他曾一度总揽太平天国军政大权,但资历不深,骤膺高位,难以取得众将领的支持;又因与洪秀全的观念颇有异同,引起洪秀全的猜疑。在咸丰十一年已经失去了洪秀全的信任,安庆失陷后被降为副军师,在太平天国的地位也迅速下降。而在那一场降职的风波中,如陈玉成等干王一系基本上都遭牵连。可见如今太平军内部倾轧之厉害!

对于洪仁玕地那一套施政纲领,平心而论还是很值得赞赏的。然而中国与外国国情毕竟不同,全盘照搬国外的经验必定导致失败的结局,就算是清政府在没有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以行政命令强制实施这些政策也注定无法扭转局面,何况是农民起义建立的太平天国?而且洪仁玕毕竟还是脱不了中国“家天下”的固有观念,一切施政都建立在维护并巩固洪家的统治基础上,这便又走回了专制集权地老路,所以他固然比较开明,能够提出一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主张,我却不敢担保他会赞同这个明显阻挡了洪家一统天下的和谈条款。

这些自然是不能对陈玉成说的。我只好保持沉默。

而对我来说,本就不指望太平天国政府马上答应我地要求,我的如意算盘是,待收服了陈玉成和李秀成,再对洪秀全形成内交外攻双管齐下的态势,则一年以内,太平天国问题便可解决。我便可以专心于恢复国力、与列强竞争。

而且我也几可确定洪秀全在现阶段不会接受我的安排,本来他做的梦就是一统天下,成为九五至尊,如今却要他降格为一方诸侯,这叫他如何心甘?所以陈玉成注定是要失望的。而我则要等到不利的消息传来之后,再做最后一击,让陈玉成倒向我。

于是在各怀心思中,我们只能静静等待南京的回复。

然而还没等到回复传来,忽然有一天,殷变卿率人冲进了我住的房间。 

“你们要干什么?!”荣禄面色阴沉。挡在我面前,随行的几名禁军护卫也将我们团团围。

“干什么?这要问你们自己!”殷变卿愤然道,“我就说满人不可信,偏偏英王被你们地花言巧语所蒙蔽,不听我劝!如今果然清军大举攻来,将庐州团团围住,这就是你们满人的信誉吗?!”

“清军围困庐州?”我不由大吃一惊,“荣禄,你没有派人通知多隆阿我们在这里吗?”

荣禄脸色大变,跪下申辩道:“太后,奴才确实已经派人通知多隆阿将军了啊!”

“那是怎么回事?”我也有些迷惑了。

殷变卿冷笑一声,道:“别在这里装模作样了!分明就是你们施的缓兵之计,假惺惺说什么和谈,实际暗中策划要里应外合、夺取庐州、坏我大计!今天就让我抓了你们,绑到城头让他们好看!”

说着一挥手,太平军就要蜂拥而上。他们人数众多,而我们只有十数人,绝对力量悬殊,没有任何悬念。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住手!”

陈玉成也带人冲了进来。

殷变卿等人急忙停下,施礼道:“英王!”

“谁准你们来的?”陈玉成怒道。

“英王,清军太可恶了!他们一边跟我们说要和谈,一边又调兵遣将来打我们,这口气怎能吞得下去?待我把他们抓了,绑到墙头去示 众!”殷变卿恨恨地说。

“胡闹!”陈玉成斥道,“若是他们真的搞鬼,又哪里敢进入城 里?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我看其中必定另有蹊跷。”他看向我。

我不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荣禄肯定已经通知过他们我在这里,可仍然派兵来攻,莫非想要造反?!”

旋即自己也觉得好笑,在“反贼”的大本营中说清军“造反”,实在有些滑稽!

陈玉成却笑不出来,皱眉道:“如今清军围城,大战在所难免,请太后收拾一下,我这便派人送你出去,到清军那里!”

我立知不妙。他虽嘴上说不怀疑我,但心里实已动摇,才会在大战之前将我送走。

我于是笑笑,道:“英王不必担忧,只要让多隆阿知道我在这里,他便不敢攻城地。”

殷变卿急忙道:“不可!如此一来,则人人皆知英王与满人太后有勾结,这可是‘叛逆’的罪行啊!即便有干王代为说项,怕是您也脱不了罪责!”

陈玉成一愣,尖锐的眼光向我看来,我知道他是起了疑心,以为我从一开始便打算以此迫使他“投降”。

正要说话,突然耳边传来轰天巨响,喊杀震天,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清军开始攻城了!

陈玉成等人顾不得多说,转头就向外跑去,殷变卿不忘指示太平军严加看管我们,于是我瞬间便从座上宾沦为了阶下囚。

我苦笑着坐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也没想到多隆阿竟敢不顾我的安危起兵攻城,导致事态急转直下,眼看就要功败垂成了!

荣禄看了看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太平军,低声在我耳边道:“太后,不如让奴才护着你杀出去,跟多隆阿会合!”

我瞄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们才多少人?怎么可能杀得出去?”

他一愣,急道:“那至少要派人给多隆阿报个信,命他立即停止攻城才行啊!不然就算太平军不对您不利,等到城破,乱军之中怕也会伤到您啊!”

我冷冷一笑:“如今多隆阿还会听从命令吗?如果他顾忌我的生 死,又怎么敢强行攻城?”

末世朱颜第三部 中华魂 第三部 中华魂 第二十八章

这…”荣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也没了主张。

香儿和安德海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面青唇白、浑身哆 嗦,能够站着已经不错。而我,反倒是此时最冷静的。

我的脑海中在迅速整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

以多隆阿的品性,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公然造饭,那究竟是什么导致他一意孤行?是没有收到我在这里的消息?还是有人背后指使?

朝中不服我的声音大多已经被铲除,但在地方上,曾国藩、左宗棠等人都是肃顺提拔起来的人,反对的势力仍在。他们虽然明着对朝廷的政令没有什么反对,但谁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次的事件是不是他们借机想要对付我?又或者,并不是他们胆大包天,而是有着更高层的背景?

心头一片冰凉。对于内部的倾 ,从心惊,到心冷,再到漠然处 之,我渐渐习惯。原以为除掉了肃顺一党就可得心应手、大展抱负,却是我自己太天真了!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只要有政治的地方就会有团伙,而各个团伙之间忽敌忽友,哪里有利益哪里就能结成联盟,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我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时,就算再亲密的盟友也有可能对我挥动屠刀,这一点我已经深深有所体会。

如今之计,反倒是跟着太平军保险一些,只要陈玉成不在情况不明时乱杀无辜,我就安全无虞。现在也只有赌一赌陈玉成的信誉了!

我于是坐困危城。

但几天下来,清军攻势不但未见减弱,反而越来越凶,令人对这个城市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当连被派来看管我的士兵也被调上前线的时候。我便知道已经大事不妙了!

走出房门,外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看不到。远处传来“轰隆隆”地炮击声,喊杀声混杂其中,前院里人人来去匆匆,并不见陈玉成的踪影。我抓住一个人问,才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坚守在城墙上。

眼前的一切令我倍感沉重,急急忙忙奔向城楼,却被荣禄、安德海和香儿联手拉住。

“太后,不能去!太危险了!!”他们异口同声道。

“如果城破了就什么都完了!”我厉声道。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保住性命才能说后面的话,此时再顾忌什么已经纯属多余。

我甩开他们,继续向前冲去。他们无法,只好跟在我身后。

一路之上,满是伤兵、残肢,越接近城墙越能感觉到清军炮火的强烈,大地似乎也在隆隆的炮火声中颤抖。炮弹砸到墙头而落下的灰和石砖劈头盖脸砸下来,甚至有些炮弹还越过了城墙打到城里来,弄得靠近城墙的一片城区到处是残垣断瓦,百姓走避。士兵们蒙着头到处乱窜。

准头有待加强!而且这种炮弹太不经济,若是加强火药的爆炸性。几发炮弹就可以轰塌一座城墙,岂不省事?

我的脑中突然冒出这样地念头,连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快步跑上城楼。城楼上一片混乱,居然都没半个人阻拦我一下!

一路通行无阻来到陈玉成的前线指挥所,刚走到近前便听到有人 说:“英王,怕是守不住了!我们赶紧突围吧!”

“突围?能去哪里?”

“回天京!”

“不!我军正与捻军张乐行部、寿州苗沛霖部共同攻打颖州,不如向寿州突围,则可与友军汇合,继续占据黄河以南、大江以北之地。再与清军纠缠!”

“不行!”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不能去奔苗沛霖!”

众人都吓了一跳,导王陈任荣还叫了起来:“你怎么上来的?”

“从下面走上来的。”我敷衍了两句。看向陈玉成,“苗沛霖一向就是个反复小人,既向朝廷表功、又向太平军邀宠。但其真正目

 借你们的手为他自己开辟根据地,实现割据一方的美 廷已经决意剿灭此人,他见风势不对,必然会出卖你们以求换得朝廷的宽恕,此时前去投他,等于自取灭亡!”

陈玉成动容地看着我:“朝廷不是一向主张安抚吗?怎么会又突然决定剿灭了?”

我淡然道:“苗沛霖此人地狼子野心,朝廷一向知道,只是前些年内外交困、力有未逮,才不得不一直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如今洋人那边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对发、捻之战又有了转机,”我看了他们一眼,“所以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湘军曾国藩几次三番上奏朝廷,说他借招抚之名、行谋逆之实,要求朝廷严办,朝廷也早有此意。只不过苗沛霖受到胜保的保奏,一时之间还无法命令降旨将他治罪罢了!”

见我这么直截了当跟他们说起朝廷动向,陈玉成等人地脸色都有些奇异。从王陈得隆狐疑道:“你们对苗沛霖实行剿灭,又怎么会对我们要求和谈?”

我淡淡一笑:“你们如果把自己拿来跟苗沛霖那样的卑鄙小人相提并论,是不是太自贬身份了?”

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陈玉成注视着我,问:“那么你的意见,我们该往哪里走?”

“要我说,最好是投降朝廷,不过料想你们也不会那么做的。”我自嘲一笑,然后正容道,“回天京!毕竟你们的根基在那里,而且有洪仁玕在,他的威望加上你的声名,谁要动你都必须反复考量利害得失,就算是天王洪秀全也不例外!”

他深深凝视着我,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一枚炮弹落到我们不远处,“轰隆”一声巨响,墙角顿时坍塌了一块,而我也被巨大的冲击波及,重重摔在地上。

“太后!”香儿和安德海齐声惊呼,但他们跟我一样不谙武功、底盘不稳,一个个摔得四仰八叉,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倒是荣禄和陈玉成,因为练过功夫,晃了两晃稳住了,急忙一左一右上来扶我。

“太后,您没事吧?”

“摔着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