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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时光难倒回

我只有在梦里相依偎

…”

为什么动听的歌,总是那么令人感伤?

正譬如最深切的爱,往往最令人痛。

顾思存非常晚才来到。

宝凝已然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紧紧搂着抱枕,半边面孔深埋在柔软的沙发座垫里,好像做了噩梦,刚哭过,眼角还残留着泪痕。顾思存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温柔为她擦拭面孔。

他记起他第一次亲吻她,是炎夏,他们一块去郊外的小湖泊游泳,累了就在附近农家的小屋子里歇息,屋子小,只有一张床,他在屋子外头和上了年纪的大叔说话,一边汗流浃背地生火煮粥。良久,进屋来看她,她睡着了。热,额上渗出细细汗珠。他便拿了扇子,耐心地给她扇。她许是做了美梦,唇角露出舒心微笑,他看呆了,忍不住驱身向前,偷偷地在她脸颊上轻轻亲吻一下。

她像受了惊,翻个身,他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便逃出门去。太紧张,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摔了重重一跤。

吃饭时她好奇地问他,“你额头怎么了?”

他涨红着脸,嗫嚅着无法回答。

宝凝惊醒过来,看到他,坐起身来,“啊,你来了。”她奇怪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微笑着道,“我想起你从前笨笨的样子,特别好笑。”

她立刻涨红了脸,啐他一口,“你才笨。”

他揽住她,轻声道,“宝凝,我常常后怕,要是我没有再遇上你,那该怎么办?这一辈子这么漫长,要怎么办才好…”

宝凝温柔一笑,“不会。老天其实比我们想像的要仁慈得多。”

他轻轻亲吻她的黑发,低声道,“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她偎紧了他,温和答道,“好。”

最动听的许诺其实只需要一个字,你若说去天涯,我便说好;你若说去海角,我亦说好;你说别离开,我仍然说好;你说要永远相爱,我当然依旧答你,好。

他搂紧她,像是担心她会忘掉,因此一再重申,“我爱你,宝凝…”

第七章 爱你直至世界之尽头

宝凝特意挑了个晴朗天气,买了一个花篮,独自去了趟医院。顾思存已然做好准备工作,她到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将只有叶醒一个人。

距离出事已经过去近十天,叶醒性命无虞,但身体遭受严重伤害,没有两三个月,无法下床活动。连医生也说幸好,差一点他就性命不保。

宝凝进门的声响惊动了他,他很努力地侧过头来。看到宝凝,他脸上并无一丝吃惊神色。

宝凝把花蓝搁下,轻声道,“你怎么样?”

叶醒微微嚅动嘴唇,答道,“好多了。”

宝凝轻轻拉过椅子,在病床边坐下,“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为了什么来…”

叶醒像是努力想要笑笑,“她怎么样?”

宝凝很坦白,“她不想替自己申辩…她打算认下所有罪名…”

叶醒吃了一惊,他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要坐起来,宝凝赶紧制止他,“你别动…”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低声问道,“我可以帮她什么?”

宝凝直截了当,“取消对她的控告,私下和解,可以吗?钱我可以给你。”

叶醒说:“我没想过要告她…”

宝凝道,“你家里人想制她于死地。”

叶醒困难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宝凝沉默一会,安静地说道,“她很爱你。我太了解朵朵,我与她相依为命多年,她曾经把我当成她的天,但为了你,她宁可背弃我…你看你自己,你算什么东西,你有哪一点值得她这样爱?我不实话跟你说,我瞧不起你,我也讨厌你,但是为了朵朵,因为她爱你,我愿意忍受你。同样为了朵朵,我愿意来求你,救救她,只有你能救她了,看在她爱你的份上,救救她…”

叶醒良久也不说话,宝凝看着他,说道,“要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叶醒再度闭上眼睛,眼角悄然滚落泪水。

宝凝静静地坐了半晌,看叶醒模样,大概是不肯再说下去,只好站起身来离开。

晚上与顾思存一块吃饭,怅然地提起来,“怎么办?要是叶醒不肯的话怎么办?”

顾思存给她切着牛排,安慰道,“也许会肯呢。”

宝凝道,“查过了吗?那么多钱,叶醒都用到哪去了?”

顾思存道,“他染上毒瘾,所以需要钱。”

宝凝吃了一惊,“啊!”顾思存道,“来,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他再给她盛碗汤,“都喝了。不许剩。”

宝凝烦恼得很,“我担心朵朵…”

顾思存道,“多吃点儿,才有力气帮助她,是吧?”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是我和你也情深意重啊,你不可以不考虑我的感受…再这么下去,就轮到我担心你了…”

宝凝笑起来,迅速趋身在他颊上轻轻一吻,“好了好了,我不让你担心,行了吧…”

顾思存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低声赞道,“这样子就很乖了,以后要继续发扬。”

宝凝撇撇嘴,“我一向都很乖…”

顾思存道,“那么乖宝,什么时候搬去和我住?你看你那里,窄了点儿,又没有停车位…”

宝凝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未婚同居,影响总是不太好。”

顾思存啼笑皆非,一时竟反驳不上来,宝凝看他窘状,登时乐得哈哈大笑。

顾思存摸摸鼻子,说道,“那好吧,那就结婚吧。”他瞪着她,“严肃点儿,哪天去见我爸妈?”

宝凝说:“那么,先去见我妈妈吧。”

阳明山的冬天有点稍嫌萧瑟,没有风,面上却也觉得刺骨的冷。顾思存道,“雪姨的表现很好,说不定明年春天可以接她出去与我们同住。”

宝凝看他一眼,“虽然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谢谢…”

顾思存打断了她,“我可不爱听你说谢谢。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懂不懂?”

宝凝弯起嘴角笑,“懂了。”她眨着眼睛看他,俏皮地说:“喂,我背后有点痒,帮我挠挠。”

顾思存失笑,喝道,“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宝凝很不满,牢骚道,“才说为我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他们给雪姨带了一个暖手宝,其实疗养院里暖气充足,但顾思存说老人家手脚容易受冻,雪姨又喜欢坐在窗边看书,有个暖手宝总是比较好。

宝凝感动,“你比我更细心。”

顾思存答道,“当然,不然谁照顾你。”

雪姨看到他俩,高兴得像个孩子,她拿出一本笔记本,炫耀地对宝凝说:“宁宁,你看,我写的字…”

护士在一旁解释,“雪姨最近迷上抄写,认真得很…”

宝凝拿过笔记本,温和地夸奖道,“呀,妈妈写得真好。”

她迅速想起从前,她最不爱抄写课文,每次都要母亲软硬兼施,才肯乖乖坐到桌边,好不容易抄上一写,母亲就赶紧扑过来表扬,“啊哟,宁宁写得真好。”

雪姨受了表扬,脸上发出光来,她伸手摸摸宝凝的头发,叮嘱道,“不要动不动和思存吵嘴…”

顾思存半蹲在雪姨面前,握住雪姨的手,认真问道,“雪姨,我和宁宁结婚好不好?”

雪姨惊喜交集,一迭声道,“好好好…”

他俩陪着雪姨吃了饭才离开,雪姨表现得完全像个正常人,眼看天色渐次黑下来,她还催促他俩,“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早点回去。”

宝凝恋恋不舍,把脸贴在母亲手里,“妈…”

雪姨安慰她,“医生说我就快好了,到时妈妈就可以跟你一起住。你要乖…”

顾思存抢着道,“雪姨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回去的路上起风了,刮得山林呼呼响,天边偶尔划过几道闪电,车子疾驰在山路间,头顶便是如墨般天空与厚厚云层,突然让人觉得无比无助,宝凝看一眼顾思存,情不自禁便松口气,幸好,她有他在身边。

顾思存道,“我约了爸和阿姨这周末吃饭。”

宝凝有些不安,忐忑道,“我有点怕。”

顾思存瞥她一眼,“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可怕。”

宝凝有些懊恼,微微嗔怒道,“你不懂。”

顾思存笑起来,“他们很好说话…”

几天后宝凝才确定顾思存说的是真的。

顾思存的美貌显然遗传自父亲顾盼,顾盼已近天命之年,但气宇轩昂,打扮得体,表情和蔼——这一点让宝凝初见面便放松不少。

在宝凝的想像里,至少顾思存的阿姨应该是个传统式大妈,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态度高傲,表情轻蔑,深藏门户之见,动不动就想着刁难小年轻。

事实上,他们俩都很客气,表现得十分尊重顾思存的喜好,对宝凝表露一点爱屋及乌的味道。宝凝一直以为顾思存至多比较受父亲宠爱,却应该是阿姨的眼中钉,但看上去,阿姨仿佛比顾盼更宠爱顾思存一点。

他们约的地方是一家以家常菜闻名的小馆子,普通的家常环境让宝凝恍惚觉得,像是真正与家人共进晚餐。阿姨特地点了一份绿茶饼,说是听起思存提过,宝凝很爱吃。

宝凝一下子便受宠若惊了,立刻把阿姨引为贴心人,很快与阿姨热烈探讨起广西菜与湖南菜的优劣来。

一餐饭吃足一晚上时间,大家全都尽兴而回。临走时,阿姨脱下腕下碧玉镯子,套在宝凝手上。宝凝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此物贵重,才想推拒,顾盼已经笑起来,“呵,这可是你阿姨最心爱的一件东西…”

这么一说,宝凝便只好轻声道,“谢谢阿姨。”

回家的路上,宝凝很是兴奋,一个劲地追问顾思存,“你爸妈明显很满意我,是吧?”

顾思存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答道,“是的是的。”

宝凝又觉得疑惑,“你阿姨显然很疼你…”

顾思存沉吟一会才道,“她中年丧子,我回到家里后,她倒是一心一意对我好…”

宝凝还是追问不舍,“你没憎恨过他们?”

顾思存道,“当然有。”

那些怨恨,历经多年才渐渐消褪,他终于能够接受现实,上一辈的恩怨他不曾参与,也无法评判谁对谁错,正如阿姨对他说过的一般,“受到伤害的并不仅仅是你妈妈,还有我,我所遭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她轻…”这话深深触动了他。

年纪渐长,他终于也能明白,这世间的许多事,许多时候并不能只能用一个理字来解释。

从此与父亲和阿姨的关系便变得缓和起来,一贯缺失亲情的他,终于领略了亲情的美好。

宝凝审视地打量他一下,说道,“看来八卦不太可靠,我一直以为你与他们并不亲近。”

顾思存道,“你明白就好,若是日后听到我绯闻…”

宝凝轻蔑地冷哼一声,“大不了我也弄点绯闻回报你…”

顾思存皱起眉头,“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我说一句你必得顶一句。”

宝凝睁大眼睛,“你难道喜欢我毫无反应?真的?”

这话话中有话,顾思存顿时狂咳起来,抗议道,“喂喂喂,我警告你,我在开车,不许挑逗我…”

宝凝笑盈盈地,“我哪有…”

月底,顾思存带来好消息,叶醒放弃了对江朵朵的控告,两人私底下达成和解,江朵朵付给叶醒医疗费二十万。

宝凝又惊又喜,“他只要二十万?”

顾思存道,“正如你所说,他有许多对不住她的地方。”

宝凝忍不住对着手机打个响啵,“谢谢你思存。”

她喜孜孜地邀上金栀去接江朵朵。

江朵朵瘦了很多,但精神却很好,得知叶醒撤消控告,她大哭一场。一场刻骨铭心的爱,谁会预料得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一看到许宝凝,她的泪水又忍不住纷纷落出。金栀最不爱看这种矫情场面,立刻很不耐烦地道,“哭什么哭!”

被她一喝,朵朵顿时止住了哭声,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金栀姐好像胖了。”

金栀白她一眼,“哪有。”

她素来最为爱美,至恨人家说她胖,即便怀着孩子也还是短T配牛仔,愣是不肯流露一丝孕妇迹象。

宝凝接过江朵朵手里的包,问道,“有什么打算?”

江朵朵语塞一阵,“嗯…”

金栀敏感地看着她,“不会是想去看那臭小子吧。”

江朵朵被说中心事,低下头去。

金栀又气又急,开口又骂,“你真是贱啊你…”

宝凝扯她手臂一把,转头对江朵朵说:“怎么也是你动手伤了人家,去看望也是应该的…”

江朵朵一听这话,如获大赫,感激地道,“宝凝姐,谢谢你…”

她朝宝凝深鞠一躬,低声道,“那些钱,我会慢慢还你…”她转身走,步子大且坚定,前方就是公车站,恰好有公车驶来,她顿时小跑起来。

金栀恨道,“你看看她,还嫌吃的亏不够…”

宝凝叹道,“有什么办法,她爱他…”

金栀忍不住爆粗口,“去他妈的爱啊!”

宝凝好笑地看着她,说道,“事情若到你身上,你也跑不了,我就不信你还真修成真身了。”

金栀悻悻道,“我才不会那么蠢。”

宝凝挽住她胳膊,“聪明的金栀大人,什么时候才带舒心来见个面啊。都说了不下十次了。”

金栀支支吾吾地,“唔,有时间再说…”

宝凝起了疑心,问道,“到底是真是假啊,凭你与我的交情,你要结婚生子,怎么对象也不拎来我过目过目?难道说,根本没有这个人?嗯?”

金栀赶紧道,“有的有的,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