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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凝道,“那么,你们真领了证了?”

金栀神色有点不自然,含糊道,“…还没有…”

宝凝停下脚步,“喂!”

金栀眼看瞒不过,这才坦白说道,“我们分手了。”

宝凝大吃一惊,“啊?分手了?分手了你还留着他的孩子干什么?你疯了啊!刚刚才说人家江朵朵蠢,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

金栀轻咳一声,低声道,“孩子不是他的…”

宝凝这一惊非同小可,瞪大了眼睛,“什么?”

金栀像是很难以启口,嗯嗯啊啊良久才说道,“我有一次在酒吧里喝多了,和人开了房…”

宝凝一手指便戳到她脑门上去,“你脑子坏了啊!玩什么不好偏要玩火,好吧,我就算你玩火,你好歹也别留下后患啊!你以后还要嫁人结婚,带着个不明来处的孩子算什么?行了,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把孩子打掉!”

金栀脱口而出,“不行!”

宝凝紧紧盯着她,“为什么不行?你别告诉我,你对这孩子有了感情!这才多长时间,它还未成形…”

金栀的手情不自禁地抚在小腹上,“医生告诉我,如果放弃这个孩子,我以后很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宝凝,我不敢冒险…”

宝凝完全不能置信,斥道,“哪个狗屁医生说的?胡说八道!”

金栀悲伤地看着她,不发一言。宝凝心里又是着急又是难过,抓住了金栀的手,轻声道,“不会的,金栀,我们再找其它的医生看看…”

金栀垂下眼帘,低声道,“别同情我,宝凝,我会更难过。”

宝凝心里一凛,顿时深吸口气,努力微笑道,“那么我们去吃饭吧,大人可以饿着,孩子可不能饿着…”

金栀也微笑起来,“你会做孩子的干妈吧。”

宝凝道,“我会像你一样疼爱他。”

“那就好。”金栀侧侧头,“我要吃拉面…不对,你干儿子要吃拉面…”

“那好,我们就去吃拉面。”

“你是否觉得这世上有许多事都很无奈?”

“南方以南”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宝凝道感叹道,“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你聊天,总觉得你很亲切,像我们原本就是认识已久的朋友。”

“南方以南”发过来一个微笑,“我们不是吗?”

宝凝也笑,“是啊,我们也认识好久了啊。”

“南方以南”保证道,“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树洞,供你牢骚,供你埋怨…”

宝凝笑,“谢谢。”

都说网上并无真正情谊,网友们嘴上甜言蜜语说个不停,实际上都只是饱含水分的敷衍之词,但宝凝觉得幸运,这个“南方以南”确实把她当朋友看。

“我要结婚了。”宝凝道。

“南方以南”有点诧异,“嗯?”

宝凝进一步解释道,“这一次,是真的。是不是挺搞笑的,我的婚姻好像有点儿戏。一会说结,一会说不…”

“南方以南”发来一个了解的微笑,“这一次,是和谁?”

宝凝发个害羞的表情,“我爱着的男人。”

“南方以南”道,“那就好。”

宝凝道,“我总觉得不真实,像梦,担心着一睁开眼睛,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他是他,我是我…”

“南方以南”安慰她,“别这样。我说过,你是个好女孩,你会得到幸福的。”

陆续和顾思存的父母又吃了两次饭,终于决定把婚期定在新年元旦。

顾思存的“温泉城”将在十二月中旬正式开盘,他自己挑幢小别墅,红墙白瓦,只有两层半,房子算不得宽敞,但露台却大得惊人,他专门定制双人吊椅,围栏外爬满碧绿藤萝。

宝凝只觉惊叹,偶尔听到装修工人在议论某件家俱价钱,回过头对顾思存说:“你这样不行,太奢侈浪费了。”

顾思存明白她的意思,聪明答道,“都是我阿姨的意思,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去跟她说说?”

宝凝便闭上了嘴。上次吃饭,阿姨才刚刚埋怨过,顾思存挑的房子太小气…

距离元旦不过半月有余,拍婚纱照又花掉一星期,宝凝紧张到失眠,每日顶个黑眼圈去书吧,连谭晓以都看不过去,批评道,“宝凝姐,你淡定点儿,不就是结婚嘛。”

宝凝只笑,接连几天都在逛商场,为母亲挑选合适的衣服。她咨询过疗养院,母亲的病情稳定,带出来一整日也没关系。

但内心总是忐忑,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夕,那平静只是暂时的,是一种让人不安的征兆。

宝凝抓住金栀诉苦,“我有点怕。”

金栀不以为然,“怕什么!”

宝凝道,“总觉得不安。”

金栀皱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宝凝有点烦燥,道,“就是不知道…”

金栀像是很了解地点点头,“许是幸福来得太顺利了…”

宝凝喝口水,蓦然道,“丁迟最近怎么样?”

金栀凝视着她,恍然大悟,“你在害怕丁迟。”她反问道,“为什么怕他?”

宝凝怅惘地道,“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罢休…他这么长时间毫无动静,真的不像他…”

金栀扑哧地笑起来,“喂,人家对你纠缠不休,你就觉得人家可恶,人家放过你了,你反而又惦记起人家来…喂,这个人从此后与你的生活毫无关联,别再提他,别再想起他。”她老气横秋地拍拍宝凝的肩膀,“喂,振作点儿!打起精神来!你看你那样子!”

书吧门口投下一道人影,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宝凝先叫出声来,“朵朵!”

可不正是江朵朵。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大衣,更显得瘦削,头发重新烫过了,以至于整张脸显得格外妩媚起来,她满脸微笑,“嗨,两位姐姐…”

宝凝赶紧拉住她的手,“快进来坐…”

江朵朵却不肯,“我去面试,恰好路过,猜想你们在,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金栀打量着她,“打算找什么工作?”

江朵朵笑笑,“随便。能赚到钱就行。”

谭晓以端过托盘来,笑眯眯地招呼道,“这位姐姐,来,吃点东西…”

江朵朵细看她半晌,笑道,“这位妹妹真可爱。”她转过身要走,“我先走了。”

宝凝追了出去,两人默默地并排走了一会,宝凝才开口问道,“看过叶醒了吗?”

江朵朵点点头,“他恢复得很好,过两天会去戒毒所…”

宝凝侧过头,盯着她,“你仍然关心他…”

江朵朵轻轻咬下下唇,“我没有说要等他。”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宝凝,“我现在就想多赚点钱,早点把你的钱还上,然后攒点钱,买一间小房子,日落月出,一日三餐…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那样生活。”

宝凝不知道说什么更好,她无比悲哀地发现,原来她与江朵朵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她们再也不能心无芥蒂地向彼此诉说心事,发生过的事永远像梗在喉咙里的鱼刺,时不时地疼痛一下,提醒着她们那些伤害的存在。

她踌躇半晌,才迟疑着说道,“那么,加油吧,朵朵。”

江朵朵温和地答道,“我会的。”

她毫不留恋地往前走,丢下宝凝,怔怔地凝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就好像睁睁睁地看着她们相亲相爱的那些岁月,无可挽回地随风而逝。

她刚要往回走,手机响起来,是谭晓以,电话里的她慌张得不得了,“宝凝姐,快来,金栀姐出事了…”

宝凝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回到店里,刚踏进店门,便看到金栀侧坐在地板上,而谭晓以半跪在她身边,整个人慌成一团。

宝凝一颗心扑嗵狂跳,奔过去问,“你怎么了?金栀?”

谭晓以看到她,获救似地松口气,“金栀姐突然说肚子疼,你看她脸都青了…”

宝凝搀住金栀胳膊,沉声问道,“打120了吗?”

谭晓以点点头,“打了…”

但漫长的几分钟过去,120还没来到,宝凝已等待不了,招手叫谭晓以出去拦车,又低声询问金栀,“能站起来一点儿吗?”

金栀额上全是汗,但还是努力着点点头,宝凝听到她在耳边近似耳语地说:“我的孩子…”

宝凝打断了她,“先别说话,我们马上去医院!”她转而给顾思存电话,顾思存一听,立刻便道,“别担心,我有位朋友的妻子是这方面的专家,你带金栀过去,我跟朋友交待一声…”

“好!”宝凝匆匆道。

恰好谭晓以拦下车子,两人合力把金栀扶到车里,直奔医院。

幸好只是一场虚惊,但也不是小事,医生说,有先兆流产迹象,建议入院保胎一段时间,视情况稳定了再出院。

金栀立刻答道,“好好好。我马上跟报社请假。”

医生点点头,却看宝凝一眼,示意她一边说话。

宝凝拍拍金栀的手,“你先躺一会,我去帮你办住院手续,顺便买点吃的…”

金栀点点头,疲倦地闭上眼睛。

宝凝随着医生走出病房,医生神色凝重,说道,“你朋友很重视这个孩子。”

宝凝点点头。

医生微微皱起眉头,“但是这种情况还有可能再发生…”她看一眼宝凝,加重了语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保胎只是尽一点人道的努力,别抱太大期望…”

宝凝刷地白了面孔,“啊…”

医生点点头,“你想想看,怎么跟你朋友说,其实这种情况,胎儿的发育也很成问题,我建议你朋友手术…”

宝凝只觉脚下一软,虚弱地问道,“医生!”

医生叹惜一声,“我答应你,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医生走了,独留下宝凝怔怔站着发呆。要怎么跟金栀说才好?出事时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得知孩子还有希望又欣喜若狂的神情——要怎么跟她说才好!

宝凝烦燥地甩甩头,决定这事晚点再去考虑。她蹬蹬地下楼去,利索地把住院手续办了,然后又跑了趟超市,买回大堆小堆东西,顺便又在附近的报刊亭买了几本杂志。

傍晚时顾思存才来到,大约是觉得不方便到病房来,在楼下给宝凝电话,宝凝小跑着下楼,顾思存笑盈盈地自身后取出两个保温盒,笑道,“你一个,金栀一个…”

宝凝惊讶起来,“你不会告诉我,是你煮的吧。”

顾思存笑,“当然不。”他凑上来轻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有御用厨师…”

宝凝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以后我不用做饭!”

顾思存假装不满,“你好歹也学着熬点汤给我,我可是你后半辈子的倚靠!”

他靠近她一点,像是完全明白她心中胆怯,伸出手轻轻地搂她一会,低声道,“我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宝凝的泪水这才滚落下来。是的,她害怕其实是这个,她害怕她也会有那么一天,像金栀一样,孤立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爱人的呵护,没有肩膀可倚靠,痛苦只得一个人承受。那样的劫难,她经历过一次,永远不想再有第二次。

顾思存微微叹息一声,威胁道,“你再哭下去,我就亲你…”

她被他一吓,果然便收住了哭声。

他好笑地再搂紧她,“回去时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宝凝道,“金栀身边需要有个人,我陪陪她,晚上不一定回去。你乖乖地,我明天陪你吃早餐。”

顾思存道,“明晚约了阿姨吃饭,她说要让化妆师先与你见过面,以便到时候方便帮你化妆。”

宝凝无奈起来,“阿姨真是…”

顾思存偷笑一阵,道,“你看,她比我们俩还紧张吧。”他习惯性地伸出手为宝凝捋捋头发,温和道,“去罢。”

宝凝点点头,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在顾思存唇上一吻,这才小跑着上楼。

再回到病房,金栀已经睡着了,显然哭过,脸上还有泪痕。宝凝把保温盒搁好,轻轻坐下,随意拿本杂志翻看起来。

金栀睡了很久,偶尔一个翻身,嘴里喃喃叫声,“小丁哥…”

宝凝的手僵在了书本上。

她抬起头来,无法置信地看向金栀,金栀显然犹在梦中,喃喃自语兀不自觉,“别这样,小丁哥…”

宝凝搁下杂志,轻轻把手扶到她肩上,没想到金栀很突兀地一个侧身,紧紧地抓住了她臂膀,紧张地叫道,“别走,小丁哥,别走…”

宝凝怔怔地。她从来没想到,金栀原来对丁迟一直念念不忘,她还以为,丁迟于金栀,即便比从前的任何一个男人用情稍微深切一点,但最后也将如过眼云烟,淡去散去。

她伸出手去,温柔地为金栀把碎发全拢到脑后去,金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继续睡去。

直到深夜,金栀才缓缓醒来,宝凝已经把买来的所有书报都看了个精光,一看到金栀醒来,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帮你把汤热一下。”

金栀点点头。

热了汤回来,金栀便道,“宝凝,你回去吧。”

宝凝道,“我不放心你。”

金栀微微一笑,“担心什么,我这是在医院里。有哪儿比医院更安全?你又不是医生,你能帮我什么?走吧走吧!”她甚至伸手来推宝凝。

宝凝无奈,问道,“你确定真不需要我?”

金栀叹息一声,“宝凝,你不能陪我一辈子。所以,还是趁早少管我。”

宝凝气起来,“好好好,我走了,我懒得管你!”

她蹬蹬地走出病房。

也许金栀真的需要一个人呆着,感情再深厚的朋友,最重要的便是要懂得给对方留有余地。这点道理,她做心理咨询多年,又岂能不懂。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林熙和。天下着小雨,他背着心爱的吉它,像遥远的从前一般,在广场中央旁若夫人地弹唱。偶尔有人经过,怜悯地扔下一两张纸币。

宝凝意外得不得了,走近去盯着他看,无比诧异地问道,“喂,林熙和,你发的什么疯?”

林熙和在绵绵雨雾里抬起头来,冲她灿烂一笑,“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高兴…”

宝凝饶有兴趣地追问,“怎么了?什么高兴事,说来我也高兴高兴,这些日子总共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林熙和维持着好看的笑容,“我今天与嘉妮领证了。”

许宝凝大吃一惊,顿时笑道,“哎呀,果然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她朝他伸出手去。

林熙和漫不经心地与她轻轻一握,斜睨着她,“我知道你也好事将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