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那真是……令人扼腕呢。”停停又道:“本不该问的,让两位还提起这些伤心事。”

“也未必是伤心事。”沈一如倒说得直接,“她走了之后,府中各人有得有失,谁晓得大家都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看看沈永煦,继续喋喋不休:“二哥你说对么?本来人死了好像是悲伤的事情,可有些人见人死了就是高兴啊。所以死了有什么好,真心在乎你的人是觉得难过了,背后讨厌你的人还指不定笑得多开心呢。”

“是,所以好好活着。”沈永煦似乎觉得她今日话太多了,连忙岔开话题,偏过头与温临道,“里头那间屋子里倒是有那位的遗作,是她刚刚过世那阵子,父亲让人搬到这儿来的。温兄想去看看么?”

【一五】觥筹交错...

温临瞥了一眼外头,似乎很没有兴致一般:“还是算了,光线都不好,恐怕也欣赏不了。白天不能过来看么?”

“白日里的话”沈永煦稍作停顿,“似乎还真不方便过来。”

温临轻蹙眉:“怎么会?”

“倒是一些旧因了,总之这儿平日里也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温兄切莫一时好奇就过来了,父亲知道了未必会高兴。”他稍稍打量温临的神色,又道,“实在不好意思,府里素来如此,我们也不例外。”

温临轻叹表示遗憾。沈永煦同一旁的沈一如道:“回去吧,父亲若知道我们来这儿定然不高兴了。”

沈一如懒懒回:“好吧,我回去睡觉了。”说罢她便兀自出去了。

沈一如住南院,沈永煦便与温临一道送她过去,看着她进了屋后,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聊了些有的没的,沈永煦却忽然道:“哦对了”

“恩?”温临停下步子,静候下文。

沈永煦道:“方才忘了同你说,今日我打听到海边那间废宅的旧主了。”

“当真?”温临紧接着便问道,“那位旧主现在……”

然他这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沈永煦打断:“好消息是那位旧主已不在人世,且也不存在后辈争夺的情况,所以温兄可以想住到什么时候便住到什么时候,就是少了一张地契而已。不过地契这东西,重新弄一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温临于是问他:“难道还有坏消息?”

“坏消息倒是算不上,只是也让我有些吃惊就是了。”沈永煦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说起来那位旧主,正是蒋氏的父亲呢。”

温临轻蹙眉:“是府上熟人?那么先前……都没有打听到么?”

沈永煦理由充分地解释道:“蒋正崧别院甚多,谁知道他在海边还有一间。”然他随即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蒋正崧打理京都官厂时,常常与海国有往来,与温兄父亲应该是旧交了。幼年时可见过?”

温临失笑:“那时候我才几岁?何况父亲也从来不与我说官厂的事,实在是不大清楚。”

沈永煦紧接着笑问:“是吗?那温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温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头绪,纳闷回道,“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既然以后不会接手海国官厂,应当有些其他打算罢?”

“我无甚大志向,效力朝廷这等事我恐怕也无法尽职尽责。想来是没有天赋且不够勤勉,在海国时,也是父亲出面才能进衙门里做事。后来想想这般也无甚意思,便索性不去了。不如去远一些的地方转转,看看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他稍作停顿,一脸真诚,“这便是我来京都的最初动机。”

“后来呢?”沈永煦顺水推舟。

“后来觉得京都比我预想中有趣。”他唇角轻轻扬起,“当然人更有趣。”

沈永煦笑笑,略带揶揄的口气:“赵景数可真是个女妖怪。”

温临似乎也无所谓这般言辞,反倒觉得有些高兴的样子,丝毫不避讳对赵景数的好感。

沈永煦略偏过头,昏昧夜色中,眸子冷冷黯了一黯。

温临将他这微妙的变化看在眼中,心中自嘲,方才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互相试探与躲避,真是一场拙劣的对话。

见过沈友常之后,似乎什么变化也没有。温临依旧隔三差五地告假,宋主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赵景数对此更是不闻不问,谁也不晓得这位海国来的少爷到底每天在忙些什么。

那一日温临匆匆回了户部司,便径自去找赵景数。赵景数刚从账库出来,一边锁门一边问道:“有事吗?”

温临将手中帖子递给她:“沈一如今日生辰,希望你能过去一趟。”

“我?”赵景数手中拿着钥匙,似乎也不打算去接那张帖子,脸上带着一贯的清寡,“我与沈府似乎没什么交情。”

“一顿饭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何况晚上来的客人众多,恐怕也没人搭理我们,就当是去蹭饭不好么?”又是吊儿郎当的语气。

赵景数接过帖子,低头翻看。沈友常素来宠爱这个闺女,逢生辰必然大办筵席,甚至请到朝中众多官员前来赴宴,可谓是做足了面子。但即便如此,赵景数身为计省一司之首,也从未被邀请过。想必这一回,是沈永煦做主,多弄了这一份请帖吧。

她微抬下巴侧身看他:“沈永煦想设套你应当看得出来。”

温临无谓笑笑,眼角轻压:“我愿意往里跳。”

“申时三刻。”赵景数拿着帖子冷冷静静回,“我在吏部门口等你。”

“我们难道要同七叔一道走么?”

赵景数刚刚转过身,听得他这样问,便又回过头,道了一句:“你不是要往里跳么?我推你一把而已。”

温临笑着转过了身。

赵景数依旧一身官袍,静坐在马车里。赵书浚坐在另一边,亦是安安静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也并不会觉得这安静有任何尴尬的地方。

外面有动静,赵景数挑起车窗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又放下了帘子。

温临上了马车,赵书浚甚至都没有同他打招呼,依旧闭目养神。赵景数示意他坐中间空出来的位置,随即便重新翻开手中的书,低头阅读。

温临朝她靠了一些,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觉得他睡着了没有?”

赵景数不理他,依旧低着头看书,刻意回避耳畔边的温热气息。

温临浅笑,将她裹在身上的薄毯又往上拉了拉。

过了会儿,赵景数合上书,也没有看另一边的赵书浚,兀自道:“你好几日没有去见阿徵,他天天在家里头念叨,什么时候带他出来转转吧,青泓毕竟不大喜欢出门。”

“他该进学堂了。一个人久了,连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以后难免孤苦。”

言有所指,赵景数你就是这样的,这把年纪了连个同龄的友人也没有。但是赵景数无动于衷,将书本搁在前面的小案上,靠车窗闭目养神,索性也不理他。

赵书浚亦是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似乎他们谈论的话题与自己一丝一毫关系也没有。

真是有意思的一家人。

马车不急不忙地抵达沈府东门,温临先下了车,赵景数随后,最后才是赵书浚。

天色将晚,府门口已是十分热闹,温临走在赵景数身边:“我可以帮你回忆下,你头一回来沈府是十六年前,当时是我请你过来的。你那时候刚会背《弟子规》,在我母亲面前显摆过一回。”

赵景数道:“不记得了,实在对你没有印象。”

“那太伤心了。”

赵景数瞥他一眼:“是你自己说发生过的事不论记得与否都发生过,这样一想,世上倒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事。”

她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伸出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手心纹路清晰没有明显分叉,明明看起来就该是平淡无奇顺顺利利的一生,连命线都如此长,现在又怎会变成这样?

“父母的人生是他们的,你的人生才是你自己的。”温临在一旁捕捉到这小小细节,“看这个没有什么用处的。”

“我也没打算信这个。”语气随意又带着隐约叹息,她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和其他宾客交谈的七叔,继续往前走。

“你同我七叔一道过来,想暗示沈永煦你与我七叔的关系已然不错。”她稍作停顿,想起那日在户部司沈永煦拜托她的那两件事,“然后恰好,沈永煦想与我七叔走得近一些为以后的仕途铺路,可一直不得法。而你是成为媒介的可能。”

声音恰好够两个人听到,因此温临低着头又微微凑过去一些,好听清楚她在讲些什么。然而落在外人眼里,便状似亲昵,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不言自明。

似乎察觉到此,赵景数刻意偏过头轻咳了一声。温临却仍旧靠她很近,似乎真想将谣言坐实一般。

当晚沈一如自然不能早早出来,旁边有不识趣的宾客打趣道:“他们家闺女可真是面子大,东西二府都来了人,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往后要是再嫁个好人家,就更了不得了。”

“你可是没有听说,从海国来了位贵公子,现下竟在府里教那丫头琴艺呢。啧啧,这面子都大到海国去了。”

赵景数路过时听在耳中,继续往前走,忽然问身边的温临:“你这位亲妹妹可还好学?”

“资质不错,有天赋却少了些勤奋。不过也无妨,于她而言,这些都是打发时间无关紧要的事罢了。”温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今日里说是要露一手,不知会弹成什么样子。”

“你这师傅当得也略不称职了些。”她说得委婉,温临浅笑,却也没有回她。

她又道:“想必沈友常已经为她挑好了夫婿。”言罢微微眯了下眼,“不过也说不定是在物色更好的对象。他如此疼女儿定然是有缘由的,我并不是很相信沈友常是个重血亲轻利益的人。”

温临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

已是到了沈府内厅,两边灯笼十分粲然,简直比正月十五时还要明亮喜气。赵景数又环顾了四周,心下不禁感喟沈府果真是奢侈过了头。

区区小女过生辰,便如此兴师动众。堆出于岸,水必湍之,太显摆浮夸,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赵景数随即瞥见了站在内厅一角招呼宾客的沈永煦,便同温临道:“既然到这儿了,能说说看他下的是什么套么?”

温临笑:“我还以为你能猜到。”他敛了敛神色,“算了,还是等等看吧。”

“这难道是无知者无畏?”赵景数刚说完这句略显打趣的话语,那一边的沈永煦忽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宾客们陆续入座,温临坐在赵景数左侧,拿过旁边的陶壶,不急不忙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席间很是热闹,戏班子助兴,宾客们觥筹交错,交谈甚欢。

温临遥遥看着主位上坐着的沈友常,低头轻抿了一口酒,附在赵景数耳边说:“酒还不错,可以喝一喝。”

赵景数动了动筷子,又放下,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不远处的沈永煦似乎正同友人说着什么,却突然有小仆匆匆过去递了一张字条给他。沈永煦起了身,注意到这一细节的赵景数轻啜一口酒,低着嗓音与温临道:“要不要猜猜看字条上写了什么。”

温临将头凑过去一些,目光却在留意沈永煦的下一个举动。他道:“他前阵子便让耳目去打听我的一些事,算起来也不少时候了。”

“然后?”

“然后他应该会很失望,自己先前的多疑瞬间找不到支撑了。”

“将身世伪造得这般好,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位海国的父亲了。”赵景数轻皱眉,似乎胃里有些不大适应这般烈酒。

而温临也只是沉默一会儿,回她道:“他是很厉害的人。”不涉及好坏评判,只是单纯对能力的夸赞。

赵景数似乎能理解他为何这样评说,撇开父亲这个话题又道:“沈永煦即便对这个结果失望,也不会放弃对你的怀疑。他这样的人,素来尊重自己的直觉。”

她低声说完,便微微仰头饮尽了杯中余酒。

“我知道。”温临偏头看着她有些泛红的侧脸,又道,“所以好戏在后面。”

他话音刚落,一出戏刚好唱完,戏子陆续退场,管家上去同宾客宣布沈一如将上台奏演一曲,以此助兴。

尽管平日里小丫头常常出门,也外向得很,此时却轻纱掩面,娴静地抱着琴上了台。

温临手中捏着的小杯盏转了小半圈,随即轻声道:“偷梁换柱,好主意。”

赵景数似乎没听清楚他方才说了什么,便偏头看他,此时琴音渐起,席间安静,大门口却突然嘈杂起来。

陆续有好事的宾客站起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琴音陡然间中断,有人突然道:“门口那人说自己是早年前陷在大火里的沈三少爷!”

【一六】私心...

席间并非每个人都知晓当年沈府旧事,但好事者却也不少。还未见那人出现,席间便已经悉悉索索私下交谈了起来。此时沈一如已经悄悄离场,温临又喝了一口酒,末了搁下酒盏,似乎对大门口发生的事没有丝毫兴致,只道:“不晓得一如现下去哪儿了。”

“她方才刚走。”赵景数似乎也没有料到今晚筵席会发生这等事,回过神来,却已发觉沈一如离场了。

“那不是她。”即便换上了沈一如的衣服,遮了脸,从姿态上也能断定那是替身无疑。

温临神色淡然到连赵景数都差点以为今晚这一出全是他安排的了。

然温临却轻抿了抿唇,看向她,神情稍稍严肃些:“我保证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四下乱糟糟的,赵景数依然保持警觉,温临忽然伸出右手从她背后揽过,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正对面往西第二位,十六年前还是计省一名小吏员,现下是京都官厂仓部主事。品级虽然不高,但这些年也因此富足得一塌糊涂。你看他现下的神情”

赵景数冷眼低声地接了下去:“既得利益者的惊惶与怀疑。”她微微侧过头,对上温临的眼睛:“沈三少爷不论真假,他的出现却让不少人闻之色变,所以这些人皆与当年蒋氏一族的案子有关。你是想告诉我这些?”

温临十分坦然地看着她的眼睛:“我是想告诉你这帮人都是惯犯,能给一个人安罪名,也能弄死一家子人。”

“以后再说。”赵景数低了头,似乎有些担心旁边有人会听到。然他们方才这般亲近,在外人眼里倒似小儿女的耳鬓厮磨,还以为说着什么情话。

“显然我们今日是见不到那位自称是三少爷的家伙了。”温临轻叹,“没有吃饱呢,饭菜都凉了。”

众人等了半天,也未见门口那位闹事者出现。按照沈府一贯作风,怎可能让闹剧毁了一场盛宴。然而有些事即便想瞒想压制住,却往往适得其反。沈一如生辰宴会上出现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他当年是否真的死里逃生?若当真是沈三少爷,这些年又都在哪里,这会儿为何又能找回来?以及现在他过得如何,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林林总总,可供揣测与背后嘀咕的问题实在太多。有了这样一个破口,众人根本不担心会缺少谈资。

宴会不论如何也是没有办法与先前一般热闹了,陆续有宾客告辞,温临拿过赵景数搭在椅背上的披风,起了身道:“你一晚上只顾着喝酒了,这儿饭菜都凉了,去我那里再吃一些吧。”

赵景数闷头将剩下的一口酒喝完,这才起了身:“不必了,我直接回府。”随即又反应过来:“你现在还住在沈府么?”

“自然不是。”温临如实相告,“昨日刚刚搬出来。”

赵景数似乎也想听一听缘由,便同他一道往外走:“我原本以为你会在沈府长住。”

“长住必然招致大大小小的怨恨。哪怕府中空屋子再多,也不会有几个主人乐意让外人长住。何况我这样的情况还会招人怀疑。”

“那你先前搬进来又是为何?”

“一是恰好有充足的理由,借住一段时日刚好供我过渡。其次我目的很简单,他们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便足够。余下的事,我有耐心等他们慢慢地一步步走。”

“所以你现在住哪里?”赵景数忽然止住了步子。

温临同样停下来,微微低头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正打算带你去。”

赵景数方要开口拒绝,背后却突然有人喊了她一声。不用回头也晓得是吏部那位多嘴的张主事。

张主事走过来,道:“方才我见赵侍郎回去了,一道过来的吧?难道不一块儿走么?”

“我们要去别的地方,所以侍郎大人先走了。”温临完全无视赵景数的意见,便这样回了张主事。

张主事瞥了瞥他们两个,心想这俩人也勾搭得太快了,真不知道怎么就对上眼了,完全不是一路子人啊,不晓得赵景数这个女光棍是不是要好事将近。

他啧啧两声,缩着手先走了。

京都天气依旧冷,不知道哪天能暖和起来。

温临带着赵景数出了门,府里的马车安安静静停在角落里。赵景数蹙眉:“那方才七叔是怎么走的?”

“想必是他府里的马车过来接他吧。”温临走到马车前,从马夫手里接过脚凳,回头看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赵景数,“不走吗?”

赵景数裹好披风上了车,温临坐在她旁边,很是自然地去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冷?不是喝了很多酒……”

赵景数蓦地将手抽回,神色依旧清寡,岔开了话题:“先前倒没有听你提过住所的事。我七叔知道么?”

“知道。”温临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瞧了一眼,灯笼依旧不知倦地亮着,沈府门口陆续有人出来,再热闹也得散场。只是不知道那位所谓的“沈三少爷”长得什么模样,也不知他现下是不是进了府,是不是见到了沈友常。他会怎样捏造自己的身世呢?这世上诸事,似乎换个说法好像就全然不同了。

真真假假什么的,谁又知道呢。

“你仍旧喊他七叔。”温临放下车窗帘子,轻声道了一句。

赵景数闭了闭眼,酒劲有些上来:“对我来说,他的身世并不重要。反正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我们家的人,所以不论他原本该姓什么,好像都不是有所谓的事。”

“这倒也是。”温临说完便转入了沉默。

赵景数又道:“沈二有没有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温临略偏头看了她一眼:“你这是”

“当时你如何回他?”

“没什么大抱负,就这样混着。”

赵景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我大约可以想象沈二当时的神情。其实你大可以回他‘二少爷为何对我的打算有兴趣’,然后你什么也就不必说了。”

“他问过你一样的问题。”陈述句。

“我认为他问过很多人。”赵景数抬手轻揉了揉酸痛的颈椎,叹声道,“积极寻求外围帮助或寻找合作者的人,大概有这样的习惯。只是我并不能猜透他到底想干什么,总觉得他能搞出什么大动静来,然而这么些年了,似乎也一直安分得很。而今天这一出,如果是他一手安排,那么我只能说,你的出现于他而言是一个契机。所以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合作伙伴,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相信他为这一天做了大量的准备,包括人脉以及种种证据和软肋。而这些对你应该也有用。”

赵景数陡然间回想起那一日在户部司时,沈永煦向她透露自己手中握有船厂贪腐证据的事实。这种刻意保留证据的人,要么是自己用得上,要么就是用来同旁人交换筹码。而她相信,沈永煦是后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