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篆年不过十五,已出落得十分优秀。他和他那个当尚书的祖父有不少相似之处,均是细目长眉,唇角上扬,像极了一只长袖善舞的老狐狸,谁也不得罪,谁也能交好。

“我知道你,但我们以前确实没有过交集。”温公子很贴心,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给顾乔解了惑,免得顾乔继续瞎琢磨。他不慌不忙,先低头抿了口国公府待客用的花茶,微微眯眼,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然后才道:“我来此,只是想与世子解释一件事。”

“何事?”

温篆没急着说答案,只是先反问了个问题:“不知世子对最近京中文人圈甚嚣尘上的传言,可有所耳闻?”

顾乔还真就不知道。他不管是穿成太子,还是穿回自己身上,都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一门心思都用在了接收新知识上,虽有心向外界拓展,却还没有来得及找到时间。但温篆不会无故提起,所以顾乔的回答是:“我可以现在知道一下。”

然后,温篆就把他从赵光那里听来的传闻,大略和顾乔说了。

“我知道传言做不得真……”

以温篆对太子的了解,顾乔补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根本不是什么“有可能”。就拿他在国公府喝的这花茶来举例,这是一般权贵都很少能够喝到的稀有贡茶。可见顾乔对于太子来说,真的很重要。虽然温篆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这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是怎么建立起的联系,但温篆本就不是好奇心有多重的人。

他不关心过程,只重视结果。

如今的结果就是:“有人想看你我反目——”

“——但我又为什么要如他所愿呢?”看上去温润如玉的温公子,其实也是个反骨仔,要不然他也不会入了脾气火爆的太子的眼。在顾乔惊讶的表情里,温篆又一字一顿地做了最后的补充:“我看上去很像个傻逼吗?”

顾乔最终也没忍住笑,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看来温公子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呀,他想着。虽然温篆和他过去想象里陌上人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不同,但这样的温篆,他反而更喜欢了。

巧了不是,温篆也一直对顾乔印象良好:“很遗憾当年我们没有来得及认识,但现在应该也不算晚。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温篆,暂时还没有字。我小时候就读过世子写的小诗,童趣盎然,清晰俊逸。对世子可谓神交已久,不知道世子可否赏个脸?”

温篆要是想让一个人喜欢自己,就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让人如沐春风,很快他和顾乔就要无话不谈了。

两人说着说着,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即将到来的伴读考试,顺其自然地,温篆对顾乔发出了保结的邀请。

顾乔也正在为这个发愁,虽然太子殿下说不用担心,他会搞定,但顾乔还是私心想着,若自己可以做到,也就不用麻烦太子再为他奔波。

然后,就有了今日贡院门口那惊掉人下巴的一幕。

其他伴读的立场不好说,但至少在眼下他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他们都是太子对外的脸面,不能叫心怀叵测之人看了笑话去。

钟声一过,制科考试正式开始。

差役先是发了一圈草稿纸,然后才发了试卷,最后亲眼监督着考生把姓名、籍贯填写了上去,确定和考生本身的信息一一对应,无人冒替,这才作罢。

考试真的很严格。

刚刚还有心思讨论八卦的考生们,如今一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心中再无旁骛,只抓紧时间通读起了考卷。

读卷不过短短几分钟,有人大喜过望,亦有人眼含绝望。

制科考试的范畴种类繁多,达到了八十余种,都是随时随地按照朝廷的需求来表立名目的,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称呼。好比朝廷需要治国的人才,就开个“文以经国”;打仗需要人才了,那就开个“武足安边”。总之,随意得很。

因为是针对性十分强的考试,以务实为主,考官在出卷时的发挥也是天马行空。出题范围虽然说是以九经、正史等为主,但其实还是几乎等于所有有过记录的圣贤书。

考生们通读一遍考卷,就是为了先心里大致有个数,确定一下自己到底看没看过。

卷面一共六道大题,三经三史。

乍一看,这回出的题都出自常见经史,包括了《春秋公羊传》《论语》《汉书》以及《诗经》等著作,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但仔细深究才会发现,一旦到了需要把答案精确到具体出自书本里的哪个篇幅片段时,就很要人命了。

但这是答题的规矩,一开头,就要先写出题干的出处。

这也是有不少人沮丧的原因,这回制科的考试,考得有点冷门。

顾乔倒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因为考的恰好都是他看过的,而他又因为特殊的经历被锻炼出来了过目不忘的能力,几乎不假思索,就已经能下笔如有神地写好每一题的出处。

第一题为《春秋公羊传》中的《王者不治夷狄》,何休所注。

第二题为《论语.子路篇》中的《礼仪信足以成德》,包咸注。

……

……

……

巡考官背着手走过时,正看到顾乔连草稿都没打,就开始答题。他本还有些不满于这考生的草率与轻狂,但是等他站在一旁,仔细看完了顾乔的答案,才明白了对方是全都知道,且对自己极其自信,不需要任何涂改。

答题速度快得让考官一度觉得,这小孩不会是已经提前知道答案了吧?

在三经三史里,只有三道会出自书本的正文,另外三道是注疏,其中有一个还特别、特别地偏,并且具有歧义,连考官自己都无法在不翻书的情况下就笃定是哪一篇。但顾乔却连犹豫都没有。

答出来出处的下一步,就是把上下几句都默写出来。这考的是通读经史中的“通”。

顾乔还是一样的套路,眼睛都没有眨,就飞速地默写完了。

幸好,答出题干的出处和默写了上下文,只是答题的开始,否则在一旁围观顾乔的巡考官,准得陷入深深地自我质疑不可。

顾乔的下一步就是要开始结合题干和上下文,来进行六“论”了。

每一题都至少要写够三千字,长篇累牍,比小作文还小作文。到了这一步,顾乔就从答卷转战到草稿纸,写字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这才让考官勉强相信了这个年轻的考生还在正常人的范畴,他也并不知道答案。

整场考试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几乎没人可以睡觉,毕竟一题需要写三千字,六题就是一万八千字。刨去思考、琢磨,留给考生答卷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紧张。

他们要打腹稿、草稿,再进行二次誊抄,实在不是常人可以轻松做到的。

尤其是顾乔这样才十二的小孩子,他在终于写完六道论题的草稿后,还没有来得及再通读修改一遍,就已经累得上眼皮打下眼皮了。微弱的灯光照亮着的号舍外,是月明星稀的夜晚,其他号舍里也是点灯熬油、烛火不休,大家都在奋笔疾书,不想错过好不容易才开一次的制科。

顾乔也想继续,却还是扛不住生理反应,直接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

顾乔看着太子殿下单人、豪华的大殿考间,陷入了沉思。他的大脑甚至有一段时间是完全空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福来还贴心地站在一边道:“殿下可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要不要喝点羊奶酒?这样的考试环境真是太艰苦了,太为难我们殿下了!”

顾乔:“???”

一转眼就发现自己出现在憋屈的号舍里的太子殿下,觉得他现在面对的才是真的艰苦环境。他脸黑得已经要杀人了,偏偏左右号舍的邻居还不肯安生。

先是从左边传来了一顿叮叮咣咣的声音,然后很快地就传来了饭香。大半夜的,他用最简单粗陋的食材,竟好像做出了烧尾宴的规格。香味弥漫了大半个考场,虽看不见人,但莫名就能在一片漆黑里听到倒吸唾液的声音。

右边的不干了,立刻不服输地掏出了自己的家伙什,也开始深夜做饭。这怕不是个专业的庖丁,来自川蜀,因为在这局促的条件里,他特么还炝了个锅!

太子殿下觉得,在他有限的十四年人生里,大概是真的遇到危机了。

敲里妈,听到了吗,敲里妈!

☆、攻受互穿第十六遭:

大启开国尚短,一切规章制度其实都还在摸索阶段。

就好比科举。

事实上,科举诞生的时间也不算长,是前朝末帝为了对抗世家和九品中正制,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位末帝是个挺有想法的年轻人,颁布了很多他觉得会于国有益的政策。

可惜,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残酷,他和一帮富有抱负的寒门学子搞出来的肇秋改革,最终还是惨败在了盘根错节的保守派手上。那些行将就木的腐败与苛政,在风雨飘摇的反扑中愈加猖狂了起来。

前朝大厦将倾,少帝已无力回天。

然后……末帝脑袋里的某根弦,在穷途末路中崩掉了。好好一个有为青年,在百年沉疴的合力围剿之下,突变成了一个百无禁忌的疯子。他破罐子破摔,以一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绝方式,和朝臣世家对立到底,进行了极其疯狂的报复。

两边就像是即将和离,但无论如何都离不了的怨偶,动不动就拿孩子来威胁对方,还时常打孩子出气。

这个“孩子”,指代的自然是前朝受苦受难的普通百姓。

闻家太-祖正是其中之一,村子遭灾,饿殍遍野,朝廷派来的御史却贪了赈银,根本不给人活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咬牙进京告御状,却不想朝廷解决不了问题,就要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闻家太-祖也是个血气少年,把心一横,就领着全村还活着的人落草为寇了,窝在莫寻山上当土匪,与朝廷对峙。

后来天灾不断蔓延,朝廷再无力遮掩,各地纷纷涌出了起义军。闻家太-祖作为第一个和朝廷公然对着干的,被朝廷立了典型,誓要弄死他来以儆效尤。闻太-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和军师对坐,沉思良久,一拍桌子,就扯起了自立为王的大旗。

加入了那场为了争取活下去的权利而不得不进行的战争。

结局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末帝自焚,世家残存,两边把彼此打废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过去他们根本不屑一顾的闻家草莽入京,坐上了龙椅。

以五族七望为代表的世家虽伤了根本,却还在妄图忽悠太-祖,继续前面几朝“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的格局。

闻太-祖是个大老粗,什么政治宫斗都不懂,但知道老子的寨子只能老子一个人横。

他拉着儿子、军师并几个聪明人,又对坐合计了一夜,就从前朝的种种改革政策之中,扒拉出来了那么几个其实很有利的政策,换了个说辞,摇身一变,成了本国的立国根本。

科举就是这么应运而生的。

目前来说,科举制度的运转还算顺利,给朝廷输送的人才相对稳定,世家们的式微成为定局,恶性循环,再没了和皇帝对抗的资本。

但科举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很多细节方面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小问题,有待完善。

好比……

有人在贡院重地,当场炝锅。

贡院是让带米带锅进来的,本身又有炉子可以点火,煮饭热菜都在允许范围内。只是此前一直没人想过炝锅这么神奇的操作,如今仔细想想,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

但,还是不能忍!

都不用其他考生举报,就有差役提着捅,拎着水,循着浓烟按图索骥地跑过来,准备救火。贡院走水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毕竟考生们需要点灯,天干物燥,号舍又是木质结构,一阵风吹过,各种防不胜防。

等一众差役并巡考官赶到,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之中的大火,而是一股子从鼻子吸入能呛到头皮发麻的辛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巡考官当下就不能忍了,骂骂咧咧地冲入灰色的浓雾,想要去看看是哪个逼在作死,他非要让他悔恨终身,再不敢在考场炝锅不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巡考官的骂声戛然而止,就像是被谁突然掐住了脖子。不一会儿,他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还很舔狗地不断指挥差役赶紧把浓烟给扇散了,别影响了里面那位大爷吃饭。

这就很嚣张了。

但也让一直在暗中观察事态发展的考生们明白了一件事,炝锅的这位来头不小,至少是寻常的巡考官所招惹不起的。

隔壁的闻道成忍辱负重,还在低头耐心模仿着顾乔的笔迹,把小世子草稿上的内容誊抄到试卷上。他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下回就有不能炝锅的规定了!

别等他考完!他倒要看看谁特么敢在他面前做饭!

只要一换到了顾乔身体里,闻道成就莫名地不厌食了。这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好事,但是如今它却让自己显得如此凄苦。

顾乔一向善于忍耐,他想着只是考一天一夜,他又不太习惯在这种场合用恭桶,就干脆没带什么吃的来,连水都很少喝,想要尽可能地避免尴尬。他把一切都考虑得很完善,独独没想到,他会在考到一半的时候,和太子殿下再次互换。

顾乔一边担忧着殿下受苦,一边还要抓紧时间查看殿下的答题情况。

太子的进度和顾乔的差不多,马上就要写完全部的草稿,只有最后一道题欠了个收尾。倒不是太子答题比顾乔慢多少,而是他把一部分时间,用在草稿上疯狂吐槽了。

顾乔甚至能脑补出来,太子殿下是怎么一边答题一边骂的,真的是很暴躁。

但太子还是坚持答完了卷子,甚至写得还不错。只要把握好了诀窍,找到思维视角转换的关键,就能一窍通百窍。要面子的太子,永远是不会输的!

就是太子殿下所写的内容里,有些句子的措辞,还是带着无法掩去的棱角,那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命令习惯,很难改变。顾乔斟酌着给殿下的草稿又润色了一番,顺便把殿下写错的字也给改了,超强纠错,一个顶俩。

顾乔在太子生龙活虎的身体里,就仿佛重新拥有了使不完的力量与精神,他终于也开始学着搞事了。

在改稿的途中,顾乔招来了福来,试着开口:“贡院那边……”

不等顾世子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完,福来已经很懂地接上了话:“您放心,都打点好了,保证亏待不了世子爷。”

“???”顾乔有点蒙,打点什么了?哪个世子爷?我吗?

还真是。

闻太子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在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自我觉醒了“我的人,只有我可以教训”的意识。小小的太子,敢当着武帝的面伸开手,护在奶娘面前,与比山还要高的父皇僵持着,仰着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这也是太子殿下脾气都那么暴躁了,东宫的宫人仍对他忠心耿耿的原因。他们对太子不只有惧怕,还有敬畏。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没有做错事,就一定不会在太子这里丢了命。

而一旦被太子认在了自己人的范围内,就会被他保护到底。

决不食言!

顾乔是最融入太子保护核心的一个。

连闻道成自己都说不上来,他为什么会对顾乔这么另眼相待,大概就是他表弟说的,他真的很喜欢顾乔吧。

难得有个什么喜欢的东西,闻道成接受良好,他觉得新鲜又有趣。

在照顾顾乔方面,闻道成可以说是做到了无微不至,从对号舍的选择,到打点巡考的差役,连闻道成自己都没想到他可以考虑得这么全面。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让贡院提供送饭服务。

贡院自开考开始,大门就会是紧锁的状态,除非考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会开。

但是在内部,监考楼上的考官、差役都是要吃饭的,他们肯定有食堂,提前送个厨子进去,给一二考生开个小灶,还是在基础权利范围内的。

闻道成誊写到第三道题时,就吃到了自己送给自己的饭。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至少不比他左右做的差。

来送饭的巡考官还小声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白天的时候不好张扬,毕竟是开小灶,路过一排排考生,很容易制造矛盾,被有心人传他们作弊,只能等夜深了再送。哪承想正要送,就出了隔壁炝锅的事,考生和考官都被惊动了,只能再等机会。

待一切平息了,他就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还附赠了一条薄毯,以防感冒:“世子若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让巡逻的差役来找小人。一般不太出格的要求,都能尽量满足。”

“哦,对了,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他真的很重视您啊。”

最后这句是幼稚的太子殿下,点名要求对方说的。毕竟他闻道成从不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想要对顾乔好,更想让顾乔知道他的好,他可不要做无用功。

如今自己面对这一幕,闻同学内心可以说是极其地复杂了。

一夜过后,很快就到了与昨天对应的时辰,收卷锣准点敲响。每一排号舍都对应一个差役,他们步调一致,整齐划一,在差不多的时间收走了所有的考卷和草稿。

考生们得以从狭小的格子间里脱身而出,却不见多少人有放松的神情。

这次的考试真的太偏了。

大部分人都在号舍外面活动了下筋骨,等待着叫号,好排队离开贡院。太子殿下不太熟悉这一套流程,但是他有脑子,观察一下附近的人,也就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太子殿下左右号舍的邻居,就是那两个厨艺达人,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

一左一右,都是熟人。

左边那个做饭的,是阁老的外甥,已经靠科举当了外放官,这次来参加制科是准备着在官位上更进一步。因为有过相关的考试经验,准备万全,想要吃上一口热乎饭也在情理之中。

右边这个炝锅的,太子就更熟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伴读之一,祖籍四川的苏肃。

“哟,小世子,考得啷个样?”苏肃自来熟地上前。

太子殿下:谁能想到呢,这位明面上是个正经伴读,背地里却藏着厨子的天赋!

“炝锅炝得很好啊。”太子只能这么咬牙切齿地暗示。

苏肃真以为世子在夸他,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好嗦,好嗦,吃饭有辣子,巴适得很。古有东坡肉,今有我西坡辣豆干。小世子,尝一口?”

太子殿下:不!你死了!别说话!你在我这里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文华堂里的伴读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很好听,做饭又好吃,我超喜欢在里面读书的。

又PS:以防有亲问“四川”这个叫法(我以前的文里真的遇到过),我在这里提前解释一下——四川是个很古老的称呼,从元朝开始,就已经是省会行政单位的名字了,它真的,不是一个现代化的称呼。

☆、攻受互穿第十七遭:

由苏肃想开去,闻道成很怕自己其他的伴读也有两副面孔。

这导致他在贡院门口和温篆等伴读会合时,特意站得稍微外围了一点,想要对几个伴读先观察一番。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有点颠覆太子殿下的传统世界观。

那个笑得后槽牙都快要露出来的是谁?他怎么记得这个伴读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那个赌咒发誓说如果这次考好就给所有人跳十六天魔舞的,是认真的吗?他记得对方的学问水平一直是仅次于温篆的啊,所以其实就是想当众跳舞吧?!

最可怕的是,三人看见世子和苏肃一起走出来时,还齐齐地……低下了头,好像是为了方便和小世子说话。

——在你们眼里顾乔是有多矮???

好好一个太子,眼瞅着就要被逼成吐槽役了。

心好累。

幸好,温篆看上去始终是表里如一的,还是闻道成认识的那个伴读,并没有变得面目全非。

就是……

对顾乔太热情了。

温篆并没有察觉到眼前小世子的不愿意靠近,特意招手,让个头矮的顾乔站到了伴读们的中间,然后关心地问道:“考得如何?”

闻道成甚至觉得,要不是他生人勿近的气场实在太足,温篆大概会直接揽住他的肩,不是好兄弟的那种勾肩搭背,而是像对家中小崽儿似的照顾有加。阳光下,京城第一公子温篆,莫名就带上了那么几丝母性的光辉。

由于要进贡院考试,顾乔并没有随身携带手记,导致闻道成对于顾乔和温篆之间的关系一无所知,实在是不好把握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