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成之所以来贡院门口找温篆会合,也是因为他从苏厨子口中得知,他们是乘一辆马车来的。也就是说,外面并没有显国公府的马车在等着小世子。而对于从小待遇和皇帝差不多,始终不太能轻易离开皇宫,哪怕真的离开也是车接车送的太子殿下来说,他并不太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回国公府。

只能先来投靠温娘。

温篆看眼前和昨日开考前判若两乔的小世子,只以为对方是在担心考试成绩。他在和顾乔结识后,设法了解到了一些顾乔过去的生存状态,哪怕顾乔当年再有灵气,这么多年没有受到正规教导,总让温篆忍不住担心。

如今担心好像成了真,温篆就贴心地换了准备好的第二个话题。

“你一定很累了吧?一天一夜,对于你这个年纪确实有些过了。”

其他几个伴读也是纷纷点头,不要说年不过十二的顾世子觉得累了,他们现在也不算多么舒坦,毕竟被圈在那么个小格子间里整整十二个时辰,束手束脚的,还一直处在一种高强度的用脑状态,神经极其紧绷,真的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闻道成顺着温篆递过来的台阶就下去了,在拿不定和众人的关系之前,演绎一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少年,俨然是最好的选择。

“先回去休息吧。我今晚在望江阁设了宴,到时候有的是时间好好聊天。”温篆最后道。

闻道成拿不准关系,就先含糊地应了,想着万一顾乔和温篆其实只是面子情,那他就晚上再以突发疾病为由拒了这个邀约。

不等温篆把人扶上马车,另外一队来接世子回家的人就到了。

领头的正是今天不需要考试的周三公子周叔辩,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之上,走过自动在他眼前分流的人群,由远及近地来到了贡院门口,身后跟着刻有东宫印记的马车和亲卫,整个人昂首挺胸,就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神气极了。

派周叔辩来的人,自然是穿着太子衣服的顾乔本人。

顾乔也已经考虑到了太子殿下有可能不认识路的情况,特意一大早就让福来去安排了人,好在贡院散场后,接殿下回国公府。

顾乔以为的接,就是低调地找个马车,找个人,对上一句太子懂的话,把殿下轻轻松松送回去。但在福来的理解里,却是之前太子吩咐过的要对顾世子多加照顾的规格,那自然就要通知周三公子,让他去给世子爷长脸了。

周叔辩也不负所望,浩浩荡荡地带着人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接上了闻道成版的显国公世子。几乎所有在贡院门口逗留,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考生,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温篆与周叔辩好像为了顾家世子,在互扔眼刀。

一个是太子最倚重的伴读,一个是太子的嫡亲表弟,他们竟都在略带讨好地想要与顾乔交好,伸出友谊之手。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世子,要翻红了啊。

至少眼下顾乔是个香饽饽,连温篆和周叔辩都要为之争上一争。之前有关于顾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可都去见鬼吧!这不会是有心人想让他们和顾乔交恶,没有办法结识贵人的阴谋吧?这手段太阴毒,太下作了!

最让人惊叹的还是“顾乔”,他对待温篆和周叔辩等人的态度,宠辱不惊中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说实话,一般遇到这种漫不经心装逼的人,都会让人很厌烦。但是偏偏这种感觉到了“顾乔”的身上,却只会让人觉得,他没什么别的心思,合该便是这样的。他的气定神闲,只是因为他就有那个气定神闲的理由与能力。

他,生而如此!

连周叔辩都已经习惯顾世子这时不时地气质上身,他还特别地配合。因为他现在很开心,开心到要上天了,他竟然能从温篆手上把人接走。

看清楚了吗?他和顾乔才是一国的!

周叔辩在送了“顾乔”上马车后,还特意回头,挑衅地看了眼温篆,浓眉大眼传神地表达了一个中心主旨——爷们早在你之前就认识顾世子了,想和我抢人?没门!

温篆面对脑子不好的周三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回应:“???”

马声嘶鸣,车轮碌碌,今日在场的人都万分确定了一件事,这顾家世子此后必不是池中之物,未来京城公子们的格局又要变了。

大人物闻道成同学,却在一上马车之后就睡过去了。

真不是太子警惕心如此松懈,而是顾乔的身体太弱太渣,能从昨晚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闻道成本人意志惊人了。太子殿下刚刚没怎么和温篆等人搭话,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顾乔同学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分分钟就要昏睡过去。

然后,闻道成就眼前一黑,再不知道南北。

一直到被解厄叫醒,闻道成都在梦里思考着一个问题,顾乔的身体未免也太差了一点?

刚换到顾乔身体里的时候,闻道成以为十二岁的孩子都这样,亦或者是顾乔被囚禁在国公府缺乏锻炼导致的。但是结合这么一场考试,闻道成越来越觉得也许这里面还有事了。

他必须找个大夫来给顾乔看看!

迫在眉睫!

然而,不等闻道成叫大夫,太医们就已经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开始了望闻问切,还有苦到让闻道成想毁灭世界的汤药在等着他。

太医们离开去合诊后,穿着太子常服的顾乔才走了进来,满眼关切:“卿卿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闻道成盖着薄被,靠在床边,皱眉道,“别用我的脸做这么蠢的表情。”

顾乔眼角微红,唇色泛紫,好像还有泪珠挂在睫毛上,哪怕是在国公府最难的时候,顾乔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蠢,只是闻道成看见了就心里窝火,说不上来地难受。

他不想再在顾乔脸上或者自己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顾乔不可能不担心、不紧张、不惶恐的。出事的是他的身体,里面住的是除了他奶兄解厄以外唯一还会在乎他死活的人。他不想失去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特别是太子殿下有可能是在代他受罪。

闻道成听后也是一愣,他没想到顾乔身体的情况会这么严重。当时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只是感觉特别特别地疲倦,然后就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没想到其实是晕了。

“太医们有什么说法吗?”闻道成问。

“说是……中毒。”顾乔的脸色煞白,声音低到如尘埃一般微小。他尽量不想用殿下的脸做出什么会让殿下不开心的表情,但有些情绪是控制不住的,好比在得知自己已经不知道在鬼门关徘徊了多少回时:“之前我的低烧也是中毒引起的。”

就是顾乔和太子第一次互换时的发烧。

闻道成永远都忘不了那段时间的无力感。

“谁下的?”闻道成在这种时候反而不会先着急暴躁,因为他要搞清楚报复对象,事情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了。”

除了顾乔那丧尽天良的二叔和二婶,还能有谁呢?

顾乔越想越后怕,他情不自禁地抓起了太子的手,或者说是自己的手,想要从那里吸取支撑他的力量:“我们没有证据。”

“所以呢——?”闻道成心里想着,如果顾乔敢和他说“所以我们不能动他们”,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请您一定不要放过他们。”顾乔的脸已经白得像是鬼了,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漆黑,炙热,又浓烈,搭配太子的丹凤眼,整个人看上去暴戾极了。小小的顾乔,藏着大大的心思。

“我知道做事要讲究证据,但是这些年除了他们,我根本接触不到别人。”

“也不会有别人了,只可能是他们。”

“我决定当个不讲逻辑的坏人。”

闻道成觉得顾乔的话引起了他极度地舒适。

“——所以,您不能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从作者个人角度来讲,还是更原因相信在司法过程中的程序正义的。既,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判对方违法。

当然,写文期间,自带小乔亲妈滤镜,双标狗,我宁可他当个坏人,也不想他当个圣父。

☆、攻受互穿第十八遭:

顾乔在那么说完之后,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让碎发挡住了自己的眼。要不是用的是太子殿下的脸,他都想用什么东西直接盖住了。

天哪,最后一句是什么鬼,他是被谁下降头了?怎么就真的脱口而出。

向天再借十个胆,顾乔也不想再回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道成顶着一张顾乔的包子脸,倒是适应良好,歪坐在床上努力展露出邪魅一笑,变成了一个邪魅包子,似笑非笑的声音里透着某种琢磨不透的情绪:“可以啊,有胆子说,没胆子听孤的答复?”

这回顾乔终于敢回应了,他理直气壮地说:“嗯!”

就是没胆子!

“呵。”暴躁太子审视了顾乔好一会儿,然后,才悠悠道,“真是欠……”

“欠?”顾乔疑惑。

“欠捏!”闻道成说完,就再次没能控制好自己跃跃欲试的心,用带着温热体温的手,狠狠地揉搓了一顿顾乔的脸,也就是他自己的脸。天知道为什么,脸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毫无波澜,长到顾乔身上后,却会莫名觉得很有手感。

顾乔也一动不动,任由太子殿下揉来捏去。他来之前特意确认过了,寝室的房门关得好好的,不会有人看到“世子”对“太子”这大不敬的一幕的。

等闻道成揉够了,抬头就看到顾乔还在执着地等待答复。

行吧,闻道成服气了,只是难免在心里想着,为了你刚刚那句话,我特么都想去弄死你二叔三千遍了,你告诉我,我会不会讨厌你?

嘴上,闻道成就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不讨厌。”

那声音很轻,就像是羽毛划过顾乔的心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因为这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被关在国公府的那些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像是被层层黑暗不断裹挟,越来越紧,越来越黑,他只有用“早晚有天大表姐司徒容会来救我的”这个信念来支撑着自己,才勉力在一片窒息中找到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和太子的互换,就像是某天太子用小锤子凿开了黑暗的一角,从外面带着阳光探进头来,对他说:“还不出来吗?”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亮了。

顾乔在从太子殿下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就信心满满地决定自己动手去解决他二叔了。

闻道成:“???”说好的请我一定不要放过他呢?我呢?在这个故事里我去了哪里?

“您当然是在府里养身体啊。”顾乔用一种特别无辜的表情看着太子殿下,他蹲在床头,对起个身都费力的太子用哄小孩的语气道,“如果您能动,我肯定很乐意让您为我做主,但现实就是这么讨厌,它不允许。”

闻道成一言难尽地看着顾乔,他觉得顾乔再这么说下去,就会演变成“坏现实,真是太坏了,我帮您打它”。

“那你刚刚和我说那些做什么?”

“我在请求您,允许我用您的身份去做些什么啊。”顾乔现在是太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东宫,他要做一些大动作的话,自然是要来先征求原主的意见。

原主的意见就是,他也要参与进来。

“那要不这样?您下个地看看,要是能走到门口,不,走到屏风那里,我就带上您,好不好?”顾乔也没有一味地反对,只是提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闻道成意志再惊人,也没办法和中毒的脆弱身体对抗,他只能咬牙切齿:“你赢了。”

顾乔却还在言之凿凿,当一个合格的演员:“怎么能说输赢呢?我真的没有不让您参与,还很遗憾,没有办法与您一起。”

明明顾乔说得如此真诚,但闻道成就是一个字也不想信他,他又不是他父皇,会那么容易在“弱小、无助、可怜”面前翻车!

但他的身体不好是现实,这是个阳谋。他只得再一次感慨,顾家神童,名不虚传。

顾乔在照顾着太子殿下喝完药,吃了奶糖,再次沉沉入睡后,才离开了国公府。他并没有着急回东宫,而是转道去了玄铁卫的诏狱。

一路上,顾乔习惯性地拿起了随身的太子手记,他在一换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甚至已经把所有的内容都烙印在了脑海里,但他还是会在没事的时候反复翻看,因为这能让他觉得安心。里面有一句是太子殿下之前就对他说过的——【顾家徒,尽早除。】

顾乔的手久久地卡在这六个字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指甲划痕。

他在心里对殿下说:我会的,并且一定会成功,因为我有金手指啊,超大的。

顾乔的金手指就是《女将军》的话本剧情,他在被大表姐救出来,恢复了真正属于他的爵位之后,就自己为自己报了仇。当然,在报仇的这个过程里,他肯定是借助了表姐的将军名头的,但整个动手环节都是由他亲自主导。

仇还是得自己报,才痛快。

话本中对于顾乔报仇的环节大部分都一笔略过了,但对于顾家人再也爬不起来的惨状却描写得十分清晰畅快。

由这个惨状反推,顾乔心中已经有了一整条清晰的报复线,现在要做的只是稳住心态,按部就班地推进。

顾乔的二叔顾有银一家,已经在诏狱里面被关了数日有余,迟迟还没有开堂判刑,只是因为太子之前一直在等武帝天下大赦的旨意过去。

武帝为了太后的凤体,做出了很多努力,包括却不仅限于听信一线大师的命理学说,在御花园摆阵以贵借命。在那之前武帝还去皇陵求过先祖保佑,在天坛上祈过老天垂怜,甚至提前颁了天下大赦的旨意来给太后积福。

可惜,无论武帝做多少事,太后都始终没有清醒的迹象。当然,她也没有更加糟糕下去,好像就只是在寝宫之中睡着了。

武帝天下大赦的旨意是之前颁的,总要有个期限,不能太后一直不好,就一直赦免下去。太子在等的就是那个期限,他不想给顾有银一家任何翻身的机会。

如今的顾乔却不准备等了。

因为顾有银的罪名里,很快就要多一条“毒害亲侄”了。一旦罪名落实,那就是十恶不赦的范畴了,即“谋反、大逆、谋叛……不睦、不义”里的“不睦”。十恶不赦,遇赦不赦,是永远被排除在天下大赦的范围外的。

“不睦”,简单来说就是亲属间的谋杀行为。

大启的法律虽然延续了传统的以孝治国,会更加偏向长辈,但也不是一味地长辈怎么样都对。至少谋杀这样的重罪,就不会被偏袒。

若顾有银这个叔叔杀了侄子顾乔,那他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顾乔没有死,哪怕有顾有银对侄子下毒的证据,也只能算一个谋杀未遂,无法把顾有银置于死地。这也是顾乔决定当个不讲道理的坏人的原因,如果他一板一眼讲法律,顾有银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地成为一个永恒的噩梦。

顾乔去诏狱,只做了两件事。

一件是调走了有关于顾有银一案的所有卷宗,另外一件便是让诏狱里的玄铁卫,设法把两个消息送到了顾有银一家的耳朵里。

一、顾乔生命垂危,恐是被人下了毒,正在不遗余力地寻找凶手。

二、太子有意要开始从民间选妃,不论高低贵庶。

这到底能起到什么效果?闻道成在国公府里知道时,一直在疑惑。直至两天后,他听到了一个惊人的结果。

——顾有银夫妻俩疯了。

据旁人推断,不太可能是装疯卖傻,因为他们连自己的嫡子顾宝都给伤了。据说玄铁卫进去的时候,顾宝已经被掐死了。夫妻俩身上有着激烈的挣扎打斗痕迹,顾有银虽有意识却形若疯癫,顾二夫人直接昏在当场,顾有银还一直在对着妻子喊:“不要杀啊,不要掐啊,那是我们的儿子啊。”

顾乔正坐在国公府的床头前,乖巧老实地给太子殿下剥桔子,一瓣又一瓣,连桔子上的丝都不放过,誓要剥得晶莹剔透,方便入口。

顺便地,他用软软的声音,一点点地给太子答疑解惑。

“我二叔那个人自私得很,心里眼里只有他自己,却偏偏被祖母带得极其迷信又短视。他始终坚信他们家大姑娘身具凤命,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让他成为太子乃至未来陛下的岳丈。听到殿下选妃的消息,他肯定会觉得翻身的机会来了。

“太子妃可以出身平民,却绝不能有一对罪犯父母。可‘我’已经因为中毒,命在旦夕,我奶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事眼瞅就要没完没了。他继续再在诏狱里蹲下去,很可能就会错过太子妃的选期。

“所以,怎么才能让自己尽快出去呢?装疯卖傻!

“怎么取信于人呢?杀了自己的至亲。

“但杀亲也是要获罪的,那就嫁祸给妻子吧。妻子和嫡子在未来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他休了罪妻,就不会连累到女儿。他一直以为自己算得明白。”

书中,或者说,在顾乔和太子没有互换的未来,就是这么发展的。

但不是顾乔动的手,而是顾有银真的在大势所趋下,想出了这么一个歹毒到了极点的脱身法子,无所不用其极地想避免顾乔的报复。

如今顾乔只是用了些手段,就让它提前发生了,恶种一直埋在顾有银的心里。

“我堂兄其实并没有真死。”顾乔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他还是有点怕在太子心中自己被固定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形象。

被自己亲爹这么一顿操作,顾宝现在最大的仇恨已经从顾乔转移到了顾有银身上。他在被救醒后,就决定抛弃“顾”这个父亲带来的姓了。

【就当我真的死了吧。】醒来后,就变成了哑巴的他这样决定,一笔一画地写道,【顾有银该给顾宝偿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处理掉极品亲戚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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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互穿第十九遭:

那天在诏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有话本剧透知道未来的顾乔以外,就只有顾宝自己最清楚了。但是他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后,就变成了一个哑巴,整个人也在巨大的创伤面前迅速消极沉默了下去,对往事三缄其口、忌讳如深。

他只对顾乔以太子的名义派去的人,表达了仅有的两个想法,他会改名换姓、离京远走,他想在走之前看到顾有银死。

他已经不再把顾有银称为爹了,在顾有银要掐死他的那一刻,顾有银也没把他当做儿子。

顾宝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发展,但他觉得他应该猜到的,因为一切的发生都不是毫无预兆的,很多事情都在悄然间循序渐进。

最先开始的□□,就是他和爹娘一起因为武帝的旨意,被扭送诏狱关押了起来。

其实,一直到那一刻,顾有银都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在当天晚上,不断的逼问娘亲,才含糊的知道了一部分的经过:他爹他娘竟然想要狸猫换太子,用一个好控制的假世子,彻底替换他当世子的堂弟顾乔。

没想到第一次这么做,就是在骗太子,还被发现了,引得武帝震怒,一家身陷囹圄。

顾宝怔愣当场,表情就像是被雷劈了,他没想到他爹娘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你们控制住顾乔,难道还不够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娘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嘴巴长的好大,好像能吞进去一条蛇,眼神开始有些躲闪,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做的不够光鲜亮丽,羞于见人;“你、你都知道了?”

顾宝苦笑,他怎么能够不知道?不过是父母和祖母控制了国公府,对他更加有利,便睁一只闭一只眼罢了。

顾宝只能问:“就是这些,没有其他了吧?”

“当然,当然,只有这些了。”他娘哭的肝肠寸断,虽然有些“大胆的想法”,但她毕竟只是个在深宅里的妇人,“我们还能对你堂弟做什么呢?那周三公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若他直说是太子要见,我们怎敢胡乱应对?这可是欺骗储君啊!”

他爹顾有银还觉得自己没有错,振振有词,理直气壮:“顾乔那个不知道感恩的东西,我是他的二叔,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别让我出去了,我非让那个小王八蛋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一直到这个时候,顾家三口还没有对自己的情况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他们觉得一切还可以翻盘,只要他们能够出去。

他们有老太太,有大姑娘,还有心软好欺的顾乔。

但是,他们始终没有被放出去,只是“买通”了一个看守监狱的玄铁卫,能零星听到一些外面的消息,都是一个比一个坏的糟糕消息。

先是老太太不知道怎的,从差点中风变成了真的中风,目光斜视、口不能言;

再是大姑娘顾栖梧等人被突然发疯的顾乔全部赶出了国公府,如今正在客栈暂居,眼瞅着连住客栈的钱都快没有了;

最后是顾乔,他变化极大,与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

这个时候,他们对顾乔是充满了怨恨的,怨他怎么能如此对待血亲,恨他怎么能如此无情,他不是应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把家丑外扬吗?怎么可以就这么任由他们在诏狱腐烂,被全天下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