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声音喊出来的名字,允禵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张变形的脸其实有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轮廓!“素,素素!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

素素简单的交待完自己从皇宫出来后的治病经历,允禵这才同情的看着她,“原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素素却有些明白,他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王变成形同监禁的囚犯,空有大鹏之志不能伸展,自己则从来去如风任性洒脱的武林高手变成行为拘谨小心翼翼的民间俗妇,落差之大几乎不相上下。

二人一时具是默然。

素素率先打破沉默,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真失了武功,在那些乡野小村里反倒享受起来。这在以前哪有机会啊!”

允禵跟着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上上下下的打量素素,素素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允禵这才说:“啧啧,要不是你说话,我是一点也认不出你了。瞧你这模样变的,就是放在雍正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素素实事求是的说:“嗯,好几次,我就是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哨卡穿过的,那些画像不太象。”

允禵鬼鬼的一笑,俯下身来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女人味儿更浓了。”也不待素素回答,转身大笑而去。

素素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照照镜子么。

素素向图海要了些东西,一心抢救脸上的冻疮。下午,范世铎来的时候,她正在偏房往脸上涂药。因为自己不是允禵的丫头,身份又比较敏感,干脆躲起来不出去。图海在前面伺候。

范世铎在外面说些什么素素听不清,但是允禵摔杯子的声音还是听到了。站起身,走到门后面,允禵愤怒的喝骂声传了过来:“范世铎你个贼娘养的。你十四爷想骂就骂,想留就留,有本事你继续找那个雍正告我的状去,这个人我还留定了。想用你十四爷的血染顶子,先问问雍正有没有那个胆儿。圣祖爷就在这儿呢,天理昭昭,还便宜了你们这帮小人不成!胖婶,上茶!”叫人上茶,这是送客的规矩。满地的碎瓷器,白花花的特别打眼。范世铎被骂了个狗头淋血,紧着做笑脸,赔不是,却硬撑着不走。这趟来至少要见见那个人,回去也好交差啊!

图海一愣,胖婶?好像有一个人是挺胖的,但是“婶”?

素素乍听也是一愣,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至少允禵有让自己先正大光明留下的意思。反正等到伤势好了之后自己也会走,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和那个闯宫的人有什么关系。思量已定,托着乌黑的漆盘,找了两个茶碗,四处看看没有茶,倒了些凉水进去,盖好盖子,“袅袅挪挪”走了出去。

照蓉蓉的药方,她至少得发到二百来斤。就算迷路的时候吃了些苦,可是药没落下,就算嘴巴上受了些苦,现在也得有个一百六七十斤,刚才照镜子,发现肉都堆横了。别说别人,自己都有点认不得。要不,也不会那么照。

允禵冷笑着,看着范世铎伸头瞪眼的向素素来的方向打量。你要领走?凭什么?乔引第被你们耍花招带走了,福晋的木塔被你们抢走了,这个还要带走!我老十四要是再让你得逞,就不是圣祖爷的儿子!雍正啊雍正,你我的帐还没有算完,跟我抢?!走着瞧!

范世铎看见素素,嘴巴紧紧的抿着,屁股上跟钉钉子似的,匆匆跑开。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被十四爷逮着把柄,治了罪。但是,十四爷这口味也实在是奇怪,莫不是受不了刺激,变的魔怔了。怎么会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回去和自己的师爷一参谋,师爷毕竟见解高超,十四爷是想在身边留个伺候的人。不然到处都是皇上的人,他不舒服。范世铎点头称是,算了,他们兄弟都是孙猴子转世,一个个精的都没时间生孩子。让他们窝里斗去,自己又捞不着汤吃,管那么多做什么!范世铎明白自己身边也有十四和老四的眼线,不敢明说,嘿嘿笑了,自去找自家媳妇快乐。

允禵气哼哼的送走范世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噗”――“这是什么?”低头一看,透亮透亮的,白开水。

素素意思意思的福身行礼,不是不做,实在是太胖了,说道:“胖婶见过十四爷!”

允禵瞪着素素的脸,使劲眨眨眼,再眨眨眼,转头看看图海,图海也盯着素素,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你脸上那是什么?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

素素这才想起来,刚才擦冻疮药,忘了洗了,不过也不到时候,就据实回答。

允禵这才明白,细细看了,伸手抹了一些,放在鼻子地下闻闻,还有点檀香味:“好使吗?”

素素压下心中的不自然,只道是朋友兄妹之间的平常举动,下意识的掠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说道:“入冬以后,在山里难免会有个冻裂,都是用的它,药材好找,到目前看,效果还不错。”

允禵道:“又是十七弟妹给你的?唉,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将士们冻裂受创的可是不少,若是那时有这个药就好了。”

素素心中有些自然,说道:“如果别人也有类似的药方到是没问题,不过,蓉蓉那里就不用想了。她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

允禵点点头,“明白!你们姐妹和我们不一样。”自己的兄弟怎么就不能象她们姐妹那样呢?非要斗个乌眼鸡似的。想到这里,突然问道:“若是你和蓉蓉处在我和雍正的位置会怎么做?”

素素一愣,图海本能的看看外面。只听素素回答道:“不知道。我们又没有在那个位置上呆过。”

允禵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你怎么竟说实话!”

素素这才觉得自己回答的实诚了些,歪着头细细的想了想,才说:“我和蓉蓉不是亲姐妹。我师娘是她的亲娘,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被她的亲生父亲带走了。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素素说了个人名,允禵点点头,很早以前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想不到是蓉蓉的父亲。素素咬着自己的下唇,等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她――受了很多苦。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我被人追杀的时候,无意中碰见她,被她救了才联系上。其实,不知道,我想她其实是讨厌我的,因为看见我她就会想起师娘,那种滋味不好受。”允禵没有说话,第一次听素素讲往事,和以前斗酒的日子截然不同。细看素素,允禵发现除了相貌,素素的变化也不少,收敛了很多狂傲之气。这次的事情,看来不像闯宫那么简单。

素素没发现允禵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蓉蓉怎样想,但是我记得小时候一起玩儿的时候,我们发誓要做好朋友,永不分开的好朋友。我不能违背誓言……”

允禵叹气道:“你到是痴心。那时候你多大,做得了真吗?再说,这么多年了,发生这么多事,谁能保证她一定遵守誓言呢?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

素素看看允禵:“吃亏么?我没想过。师娘说,做人啊,就两条。第一,要重然诺。发了誓就要守着,任何理由都不能破坏,死也要守着。第二,就是不要发誓。”

说到这里,连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图海都乐了。素素却认真的辩解:“真的,我发誓的时候都很小心呢。比如上次十四爷救我的时候,我后来不也还了吗?到现在,除了蓉蓉这个,别的都还了。”

允禵看她认真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兄弟和她们姐妹的差别在哪里了。素素何其幸运,遇上了同她一样痴心的蓉蓉,两个痴人守着一个誓言,自然折不断,拆不开。与其说是对对方守诺深信不疑,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诺言深信不疑。或许就是这种对对方的无所求,才使得她们很难被流言,被生死隔开,在危急关头,同时舍己为人,反倒变成了默契无间。若是自己兄弟,斤斤计较,算计来算计去,谁比谁多,谁比谁少,不互相斗死已经是难得了。抬头看看天,快黑了,看看素素,有些事情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素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接着原来的话继续说:“我和蓉蓉若是真处在你说的那种情况,嘿嘿,就我这性子,哪能活到现在!”

这真是实的不行的大实话。允禵笑道:“我就知道,问你这个问题算是问错人了!算了,天儿也不早了,图海,传膳吧!素素,一起吃。对了,以后不得改个名儿了。别人听见不好。”

素素也笑了,“知道了,不就是胖婶么?我真的胖的那么难看?”

允禵摇摇头:“就你这斤两,不知道我这厨房里的东西够不够吃呢?对了,有酒呢,能喝骂?”

素素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现在不行。以后吧!”

吃完饭,安排在院里休息。素素发现允禵总是四处乱看乱摸。问道:“你在忙什么?”

允禵含糊的要回去。素素看看图海紧张的样子,了然的笑笑,跟着允禵进了屋子。拉住他,自己上前一步,这里敲敲,那里扣扣,从床到地板,到墙壁,一点点的查了个遍。方才对允禵说:“这间屋子没问题,大概还来不及捣乱。你安心吧!就算没了功夫,其他的本事也忘不了。早些睡,我再去院子里查查。”

允禵这才放心的说道:“我这一年多没睡好觉了,都是让这些人给闹腾的。有你在,就放心了。”

素素冲他点点头,就要出去。允禵突然叫住她,问道:“素素,我给你的簪子呢?”

素素有点莫名其妙,从怀里掏出来,却是一个两半的:“在这里。不过,逃出来的时候震坏了。”

允禵放心的一笑,眼角有点湿,“哦,没事。回头我再给你弄一个。”

====================

关于十七,这段并不符合历史事实,但是很想给他一个孩子,很想让他们有一段平凡生活。先这样写,如果谁有这段时期关于十七的史料,可否给我一份?或者我可以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让文更合理。不胜感激……

第二十五章

雍正二年,对于允禵来说并不好过。先是自己的丫头仆从被换走了,雍正的监视更加严密,继而福晋的去世,让他倍感身世的飘零。甚至拒绝了雍正指定园寝的旨意,自己在家里造了木塔。雍正自然不会让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抗旨意,不仅夺走了木塔,还申斥了他一顿,责令范世铎严加看管。天家兄弟几乎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允禵心中怒极,终于借着酒意,大声的吼出了自己的愤懑和委屈,雍正接到范世铎的密报,对兄弟间仇视到如此地步也是无奈。毕竟,看着他从小孩变成少年,从少年变成青年,又从青年变成现在的样子,连自己都老了。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只要让他远离皇权,就还是兄弟吧--只要他够老实!

那边允禵无意中碰见了素素,看人家姐妹情深,生死与共,感慨中亦悟出些许道理。漫长的冬日,足够他反思一路走来的脚印,父子,兄弟,夫妻……

允禵一步步慢慢的踩着厚厚的积雪,从山坡上下来。自从雍正派人取走完颜氏的木塔,允禵便每日上山向选定的园寝眺望,久久的沉默不语。素素站在他的身边,看向同样的方向。百年之后,允禵也要葬在那里吗?扭头看看允禵,除了那一大捧乱蓬蓬的络腮胡子,头发间竟然夹杂了丝丝白发!转过脸,心里黯然。自己在乎的事情和生死相比或许太渺小了,以前以为完颜氏只是一位普通的贵妇,可是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候,她陪着自己的丈夫,心里承受的压力和辛苦又有谁知道呢?这些允禵知道吗?允禵的眼神飘渺无依,或许他是知道的吧?至少现在是知道的吧?只是,人已经死了。

允禵突然伸手一指说道:“看,将来我就要葬在那里。”远处是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不知道是哪个?素素等着他说下文,允禵忽然又陷入了沉默,半晌方才说:“我们兄弟都要葬在这里。哼,不知道老四有没有脸面来地下见我们!”

转过头认真的问素素:“你将来去哪里?”

素素愣了一下,眼眶一热。从来,从来没有想过百年之后的事情,每天都是偷生,每天都是苟活。最好的梦想是可以在地府见到师傅师娘,来生托为他们的亲生孩子!扬起头,山风掠过脸颊,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说:“一副皮囊而已,落到哪里算哪里。不过,若是有人强行把我葬在铁家,只怕大家在地府都不得安生。”

允禵笑道:“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有青山。嗯!”允禵点点头:“但求无愧于心,葬在何地,以何地为墓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我又何必斗这个气,害得她不得安宁!”

素素想想说道:“我也听说这事了。或者皇上他想为你作些什么也不一定。不领情是不领情,也不能曲解人家。那就太没良心了!”

允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良心?!我就是太有良心了,才被他钻了空子!”

素素知道,自己帮四阿哥的事情,允禵是记在心里的。看着允禵正色说道:“十四爷,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是,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不会去做的。”

允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不介意是假的,但是,允禵道:“素素,刚开始听说你帮老四递消息,我的确很生气。从西北大营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帮我,事情是不是真的可以不一样?恐怕未必。那天碰见你和德文被老四的人追杀,我才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做的象四哥一样,我做不到那么绝情!能有今日,全是我们兄弟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谁也改变不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间有太多不可测的东西了。”顿了顿,方才对素素说:“不管怎么说,现在他是视我为大敌。皇额娘死了,更没人管他了。我有种感觉,他在等,等羽翼成熟,等时机合适,把我们兄弟全除掉!”允禵的声音渐渐提高,双拳握得紧紧的。素素看他的指甲几乎要扣进肉里,伸手握住他的手。允禵低头看她,几乎冒火的眼睛闪过一丝困惑,渐渐的平静下来,反手握住她,复又看向远方。

良久,方才说道:“素素,我不逼你,但是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兄弟成了仇人,阿玛,额娘全走了,死的死,散的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陪陪我,就是陪陪我。也有个说话的人,多多少少能听我念叨念叨。”允禵的声音渐渐低沉,模模糊糊,夹杂了一丝哽咽。

素素听着心里难受道:“这个滋味不好受,我是知道的。”看允禵看她,连忙说:“不过你是被人逼得,我是自找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允禵也笑了,却还是看着她,不肯罢休。

素素道:“哪里都无所谓的,留下也不是不可以。等到哪天你厌倦了,告诉我一声就好了。”

手上一紧,素素忍不住“咝”的一声呼痛,允禵连忙松开手,又舍不得放下,两只手握着,呵呵的傻笑。

素素被他笑得发毛,抱怨道:“欺负我不会武功么?使这么大劲,当我是铁打的?”

允禵回了神,忙捧起来看看说:“哎呀,这么厚的肉,怎么会疼呢?!”

素素脸腾的就红了,虽然不是很美丽,但是被人说的象猪一样,而且似乎仿佛是心底默认的事实,有些不好意思加沮丧。撇撇嘴,一言不发,扭头走了。

允禵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知道恼了素素。可是,比起那个什么都淡淡的无所谓的女人,他更希望看见她的喜怒哀乐。以后的日子,似乎不是很难过。

日子在无声无息的流过,允禵假装生病,把素素需要的药材打乱了混在自己的药里,分批买回来,按照蓉蓉的方子或内服,或外用,有时还需要沐浴。允禵看着好奇,不晓得这些“武林秘方”还能有什么古怪。有时候,素素也会利用自己内功导引的时候,教允禵一些吐纳方法,强身健体。三四个月下来,到是体轻目明,感觉不错。但是允禵自此也落下个怪僻,吐纳的时候坚决不肯有人在旁边,不然就要大发雷霆。素素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走火入魔了。问了几次允禵,他却表情奇怪的不肯说。直到有一次,图海喝多了,才说了出来。

原来,当允禵吐纳练得不错时,素素曾经以自身渐渐恢复的内力,在他体内做过一次导引,让他熟悉内力的经络走向,顺便疏通经脉。因为过于耗费精力,导引结束后,素素不得不立即坐关三天,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图海说,那天,他在旁边伺候。十四爷在导引结束后,神清气爽,舒服的不得了。因为导引的时候两人都坐在床上,允禵看素素已经入定,不便打搅。自己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腿还没迈开,就听“咚咚咚”,放了三个无比响亮的屁,而且奇臭无比!从那以后,十四爷就坐下病了,自己调整修养内息时,绝对要一个人。

素素听完,皱眉说道:“那我不就全闻去了?”当天下午,就把九阿哥从西北送来的香料用了一大半,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允禵还以为这是治病的一个步骤,在那里啧啧称奇。图海也不点破,背地里暗笑。

两个人的关系微妙而又简单。允禵时不时的说些稍微出格的话,素素微有恼意时,便收回去。一来一往间,素素对他无赖的手法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去。如果得了机会,也不会示弱,总要还两句,堵得允禵说不出话来,方才罢休。却不料,看在图海,达尔其的眼里,和情人间的打情骂俏也差不多了。

夏天天热,允禵午休的时间比较长。素素吐纳完毕,看没什么事可作,出来散步。最近,受伤的经脉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有一次闭关就基本上可以复原。现在,只要不动内息,单是凭借剑招,能在她剑下走满十招的,也是天下寥寥。

手里捡了根柔软的柳枝,上面挂着浓绿的叶子,轻轻甩着,慢慢的走在树林里。范世铎早就倦怠了。允禵最近又上了几个折子,似乎有通融服软之意。素素知道,他心里总是不服的。不过,大概他想到了什么,不想再折腾却是真的。十四的脾气在一般人看来算是任性的直脾气,这样的人不太容易钻牛角尖。素素以为,他在默默的接受现实――为他的家人。九阿哥派来人都被他躲开了。虽然没有告诉素素,但是天天在他身边,想不知道也难。素素下意识的坚持把自己同他的家人区别开了,不闻不问。

前面的柳荫下,四匹马在悠闲的吃着草,图海和达尔其坐在树下聊闲天。素素认得那是允禵的宝马,图海和达尔其照顾的甚为仔细。正待上去打招呼,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渐渐放慢了脚步,最终,站在一边不动了。

达尔其道:“踏雪最近好多了,乔姑姑刚走的时候,它可是病了好长一阵子。想当初,乔姑姑最爱骑着它,跟十四爷一起赛马遛弯了。”

图海道:“嗯,这畜生是灵物,认主子。对了,你说胖婶要是骑上马会怎么样?”

达尔其哈哈大笑,“哪能跟乔姑姑比!非得把踏雪压趴下不可。诶,不过最近胖婶可是瞅着见瘦!”

图海道:“嗨,咱们还没见过胖婶瘦的时候是啥样子的?切!诶,你说也怪了。要说这相貌身材,胖婶的确不如乔姑姑,可是,十四爷跟胖婶在一起的时候,我瞅着怎么就那么的敞亮!我一见乔姑姑,这心里就扑通扑通的,总觉得要出事儿似的。十三爷把她领走那天,我真睡了个好觉。”

达尔其槌了他一拳:“好小子,十四爷的人你也敢惦记。活的不耐烦了!乔姑姑那是多温柔的一个丫头。别看逃难出来的,人聪明,学东西又快。她来那阵子,福晋病着,十四爷心情不好,里里外外还不是她照看着。一样的精明,我看她比那个侧福晋(指阎家官的舒舒觉罗氏)要善良许多!要不是呆的日子短,再生个阿哥格格,肯定就能抬上去。”

图海贴身伺候允禵,知道的多些,摇摇头:“未必。十四爷虽然留她留的多,可是心里有事,只是需要人陪。没怎么让她侍寝。有一回,我听见别的丫头议论,说乔姑姑感激十四爷救了她,尊敬的不得了。十四爷召而不侍的事儿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后来这话传到十四爷耳朵里,才收了她。”

达尔其笑道:“这媳妇多了也不好。外边的事儿烦不过来,还得雨露均沾,不要都不行!”两个大男人哈哈笑了起来。

笑毕,达尔其突然问:“你说,十四爷什么时候收了胖婶?”四下看看才说:“虽说现在功夫废了,我看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图海不以为然,大概军营里和素素接触的多,知道素素行事向来光明磊落,心里有一种敬意,不肯让人侮辱了,说道:“先――胖婶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也只有咱家十四爷能配的起!”话锋一转,“唉,不过,我看这事儿没戏!胖婶和乔姑姑不一样,她不扒着男人。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要是走人,抬腿就走。从不腻腻歪歪的暗示这,暗示那,还找人传话。”

“你看咱十四爷那样子,我伺候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见过他笑的那么开心,这不是虱子头上明摆着嘛。可人家胖婶,早就明言――要走的。你记得当年咱们救胖婶的时候,有个男人死都不松手,十四爷一怒之下不是把那只手给断了的事吗?他是为胖婶死的。啧啧,那叫一个痴情。什么海水又云彩来着,人家胖婶心里早有人了。就咱十四爷那一大家子,人家也看不上!别做梦了,想好事呢你!”

达尔其也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胖婶合适。你说,十四爷斗了这么多年,什么人看不清,什么事看不明白。玩儿什么花样在他眼里,还不跟过家家似的。看着就心烦!要是身边真有胖婶这么一个清清爽爽的人物,心里也不至于那么难受!唉!可惜呀!”

图海顶了他一肘,算是报了仇,“回家抱你老婆叹气去,主子的事情用我们操心?达尔其,我看你是老了,天天唉声叹气的。行了行了,该当差去了。走吧,走吧!”

林子里安静下来,素素木然的站在那里,心里想着一个人――乔姑姑?允禵在自己结发妻子病重的时候还有“宠妾”?心头想起了一个挥不去的人影――素素,我是男人,不能总有你一个女人吧!男人?

燥热的天气,素素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转身回去了。

允禵接到消息,雍正没有为难引弟,反倒让她作了御前的女官。默默的捏碎了纸团。

那天,午休起来的允禵站在树林里,看着素素默立而落寞的身影,终于明白了一点――他和她,始终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素素不是引弟。她的脑袋简单到不知道什么是委曲求全,她的记性好的忘不了儿时的誓言,自己又怎么能在她清明的世界中立足?!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客气起来。素素借口最后一次闭关,关起门来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秋了。

允禵见到素素吓了一跳,比原来还要瘦,削尖的下巴,几乎可以戳破一张纸。素素不客气,倨案大嚼,也不说话,真的饿坏了。

允禵到是不饿。这么多天,他也想明白了。有一点可以肯定,世上能满足素素要求的男人除了死了的德文,已经没人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素素留在身边,就算是天天看着也好啊。再进一步,说不定,哪天素素想明白了,或者想随便找个人嫁了,自己也近水楼台不是?

允禵最会开导自己,这也是他能把德妃和康熙哄的团团转的小聪明。看素素吃的开心,转身拿了一轴画,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允禵说:“素素,前儿我特别想你。又没地方说话,就画了个假人,你看像不像?”

也不等素素同意,唰,展开一幅卷轴。素素正喝汤,举着碗往嘴里倒,顺便瞟了一眼――“噗”,全吐了出去,呛得直咳嗽,从鼻子里往外冒水。图海悄悄的叹气,看来就算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也经不起这种吓法。那画上哪里是人啊,分明是素素的脑袋猪身子,穿着素素平日常穿的衣服,一笔一画的连布丝都画清楚了。最后,还画了个小尾巴摇啊摇!

允禵忍着笑,轻轻的给素素拍后背。边拍边说:“小心点!别哭了,我就是想想你,你不要这么伤心。我们来日方长呢!下回别动不动就闭关了。要不,你就带上我。那个吐纳什么的,我也会,好好练练,说不定能跟你一样飞呢!”他在那里自得其乐的说个没完没了,素素气得说不出话来,谁让他画的那么象呢!

所以,第二天允禵拿着一张猴子身子的自己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素素只是坦然的看了一眼,说:“猴子尾巴太长了,象你的辫子。”

“噗”,图海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允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闷头不说话了。

后来,素素也没见有什么异样,伺候允禵看书磨墨,有说有笑的。

下午的时候,剃须修面的师傅来不了了,范世铎只好亲自赔罪。他又不会,被允禵骂了个狗血淋头,怏怏的走了。

允禵摸摸自己的胡子,烦躁的走来走去。素素说,“我来吧。以前在铁家的时候,夫君的都是我做的。”

允禵听说素素为她的夫君做过,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也知道自己是瞎想,还是乐呵呵的坐下。

守陵的时候不允许剃须,养了一捧大胡子,后来习惯了,也就没变。素素好几次抓了刺猬放在他的桌案上,他都坚持不剃。现在,他忘了,素素最讨厌男人的胡子。而这,并不是全部。

素素的手法很熟练,果然是有手艺的。轻柔的手掌心有一些茧子,按摩在脸上有些麻酥酥的。允禵觉得全身都散了架,早点怎么没想到呢!

待到剃的时候,素素才慢慢悠悠的说:“哎呀,没有剃须刀。”

允禵挂着一脸的白泡泡,看着素素耷拉的眼皮,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没反应出基本对策,素素又说话了:“算了,用剑吧!”

啊?允禵这回瘫了个彻底,剃胡子用剑?屋子里只有一把三尺长剑,是他的随身佩剑。就算锋利无比,可是剃胡子?

素素转身进屋,允禵想都没想,跳起来就往外跑。眼前人影一晃,素素拿着剑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带着得意的微笑说道:“还没剃完呢!”

女人啊,练什么武功!以前素素虽然胖,可是温柔贤惠,动不动就摔个跤,呼个痛什么的,看得他心神荡漾。现在好了,刚闭关回来,就拿着“他的”宝剑,在“他的”脸上四处乱晃。允禵强作镇定的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闭着眼睛不睁开。满脸是乱风飞舞,一脑子秋风扫落叶的景象,站得越发象棵掉了叶子的大树。在风中瑟瑟发抖。他敢万分肯定,素素是在报仇!

“十四爷?十四爷?”图海小小的声音含了一丝笑意传来,“胖婶走了,回去了。”

嘎?允禵慢慢的睁开眼睛,眼前只有图海一个人。拿巾子抹了把汗。不知什么时候,脸已经被擦干净,温温的,还有热毛巾的香味。允禵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又摸摸脸,没少什么。两腮光溜溜的,有些青茬。

嗯?青茬!一把抢过图海手里的镜子,允禵哀嚎一声,“我的胡子!”小院里终于响起压抑许久的怒吼:“胖――婶――!”

素素把他引以自傲的胡子刮了个精光,这下他成了典型的“嘴上没毛”的男人了!

====================

14日更新,晚安!

第二十六章

允禵胡子被刮没了,闷闷不乐,也不出门见人。素素开始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后来才发现,允禵是真的不高兴。她原本是一时兴起,气允禵拿自己的身材开玩笑,现在看他不开心的样子,有些后悔。

中午吃完饭,图海端上一碟点心。允禵每日一定要素素陪自己吃,这些事情只好让图海做了。允禵看那个东西四四方方,像是猪皮冻,晶莹剔透。举起盘子,透过方墩可以看到对面的人。允禵拿起银勺挖了一小勺,放在嘴里,微微一嚼即刻化了,口感舒爽清透,煞是喜人,“图海,这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没吃过么。”

允禵和素素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通常是各吃各的,谁吃完谁先走。素素向来不理会那些繁文缛节,允禵也不要求,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素素漱漱口,擦擦嘴角,站起来往外走。允禵开口想叫住她,张了张嘴,没说话。图海瞅了一眼素素,素素已经走到门外,转过拐角,没了身影。图海说:“回爷的话,这是西洋的玩意儿。叫布丁。”

“补丁?”允禵有些奇怪,这软塌塌的透明物件儿能补什么?低头吃了一口,挺好吃的。明白了,这是吃完饭填缝儿的,专门“补”肚子的!好东西,好吃!低下头,吃了个不亦乐乎。

吃完了一抹嘴,“图海,是不是来新厨子了?以前怎么没见啊。下回再做些来。”想了想,算了,不和那个女人计较了。“多做一些。对了,还有吗?给胖婶送过去些。”

图海一乐,“爷,您还不知道吧?这就是胖婶做的。折腾了好一会子,就做了这么点。”

允禵的表情立刻僵在那里,脑子转了好几个圈。半晌,才问:“她,她有这么好心吗?不会又添什么东西吧?”

图海也愣住了,应该不会吧。可是胖婶脾气那么怪,又不声不响的做东西,不会又转什么主意?呀,把十四爷吃坏了,自己这罪过也不小呢!越想越害怕,脸色变得煞白,噗咚跪在地上,使劲的磕着头,“十四爷饶命,十四爷饶命,奴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图海一跪,允禵也怕了。素素一向磊落,但是并不等于不会整人。上一次把自己的胡子剃了,这一次又想做什么?手不由自主的摸着肚子,里面怪怪的。

素素散步回来,看见图海哭丧着脸,在院子里跪着。见她进来,满含幽怨的瞥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素素看看达尔其,达尔其摇摇头。走到图海面前,问道:“怎么了?”

图海已经哭过一鼻子了,抽抽搭搭的说:“先,先生,”一着急,忌讳也忘了,“您怎么和爷闹,那是您和爷寻开心。奴才能为主子效力,那是奴才的福分,可是这一次,奴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素素纳闷:“寻开心?什么开心?”难道允禵不喜欢吃布丁,迁怒图海。

图海说:“您做那布丁,是不是又想整十四爷?十四爷看着喜欢,已经全吃了。这东西虽然是奴才端的,可是奴才就端了一下,别的没做什么啊!”

素素奇怪,吃布丁还有吃坏肚子的?问道:“他吃坏肚子了?”

图海一听,坏了,都知道吃坏肚子了!肯定放东西了,没跑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素素看问不出来什么,转身向允禵的书房走去。图海偷眼一看,擦擦眼泪,伸头瞪眼的往那个方向看。达尔其也好奇的瞅着。

进了屋子,允禵正呆呆的坐在那里,表情古怪。素素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也不吭声,抓起手腕探起脉来。允禵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被素素一瞪,不敢乱动。

没事啊!不仅脉息正常,这小子最近吐纳练得不错,已经有了自己的内息了。放下手腕,看看允禵,张口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怎么了?图海说,你吃坏肚子了?”

允禵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现在还没事,谁知道过一会儿会怎么样!

素素道:“我刚才替你把脉,没什么事情。你吐纳做得不错,有了一点内息。不要急于求成,每天早晚各一次就行了。”看他不说话,转身就走。

允禵觉得,你做了坏事,像个没事人似的到我这里转一圈,说两句不关痛痒的话就没事了?没那么简单!气哼哼的说道:“你自己做得事情你知道!”

素素奇怪,本来主动做布丁示好已经很没面子了,还被他这么来一句。你又不是我相公,我这上杆子的干什么呢?越想越觉得自己逾矩了,面子上拉不下来,冷冷的说:“还请十四爷明示!”

允禵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火气不打一处来,被下药的是我,你还得理了!反了反了!一拍桌子,吼道:“我给你明示?!你敢让我明示?!反了你!你说,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做什么补丁?你安得什么居心!上次你擅自剃了爷的胡子,爷还没追究你呢!就算十四爷喜欢你也容不得你胡作非为,没了规矩!这不是铁家,你给我老实点!我告诉你,今天你十四爷没事则罢,若是有事,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素素更觉得自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又羞又气。她本来就口拙,当初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最后弄得自己百口莫辩,酿成灭门惨案。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偏偏倔强的性子不肯示弱,强压了心头的怒火,睁大了眼睛,生生逼下去泪水,冷冷的说:“随便!”转身就走。

允禵被噎得干眨巴眼说不出话来。

素素强迫自己若无其事的走出屋子,正撞上已经跑到门口伸头瞪眼的图海,也没心情理他,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到了无人处,才加快步子,冲进树林。

跑到常去的山坡上,素素这才停下脚步,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也不吭声,两肩一抽一抽的。

允禵提到了铁家,素素突然有一种感觉:铁家的事情已经是自己在世人眼里洗刷不掉的污点。允禵或许并不在乎谁死谁活,同样他也不会在意你是不是被冤枉,是不是情有可原。

以前素素没觉得世人对自己的评价有何重要。今天从允禵口里不经意的说了出来,素素却觉得心如刀绞,突然一下子涌起了一堆委屈,却无处可诉。双手紧紧抓住地上的矮草,素素真的很想大声说,我是不得已的。抬起头,长大了嘴巴,却哑巴的发不出声来,颓然的低下头,胸中气血翻滚,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红艳艳的落在绿草地上,渐渐凝固。吐了血,仿佛身子一下子被打开,原本抽噎的哭泣,骤然变成痛哭。素素匍匐在地,多年压抑的哭声终于释放出来。

允禵不晓得素素给自己下了什么药。看素素扬长而去,气得直哆嗦。又不敢到处乱走。他也知道,素素绝对不会给自己下什么毒药或者有害的药,但恶整一下,当众出个丑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允禵顾着自己的面子,害怕长此以往,自己会被人笑话,也知道自己有些话说重了,却死撑着,不肯低头。一直到晚饭的时间,什么事也没发生。

素素没有来吃饭,允禵让图海去叫,回禀说,胖婶不在,屋子里没人!

走了?允禵一下子慌了神,站起来,冲进素素住的东厢房。屋子里干干净净,桌子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允禵摸了摸,已经凉了。小桌上还有两服药,素素还要再吃两天药,才能断药。“图海,下午素――胖婶煎药了吗?”

“回爷的话,整个下午就没见胖婶。”图海心里也打鼓,当年,吴先生不辞而别可是记忆犹新。

允禵稳稳神,自言自语:“不会的,她最是精细的人,迷路都忘不了带药。现在药在这里,人不会走远的,不会的。图海,赶紧,赶紧带人找,给我仔细的找!”

图海刚要找,有人进来传报:“怡亲王来了!”

允禵一愣,他现在是雍正跟前的大红人,这会儿来,要干什么?上次他来,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换了个遍,莫非这次又要换人?或者――,雍正知道什么风声,知道素素在这里?想到这里,允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雍正,你不要逼人太甚!

带着一肚子火,气哼哼的出来东厢房,穿过小院,来到正殿。一进门,也不见礼,冷冷一哼,语带讥诮的说:“哟,这不是怡亲王吗?什么风儿把您这大忙人吹到我这里来了!”

老十三是讲和来的。现在已经是雍正三年了,登基时的忙乱基本都已经理顺。除了八哥九哥那里,国事军事,尤其是西北的情况不容乐观。老十四毕竟是带过兵的,又在西北打过仗,如果他能出来帮忙,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可是,一进门,允禵两句话就把允祥的想法打回一半去。

兄弟之间多年的隔阂岂会因为你是善意的就消除?别说允禵不相信允祥是真心来请自己的,允祥也不相信允禵肯帮雍正的忙!两个人言来语往,心思却转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祖宗十八代之上。允禵心里有火,又在素素那里吃了亏,正赶上允祥来这里讨倒霉,夹枪夹棒,连消带打,竟把老十三气得吐了血,这才知道“又”说过了!看着比自己只大两岁的允祥,弯着身子咳个不停,头发间隐隐有了白色,允禵心中不忍,讪讪的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允祥消停片刻,才直起身子。烛光下,允禵身子笔挺的站在那里,就是方才骂人的时候也是中气十足,眉飞色舞,看来在这里休养的不错。想起乾清宫的那位,夙昔忧劳的疲惫样子,允祥心里叹了口气,什么是得意,什么是失意?人生百年,世事难料啊!

允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老十四,说什么我们也是一个阿玛的兄弟。你就是再讨厌我,看在我大老远赶过来的份上,让我吃点汤面总不为过吧?”

允禵一愣,随即迅速吩咐人准备,语气也软了下来:“十三哥这是说笑呢,一碗汤面我这里还是有的。”

摆上来的自然不止一碗面,允禵看着饭桌又想起中午吃的“补丁”,不知道素素去哪里了?没有带药,又受了委屈,不会――

正在这里心神不宁,允祥看出点端倪:“十四弟,怎么了?”

“没有,没事。”

允祥四处看看,伺候的人零零落落,心里叹了口气:“改明儿拨些人来,别委屈了。”

允禵又把话想差了,以为雍正想着法儿的往自己这边安插人手,眼睛眯了眯,看允祥的样子,到嘴的刻薄话又咽了下去。可是素素在这里,人若多了,不就被发现了么?

允祥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事,有心撮合这两兄弟,说道:“皇上其实一直都惦记你,只是――,嗨,你也知道,四哥就是那个脾气。你稍微服点软,让他有个台阶,过去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