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局、攻略

南山路顾名思义就是T城南山附近的一段傍山步行道,沿道全是高大的梧桐,绿冠如荫伞,碧得像要把天空都遮蔽了。

梁夏一早就拉着柯诗新过来了,运动衫运动鞋,一副要参加早锻炼的模样。柯诗新斜眼看她:“到底干嘛?”

梁夏四下张望了下,看看时间:“行了,差不多时间了,咱们走吧。”说着还真小跑起来。柯诗新一头雾水地跟着她,水泥路面不比塑胶跑道,优点是车少树多,不但空气清新,还不时能听到啾啾的鸟鸣声。

跑到上的南面,意外发现竟然还有车道,蜿蜒着深入山中,仰头一看,山上全是深深浅浅的树木,只在山腰长着大片紫藤,露着一截围墙和建筑轮廓。

梁夏眼尖,早看到山道上有人一前一后小跑下来,迅速就停步拉住柯诗新:“看到那边的两个人了没?前面那个就是嘉盛老板的独生女——交给你了啊!”

柯诗新瞪大眼睛:“什么叫交给我了?什么意思你?”

“不都说好了嘛!搭讪都不会?”梁夏叹气,“我昨天可是倒豆子一样接受了采访呢,个人隐私都没有了…”

谁让你倒豆子了!

谁要听你那么详细的个人隐私!

柯诗新腹诽了半天,想想柯朝朝那个折腾人的白眼,咬咬牙朝着两人小跑过去。梁夏把左腿架到护栏上,装着压腿。眼看柯诗新越跑越近,山道上的人却跟没看到似的,下到拐弯处顺手擦了擦汗,朝着路的另一头跑去了。

柯诗新跟后面跑了一阵,慢慢提速,终于越过后面的那位,跟前面的女孩并肩了,似乎还交谈了几句。

道边的迎春花还没有完全开败,黄灿灿的在一片绿意里十分惹眼。

梁夏等三人一过转弯处看不到了,马上跟着追上去。好不容易跑到拐弯处了,就见柯诗新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道边,一脸的郁闷。

梁夏意外:“你坐着干嘛?人呢?”

柯诗新翻了个白眼,跟柯朝朝的表情如出一辙:“你确定她没得恐男症?”

“…”

“我才跑到她边上,就一脸戒备——刚才差点喊保镖揍我!”

“保镖?”梁夏左右一看,哪儿来的保镖啊?

“就那穿黑卫衣的!”柯诗新把已经挽起的胳膊递给她看,一圈明显的红痕,“手劲大得跟铁钳一样,简直不是女人。”

梁夏凑近了瞄了几眼,一副沉思的模样。

柯诗新眼皮直跳:“你又动什么歪脑筋?”

梁夏没吭声,她今天穿了一身偏中性的衣服,这么弯着腰,从后臀到腰腹的曲线还是能看出一点儿女性柔美的。头发扎在脑后,麻雀尾巴似的短短一簇,一片落叶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落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她头发上。

柯诗新的心也似缠住落叶的发丝一般微微颤动了一下,仍旧伸着胳膊,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伸了过去…

梁夏猛地直起身,那片叶子也因这一动作而剧烈地抖了一下,从头上滑落,掉到了她肩头,再悠悠然地飘落到路面上。

柯诗新讪讪地收回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夏把扎头发的绳子解开,理了理重新扎好,再把挽起的袖子拉了下来,弯腰扎紧鞋带。

柯诗新提高声音:“你不是要自己去试吧?”

“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不喜欢男人,肯定喜欢女人嘛。”梁夏答得十分干脆合理,话没说完就开跑了。

柯诗新只好紧跟着:“我说你怎么这样…你…你不是跟肖静林在谈恋爱?”

“是啊。”

“那你还去傍富婆。”

“我是这交朋友,朋友你懂吗?”梁夏瞥了他一眼,“你满脑子都什么龌龊思想啊,怪不得被人保镖当流氓。其实你本质上就是个流氓嘛——”

梁夏蓦然住口了,柯诗新压着火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富婆”和保镖果然正不紧不慢地跑着。

“别跟着我了啊!”梁夏丢下那么一句话,稍微加快了速度,慢慢跟柯诗新拉开距离,朝着那两姑娘一点点接近。

柯诗新装模作样地又跑了几步,很快就停下来了——那位女保镖又瞪他了,卧槽没见过帅哥啊你!

柯诗新郁闷地瞅着三女人越来越接近。

梁夏没多久就跟那保镖跑并排了,柯诗新幸灾乐祸地等着她超越然后被甩下来——出乎他意料,她们俩先聊了起来。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听不清说了什么,但看那保镖的表情,情绪明显还是很正常的。眼看又到了要拐弯的地方,柯诗新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跑几步跟上呢,冷不防梁夏和那保镖一起扭头冲着他看了果然。

柯诗新僵硬了一下,站原地没动。

两人便跟着那位疑似有恐男症的嘉盛女继承人跑过弯道,消失不见了。

柯诗新张张嘴,赶紧跟着跑了几步,想想觉得自己肯定是栓不住梁夏这头疯狂的野马的,不由自主掏出了手机。

肖静林的号码他是有的,可是…柯诗新瞪着水泥路面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拨通了电话。

“柯…队?”

肖静林果然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柯诗新干咳一声:“听说你出车祸了,残废了没有?”肖静林在电话里笑了两声:“恐怕要让你们绯海失望了。”

失望你大爷!

柯诗新在心里骂了一声:“梁夏现在跟你一起了?”

肖静林“嗯”了一声,语调温柔,听得他一阵冒火,十分恶毒地继续说:“你大约还不知道,她现在正为棒球事业奉献牺牲,傍富婆呢。”

“…她跟你一起,今天不是开队务会议?”

“屁个队务会议!”柯诗新没好气地回答,卖起她来毫不手软,“一早就来找我了,她跟你说她去开队务会议?哎我说你怎么跟你小媳妇似的,还查岗,是不是男人啊?”

电话那边沉默了,然后直接挂断了。

柯诗新拿着电话破口大骂,什么人啊这是,还男朋友,有这样的男朋友吗?

这地位待遇还不如老子当年呢!

梁夏那时候可不敢哄他!

不过…隔那么远,真哄了,他恐怕也不知道。

柯诗新很快回忆起了梁夏分手时甩的那句“退货”。

肖静林你迟早也是要被“退货”的命!

这么一折腾,再往前追着找人就有点困难了,柯诗新绕着南山路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无奈只好招了辆出租,沿着公路搜索似的转了一圈,这才在靠山一侧的小湖边找到了人。

女保镖远远就瞧见他了,侧头跟梁夏还有“富婆”嘀咕——梁夏确确实实是跟那位“恐男症”坐一起了,挨得还近,两人脸上都带着点笑。

柯诗新可笑不出来,下了车一把摔上车门,怒气冲冲地过去:“梁夏你玩我呢。”

恐男症不笑了,女保镖十分配合地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大有柯诗新再靠近就武力对付的架势。

柯诗新瞪着眼睛站定了,把她们几个左右打量全了,漂亮的眉头皱成了麻花,大手一挥:“行了行了,你们聊,我不打扰,我走!”说完,扭头就往车上走。

“柯诗新!”梁夏还算有点人性,小跑着追了过来,柯诗新转头,“干吗?”

梁夏拽住他胳膊:“你刚打电话给老肖了?”

“…”

“你这不是破坏我们情侣之间感情嘛。”

“…”

柯诗新“啪”的一声摔上车门,冲着司机喊:“师傅开车!”梁夏追着又唠叨了两句:“生什么气嘛?我也不知道你的美色完全不顶用,大不了回头请你吃饭——可你给老肖通风报信,也太不地道了…”

我的美色是什么鬼东西!

通风报信是什么玩意!

谁稀罕你请吃饭啊!

柯诗新都想咆哮了,再想到酒店里还一个一样难缠的侄女柯朝朝,登时就有点生无可恋的感觉了。

他这回到底干嘛来了,简直吃饱了撑的找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局、虾蛄面

护理阿姨才刚拎着垃圾从病房出来,就见那叫梁夏的姑娘抱了一大捧玫瑰花,一颠一颠地从走廊那边走过来。

“哎呦姑娘,”阿姨乐呵呵地走上前去,“谁送的呀!”

梁夏脸上也洋溢着喜气:“我买了送人的呀。”边说还边拿眼神往病房那边递。

护理阿姨会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怎么就没人给我儿子送花呦。”梁夏笑笑不答,捧着花束进去了。

肖静林正在输液,见她进来,只微微抬头笑了笑,瞥到那捧花,有些意味深长地问:“柯诗新回去了?队务会议开完了?”

梁夏摸摸鼻子,把花放到窗台上,拉开椅子坐下来,转移话题:“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

肖静林也不较真:“后天吧。”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梁夏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拿了个梨,捡起水果刀慢慢削起来。肖静林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说:“我爸妈今天早上的飞机回美国。”

梁夏手顿了一下,马上又继续:“不是前天晚上才到的?”

“我让他们回去的,在这儿也帮不上我什么,我妈念得我头疼。”

梁夏失笑,把一点点剥离出来的果皮扔进垃圾桶,再拿刀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阿姨也是关心你。”

肖静林看着递到眼前的果肉,张嘴吃进去,满口清甜。

梁夏又说:“你家里没人不方便,我陪你住一阵子好了。”

肖静林弯了弯嘴角:“我家离市中心可不近。”梁夏把自己也吃了一块梨肉:“那你搬我家来?”

肖静林那个笑不到眼底的表情:“那还是去我家吧,太打扰你嫂子他们了。”吃完了梨,肖静林又说:“跟那位孟小姐谈得怎么样了?”

他口中的孟小姐,也就是简清口中的“Miriam”,嘉盛集团老板的独生女,嘉盛天娱的第二股东,嘉盛天宜的实际掌权人。

芳龄二十七的孟小姐虽然还未进入天娱这个最核心的“娱乐帝国”,嘉盛嫡系“公主”的大名却早已经名扬大江南北。

要是能得到她的支持,春天不要说对抗“繁星”,就是直接对上“满天星”也不可能在财力上落败。

梁夏瞅着他笑:“你猜?”

那笑容张扬得似要灼伤人,肖静林忍不住想要抬手去触摸,手一动,悬在手背和吊瓶之间的软管就颤动了起来。他只好作罢:“答应了?”

梁夏搂住肩膀,把脸凑到他面前:“老肖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不祝贺我?”

肖静林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细细密密地吻她,声音从吻的间隙里漏出来:“她没有提任何条件?”

柯诗新那一句“傍富婆”显然让他对这位身价非凡的孟小姐十分忌惮。嘉盛的总部设在T市,肖静林当然听说过她的大名,只是…确实没听到她和异性有过什么绯闻消息,偶尔在公众面前露面,跟在身边的助理也几乎清一色都是女性。

梁夏回吻他:“有啊,城市排名赛的胜率,球员素质…”她顿了一下,眼睛亮亮的看他,“还有,带姑娘们赢你们一场。”

肖静林愣了一下,没回神。

梁夏哈哈大笑:“也不一定非要赢黑镰,绯海、淮云、飞扬之梦、猎风…哪怕是满天星和蓝色帆都行。”

肖静林终于算是听懂了,孟小姐愿意出资的对象,是足够和男棒职业球队相匹敌的女棒球队,而不是现在的春天。

.

肖静林养伤的这段时间,城市排名赛的脚步却并未停滞。黑镰一路横扫千军,场场必胜不说,竟然没一场比赛打满九局。

春天险胜T城大学队后,上场球员里出现了好几名新面孔,紧随而来的却是接连两场的失利和一场赢得险之又险的胜利。

不少T城球迷扬眉叫好,大批特批春天的各种软肋,连方梦的“胖”都被一再抨击。

四月下旬,职业球队的热身赛也打得差不多了,各家都开始为五一之后开幕的常规赛做准备。孔佳宜自己训练任务也重,自从垒球队热身赛开打之后来队里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倒是新上来的两个女投手,技术虽然不如她,那股拼劲却十分难得。

年纪稍长的文倩灵是T城大学的棒球社的后备投手,第一次出场就被T城不少学生骂成叛徒,她面上看着没事,只投了一局就不得不下场,后面的两场比赛倒是有越打越好的的趋势。

另一个叫王瑜的年纪太小,还未满18周岁,球速倒是不错,可惜还算未成年人,身体都还没发育结束,也不敢让她在场上待太久。

柯诗新带柯朝朝回去之后,还真寄回来一份花花绿绿的校报,梁夏那句“本垒”、“二垒”的话和一连串过于低俗的问话都被学校老师春秋笔法和谐了。

柯朝朝自觉无冕之王的尊严受到了侵犯,特地做了完整无删节的电子版放到网上,被人嘲笑高中生不学好造谣长不高学习好不了大学考不上。

柯朝朝又去找柯诗新要求帮忙作证,柯诗新哪儿有时间搭理她,又是这个触自己眉头的茬,连电话都不肯接。万般无奈之下,柯小妹妹把电话打到了梁夏这里。

梁夏当时正在洗澡,肖静林一看“柯诗新他妹”几个字眼皮就跳起来了,接起来还没出声呢,小姑娘就叽里呱啦嚷嚷开了。

嚷嚷完发现电话那边没动静,才有些谨慎地问:“前婶婶,你还在吗?”

肖静林深吸口气:“她洗澡去了,你把网址报给我。”

柯朝朝惊叫一声,把电话掐断了,掐完又憋不住打回来:“你是魏冬?还是肖静林?”

肖静林报了名字,柯朝朝在对面吭哧吭哧半天,才报了地址,完了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八卦本质,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跟我前婶婶同居了?”

肖静林只当没听到“前婶婶”几个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柯朝朝那帖子又臭又长,关键点还是很好抓的,肖静林扫完,心里的喜悦一点点积蓄起来,几乎要沿着经脉血管一寸寸开出花来。

他的祝英台,终于可以算是…属于他的了吧?

.

春天的第四场比赛来的不早不晚,正好是淮云对上飞扬之梦的那天。比赛打了三个多小时,结束时天下起蒙蒙细雨,淮云和飞扬之梦的比赛正进行到激烈的第七局,大家一边擦头发换衣服一边围在朱筠的手提电脑前看直播。

温小榕比去年时候更加成熟了,一举一动都已经有了成熟强打的范儿。捕手席上的韩颂的指挥明显有些凌乱了,走上投手丘时,嘴唇抿得发白。

朱璇看得摇头:“韩颂是老球员了,对方又是温小榕,知根知底的情况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赵美女更加歹毒:“飞扬之梦花了好几百万呢,捞了这么个白瞎的家伙。”

韩颂是自由转会,签的是一年期合同,这一年要是如这场比赛一般连这么明显的盗垒都防不住,要续约简直是白日做梦。

梁夏盯着屏幕没吭声,镜头里的韩颂微微低下头,跟投手站到了一处,手半遮着脸,看不清表情。

回到家,肖静林正在厨房单手做下面条,满屋子都是鲜香。梁夏一开门,肖静林就喊她:“回来了,来帮忙装碗——比赛怎么样?”

梁夏把包扔沙发上,一边走一边唠叨:“险胜一分,哇,虾蛄面啊!”

肖静林用左手不大灵便地夹了只虾蛄递过来,梁夏张嘴咬住尾巴,含含糊糊地问:“怎么想到做这个,你能吃海鲜了?”

“医生说稍微能吃点。”

梁夏把长满尖刺的虾蛄屁股咬断,再把满是硬甲的身体也按着这个办法一截截咬开。肖静林皱眉:“别这么懒,拿筷子把肉剔出来,当心割破嘴巴。”

梁夏嗯嗯点头,随手拿了双筷子,挑了只肥壮的放砧板上,用一支筷子从虾蛄屁股处捅进去,一直插到底,再按住屁股往上一撬,整条虾蛄肉就被起了出来。

肖静林正看得出神,冷不防她把串着虾蛄肉的筷子往后送到嘴边,下意识张嘴咬住。梁夏把筷子收里回去,十分自然地吃掉剩下的一半虾蛄肉。

肖静林干脆把筷子放下,揽着她腰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梁夏又剥了一只虾蛄,不经意似的问:“淮云和飞扬之梦的比赛看了吗?”

肖静林“嗯”了一声。

梁夏叹了口气:“老韩可惜了。”

肖静林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说:“比赛就是这样,总是有输赢,总不可能人人都拿冠军,人人都当首发。”

梁夏嚼着虾蛄肉:“要不是我,他不至于在黑镰坐三年板凳。”

肖静林愣了一下,又听她说:“没办法,这种事情大家各凭本事。”肖静林失笑,松开手臂:“来盛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局、冲突

吃完饭,梁夏扎了围裙乒乒乓乓的洗碗。

肖静林靠着玻璃门看她忙碌:“下一场是和我们黑镰?”

“是啊,”梁夏把水淋淋的碗放到架子上,“幸好你上不了场。”

肖静林“喂”了一声,梁夏又说:“你们申请外卡的事情怎么样了?”

“八(和谐)九不离十吧,到时候会参考城市排名赛的成绩。”

梁夏愣了一下,显然想到了他们那春天压根没这个资格,偏头沉思。

那微颦着眉头的侧影,意外地有些单薄和寂寥。

肖静林看着她把最后一只勺子从清水里捞出来,走过来帮她一起解围裙,梁夏落得省力,张着手臂任由他动作。

围裙解开之后,手却没停住,顺着腰线摸到了腰带扣子上。

梁夏失笑:“我身上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