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祯却执意如此,把刘嫂接来来照顾几天,顾老爹和顾冲也来探望过,王夫人那里他也亲自跑了一趟,大家都替他们开心,王夫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婴儿衣物。

九月初上王夫人和王允修带了丰厚的礼品来探望顾凝,顺便拜访老太太告诉她王允修已经痊愈,谢谢他们那次款待。王允修身上穿的是茗香亲手做的鸦青织锦缎袍,衬得他俊雅的面容明明朗朗,只是那眉眼间的忧郁却似乎刻入了双眸,眼底深处雾气笼罩。

孙氏打了个照面转身便走了,没多逗留,楚吟秋躲在院子角落看着王允修的身影心如刀割。

顾凝陪着说了一会话,跟长辈招呼了一声,她们也让她先回去歇着。茗雨茗香便陪着顾凝回小院,在河边被楚吟秋堵上。

楚吟秋打量着一身桃红色衣裙的茗香,见她斜髻俏丽,金钗玉坠,粉面生春,心下便如烧了一把火,打翻了醋缸一样煎熬。

茗雨见她不善,自然立刻护在顾凝身旁。

顾凝跟楚吟秋打了招呼便带了人回自己院子。

刘嫂和李婶正在准备婴儿衣物,见她们回来,忙搬来稳妥的凳子让顾凝坐在廊下休息。看一家人从楚元祯到李婶个个如临大敌,顾凝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如今她倒没自由了,一个个盯着她像颗易碎的生鸡蛋一样。

李婶和刘嫂做了婴儿鞋帽衣衫,然后茗雨绣花,如今茗香很自然地拿起来接着绣。

茗香绣着花对顾凝道:“姐姐,夫人跟我说过,让我留下来照顾你,你可不能拒绝。”

顾凝打趣道:“如今你可别叫我姐姐,我得叫你嫂子了!你还是回家照顾你们二公子吧。”

茗香臊得耳根子都红了一片,嗔道:“你们就知道打趣我。”

老太太留客人在自己院里吃饭,饭后聊了一会她照旧休息,由媳妇们陪着王夫人去顾凝那里坐坐。说了一会话大家也知道顾凝喜欢清静,各媳妇们自散了。顾凝让王夫人在东间床上歪着稍微歇息一下,过个时辰再走,王夫人也不推辞。

楚元祯让人在书房奉茶,跟王允修说话。书房里布置的干净雅致,有着男人的大气和女子的精巧,那些细致的花样摊在桌面上,都是王允修曾经非常熟悉的,可是一梦之后,这些离他已经遥远至极。那种以为融入骨髓的熟悉感觉,如今却是隔着另一个男人的疏离,他连看她的资格也蒙上了一层忧伤。

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当初带她离开会如何?就算市井坊间,没有富足的生活,但是温饱总能无忧。可是她的心底就真的愿意跟自己离开吗?她当日虽然刻意与楚元祯保持了距离,可他又如何感受不到她的变化?离开家她就真的会嫁给自己还是北上京都去投靠楚元祯?一度如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让他不得平静。

如今看着他们这般恩爱,他突然觉得她当日会嫁给自己,可是这一生不会有她如今跟楚元祯这般相契。她看着楚元祯那种似嗔似娇的眼神,从小到大,她从未对他展露过分毫。

不是他错过了,而是…她自始至终对他没有那种倾心地恋过。

这样的认知让他不知道该解脱还是该更加伤痛欲绝,他曾经夜不成寐,心煎熬成灰,可实际在她心里只怕连一道如今能看的伤痕也无吧。

他该祝福他们,只要她幸福,一切都无关紧要。

顾凝和茗香端了厨房新送来的桂花糕点进来放在桌上,看了王允修一眼,抿唇笑了笑:“二哥这次要是去苏州,可记得带茗香去,这样大家有个伴儿,也让茗香见识见识人间天堂是何模样。”

茗香娇羞地看了王允修一眼,忙将他喜欢吃的点心夹出来放在一只小白瓷碟里放在他跟前。王允修道了谢,却没吃,顾自跟楚元祯说香楼的事情,说了两句他瞥眼看顾凝,见她面色平和,唇角挂着会心的浅笑,整个人就是一副祥和宁静的画面,似乎风雨雷电都不能动她分毫一般。

楚元祯对他笑道:“二哥,香楼的事情可要多拜托你,最近我就不去看了,如果董小姐有事,你跟她商量了拿主意就好。”

王允修端起茶杯,说了声好,呷了口茶,淡淡的清甜些许的苦涩。喝完茶王允修提议想跟楚元祯合作苏州那里的生意,他如今认识京都的人经常得一些宫中物品,有宫人妃嫔等人委托变卖的,也有朝廷定期清理陈旧的物品,这些东西国外有些客商很是喜欢,楚元祯识人多,可以联络一下。楚元祯应了,又说让李桂明来管这个事情,回头他招呼一下,叫他去跟王允修仔细商量。

又吃了两盏茶,王夫人歇息过来,招呼说早点回去,又让茗香留下照顾顾凝,她也放心,顾凝不能拒绝只好谢了。王允修便去跟大房告了辞回来扶着母亲上车离开。

送走王夫人和王允修,顾凝靠在楚元祯肩头看着门前的池塘,翠绿的青荇转成了苍色,香蒲挑着穗子如剑一样挺拔,风一拂过却又绰约有致。

楚元祯揽着她的腰指着河面道:“来年夏天我在河面给你盖一座水亭,南边有树遮阳,肯定凉爽。”

顾凝笑了笑攀着他的肩头,指了指西面,“那里盖一座小楼,用廊子连一圈把池塘围起来,水面搭曲桥才好!”

楚元祯点头,柔声道:“嗯,就听夫人的。”然后揽着她往西边树林走。

这边一小片树林,等需要盖房子的时候直接伐掉做木材也不错。顾凝看西北角有三棵大树依傍而生,欢喜道:“到时候在那边树上给我们孩子盖一座树屋,他们肯定喜欢。”

楚元祯顿觉有点冷,轻笑道:“夫人觉得我们和鸟有关系吗?只有鸟才喜欢住在树上,我们又不是鸟人。”

顾凝嗔了他一眼,“你想做人家还不收呢,如果盖了小树屋孩子肯定会喜欢的,他们也需要自己私密的环境。”

楚元祯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是夫人的话是肯定要听的,反正她去哪里他肯定跟着,所以就算她自己要去树上住他也拦不住的。

两人笑嘻嘻地讨论着来年的规划,后面传来一阵笑声,“年轻就是好。”

两人忙回头,见是四夫人,便迎上去招呼。

四夫人一张白净的脸庞如今气色更是红润流畅,让人觉得更加年轻和气。

55 剜心的交锋

四夫人掩口笑道:“这些年第一次看到小年轻双双对对这般般配,真是羡煞神仙了。

顾凝脸色泛红,忙请她屋子坐,看后面跟着几个模样干净目光专注的丫头,知道是让自己挑。

进了屋四夫人又说笑了两句便交代正事,让顾凝挑两个丫头留下使唤,毕竟刘嫂还要管铺子的事情,李婶年纪大了干干粗活还行。茗雨说不得来年也要出嫁,茗香更不好意思让人留太久。

每个被卖做丫头的女孩子背后都有一段无奈的故事,顾凝也不多问,挑了两个模样秀气,看起来安静本分的丫头留下。

四夫人抚掌笑道:“侄媳妇我可真要佩服你了,你挑的这两个可是这里面最灵巧的丫头,一个做一手好针线,还有一个特会梳头。”

顾凝听了看了看,问了哪个丫头,然后又问:“你们哪个会做饭?”

其中一个鹅蛋脸细眼淡眉的丫头道:“回三少奶奶,奴婢会做饭。”

顾凝对四夫人笑道:“四婶,我要一个会做饭的一个会做针线的丫头就好。梳头打扮的还是给妹妹使唤吧,”

四夫人又叹她周全大方,便将顾凝挑的留下,又让管事婆子带另外几个去给老太太和各位小姐们挑。如今楚吟秋要出嫁,除了从小贴身的丫头,还要陪嫁一个,楚楚和柳珠也大了,自然要添个丫鬟等着出嫁,老太太那边向柔走了之后也没再填一个过去。

四夫人跟楚元祯夫妇说了一会话,便起身告辞,嘱咐两个丫头好好伺候。

等四婶带人走后,顾凝问了两个丫头的名字,会做饭的丫头叫小池,针线好的那个叫敏慧冲了孙氏的闺名,顾凝便给她改了叫巧针。

茗雨和茗香将两个丫头带下去,交代一下院子里的规矩,顺便问一下她们的底细,要放心了才肯给顾凝使唤。顾凝又送了刘嫂谢礼让她回去处理香铺的杂事。

楚元祯自得知顾凝有身孕,在家陪了她几日。九月九本来说去外面走走,看丫头们放风筝玩的,结果早饭没一会顾凝吐得厉害,吐完了就再也吃不下去,闻到油腥或者什么异味都厌烦异常。

顾凝吐得浑身酸软无力,躺在床上喘气,听着人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受点,要吃点什么…开始她还忍着,后来忽然忍不住,烦躁得要崩溃,厌烦不堪地挥手让他们都出去不要理她。

茗雨忙和茗香领着丫头们出去,回头却见楚元祯还在屋里忙去拉他。

楚元祯有点挫败,现在的顾凝让他心痛又受伤,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给她幸福,可是这一刻她表现出来的厌烦跟其他人一般无二,一时间他做什么也没了感觉,坐在外间发呆。

听着她呕吐难捱的声音,他的心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又要进去。

茗雨忙拉着他,“姑爷,等姐姐过去这一阵就好,您就别去添乱了。”

楚元祯紧握着拳头,“我们能做点什么让她舒服一些吗?”

茗雨摇头,“郎中先生都不能。”

楚元祯紧蹙了浓眉,烦躁不堪,“可她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

茗雨安慰他,“大多数女人害喜都如此,您不要太担心,没事的。”

楚元祯怎么能不担心,他紧张得心脏都被什么抽起来一样。

没一会茗香和小池端了一小盆粥进来,空气中立刻飘荡着淡淡的粥香,还有一股清新的橘子香酸之气。

小池把粥放在楚元祯旁边的桌上,又拿小花瓷碗盛了,对楚元祯道:“少爷,这个给少奶奶喝会好点。”

楚元祯怀疑地看了一眼,“她说什么都不想吃。”

小池轻轻一笑,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梨涡,“少爷,少奶奶吐得差不多了,过去这阵儿就该想吃东西,这粥是用蜜橘熬制的,酸酸甜甜的还管饱,少奶奶肯定会喜欢的。”

楚元祯欢喜地接过去,“我去试试。”端着碗起身走近内室。

顾凝有一种不只是呕吐而是要将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东西也一并呕出来的感觉,喉咙里泛着血腥气的苦涩味道,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又虚弱不堪。

方才屋子里那么多人,这会儿又只有她自己,她觉得自己这般折腾,谁也会受不了的。

正胡思乱想着,上方传来楚元祯柔软怜惜的声音,“阿凝,喝点粥吧。”

她哼唧了一声,觉得自己要哭出来,这时候他俯身来抱她,往日依恋的那种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如今却浓烈地让她反胃。顾凝一把推开他,趴在床沿上呕吐起来,却又什么都呕不出,扶着床栏难受。

楚元祯有点不知所措,想上前扶她,她却蹙着眉厌烦地让他走开不要靠近。

“阿凝…”他受伤地看着她。

顾凝感觉他靠近,那股气息让她无法忍受,阖眸蹙眉,烦躁道:“别碰我!”

楚元祯身形僵住,却被进来的茗雨和茗香用力地拖出去,他有点失魂落魄,默默地出了房间独自进了书房,将门关上。

茗雨担心地看了一眼,对茗香道,“你在书房外面等着伺候。劝劝他,别让他多想。”

茗香应了,无奈道:“姐姐这反应也太大了,其他夫人也不见如此呀。”

茗雨叹了口气,“那能如何,郎中也没办法,他说利害得还有呢,有人一直吐什么都吃不下去,头发大把得掉,可遭罪了!”

茗香愁了脸,“做女人太辛苦了。”

茗雨瞅了她一眼,“难道辛苦你就不肯给二公子生儿育女?”

茗香咬了咬唇,“自然不会。”

茗雨悄悄进屋,却发现小池已经在喂顾凝喝粥,忙去兑了一盆温水,又拿洒了顾凝她们自制黄瓜水的手巾进屋。小池回头跟她笑了笑,示意少奶奶已经把粥喝光了。茗雨心中高兴,忙又把铜盆放下,让小池给她擦擦脸和手。

顾凝喝了粥,又洗了脸和手觉得舒服了些,顿觉方才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绝对不是自己,听茗雨说她方才很过分地对楚元祯,他已经很伤心很落寞地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又一阵内疚。

顾凝看向小池道:“你的粥哪里学来的,很好喝,以后能帮我冲热的柚子茶吗?”她简单地说了一下小池立刻领会,柚子茶也是酸酸甜甜的,喝了对孕妇很好。

顾凝觉得好受一点便又喝了一杯白水,然后去看楚元祯,站在门口她有点紧张,顿觉的又想吐,忙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他正坐在她平日坐的那张玫瑰椅上,一脸忧伤地看着她。顾凝笑了笑,轻声道:“我们三少爷也有这样一副脆弱的模样啊。”

楚元祯想起身抱住她,却又怕惹她厌烦只好强自控制着自己,一双深邃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阿凝,我很难受。”

顾凝笑着走上前,靠近他的时候便又觉得涌上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强忍着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那个时候的我不是平日的我,她只是一个被孕吐折磨得几乎要崩溃的女人,你能原谅她吗?”

楚元祯感觉她细腻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脖颈,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是心疼又是怜惜,“我只是心疼你受罪,恨不得替你受了才好。”

顾凝用脑袋顶了顶他,“傻瓜,这哪里是能替的。”

楚元祯不知道他们的感情路上到底有多少波折,不过既然婚前那般摧心折肺的煎熬都受过了,如今已经在一起,夫人害喜时候反复无常的小脾气他便当做是想要孩子的代价,毫无例外地包容。

顾凝理智的时候还能忍,难受起来便也不管他到底是谁,就是不想看到他,更不想他碰她。楚元祯便只好搬去书房睡,心里却又挂念着,经常躲在窗外看看,听得她夜里也会呕吐得睡不好,他的心就滋滋拉拉地疼,一个劲地想等这小子出生了,看不给他好好收拾一顿,立马地就让他住树上去,管他做不做鸟人的。

他在家里也没什么能帮忙的,香铺还有一大堆事也不能落下,白日得去忙。他一走,顾凝难受地时候又埋怨他不理她,嫌她烦躲去外面赚清闲。

这样持续了个把月情况才稍微好点,反应慢慢轻下来,顾凝却也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俏。幸亏小池会做饭,时不时地变着花样帮她开小灶,每日多餐少食,也还凑合。

今儿楚元祯去跟那个外商谈粉和面药的生意,顾凝舒服了些觉得很有胃口,让小池给她做一碗那个酸酸甜甜的粥。小池和茗香去东院的小厨房,顾凝和茗雨巧针一起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

外面有人拉铃,李婶去开门,一同进来的是文姨娘。说起来文姨娘总共没来小院两次,这是头一遭主动前来。顾凝忙起身请她坐,又让茗雨上茶。

文氏一身藕荷色的对襟袄儿,斜髻插银钗,自从顾凝嫁入出嫁每见她都面带忧色,怏怏不喜的样子。文氏将给孩子做的一双小鞋子放下,又看了看顾凝做的针线,道:“媳妇做这些都是顶好的,不过如今有三郎养家,生活也不困顿,你也不比自己操劳,叫丫头做就好。”

顾凝不知道她所为何来,便不动声色,只话家常。

说了一会,文氏眼睫一掀,盯着顾凝道:“媳妇啊,有句话别人也不好说,我虽然平日不多话,不过我不说也没人合适。”

顾凝心下一紧,寻思不会有好事,只是笑道:“娘您跟媳妇客气什么,有话尽管说。”

文氏低头抹了抹鬓发,抚了抚发髻上的银钗,这才道:“女人为丈夫生儿育女,也是天经地义的,说起来各家都如此。只是三郎不同别个,他除了是个丈夫还要养家,管着那么一大摊子的生意。你将他赶去书房,他哪里能休息得好?媳妇,你说呢?”她反问了一句,起眼看着顾凝。

顾凝立刻冷了脸,如果从前那次她用母子亲情,眼泪攻势来逼迫自己不要跟楚元祯走,出于尊重她一个母亲的苦心,自己答应她的。

可是现在,楚元祯是她的丈夫,是她未来孩子的父亲,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该由别人来插嘴,就算是他的母亲。

顾凝没说话,却扬了扬眉,脸色沉下去。

文氏又道:“我说了你别不爱听。大家也都不是孩子,三郎正年轻血气方刚,哪个少爷不是十六七岁就有了通房的丫头,三郎一直谨慎本分,不过如今已经成家,放个丫头在他房里,媳妇不方便…”

“够了!”顾凝蹭得起身,怀孕之后她觉得自己脾气大了很多,可这个也没办法,她忍不住,如果等文氏说出来只怕就要撕破脸。

她深吸了一口气,蹙眉道:“婆婆,对不住,纳妾的律法中不存在因为妻子怀孕不能同房这个理由。”

文氏脸色也阴下来,“你怎么也要尊重三郎吧。他那么年轻怎么忍得住!”

顾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楚元祯是这个意思?他想纳妾?就算是他,也不行!他忍不住他凭什么忍不住?”她本想说如果他想纳妾让他自己来说,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事到如今,她离不开他,他再说纳妾的话…

她气得手足顿时一阵冰冷,冷汗从额头一下子冲出来。

茗雨在一旁早看不下去,气道:“文姨娘你太过分了!”说着忙上前看顾凝如何。

文姨娘脸色灰败,流着泪道:“罢了罢了,在自己亲儿子的家里也被人踩踏,我…”她流着泪掩面疾步出去。

顾凝两眼发昏,顿觉心如刀绞,小腹一阵阵坠痛。

茗雨吓得忙让李婶去叫郎中,又让巧针快点备车去铺子里叫少爷回来。

茗雨赶忙扶着她去床上躺下,安慰她道:“姐姐,你别着急别生气,姑爷才不是那样的人,你撑着点,你别伤心别灰心,姐姐你听我说,姑爷一点那样意思都没,他只心疼你难受,一有时间就回家看你,夜里你难受他躲在窗外长吁短叹的,姐姐,你可不能听人乱说啊。这个文姨娘,真是猪油蒙了心,老糊涂了,张姨娘和孙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嚣张。”

顾凝闭了眼一句话也不想说,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冷。有多少男人是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出轨的?她是小气,别的男人都能纳妾,为何独独楚元祯不能?就因为他娶了她吗?可是她不想他纳妾,不想他跟别的女人有什么瓜葛。

“啊!”她疼得叫了一声,脸上虚汗流下来。

56 贴心

茗香和小池熬粥回来,见状吓了一跳,小池因为刚来且是楚家买来的丫头,所以立刻跑去东院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急得顾不得披大氅让丫头扶她过来,没一会儿四夫人、五夫人和李秀姐等人也都过来。

郎中诊断过,开了保胎的方子,交给人立刻去抓药。

老太太擦了擦泪,谢了郎中又问如何。

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说是少奶奶本有旧疾,秋冬交替之际更加体虚,并不适宜冬季受孕。如今急火攻心,动了胎气,先喝两服药看看,只要能挺过今夜就无事,如果今夜不好,孩子就保不住的。

老太太再三谢了,又请郎中在府里住一宿,诊金他们多多地出。

郎中解释说不必如此,喝了药看,主要是少奶奶要稳住心神,不能动气。

老太太了一声,让人去送郎中。

四夫人眼睛扫了一圈,吓得小池立刻跪在地上。

老太太怕惊着顾凝让她们来书房回话,小池说不清楚,她和茗香去熬粥回来就这样了。四夫人立刻让人找茗雨过来,茗雨噗通一声跪下,“老太太,您要给姐姐做主。”

老太太面沉如水,“说。”

茗雨忙把文姨娘来说的那通话复述了一遍,说到最后,想到顾凝若是没了孩子,那身子肯定就亏了,本就虚弱,如今可就危险,忍不住抽泣不停。

李秀姐蹙眉道:“这个文姨娘一向谨言慎行,今儿是脑子被猪油蒙了?”

四夫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啊。是不是有什么人给她说了什么话儿?”

老太太哼了一声,起身往屋里去看顾凝,见她面色苍白,本来血色就淡的唇如今也是苍白无色,不禁怜惜道:“凝丫头,你安心啊,别听她人乱说,有奶奶给你做主,三郎才不是个见异思迁的孩子。”

顾凝幽幽睁开眼,想起身,被却老太太按住,她动了动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老太太安慰她道:“等三郎回来我就问他,我不相信他自己有纳妾的想法。如果他这般想,从前便不会拒绝那么多次。”

顾凝点了点头,老太太让她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一定把孩子保住了。

“丫头,孩子还能再有,可身子可是自个儿的,要是弄亏虚了,以后坐下什么病,是一辈子的苦楚,你可要想开了,注意了啊。”

顾凝感激老太太这时候的安慰支持,眼泪便流出来。

老太太抬手帮她擦了擦泪,让茗雨小池几个好好照顾她,她们去东院问文姨娘去,又问去找楚元祯的人什么时候回来,不管外头有再大的事,让他赶紧滚回来。

老太太走后,顾凝渐渐平静下来,觉得楚元祯断然不会如此,如果他会纳妾就不会在这些年之后再同意跟她成亲。只是文氏的态度说明这些年根本没有改变,她不同意自己嫁给楚元祯,她这番话只怕也没跟楚元祯商量便来自己面前说了,可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顾凝委实想不通。

傍晚时分楚元祯飞马赶到家,一句话不说匆匆往后院去,路上被文氏身边的丫头果儿拦住,她急切地道:“三少爷您可回来了,快去老太太屋里吧。”

楚元祯看了她一眼,脚下不停,“我先去看少奶奶,之后立刻去东院。

丫头哭丧道:“三少爷,您还是先去看文姨娘吧,少奶奶没事儿。是文姨娘跟少奶奶说希望能帮您纳妾,结果惹火了少奶奶,她又哭又喊不想要孩子,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勃然大怒说文姨娘不守规矩,一个姨娘来管爷们儿的正事儿,立刻让人绑了文姨娘,家法伺候呢。”

楚元祯双眸骤然一眯,眼梢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猛跳了一下,“纳妾?这是怎么回事?”他听巧针说少奶奶不好立刻变飞马回奔,也没顾得上多听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