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柔声道:“丫头,到底怎么啦,你仔细说给我们听听。”

茗香使劲摇头,低声道:“五夫人,没啥事,你们别担心了。我自己在路上跌了脚,有点疼。”

顾凝却不信,又听她说跌跤忙让她起来给看看摔哪里了。

茗香只是不肯。

茗雨急了,“你从前总说我性子面,我看你嫁给二公子倒是面了。”

五夫人也知道茗香肯定是出了点事情,只是丫头的心思,肯定不想给顾凝惹麻烦,不管如何若是让她心疼或者动气都对胎儿无益。

五夫人笑道“我看丫头也没什么事,阿凝就别担心了。”

顾凝知道茗香不会说,便暂时不管,却让茗雨去打听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五夫人略坐了会儿,便说去老太太那里走走,先告辞了。

顾凝谢她体贴,五夫人一走便让茗香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茗香也知道顾凝肯定会打发人去问,早晚会知道,她只好如实交代。

“姐姐,你先答应我别生气才好。”然后说了一下,本来厨房路上碰到一个小丫头,让她帮忙拿一下东西,结果后来给楚吟秋的丫头喊了去,巧针也在,被指派着帮忙做点针线活。茗香过去之后,楚吟秋正在检点罗家送的首饰头面,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话就让人把披肩拿出来看,问披肩是不是她做的。茗香便说是几个人一起做的,她只管绣花。楚吟秋突然就爆发,冲上去就对着她的肚子踢,幸亏茗香手脚灵敏躲开了,只是不小心被后面拌了一跤,多亏巧针抱住楚吟秋才没如何。

巧针还被留在那里。

顾凝听得直蹙眉头,立刻让茗雨去喊巧针回来,结果茗雨还没到门口,巧针便回来。巧针倒是没如何,只被骂了一顿,顾凝又让茗香脱掉衣服看看,除了后腰被磕起一块青也没大碍。

顾凝心下有怨,这若是茗香有身孕被楚吟秋这两下只怕就要危险,心里想着自己身边丫头也够使唤的,还是让茗香回王夫人那里去,跟着王允修也好早点生个孩子,王夫人也不至于寂寞。

茗雨和茗香正劝解她的时候,孙氏和宋氏领了几个丫头急匆匆地冲进来。

看她们气势汹汹的架势,茗雨和几个丫头忙戒备起来,生怕她们一个暴躁伤了顾凝。孙氏自从不能当家性子便阴沉起来,丫头们都不敢跟她多呆,只觉得那目光阴测测冷飕飕的。

顾凝忙请孙氏坐,心下也立刻明白她所为何来,只是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要倒打一耙。

孙氏重重一哼,“老三家的,你毕竟也见过世面,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做事一点都不靠谱。”

因为怀孕如今顾凝跟外人鲜少动气,方才也不过因为心痛茗香被打才有点窝火,看到孙氏这般兴师问罪,她反而平静下来,一点气也没。

“母亲有何训诫,不妨一气说了。”

孙氏冷哼,宋氏撇嘴道:“三郎媳妇,你看看你,你明知道吟秋妹子受不得刺激,这两天就要出嫁,要保持好的心态才行。你怎么还让王允修那个小妾来我们家,结果刺激了吟秋?你这不是明摆着让父母难看吗?”

顾凝笑了笑,淡淡道:“要是说难堪,我委实不知道谁给谁难堪的。当日我们请了王夫人和二公子来做客,他为救我们家的妹妹受了伤,在六叔院子里养伤。可是为什么吟秋妹子夜探之后二公子伤势反而加重,断了一根肋骨还有性命之虞?二公子宽仁良善,别人如何问他都不肯说出真相。可是只要有点脑子的稍微想一想,也不难想吧。虽然当日大家都明白,存的是结亲家的心思,可是大家都没说出口,人家王夫人也没说一定要我们吟秋妹妹,而母亲也未说一定要选二公子做楚家女婿。那么后来王家定了林家,我们定了罗家。这有何不妥?茗香来照顾我,不过是存了礼数,嫂子说我故意让她来倒是奇了。平日除了绣花做饭她鲜少露面,更没机会去后院晃荡。嫂子给我们扣这么顶大帽子,真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吟秋妹子自己让人叫了茗香去,无缘无故发大小姐脾气,打伤了她,我都没去请母亲主持公道,你们这番来兴师问罪,真是好没道理。”

孙氏和宋氏两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哼哼了两声,本来想着借这个机会骂顾凝一顿也算出出她当日不投票给宋氏的气,没想到反而被人一顿抢白,顿时脸上挂不住,脸上又讥讽两句,起身便走了。

夜里楚元祯回来,两人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她看起来有点疲惫,也没问那件事情,而她不说顾凝自然也不能主动去提,没说两句话便主动告辞让老太太好好休息。

在门口向柔追出来,“三少爷,少奶奶。”

两人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向柔立刻上前见了礼,“少奶奶,大夫人来找老太太告状,说您故意让茗香去刺激四小姐,老太太自然不信,斥责她们无事生非,夫人说了一通不中听的话,气得老太太胸口有些闷。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老太太只是有点累了,三少奶奶可千万别多心。”

顾凝道了谢,说自己没多心,又让她好好陪着老太太,还谢了她的粥。

向柔又说了两句便回去照顾老太太。

楚元祯听得面沉如水,看了顾凝一眼,握住她的手,“你受了委屈,都没告诉我。”

顾凝笑道:“这算什么委屈?除非是你,没人能给我委屈受,我一点没在意。”

楚元祯心疼地握紧她的手。

顾凝又道:“这两天我看你让人送茗香回去吧,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有茗雨小池她们照顾足够的。”

楚元祯也不想楚吟秋再因为茗香故意找事,便同意了。

两人回家的时候五夫人恰好在,她笑道:“我本想来告诉你们今儿不用去老太太那里了,她不舒服呢,让我们不要去烦她,不想刚来你却先走了。”

顾凝请她再坐会儿,五夫人也知道楚吟秋的事情,也有话想跟她说,便重新落座。

楚元祯聊了两句道:“五婶,你再坐坐,我去东院父亲那里走一趟。”

五夫人让他自去忙,她们娘们说话就好。

五夫人叹了口气,对顾凝道:“侄媳妇你可发现了,自从你四婶当家,咱家就开始激烈起来,以往吵吵归吵吵,也就是月例钱或者发东西的事情。可现在一会文姨娘头脑发昏,一会儿四小姐嫉妒发狂…哎!”

顾凝低声道:“五婶,不能吧。我觉得跟四婶没关系,只是事情恰好都赶上了。吟秋那事情倒是她自己无事生非。”

五夫人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小心为上。我总觉得不对劲。”

顾凝提醒道:“五婶,有些话咱自己想想就算了。毕竟没分家一大家子住一起,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看老太太不喜欢人家说什么,咱可注意了。”

五夫人笑道:“我知道。我素日就是嘴巴坏,直性子,有什么就喜欢说,再者总觉得自己还有点能力,至少比大嫂强,如果管家也能比她上道,可老太太一直好像对我有成见,虽然一样都是娘家人儿,这关系可差远了。以往老太太最恨妾室上位的,如今竟然也许了,可能老爷子去世对她打击太大,让她也变得宽容了。你可不知道,当日老爷子要让三郎管生意的时候,老太太发了多大的火,还自己搬去桃园住了一阵子,不想回来的架势。老太爷给三郎定了你这房亲事的时候,老太太发了狠话,管你什么寡妇的,就算去娶个风尘女子她都不管。后来老爷子跟她长谈了一番,具体说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老太太却同意了。后来老爷子去世,对她打击真是挺大,病了两年,有几个月一句话都没说。所以如今这样子,又让四夫人当了家,我是一点都看不透她了。”

她这么些年都如此,顾凝便更看不透,好在她也不想去研究,所以劝五夫人也想开些。顾凝又跟五夫人说以后如果有闲置银子可以拿去入份子,一年里怎么也赚点儿。顾凝很少主动跟人说这个,五夫人一听自然欢喜,说自己正在攒钱,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呢,如果顾凝有路子那最好,说过些日子拿来给她。顾凝应了。

且说楚元祯出门去了东院,父母都不在,他去了母亲屋里。

文姨娘这两日不舒服,卧床休息,病怏怏的,眼窝深陷,让本来面色温柔的她变得凌厉起来。

楚元祯因为替她挨打,加上铺子里有事情没有常过来陪她,如今看她这般心下非常难受,拖了把椅子过来床边坐下。

身边伺候的丫头熬药去了,文姨娘伸了伸手,“三郎,给娘倒杯水喝。”

楚元祯忙起身倒了水扶起她喂她喝下去,喝完了她还要如此喝了几杯才歇气。

楚元祯蹙眉道:“娘,您是一天没喝水了,还是怎么的。”

文姨娘苦笑无奈道,“是菜有点咸罢了。”

楚元祯扶她躺下,她又抓着他的手问他伤好了没有,接着又流下眼泪,“三郎,是娘不好。”

59敲三打四

楚元祯想起小时候跟母亲在外面院子的情景,父亲很少来,后来老太太将他带进大院,却不肯认他的母亲,还是他吸引了老太爷的注意力才能将母亲也接回家。那时候他发誓他不能让母亲受苦受辱,所以不管什么苦他都忍受着,拼命地学东西,因为他的优秀,爷爷逼着父亲给了母亲名份。

他对母亲有过怨,可又觉得内疚,自从爱上顾凝,他就在犹豫。他不想责备母亲哪里不对,逼着他娶林小姐也是为他好,可他放不下顾凝,从少年时候她就被深深地铭刻他心上,如果一生只能回忆她曾经的模样,看她在别的男人怀里妩媚欢笑,他觉得会疯掉。所以他违背了母亲的苦苦哀求,甚至想过扔下她去找顾凝远走高飞。

“娘,阿凝已经有我的孩子,我不会放开她,也不会再要别的女人,您什么时候才会明白?”

文氏定定地看着他,“她是个不检点的女人,跟人私奔,还嫁过人,克死自己男人,她会害死你的。”

楚元祯觉得无比痛苦,劝也只能耐着性子劝慰:“娘,如果她会克死我,那只能说我今生福薄。别说这是没影的事情,就算真的有鬼神站在她身后说娶了她就要死,我也愿意!”

文氏嘤嘤啜泣,伤心欲绝,这一生如她这般失败命苦,能有几个?

“娘,阿凝是个好媳妇,如果你肯敞开心胸跟她相处,你会变得快乐起来。当年你去为难她,阻止她跟我走。她听了你的,而且她从没有跟我说过是你阻止她的,任由我误会她那么多年。”

文氏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她似绝望一样流着泪,难过道:“就算误会她,你还是想跟她在一起,你恨娘,是不是?”

楚元祯笑了笑,柔声道:“娘,你是我的娘,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知道是你的时候,是有点埋怨,可是我想与其埋怨,不如想办法给她解释,重新得到她才是最好的方法。”

文氏怔怔地看着他,“她发誓不会告诉你的。”

楚元祯苦笑,“娘,我又不是傻子,你也没有多大的能耐,什么时候出过门,去了哪里,一问一打听就知道的事情。如果连这个都要费心思,那我可真白活了。”

楚元祯守着她睡着了,才起身又去孙氏房中。

过了两日顾凝让人送茗香回王家,茗香虽然想留下伺候可也挂念着王允修,他虽然看着好了,其实那伤就积郁到心肝肺里去,看顾凝有得力的丫头使唤,茗香也没推辞。

东院都在准备楚吟秋出嫁事宜,看起来比孙氏亲自张罗还要热闹,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四夫人跟老太太商量,届时打开穿堂门,让迎亲队伍从中门进出,小姐在二门上轿,老太太说按照规矩让她来操办就好,也不必事事都来回禀,毕竟当家的是她。四夫人应了。

大院里忙得热火朝天,顾凝的小院依然宁静祥和,她和丫头们一起做针线,说说笑笑,或者五夫人三夫人的来串串门。楚元祯如果不忙就在家里陪她,若是出去忙晌饭也会打发人回来问她吃得如何,可有什么想玩的,如果有好吃的或者新鲜的果子他就立刻打发人给她送。顾凝觉得自己怀孕最紧张的倒是他,茗雨从秦越那里听来几件趣事,说姑爷有一次想一件重要的事情,可因为太忙事情太忙,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大家帮他一起想,从各个客商想到了各种货品,最后他自己一拍脑门,说那个扎尔顿客商答应给他带点不同的粉来看看。众人跌倒,纷纷打趣他让扎尔顿给他带个大肚小口的琉璃杯,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还叮嘱再三,一个劲说自己夫人喜欢让人万万不可忘记。

顾凝让他做生意就专心做,不忙的时候回家陪她,如果忙就别分神,还净让她担心。

如今顾凝有小池很是得力,她每顿饭吃得少,可饿得快,有时候脑子里有那么点味道的记忆就想吃。开始她还忍着,后来发现强忍的后果就是吃不到便难受。好在小池聪敏,按照她的描述总能做出相似味道的东西。这日顾凝又想吃那个核桃薏米粥,依然想带点酸甜的味道。小池去了一个时辰,端了一大碗回来。

顾凝笑道:“这次怎么这么少?以前不是都一小盆吗?他们嫌我吃得多了吗?”顾凝每要点什么吃,总让小池多做,院子里李婶几个也跟着吃,今儿这么少自己吃一碗,别人就只能尝尝。

小池将青花大海碗放在一旁的樟木小桌上,“今儿碰到向姨娘,这次是我先熬的,寻思上次咱欠她的就顺便给了她一半。”

顾凝点了点头,“你做的对。”想了想又对茗雨道:“平日里我们自己的钱,也买点什么谢谢人家小厨房的大嫂大婶的。”

在一旁做针线的巧针道:“少奶奶放心,茗雨姐姐早叮嘱我了,前儿还给了我钱,我去买了果品和首饰谢了她们,她们欢喜得很呢。”

顾凝赞赏地看了茗雨一眼,这丫头越来越懂事,可能是自己要嫁人的缘故,懂得好人都让两个丫头去做。

喝完粥没一会儿,五夫人来串门,顾凝忙起身。

五夫人笑着道:“哎呀,你快坐着吧。那边可热闹着呢。”

顾凝探询地看着她。

五夫人坐在茗雨搬过来的槐木红漆椅子上,低声道:“一碗粥,大少爷发了火,打了向姨娘两耳光,还罚她跪着呢。”

顾凝惊道:“呀,这是为何?向姨娘有身子的人。”

五夫人冷笑,“让他们闹,见天儿闹才好。闹得老太太烦死,自然大家一拍两散。”

顾凝叹了口气,缓缓道:“五婶儿,到底怎么回事儿?要说粥方才应该是小池给了她一半儿,因为这个挨打,倒是蹊跷。莫不是看我们哪里不对付?”

五夫人点了点头,“也说不准,你想,如今你有身孕,老太太宝贝着呢,大家也对你格外宠着小心翼翼地,自然有人看不过去。”

想了想顾凝对小池道:“你去看看什么事情,回来说与我听。”

小池立刻去了,没一会便回转,事情其实很简单。

大少爷让向柔给她熬碗粥喝,向柔去的时候碰到小池便端了现成的回去。大少爷挑刺说她敷衍,拿别人剩下的,结果气哼哼喝了一口,觉得好喝,又骂她早先不做这么香甜的粥,呼呼啦啦喝到碗底,结果有几块大砂子,咯得他惊了牙,抽风得难受,气得就打了向姨娘。

小池委屈道:“少奶奶,您喝了奴婢这些粥,可曾有一粒砂子来着?”

顾凝面沉如水,看了五夫人一眼,“这倒是故意的了。小池做事情干净利索,不如我去看看,也免得他拿我这事儿做文章。”

五夫人叹道:“这摆明是收拾了向柔,给李秀姐脸子看,顺便打你一巴掌,让你也知道谁是大谁是小,别有了身孕就真拿自己当个宝儿。”

顾凝又问了问,孙氏和宋氏都不在,陪着楚吟秋上香去了。

几人来到大少爷的院子,只见向柔跪在东厢廊子下,五夫人让丫头通传,丫头说大少爷不在,去了前院书房。顾凝走到东厢廊下让小池扶起向姨娘。

向柔却不敢起身,只低声抽泣。

小池劝道:“向姨娘,您有身子,别跟自个儿过不去。您把事情跟我们少奶奶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向柔这才起身坐在南侧的栏椅上,抽抽嗒嗒地说了原委。她端着粥去给大少爷送,翠翠因为不舒服没跟着宋氏出门,在书房伺候,粥是她送进去的。没一会大少爷便将向柔叫进去,便发生了后面那一系列的事情。

五夫人哼道:“他这是向老太太示威呢。”

顾凝道:“不管如何,我们要把话说清楚,不能让他自以为得了把柄,以后给这个给那个脸子看。”她怕孙氏大爷还有大少爷到时候又拿这个事情挤兑楚元祯,他不明就里,肯定要被人奚落。

前院春夏时节,花香满园,这时候只有孤零零几枝菊花蔫蔫地绽放,一株芭蕉两层金丝竹也没什么精神。顾凝和五夫人在书房门口站定,让小池去敲门。

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片刻,大少爷斥道:“哪个小浪蹄子皮痒痒了,敲什么敲,不是说了不许来打扰吗?”

小池又羞又愤,脸颊通红,不待她说话,五夫人道:“元坤,是我。”

“是五婶啊,你有事儿?”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楚元坤站在门内,英俊的脸上红潮未去,眼底浮肿,双目带着血丝。

那**的味道隔着门都能溢出来。

五夫人咳嗽了两声,“我们去后院等你。”说着招呼顾凝去后院。

小池忙要跟上,却被楚元坤一把抓住了手,吓得她猛地一甩,叫了一声。

顾凝蹙眉,冷眼看着他,“大伯这是作甚?”

五夫人也让他松手。

楚元坤哼道:“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做的粥要害死我?”

小池疼得脸色瞬间苍白,冷汗淋淋。

顾凝冷冷道:“大伯请你自重,事情黑白还没弄清,你便如此不讲道理,我们可请父亲和老太太来评理。”

楚元坤将手一松,笑道:“哟,紧张什么,如今弟媳娇贵着呢,可别动气,否则有个好歹老太太还不扒了我的皮?”

顾凝冷笑,却也不动气,转身跟五夫人去后院。

没多久楚元坤倒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来,身后跟着翠翠,她手里托着两盏茶,放在五夫人和顾凝手边的小桌上。

顾凝扫了她一眼,翠儿并不是很漂亮,也经不住盯着看,可是那双睫毛短而浓密的细眼看着便有一股风流媚态,虽然竭力掩饰,领底那抹痕迹还是若隐若现,在她一低头的时候顾凝看得清楚。

顾凝慢悠悠地端起茶,小池紧张地要阻拦她,顾凝使了个眼色,低头便要饮茶。

五夫人忙道:“三郎家的,你不能喝茶。”然后忙给她夺下,说了声有身孕的女人怎么能喝茶,然后冷眼瞪向翠儿,“你好大的胆子,伺候过大少奶奶难道不知道有孕的人不宜饮茶?你还沏得这么浓,是何居心?”

翠翠愣住,忙去看大少爷。

楚元坤笑道,“五婶,弟媳,这不是一时疏忽没留意嘛,莫怪,莫怪,”然后立刻瞪了翠翠一眼,“还不退下。”

顾凝扬眉淡淡道:“大伯,别啊,咱还有话没说清楚。”

楚元坤呵呵笑了笑,“弟媳有话请说,尽管说。”

顾凝看了他们一眼,“咱把话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人找补。之前我们喝过向姨娘一碗粥,今儿恰好赶巧,又还她一碗。小池向来负责我的伙食,从第一顿到刚才那顿,我是半粒砂子也没见着过。向姨娘如今有着身孕,那粥又是给老太太和大伯准备的,她向来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有一粒砂子落进去。况且这碗中间转了手的,大伯也不问个仔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了向姨娘,只怕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代。”

楚元坤回头狠狠地瞪了翠翠一眼,她忙低下头不敢吱声。

顾凝却不打算放过她,“方才大伯的意思是怪罪我们丫头故意要害你,给你喝带砂子的粥,谩说我们丫头向来干净,就算是偶有一次疏忽,有个砂子也不能要人性命,否则天下吃米饭的人只怕都死绝才是。”

楚元坤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干笑了两声,“弟媳言重了,我不过是咯得牙碎了的感觉,一时又急又气,口不择言了,弟媳别见笑才好。”

翠翠忙跪下,“大少爷,三少奶奶,五夫人,都是翠儿不好,是我不小心,经过那棵大芭蕉的时候可能落了灰什么的没看见。要打要罚都是奴婢的错。”

顾凝不想看他们演戏,既然撇清了干系便不想再逗留,跟五夫人带了丫头离去。

60 吟秋出嫁

楚吟秋要出嫁前两天晚饭后,媳妇姑娘们都在老太太这里说话。

楚元祯跟顾凝在院子廊下逗那只画眉,灯光斜射过来,被掀起黑幕的画眉没了屏障,叽叽喳喳地叫。楚元祯不松不紧地揽着她依然纤细的腰肢,月亮升起来,光华如水,洒在她略见丰润的脸上,肌肤莹白如玉。

他低声跟她说笑逗乐,告诉她秦越他们的糗事,这两日见的那些个好玩的外商,他们有些刚来惠州,跟土包子一样,见了什么都大惊小怪。

从窗子里传来屋里人的说话声,宋氏那把略带沙哑的嗓子很明显,“老太太,小姑要出嫁,自然要风风光光的,我看咱陪送四个丫头才好。”

其余人纷纷说太多了吧,以往都是一个,如今两个也够。

宋氏笑道:“怎么够。罗家和我们旗鼓相当,我们怎么能输了气势?”

有人说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多丫头。

宋氏道:“老太太和母亲都别担心,小姑从小伺候的一个,贴心。翠儿一直跟着我,那丫头聪明伶俐,做饭针黹都不错,大家也有目共睹,让她跟着小姑使唤使唤,那也是尽了我们一份心意。另外再陪送两个随意的丫头也就是了。”

孙氏说不错,问老太太。

老太太道:“你们都决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吧。”

顾凝撇撇嘴角,仰头去看那明晃晃的月亮,一团淡青色的云慢慢地追上,瞬间光华无限。楚元祯见她唇角噙着似笑还讥的弧度,眉梢微扬,有一种清冷孤傲的神情,那肌肤几乎要融入月色中,不禁看痴了,趁着夜静无人,飞快地在她眉梢亲了亲,惹得顾凝嗔他。

过了片刻,两人进去告辞自回小院,因大家一直觉得顾凝身子弱,也不勉强她,让她随意。

走到家门口池塘边的时候,楚元祯却又停了脚步,从后面揽着她说看会月亮。月影倒映水中,随风起涟漪,池塘边的紫薇树秀挺摇曳。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免得惊扰了这优美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