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在隔壁听见动静,忙跑出来看。

她看见王二哥被一个官军扭着胳膊堵在院墙边上,王二哥呲牙咧嘴,脸上表情十分痛苦,便担心会被官军扭折了王二哥的胳膊,心里顿时急得不行。

怎么能帮一帮王二哥呢?

盛思颜四下看了看,正好看见小刺猬阿财也跟着出来看热闹。

盛思颜眼珠一转,抱着小刺猬回屋里去了,再悄悄掩上院门。

过了一会儿,一只灰扑扑的肥胖小刺猬顺着盛家的院墙,往王二哥那边的院墙爬去。中途突然滚落下来,小刺猬身上绑着的一个小黄包顿时被刺猬身上的尖刺刺破了,星星点点的粉末从小刺猬身上落下来,尽数落在那官军的头脸上。

“去你娘的!这什么臭玩意儿,脏死了!”那官军发现是一只脏兮兮的刺猬从院墙上滚落下来,没有当回事,以为是乡间地头的野物,一脚将它踹飞。

小刺猬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浑身蜷曲成球,越过院墙,又回到隔壁盛家的院子里。

“啊——这是怎么啦?我痒死了!疼死了!”没过多久,那官军脸上身上冒起很多大红的疙瘩,看上去如同癞蛤蟆身上的毒疙瘩,十分吓人。

第33章 离别

周围的官军一见之下,吓得急忙躲开,生怕沾上那人身上的晦气。

王二哥的胳膊恢复自由,他转身,看见刚才抓着他的那官军头脸上的大红疙瘩,顿时明白过来,飞快地往盛家小院门口瞥了一眼,正好看见盛思颜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看见盛思颜唇边狡黠的笑意,王二哥禁不住嘴角上翘,他微微摇头,示意盛思颜躲回去。

盛思颜忙听话地缩回脑袋,将大门紧紧插上。

王氏从小厨房出来,对盛思颜道:“你过来吧。那些人凶神恶煞,咱们女人家奈何不了他们的。”

盛思颜磨磨蹭蹭走回去,仰头看着王氏,不安地道:“……可是,那王二哥他们家,岂不是……”

王氏笑了笑,抚了抚盛思颜的头,“你啊,就别瞎操心了。人家有贵人相助,不会有事的。咱们就当不知道吧。——来,娘做了蛇羹粥,你来喝一碗。”

盛思颜整个小脸顿时皱起来,“还要吃蛇羹啊?”从小到大,她不知吃了多少条蛇,吞了多少枚蛇胆。药山上的蛇们肯定恨死她了……

盛思颜一边腹诽,一边被王氏拽着去吃早饭。

隔壁王家院子里,安静了一阵子之后,又开始鸡飞狗跳,人声、脚步声、动物的叫唤声,交织在一起。

盛思颜竖起小耳朵,仔细倾听着隔壁院子的声音。

就在王家所有人都被赶出院子,连那个僧人也要被搜出来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如雷般的马蹄声。

这一次,来的人马居然比先前那群进村的甲兵还要多。

盛思颜将碗一堆,叫道:“我去看热闹!回来再吃!”说着,急急忙忙跑出去。

王氏拦都拦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盛思颜捞起她的小刺猬阿财,打开院门出去了。

门一开,盛思颜就被满村子里黑压压的高头大马,还有盔甲俨然的兵士们吓得后退两步,差一点坐到地上。——要不要这样隆重啊?!隔壁家的那个和尚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来头?就差在额头上刻字了亲!

“奉京兆尹之令,来此扫除乱党。——你们是哪里派来的?手令呢?”一个声音洪亮如撞钟的男子手里拿着长戬,指着先来的那群甲兵问道。

刚才在村民面前不可一世的甲兵顿时成了避猫鼠一般,老老实实束着手,对着那群真正的将兵们点头哈腰,“大……大人,小的是卫戍区赵大人手下,您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咱们朝里赵大人多了,某家不识!”那男子长戬一挑,就将刚才说话的甲兵毙于马下。

盛思颜看得脸色发白,忙冲过去将大门又紧紧阖上,背靠着木板门大口大口喘着气。

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声。

“小妹妹,没事别开门。抓乱党呢,不要瞎凑热闹……”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盛思颜看到刚才血淋淋的场景,就算闭上眼,也只看到眼前一阵阵血雾挥之不去。她睁开眼,看见满院子依然笼罩在血淋淋的红色中,终于受不了,脑袋一歪,在台阶上晕了过去。

……

盛思颜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她一睁开眼,就急着叫道:“娘!娘!”

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坐到床边抚了抚盛思颜的额头,见她高烧已退,才松了口气,道:“昨儿叫你别出去,你就是不听。知道厉害了吧?——你小人儿魂魄不全,见了那些血淋淋的场面,有谁受得了?你别忘了,村东头王三叔家的小儿子,就是在土地庙了见到死人,被惊了魂,回家就病死了。”

盛思颜哼哼唧唧表示受教了,又担心王二哥的安危,忙问道:“王二哥还好吧?那和尚被带走了吗?”

王氏眼神一黯,叹息道:“你王二哥……”

“怎么啦?”盛思颜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

“王家,王家今日就要离开村子了。”王氏缓缓说道,对盛思颜解释后来的事情,“昨儿先来的那群甲兵,说是乱党,被后来进村的将官们抓的抓,杀的杀,都带走了。但是说王家也得罪了人,不能再在这里住了。”

“啊?离开村子?去哪里?”盛思颜一把掀开被子,“我要去问王二哥。”

王氏给她换好衣裳,绑好发髻,想了又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只是道:“去道别就可以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让王二哥好好念书,有了好的靠山,也要自己努力,不然靠山山倒,靠河河干。光靠别人是不成事的。”

盛思颜听得似懂非懂,忙忙地出去了。

外面的天刚亮,村子里还飘着薄薄的雾霭。

盛思颜用绳子牵着阿财,出了院门,就看见王家大门门上锁着一把大铜锁。——这是已经走了?

出村的路有南北两条。王二哥他们是往哪条路上去了?

盛思颜不甘心,抖了抖阿财的绳子,道:“阿财,闻闻王二哥往那边去了?”她一直把小刺猬阿财当导盲犬使的。

阿财动了动小鼻子,往南面爬去。

盛思颜跟在它后面一路追着,慢慢看见了出村的路,也看见了路上那一行熟悉的人,在雾霭晨曦中格外清晰。

“王二哥!一路顺风!”盛思颜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对着那少年熟悉的背影连连招手,脸上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二哥闷闷地在前方走着,一直在遗憾不能向盛思颜告别。

突然听见盛思颜的声音,他简直又惊又喜,霍地转身,便看见在清晨淡紫色的晨曦雾霭中,盛思颜穿着一身豆绿色衣裙,站在一块大石头,对他挥手道别。

小小的身子就算站在石头上,也没有自己高。

王二哥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思颜,你怎么跑出来了?”他跑了回去。

王家的人都回头驻足,看着他们。

二皇子夏昭已经换了打扮,不再是和尚样儿,而是穿得如同村汉一边,头上扎着布巾,并不显眼。

就在这时候,太阳渐渐升起来,将那层薄薄的晨雾驱散。

夏昭看见了盛思颜的模样,有些惊讶。——这样容貌精致的小姑娘,可不像村姑……

不过,他转眼看了看身旁的王家大姐,她也不像村姑,便释然了。

王二哥来到盛思颜跟前,将她从大石头上抱下来,习惯性地开始唠唠叨叨:“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见高就爬,以后摔下来,可没有王二哥在下面接着你了。还有,冷馒头不要吃,对胃不好。就算没别的吃的,你烧锅热水,将冷馒头蒸热了吃。以后不要去上学了,二哥不在,女学里的人欺负你怎么办……”

盛思颜仰头看着王二哥笑,“我晓得的。二哥,你要保重。我娘说,让你记得要靠自己。不管靠山多硬,也比不过自身硬。”

王二哥郑重点头,“王大娘是个明白人,我会记住的。”又嘱咐盛思颜,“别淘气了。要乖。你娘只有一个人,又要做爹,又要做娘,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如今我们家又搬走了,你要记得多帮你娘干活。”

盛思颜都应了,最后才问了一句,“王二哥,你们还回来吗?”她没有问他们去哪里,而是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王二哥抿了抿唇,“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说着,转身就走。

看着王二哥大步离去的背影,盛思颜心里充满惘然。

她最怕是离别,可是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离别。

……

转眼四年过去,盛思颜满了十岁。

又到了腊月初八这一天。

王氏对她道:“咱们明天去京城神农府门前拜祭。晚上早些睡,别看书看得太晚。”

第34章 再见

盛思颜应了一声,将书本收起来,去里屋澡盆泡了个热水澡。

洗完之后,她收拾了屋子,那一澡盆水却得等王氏进来处理。

她今年虽然满了十岁,但还是力气不够大,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

再说王氏也心疼她,不许她做这些粗重活儿,担心她把手做粗了。

盛思颜一直把自己是当村姑的,也想要多练练力气,总不能以后长大,连一桶水都拎不起来,还真把自己当娇小姐。对于王氏的固执,她有些好笑,但是又很感动。

有王氏这样的娘亲,是她的福气。虽然家里破败了,但还是把她当大小姐养。——王氏并不知道女儿要“富养”的观念,但是她却一直在身体力行……

王氏见盛思颜洗完了,过来将脏水拎出去倒掉,和她一起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王氏和盛思颜换了素色衣衫,头上戴了素白银器,两人各挎一个食盒,坐着小驴车,往京城里去。

这四年,王氏靠着给村里人治病,还有上山摘草药,晒干了到城里的药铺卖钱,还是积攒了一些银钱。

家里吃的比以前好,还添了一辆驴车代步。

马车、牛车是别想,她们暂时还养不起马,也供不起牛。

驴车也挺好。

盛思颜很会自得其乐。

一个半时辰之后,她们来到盛家的神农府前。

如同过去十五年的每一年一样,这里有民众自发来祭祀。

五年前,她们还在这里遇到了专程来祭祀的郑大奶奶。

不过郑大奶奶好像只来了那一次,后来再没有来过了。

至少后来盛思颜她们再来祭祀的时候,就没有见过郑大奶奶了。

王氏将食盒里面准备的饭菜和酒水拿出来,摆在地上,又插上三炷香,和盛思颜一起跪拜。

周围跪拜神农府的普通老百姓也很多。

盛思颜悄悄估摸着,这里的老百姓应该是把神农府当药王庙来拜,有事无事来拜拜,烧柱香,大概是“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意思……

王氏和盛思颜磕完三个头,正要起身,就见一个男子走过来,在王氏旁边并肩跪下,也给神农府磕了三个响头。

王氏和盛思颜都吓了一跳。

王氏侧头,瞪那男子一眼,正想吆喝他去别的地方跪拜,不要骚扰她们母女,猛然看清了那人的侧脸,不由低低地叫了一声,用手捂住嘴,全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盛思颜从来没有见过王氏失态的样子,一时也十分好奇地看了那男人一样。

只见那男人的样貌十分清隽,颌下一缕短须,眉秀目清,肤色白皙,很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身上穿着一袭青灰色长衫,倒是有些破旧了。

“……娘,你还好吧?”盛思颜轻声唤道,用手推了推王氏的胳膊。

王氏回过神,嘴里呜咽一声,喃喃地叫道:“——七爷,你回来了。”

那男人侧过头,看着王氏,温和地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着,又看向正兴味盎然看着他和王氏的盛思颜,问道:“她……就是我们的女儿?”

王氏的身子又抖了抖,用帕子捂着脸,抽泣着说了两句,大概好像是在向这位“七爷”抱歉,说她没能生个儿子啥的。

盛思颜明白过来,笑眯眯脆生生地叫了那男人一声:“爹!”又劝王氏,“娘,爹现在回来了,您可以和爹再给我生个弟弟啊!”

那男人哈哈大笑,扶着王氏站起来,连连点头道:“正是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既然我回来,自然不会让你们娘儿俩再吃苦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们娘儿俩。”

王氏终于平静下来,小声道:“……不辛苦。”

盛思颜却毫不客气地跟着道:“……很辛苦!”

王氏瞪了盛思颜一眼,“不要在爹爹面前胡说八道!”

“我哪有?!”盛思颜不服气地跟王氏对视,“娘啊,我们确实过得很苦啊……”

盛思颜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恨不得对王氏耳提面命:这是你男人,你有义务要向他撒娇!他有义务要照顾我们母女!你吃了苦,一定要让他知道,不然那苦都白吃了。当然,就算没有吃苦,这么多年不见,略微夸大其词一下,也没有什么的。——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嘛……

那男人莞尔,拉着盛思颜仔细打量,问她:“你今年已经十岁了吧?”

盛思颜点点头,“整十岁了。”

可能是父女血缘天性使然,盛思颜对这男人一点生疏感都没有,她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悄声道:“爹啊,这么多年,您都去哪儿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我没爹了……”盛思颜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那男人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挺会胡说八道!”

王氏看着这父女俩一点隔阂都没有,立刻就自来熟了,也有些囧,讪讪地道:“有话回去说吧。这么多年不见,七爷,你过得可好?”

那男人正要说话,突然觉得一阵寒气袭来。

那阵寒气如此明显,连一向很耐寒怕热的盛思颜都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回事?难道要下雪了?

盛思颜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依然明媚,虽然是腊月里,但是并没有下雪的迹象。

再下一刻,盛思颜明白了那股寒气的来源。

因为她看见一个黑衣男子,悄没生息地,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站到了她爹盛七爷的身旁。

寒气就是从那男子身上发出来。

那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头顶戴着青龙冠,那冠上镶着一颗黑色的珠子,大如鸡卵,珠光盈盈。他的头发被青龙冠拢起来,披在脑后,一直垂到肩上。前额有几丝黑发垂下来,零乱地搭在他的眉间,显得他的肤色极为白皙,白到近乎透明。他的眉毛黑长,眉梢上挑,如同凌厉的刀锋。双眸有些凹陷,更显得鼻梁高直挺秀。

盛思颜忍不住盯着那男子的鼻子又看了一眼。那鼻子简直是拿尺子描出来的一样,实在是太过笔直了,真是“增一分则长,减一分则宽”。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有一管挺秀的鼻子,这人就一定不会丑。

更何况这个男子不仅有一管完美无缺的鼻子,而且眉峰清越,眼眸细长深邃,一双薄唇有些苍白,但是唇形无懈可击。

整个五官组合起来,更是美不胜收。

看在大家眼里,如同彩虹贯天,白虹贯日,让人目眩神迷。

他似乎看出来盛思颜在看着他。黝黑的眸子往她那边转了一圈,便收了回去,看向盛七爷,启唇说道:“盛七爷,那我就回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丝滑,如同上好的天鹅绒,听在耳朵里,非常舒服。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真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美……

盛思颜在心里感叹,扭头看向别处。

果然这神农府前的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看来都被他的美色震撼了。

盛七爷点点头,“周大公子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去府上拜访。”说着,拱了拱手。

盛思颜一听“周大公子”四个字,霍地一下回头,猛然盯着那人细看。

那男子似乎觉察到盛思颜一再的注视,微微有些不耐烦,对着盛七爷点点头,转身几个纵跃,兔起鹘落,黑色袍袖迎风鼓起,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神农府前冷冷的寒意一下子消失了。

盛思颜拉着盛七爷问道:“爹,那人是谁?”

“他是周怀轩。神将周府的大公子。”盛七爷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感慨地道。

 

第35章 过山风

他他他……是周怀轩?!

盛思颜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太夸张,盛七爷都发现了,诧异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

盛思颜发现自己嘴张得大大的,都能让人看见自己正在换的牙,忙紧紧闭上嘴,摇头含含糊糊地道:“他不是被贼人抓走去治病了吗?他的病好了吗?”

“贼人?治病?”盛七爷更是不懂盛思颜在说什么,“他的病早就好了。”

王氏出来打圆场,“这话说来就长了,咱们回去吧,一路慢慢说。”

盛七爷点点头,回头又看了看盛家的神农府,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王氏的神情也很悲伤。

“这一次我回来,总要想法子,让盛家人入土为安。”盛七爷低声道,手上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盛思颜的心思都在刚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周怀轩身上,就没有听清楚盛七爷说的话。

这一路上,她也很沉默。

王氏和盛七爷夫妻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也没有注意到盛思颜的异样,只是觉得她很乖巧安静。

盛思颜皱着眉头,双手托腮,一路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很是不明白周怀轩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记得,五岁那一年的腊月初八,她还是瞎子的时候,跟着王氏去京城神农府前拜祭。就是在那里,她被一个黑衣人掳劫,抓到山上,遇到了神将府的周大公子周怀轩。

那时候她还是瞎子,并没有见过周怀轩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她记得那人给她的感觉,那是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跟他说话如沐春风,而且他也很会照顾人,很和善,跟刚才那个神出鬼没,一出来连身边的温度都能直接降低十度的“冰山男”完全是判若两人……

难道这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周怀轩?而是冒充的?!

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

首先,盛七爷直接叫他“周大公子”,而且他是径直回神将府了。

如果他是假的,怎么敢大大咧咧回神将府?——他能骗得过她这个瞎子,总不能连亲爹亲娘都能骗倒吧?

如果她没有记错,周怀轩被掳走之时,好像已经十五岁了,已经是青年了。今年他应该是二十岁,虽然容貌会有差别,但和十五岁的时候不会有天差地别的感觉。

“……爹,这个周大公子,您真的认识吗?”盛思颜忍不住闻道。

盛七爷看了盛思颜一眼,“我当然认识。怎么?有问题吗?”

盛思颜想问他是如何认识周怀轩的,却被王氏打了岔,“好了好了,到家了,咱们到家再说话。”

盛思颜只好住嘴,跟着盛七爷和王氏下了车。

一到家,王氏就张罗着杀鸡,又让盛思颜去村口的河边看看,还有没有渔人在打渔,顺便买几条鲜鱼回来,说盛七爷最爱吃鱼。

盛七爷正好有话跟王氏说,也遣盛思颜出去。

盛思颜闷闷地出去了,一路走到村口的河边。

小河蜿蜒,河面上波光粼粼,盛思颜没有心思欣赏河上风光,找渔家买了几条鱼,又见有新鲜的大黄鳝,想起来王氏最爱吃炒鳝糊,就也买了几条,装在鱼篓里拎回来。

路过王二哥家的小院子的时候,盛思颜习惯性地看了看他们家的大门。

已经四年了,这大门还是锁得紧紧的。

王二哥他们一去四年,到现在音信全无。

盛思颜开始的时候,还盼着王二哥会写信回来。

后来王氏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说王二哥跟着去的那人,不会让他再跟他们这些乡里乡亲联系的。

盛思颜才收了心思,不再有期盼。

但是多年的习惯,她还是会下意识看一看他们家门口。

今天也跟往日没有不同,隔壁家还是锁着大门。

盛思颜低头推开自家小院的大门,眼角的余光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黑色的绳索一样形状的长条东西,在院子里一闪而过。

要不是那东西的颜色太深,那么快的速度,盛思颜根本就看不见。

“什么东西?”盛思颜好奇地往院子探头细看。

这时候,她渔篓里面的活鱼和黄鳝开始剧烈地扑腾起来,好像有人拿棍子在往鱼篓里面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