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时间紧迫。”顾卓已经低下头去写了一行字。

秦罗青嘟了下嘴嘀咕,“幸好我不受他们荼毒,否则要真喜欢上你我肯定得死。”

顾卓一边写字一边笑,“难为你了。我看用不了多久秦叔叔就会被麻痹了。”

“今晚吃火锅吧,好久没吃了,刚好我们一起交的方案。”欧莎倩等到丁瑾下来,拎上她的包就走,“电脑我帮你关了。”

丁瑾没有太多的表情,是一种游离在外的状态。她随欧莎倩拉着走,出去等红绿灯过马路的时候,一转眼就看见旁边的小书报亭上挂着的杂志,封面上一个显眼的标题,其中主角便是薛皓。

转绿灯了欧莎倩才发现丁瑾没走,一转身发现她正在小摊上看杂志。顶着凛凛寒风和爆表的好奇心,她也走过去抽了一本来看,但还没翻就看见了封面上那个名字。她咂咂嘴,把书放回去,等着丁瑾看完抬头。

丁瑾把书放好,准备转身,然后就像突然发现站她身边的竟然是欧莎倩一样微微意外地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再看到灰色的石头地砖上。

“得了,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自己一个人吃火锅去。”欧莎倩给她拉了下帽子,“不过你要记住,他是你前男友。前男友,明白吗?前一任男朋友!他现在有未婚妻了!你也有你该有的生活了!你已经没骨气没出息了,那请保留最后一点的潇洒与风度好不好?去看一眼,真的就只是看一眼,行吗?”

丁瑾没有说那句经典万能的“嗯!”,因为她没底。

欧莎倩望着她叹了口气,走了。

丁瑾过去了,并且带上了鸡茸玉米粥,是在一家有名的粥坊买的,排队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薛皓正在拔针头,看见她来,又自己胡乱把针头插回去,对着她一点一点地笑开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丁瑾走过去放下了袋子。

薛皓因为弄得不好,手背上已经乌黑了一团,并且似乎越来越严重。

丁瑾看着他的手微微蹙眉,出去喊来了护士处理。

护士一通责骂,薛皓只是看着丁瑾笑,而丁瑾看着护士的动作。护士很快弄好出去,临走时看了眼那袋子,交代:“你还不能进食啊。”

“是鸡茸玉米粥吗?快帮我盛一碗。”

丁瑾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太多的话已经在喉咙里堵死了,太多的话也已经在之前的之前说完了。他们不应该有交集。

“天天打点滴,天天打点滴,闻的都是消□□水的味道,人都快疯了。帮我盛一碗吧,我这手有点麻又有点冰,不好动。”

丁瑾走过去碰了下他的手,立刻被他用另外一个手压住。但并不只是打点滴的手是冰的,另外一个手也是凉凉的。他瘦了许多,脸颊都凹进去了。喉咙眼发干发苦,辛辣的感觉一冲而上,她抖抖唇,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护士说你今天还不能进食。”

“那我闻一下,就闻一下。”

“你压住我的手。”

薛皓闻言嘻嘻一笑,把手松开。

丁瑾给他盛了一碗,看着他光是闻味道都心满意足的样子,呼了口气,说:“何苦呢?身体是自己的。”

薛皓把碗放下,对她一笑,“我想你了。你不要见我,我只好不出现在你面前。可那样偷偷地看你,越看越想,越想越难受,越是难受便越要借酒消愁。你看,你还是心疼我的,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丁瑾转头看着外面的绿草茵茵没有说话,她连欧莎倩说的最后的底线都没达到,果然没骨气没出息,不潇洒也不风度。

耳边是他絮絮叨叨的撒娇,窗外的阳光温柔明亮,她觉得似乎一下子跳回到一年多前的时光。他是她的,她也还是他的。

***

顾卓发了邮件给丁瑾,言简意赅——订票了吗?

丁瑾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有些惊讶,明显是仗着老板的身份在明目张胆!她很简约地回了两字——没有。

顾卓又来了一个回复——要坐飞机还是火车?

丁瑾没有回,顺手就把邮件删掉了。

今年事多心乱,她根本没精力去等在那抢票,等到最后贵点就贵点买机票吧,反正上班了,而且一年就一次。

可是今年的意外也多。她刚删完邮件,人力资源的就给她打电话,让她报要订的春运票子的时间与地点,并且问了跟顾卓一样的问题,是要坐飞机还是火车。效率很高,一会便给她发了邮件提示说已订票,可是,却是飞机票。她明明要的是火车票。不用想,只有一个可能。可一直等到下班,顾卓都没有来电话或者邮件。

她收拾好东西下班,去了早早预定好的粥坊拿粥,一出来,就看见顾卓。

顾卓关上车门,走过来笑着对她说:“这家的粥的确不错,可是堂吃跟外带区别很大。”

丁瑾低头勉强一笑,“我是帮别人带的。”

“用伤害自己来博取同情,你不觉得这样的招式很烂吗?”

丁瑾跟他错身,无言以对。

“你不觉得用这样招式的人更烂吗?”

丁瑾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在他还是病人的份上,请不要那么尖刻好吗?你说的不是他,你说的是我。”

顾卓走回去站到她的跟前,“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激动。”

丁瑾低头看着白色的袋子,声音略低,“很多东西,我都知道,但我做不到很多事情。”

顾卓狠狠地呼了口气,“要我送你过去吗?”

丁瑾缓缓地抬头,看着他,眨了下眼,终于说:“明晚我请顾总吃饭吧,现在我打车过去就可以了。”

顾卓绝不会以为那是个好消息,他甚至预感明晚不会有好事情与好心情。

并非只有女人的直觉才是准的,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挺准的。

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司楼下的商业街内。临近过节,哪都是熙熙融融的人群,热热闹闹的声音。唯独顾卓和丁瑾坐在小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面前的锅子在汩汩地冒着热气。

锅里的羊肉重新烧开了,一下子热气大盛,白烟飘绕,模糊了对面人的样子。丁瑾先开的口:“顾总,机票钱在我工资里扣吧。”

“嗯。”

丁瑾下配菜,“香菜吃吗?”

“嗯。”

配菜下完,生的东西一下锅,热气就弱了,白烟散去,对面人清晰的五官与表情又显露出来。丁瑾停下手,看着空空的白盘碟子,“顾总能放弃么?”

顾卓终于抬眼看她。

丁瑾却还是一直盯在碟子上,“变成佛洲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笑话就不好了。”

顾卓始终面无表情,此刻终于笑了,预感也终于印证了。“嗯。”

丁瑾终于泄了口气。

“我想不懂。”顾卓极浅地勾了勾嘴角,“其实真的想不懂。”

丁瑾只默默地吃着菜,不敢抬头更不敢接话。

“是时间问题?还是顺序问题?不说第一注定成不了唯一的问题,他还是有未婚妻的。”

“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好吗?我接受不了你,不等于我要死缠着他。就当我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他先背叛了我,可我也看不得他一个人在医院里自生自灭。顾总非要纠结,不是逼我离开佛洲吗?”

“呵呵,好。”顾卓站起来,“我回去重新安排一下工作,你手上的任务全部移给青青可以了。”

丁瑾张嘴“咯哒”一声,“顾总这是要立即开除我了吗?”

“我虽然吃不下这顿饭,但还不至于容不下你在佛洲工作。你并入三组就可以了,原来你就是在三组的。”顾卓走了两步回头,“这顿饭你请,我不挣单了。”

丁瑾看着锅子里咕嘟咕嘟地不断冒泡,咬了下筷子头,有些懵。

她在果园里扔了一个烂果子,好果子自动滚到她脚边,她一脚踢开,然后把烂果子捡起来,想想是应该扔垃圾桶更好一点?于是这个比喻蛮生动的,虽然不一定贴切。

她的脑子一定是进水了,她夹了块羊肉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想。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怀孕了?(1)

【今天几点下班?要加班吗?我来接你。】

这是薛皓发给丁瑾的信息。丁瑾对着手机愣了会,抬头对着电脑又愣了会,终于让欧莎倩拍醒过来。

“发什么呆呢?踹老板这么出息,咋就不见你对着别人的未婚夫出息!你那部分写完没有?我的差不多了,等你的好了我一块拿给湘姐得了。”

“还差点。”丁瑾终于落回到工作中,没打两个字,又掏出手机回了条信息,才继续。

【晚上加班。等你什么时候单身了,再什么时候追我吧。你现在这一身装备特不带感。】

薛皓本来说,他拿到公司后就退婚娶她。她不信,并且鄙视。薛皓后来说,他可能拿不到公司了,退了婚就回来娶她。她却信了。这两句话有实质的区别吗?重点都是他要退婚娶她,而前提是他能不能拿到公司。为什么他拿到公司有钱了,她就不能接受了么?而他拿不回公司一穷二白了,她就又能接受了?无论拿不拿得回公司,他曾经都是背叛她了,她怎么就可以轻易忘记,轻易妥协。

隔了很久,薛皓回了一句话,让丁瑾抿着唇角微微笑了足足一分钟。

【好的,等我。】

欧莎倩推她,“我一看就知道你病入膏肓没救了,把你那部分给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做了。”

丁瑾对她笑笑,“倩倩,我就是没骨气没出息没原则。”她顿了顿,接着说:“什么都没了,我不这样,还能怎样呢?我也想过接受顾总,我也想过一个人,我都想过,可是不行。终究他是我的第一个,轻易就戳中我的软肋。”她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蒋思文对她说的一句话:丁瑾,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把男神收复得服服帖帖的?其实应该说,是薛皓把她吃得死死的。

***

丁瑾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绝对是第一次晕机,耳鸣干呕,飞机餐全部都浪费了,最后饿得不行,也就啃了那个小面包。下机后坐车回家,晕车的感觉继续。下了车在小区门口歇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在便利店买了一根烤香肠,第一口入嘴就吐了出来。她看了看那根焦脆的红肠,皱着眉头歪歪嘴只好把它扔掉。

丁怡君听到脚步声,早早就开着门迎接。

“妈,我回来了。”

“嗯,去洗个澡歇歇,一会就能吃饭了。”

丁瑾放下行李走进厨房揭锅翻盖,“妈,有没有能吃的,我飞机上没吃东西,饿死了。”

“飞机上不是有飞机餐的吗?”丁怡君把刚炸好的春卷递给她。

“飞机餐难吃死了,我就吃了个面包,别的都扔了。”丁瑾立刻塞了一个春卷进嘴巴里,结果,立刻就冲到厕所大吐特吐起来。

丁怡君倚在门框上,递了纸巾给她,“怀孕了?”

丁瑾愣了愣,擦过嘴揽着母亲的肩膀笑起来,“乱想什么呀妈,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真没男朋友?”

“真没有!”

“那就赶紧找一个,都多大了。”

丁瑾挑挑眉,转移了话题,“妈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吃饭喊我。”

晚上的饭丁瑾虽然饿却吃得不多,幸好也没有再有恶心想吐的感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母亲正在翻老照片。她坐过去,基本都是黑白的照片,除了母亲的,还有几张外公外婆的珍贵老照片,独独没有父亲的。

丁怡君重新□□调整了照片顺序,“你看你小时候,多胖,幸好眼睛大,否则就难看了。”

“妈…”

丁怡君笑,“没事,女大十八变,你看现在你不是变好看了吗?”

“妈!”

丁怡君抬头,依旧是笑着的,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我只是在想,我女儿这么好看,这么漂亮,怎么找不到男朋友呢?奇怪。”

“妈…”丁瑾再一次换回了软调调,“你就这么着急把我踢出去吗?”

丁怡君捏捏她脸蛋,捏出一个笑来,“没有,宝贝。你是妈妈永远的宝贝。”

丁瑾把相册拿了过去仔细重头看到尾,“妈,怎么没有爸的照片?”

丁怡君把相册拿回来合上准备放回去,“他不怎么爱照相。”

“总会有一两张的吧,我以前看见的那张呢?”

“我夹书里去了,一时半会想不出在哪本书里。”

丁瑾无语了。等母亲出来,她关掉吹风机说:“妈,要么过几天我们去照张全家福吧!”

“什么全家福。”丁怡君抱了个暖宝宝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我跟你照,照好再把爸的PS进去,OK之后再冲印出来,挂在客厅里,万事大吉。”

“不需要。”丁怡君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瞄着电视机就否决了。

“为什么嘛?”

丁怡君转头看向阳台的方向背对着她叹了口气,再转回来,“你快点把头发吹干,以后要头疼的。”

照片话题就这么被结束。这之后就是办年货等过节看春晚跑亲戚的节奏,丁瑾再没有找出时机重提旧话。她总觉得那天晚上母亲的态度有些抗拒,但她也想不出为什么来。

临上火车的时候,丁怡君摸着她的头发说:“再给你一年时间,要是明年回来还没有男朋友,妈就要带你去相亲了。”

丁瑾皱着眉头,“就不能缓吗?”

“你都多大了,还缓。谈个一两年结婚,再等个一两年要小孩,那么到时候妈身体还能撑得住,帮你带带小孩。”

丁瑾不是没有想过结婚,谈恋爱最终就是要结婚的。但她似乎从来没想过孩子,这个话题对于她来说太遥远。她左右看看,说:“妈,我要上火车了,你回去小心点啊。”

丁怡君看着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给自己用力的摆手,只得转身回去。出了火车站,她拿出那张一直揣在兜里的照片——丁瑾父亲唯一一张剩下来的照片——对着照片中的人哼笑一声,撕碎了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丁瑾是她的女儿,只是她的女儿。她不需要这样一个抛弃她们母女的父亲。

***

丁瑾在火车上一路想着母亲的那句话,当时是骗过了母亲,可她的心最近却是一直忽上忽下的,尤其有几趟吃饭她又了那种想吐的感觉,只是在当场生生给她咽下去了。这个月的大姨妈似乎真的迟到了很久,该不会就一次就中了吧!火车轰隆隆地穿进隧道,外面一片漆黑,她突然就害怕了。拨了薛皓的手机,关机,只好发了信息过去。

【明天早上四点进站,你来接我好不好?】

一直等了将近三个小时,丁瑾在吃着泡面的时候终于收到了薛皓的信息。

【我有急事,明天赶不过来。你到时候打车回去吧,小心点。】

薛皓没有骗她,他的确有事,还是大事。

他从早上八点多的飞机辗转了五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这个东南亚岛国,很小,却很美丽也很有钱。这边属于热带雨林气候,炎热多雨,年均气温要达到二十八摄氏度!他把厚厚的羽绒服塞进背包,拉下毛衣拉链,问翻译:“现在怎么走?”

“不先去酒店?”

“我不是过来旅游度假的,直接过去,越快越好。”

翻译点点头,出去包了辆车跟他直奔海边。

美丽的异国风情,干净的碧海蓝天,他统统没心情欣赏,只觉得体内有一种叫嚣的冲动,与这样纯粹宁静的景色不相搭配。等他找到知情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他呼了口气,此刻却却步了。

翻译说:“我出去在外面等你吧。”

薛皓点头,“谢谢。”

那人大概一米六五的个头,长得比较黑实,看样子就是忠厚老实的一类人。“你谁啊?”

薛皓抿唇,长长地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我有件事要问你。”

“你究竟谁啊?”

“如果你肯说,我可以让你开条件。”

那人皱眉上下打量他,“你要问什么?”

薛皓蹙着眉,说:“大概一年半以前,是不是有人找你在一台车里做手脚?”

那人立刻转身,“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薛皓抓住他的手臂,“我要找的人不是你,是那个让你在车里做手脚的人,他是谁?”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拿开他的手,转身去干活,“你肯定找错人了。”

“他是谁?你说出来了,我可以给你钱,也不追究你的责任。”薛皓两步追上去,一脚踏上他的小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