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划船出去,“你是不是被撞傻了?”

薛皓突然站起来,小渔船因此而晃了两下。海水在阳光下闪着一圈又一圈的光,海底很浅,就像只到人腰间的深度。

“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这里可不是只有两三米水深的游泳池!”那人用浆努力平衡着,终于使小渔船静下来。

“我就是那个你当年在车里做手脚,以至于出了严重车祸,被撞死了的人!”薛皓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站起来把他罩在了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他,表情有些骇人。

那人被吓到了,哆嗦着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你别想吓我!”

“你在刹车油里添加酒精,使得变速箱齿轮受损严重,而且酒精稀释刹车油,并且能挥发,所以当时并没有勘察出来。是不是?”

“你求菩萨保佑,参加了这边□□教礼拜,还去了神父那忏悔。你说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良心不安吗?”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怀孕了?(2)

丁瑾一趟周居劳顿,再次吐个不停,这次是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她虚弱地扶着电灯柱子在花坛上坐下来,抬头缓口气,就看见前面一台鲜艳红色的车子。虽然立了春,但天亮得还是比较晚,此时刚刚透了点光,周围还是蒙蒙一片。那车就那样打开大灯照着她。她举手稍稍挡了些灯光,却看不清车里人的眉目。那车一直没有关灯的意思。光束里有无数的小灰尘粒子在跳动。昏暗中的一束光,没有带来一点温暖,反而让她觉得周身都被包裹在了冰冷中。她微微抖了下,又冷又累,看一眼那车子,最终无果,还是略略低着头拎着箱子上楼了。

欧莎倩还没有回来,她是大年三十才走的,往后请了两天年假。房子黑乎乎又冰冰冷的,她放下行李箱倒在沙发上。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难道,是真的中了?

【明天能赶回来了吗?】

二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陪我去趟医院。】

薛皓很快打了电话回来,“生病了?”

“没有,就是检查一下。”

“哪里不舒服?”

“没有。”丁瑾说完这个没有之后,顿住了,再接不上话。

“我还要点时间,不严重的话等我回来再去吧,严重的话明天让倩倩陪你。”

丁瑾愣了很久,终于低低地回了一声:“哦。”

薛皓没有太多的话,只嘱咐她一句小心点便挂了电话。

管朶朶也是瞬间挂机,一把便将手机摔到了挡风玻璃上。这时候自己的电话来电,她戴上耳机接听,匆匆地拐出了这个老旧的小区。

“朶朶,你上次看中的那款定制手表的设计师,我今天见着了。”

管朶朶加油,“我不想要了。”

“怎么了,之前不是托关系到处找,要让他给你的未婚夫设计一个?现在转眼又说不要了。女人心呐,当真真是海底针。不过我给你问了,人家也答应了,你可不能让我跟人家说现在不要了这样的话。”

管朶朶只一直加速。

“喂,你说话呀。”

“我很后悔。”

“什么事?你发生什么事了?”

管朶朶在一个红灯前紧急刹车停下来,“我办了那张卡后就一直在后悔。”

“呵,听到什么了?就那样,听了不开心,不听自欺欺人。”

红灯转绿灯,管朶朶没有启动,任凭后面的车在长按喇叭,直到一台又一台绕过她的开过去,其中几人还特意打开车窗骂了她。她看着车流,终于把车子靠边停在拐弯处。“薛皓似乎在外面留种了。”

“嗯…这个问题…你确定?”

“还不确定,明天我跟过去看看。”管朶朶趴在方向盘上,“但我最害怕的不是这个。”她停了好长时间,才接着说:“薛皓去东南亚找人。”

“怎么说?什么人?”

“你是知道的。”管朶朶的声音发涩,颤颤地像一根快断的弦,“当年的事情,我不知道她会那样做,但我和她在同一条船上,她要是把我给说出来…”

那边也是停了好长时间,“薛皓终究没有事。你是要求他的人还是求他的心?反正他的心从来就没在你身上停留过。原谅我说得直白。所以你手上拿着俪偲的股权是最大的筹码,只要他还想要回来,你就有谈条件的资本。别想太多,见一步走一步吧。”

管朶朶咬着牙,“我明天要是发现那个小贱人真的怀了,我肯定要把她肚子里的孽种拿掉!”

叹气的声音。“那定制手表的事,你还继续吗?要的话,我给你们约个时间。”

管朶朶抬头,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恨的颜色,“要!我要他把手上那个烂表摘下来砸烂扔掉!”

丁瑾坐了很久才把手机放到一边走到窗旁。太阳已经出来,穿过玻璃照在身上,没有暖洋洋的感觉,至少能让她觉得世界不是漆黑冰冷的。

她整理好东西洗完澡出来便觉得饿了,饥肠辘辘。隔了个春节,厨房里不可能有存货,她只能穿好衣服出去。吃了一碗馄饨还没觉得饱,她又加了两个包子,最后剩了半个才觉得吃舒服了。

她去了最繁华的地方,却发现没有欧莎倩陪伴左右,逛一会会就累了。挑了家店坐下,看着外面仍旧喜庆欢乐的气息充斥着整条大街,她抿唇微笑,一直坐到中午点餐吃饭。

结果中午的海鲜炒饭夹杂着早上的一点包子一块全吐出来了。她在镜子前看了好久,终于拿出手机给顾卓打了个电话。

“新年好,顾总。”

“新年好。”顾卓淡淡地笑着,“你不是年初一都给我拜过年了吗,明天回公司拜年了才有红包。”

“顾总,我明天想请个假。”

顾卓笑了下,“这是要嫌弃我的开工红包太小吗?”

丁瑾拧上哗啦啦的水龙头,直视着镜中自己的一双眼睛,说:“不是,我明天要去医院。”

“生病了?”顾卓发现自己还是太失败。

“只是去做个简单的检查。”

“哦,那你跟湘姐打个招呼,再跟人事的请个假吧。”

“谢谢顾总。”

顾卓暗暗地呼了口气,一笑,“又不是我批你的假,你谢我干什么?”

丁瑾走出洗手间,终于看着热闹的商场笑了笑,“那我现在去打电话,顾总再见。”

顾卓挂电话后便一直看着楼下花园的草地,刚刚立春,青绿的颜色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冒头了。

周楫敲门进来,笑着责怪道:“发什么愣,一个小时前就说接电话进来,接到现在!梦夕过两天就回西雅图了,你明天也要回那边的公司,趁着今天你们都在这边,你快去送她,顺便两人在外面兜一圈再回来。”

顾卓无奈地看了眼母亲,拿上外套出去,“我送她回去,很快回来。”

“什么很快回来,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懂得把握机会!诶,等等!”周楫把儿子喊回来,“刚才在想什么事情那么入神,手机都忘带了。”

顾卓亲了母亲额头一下,“没什么,不用担心。记得留我的饭。”

***

丁瑾发现妇科门诊室的医生表里,头两个竟然是男的!她忐忑着等了号,幸好轮到她的是个女医生,不大,看着像是跟自己差不多刚毕业进入社会一两年的。

“有什么不舒服?”

“我…我月经迟了快一个月。”

那个女医生从病历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从旁边抽了叠单子过来刷刷刷写好给她,“去验个小便。”

当丁瑾拿着尿杯和验孕棒进厕所的时候,脑子就只转悠着这么些逻辑问题。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在家测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要是没有,她还是得来医院,大姨妈迟到了那么久还不成大问题了;要是真中了,她照样得来医院。于是想来想去,绕来绕去,倒是掩盖了那份慌张等待的心情。

结果出来,不用给医生看她也知道,两条红线表示怀孕了。

女医生只瞄了一眼那根最简易的棒棒,便低头写病历,“扔到垃圾桶里去吧。怀孕了,末次月经是什么时候?”

丁瑾拖拖拉拉、扭扭捏捏地问:“医生…这个…那个…准确吗?万无一失吗?”

女医生再次抬头看她,“一会去做B超看看。”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虽然丁瑾不愿相信图里那个模糊的小黑点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但事实上就是。

女医生问她:“一切正常的,怀孕八周了啊。孩子要吗?”

丁瑾愣愣地,没有反应。

“孩子要吗?”女医生又问了一句。

丁瑾从窗边的仙人球看到女医生的脸上,一脸茫然。

女医生微有些不耐烦,咂了下嘴说:“回去跟你先生商量一下,孩子要的话过来建卡吧。”

“哦。”

丁瑾坐到了医院堂中央的不锈钢联排休息椅上,看着上面挑高的透明玻璃天顶,依旧还是灰蒙蒙的。不过是刚刚立了春,还远没到春分,气温又湿又寒,阳光萧索苍白。跟记忆中的场景无限重合,如一年多前的那天,她伸直了两腿,仰头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人来人往地在她眼前晃动。可是今天把她惊醒的,不是小孩子绊倒了,而是一个女人,居高临下地看她,然后,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耳朵撞在不锈钢椅子上,疼得嗡嗡叫。丁瑾抚着脸站起来,瞪着那女人说:“疯了?!”

管朶朶没有理她的话,而是直接有甩了更狠的一巴掌上去。

丁瑾一下站立不稳,跌到了地上,眼前冒着星光。她用力眨了下眼站起来,“不还手当我好欺负?!”

立刻就有人来劝,拉开管朶朶,扶起了丁瑾。“怎么打人了,有话好好说,这是医院呢。”

“好啊!”管朶朶甩开拉着她手的那人,走到丁瑾面前,“你这贱人还有理了!我告诉你,我是薛皓的未婚妻!”

丁瑾半举着的手一下就愣了。

“你跟他背着我做了什么勾当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扶着丁瑾的那人此刻也松了手。

“你肚子里的孽种必须给我拿掉!”

丁瑾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就像一根根箭一样射向她。薛皓是有未婚妻的,而她一直做着让人不齿的第三者形象!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窃窃私语,彷如一个密实的蒸笼,要把她闷在里面烧死。

管朶朶拉住丁瑾的手,“你现在就跟我上去做掉。”

“不!”丁瑾慌起来,却像被人拷了手铐,怎么也挣脱不开。

终于有医院的行政人员带着保安过来,“干什么,干什么,都在干什么?”那大妈拉开管朶朶紧紧抓住丁瑾的手,“放开!这里是医院!除了医患纠纷可以上去我办公室里解决,别的都请去公安局或者法院!”

丁瑾趁着这个间隙,疯一样地跑了。后面还有纷杂的声音,似追兵。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流产

“去哪里?小姐?”

“去兰馨小区。”

当车子停在楼下,丁瑾看了眼周围的草木,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早晨有人开着车前大灯打在她身上的那种寒冷感觉。她似乎惊醒似的明白过来什么,浑身抖了抖。

司机皱着眉不耐烦地道:“到了。总共二十三块,刷卡还是付钱?”

丁瑾吸了口气,说:“去佛洲大厦吧。”

司机把票子撕下来,重新又把空车的牌子按下来,“你一会直接付现金吧,这个我弄下来了,刷不了卡了。”

所有人都已经到岗,前台笑着跟她说:“快上去领老板的红包!今年的加码了!据说是一百八到九百八!暂时还没人抽到九百八的!”

丁瑾笑笑,“那摸份厚的不就肯定是多的了吗?”

前台咂着嘴摇头,“你不要这么简单的思维呀。这道理谁不懂,关键是封封的厚度都差不多。我拿的就是一百八的,里面没有一百块,都是十块二十块的,一叠!你快上去,看看能不能抽到九百八的。”

丁瑾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承你贵言。”她一个人进了电梯却没有按楼层,直到有人按电梯进来。

“小丁?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我刚才还以为里面没人呢,外面都没显示的。”

丁瑾回过神来,掩饰着笑道:“刚才想事情想入神了,忘记按。”

“没事就好。但我看你脸色实在是差,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丁瑾按了十二楼,又替他按了五楼。五楼很快到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终于又只剩下她一个。她转身看着电梯里映出来的自己,笑还挂在嘴上,却是尴尬又难看。

一到办公室,此起披伏的都是新年好之类的新春用语。丁瑾打开电脑,可这只是个装饰,在这样的状态下又怎么能够投入工作。

对面的爆米花凑过来跟她说:“快上二十楼人事部,可靠消息称顾总现在派钱派到那里!”

丁瑾对他笑笑,“算了。”接着在电脑上噼噼啪啪地打起字来。一会便有电话进来,很让她意外的,竟然是湘姐。“湘姐新年好。”

“新年好。你昨天跟我请的假是一天,现在你就回来上班,那是要销假吧?”

“嗯。”

“那你一会上人事部消掉下午吧,顺便领顾总的开门利是,他人现在就在二十楼。”

自从她又被划下来三组跟湘姐后,湘姐对她还是挺关心照顾的,没有了以前看她的那种眼神。她挂了电话,转眼看到屏幕上自己打的一堆乱码符号,轻轻地一个个消掉。

医生的话又响在耳边:孩子要吗?回去跟你先生商量一下,孩子要的话过来建卡吧。

可她是未婚先孕。孩子要的话,是非婚生子。

不行,她必须先找到薛皓。

电话通了,却是一遍又一遍,响至自动断线。

丁瑾没有发信息,也没有登微信,只是不断地重播。似乎回到了一年多前的那个时候,多么的像…

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坐得腰酸背痛,稍稍伸了下筋骨,才发现肚子隐隐有些痛。去厕所一看,内裤上果然有一滩血迹。手脚瞬间就冰了,她摸出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单一个个往下翻,所有都过滤掉,发现此时此刻,在这个念了四年书,上了两年班的城市,仍是如此的陌生。

她最后还是打了电话给欧莎倩,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除了她,她还能找谁?

“明天的车中午的车。”欧莎倩笑着问:“怎样,老板今年的开门利是是多少?”

丁瑾倚在墙上,“我还没去抽。”她穿得够多的了,保暖内衣,羊毛衫,羽绒服。进公司那么久,她一件也没脱下来。可此刻她却仍觉得有寒意从墙上往她的手臂上钻,有冰封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把她包裹在内。

“那你快去呀!”欧莎倩叹了口气,“可怜我只能收统一价两百八了。”

人家还在过节,还是喜气洋洋一片祥和。丁瑾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自己这让人鄙视让人不齿的事情。终于还是挂了电话。回位置上拿了包。她想了想,又过去湘姐的办公室跟她交代下午她还是得请假才出去按了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很快就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站在满满的人。

“新年好。”

“新年好。”

这句话注定在元宵节前都是被人乐此不彼地重复。一人出来,丁瑾刚好站进去。

“二十楼么小丁?”

“嗯?”丁瑾侧头,“这电梯是上的?”

“对呀!刚才空心菜走掉不算,现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奔二十楼去的。你要下去?”

丁瑾低头,“是啊,唯有等上去了再下去吧。”

“小丁抽了红包了?多少?”

“还没有。”

“那刚好啊,顾总现在就在人事部!”

二十楼一到,人呼啦啦就涌出了电梯,丁瑾也没理由解释为什么不拿了红包再干别的事情,顺着人潮就到了人事部。

顾卓看着人群笑道:“你们都涌上来人事部了,我要带不够红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