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苗儿发着抖点头,担忧地问道:“姑娘,若是那边真出了事,不会查到奴婢身上来么?姑娘,奴婢好怕。”

红叶拎着豆苗儿的耳朵怒道:“你怕什么,那粥原就是她自个儿在厨房里炖着的,又不是我炖的,再者,是二爷送过去的,又与你何干,便是出了事问起来,你只一概不承认就是,有太太帮咱们撑着呢。”

豆苗儿心里这才安稳了些,不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红叶忙让豆苗儿去打听,豆苗儿脸苍白的过来告诉她:“事发了,听张婆子说,玉姨娘见红了。”

红叶听得大喜,抬了脚就往玉姨娘屋里去,没了肚子里的那块肉,那个贱人还拿什么在她面前得瑟的,那贱人如今定是伤心欲绝吧,这么精彩的好戏,可不能错过了。

一进屋,就闻到了股子刺鼻的血腥味,红叶心中更加笃定计策已经成功,故意紧张的说道:“玉姐姐,你怎么了?听说你流产了,不会是真的吧。”

一抬眼,就见到玉姨娘正痛苦地捂着肚子站在屋中央,身下一摊子血,莲心像是吓傻了,呆怔在一边也没去扶,红叶假装关心地走了过去:“玉姐姐,你怎么不上床啊,都这样了,怎么还站着。”伸出双手,殷勤的要扶玉姨娘。

谁知手还没触到,玉姨娘突然一歪,人就倒在了地上,原本怔着发呆的莲心立即大声尖叫起来:“红叶,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推姨娘,快来人啊,红叶把姨娘推到了,姨娘见红了。”

红叶吓了一跳,尖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推她了?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分明就是嫉妒姨娘有孕,故意要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进门你就嚷嚷着说姨娘流产了,然后就推姨娘…”

“她本来就流产了…”红叶尖厉的反驳着,话还没完,就看见大老爷黑着脸冲了进来,她眼睛一亮,像看见了救星,哭着的就往大老爷怀里扑,大老爷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红叶只觉眼前金星直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三十九章:赴宴

“老爷,老爷,我冤枉啊。”红叶怎么也没想到大老爷不分青红皂红就打她,反身一扑抱住大老爷的大腿,一对颤巍巍的双峰在大老爷的双腿上磨娑。

大老爷抬脚正要踹开,垂眸看见她娇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又生怜爱,那抬起的脚就有点不舍踢下去。

玉姨娘适时的,隐忍地轻哼一声,蹙眉道:“老爷,妾身无能啊,怕是保不住老爷的骨肉了,还好有红叶妹妹为老爷开枝散叶,老爷不要太生气,红叶妹妹也许不是故意要撞倒妾身的,妾身…”

这话更是落实了红叶的罪行,大老爷到底心疼自己的骨肉,也恼红叶阴狠,一脚向红叶的心窝子踹去,红叶当时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玉姨娘娇怯的转过头去,似是不忍看红叶的惨相,大老爷心疼的一抄,将她抱到床上,扬声道:“把那贱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立即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红叶拖了出去,红叶厉声哀求:“老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

这时,林氏匆匆赶来,红叶一见,忙大声呼救:“太太,太太,救救奴婢啊,太太…”

林氏早在外头便听见了大老爷的吼声,再闻到一屋子的血腥味,虽还不知为何红叶会败露,但至少玉姨娘肚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狠厉的讥笑,对那两个婆子道:“老爷发的话,你们还不快快执行?也想挨板子么?”

红叶听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太,疯狂的大叫起来,“太太,奴婢是依着您的…”

“堵了她的嘴,贱人,我抬举你,让你服侍老爷,哪知你嫉妒成性,连老爷的骨血也敢害,快快打死。”林氏大声喝道,原本就是一石三鸟之计,玉氏一出事,只要一查,那存孝就入了不祠堂,红叶败露,除了红叶这个骚蹄子也能解恨,如今看来计谋很成功啊。

红叶怨恨地看着林氏,拼命的挣扎着,奈何嘴巴被堵,也无力挣脱两个婆子的桎梏,只能绝望的被拖走。

外面很快就响起板子打在血肉上的哔啪声,和红叶的闷哼,婉清站在屋中的角落里心中生寒,红叶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如一朵鲜嫩的花儿还未曾绽放,就已经调谢了。

她虽咎由自取,但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可在这吃人的大宅院里,太心软,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没多久,太医来了,诊出玉姨娘确实是被外力所撞,动了红,但胎儿还是保住了,多吃养胎保胎的药就行了,林氏听了这个结果,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太医说玉姨娘的吃食没有问题,她也不好再追究存孝的责任,只能怏怏作罢。

金嬷嬷跌坐在红叶的尸体边,泪如雨下,她是林氏的陪嫁嬷嬷,跟着林氏有几十年了,不可谓不忠心,林氏的禀性她也了解得彻底,把红叶送到婉清屋里当丫头就是不想她被林氏利用,可红叶还是没能逃出林氏的魔爪啊。

她方才在林氏面前磕了十几个头,才让林氏答应,让她来给红叶收尸,看着女儿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躯体,金嬷嬷的心都碎了,可她连哭都不敢大声,在林氏面前也只能痛骂红叶,不敢为女儿辨解半句…

整个府里,就只有三小姐送了二两银子过来,说是当红叶安葬费,其他人,全都避之不及。

第二日,林氏再不愿意,祠堂还是开了,婉清和婉容,存孝都入了宗谱。

族学里的先生对存孝的聪敏好学大加赞赏,大老爷觉得面上有光,很是勉励了存孝一番,亲自送存孝入了族学。

林氏气得胸口痛再犯了,开祠堂的当天就躺在了床上不肯起来见客,好在一应事宜早就备好,婆子们都只按着程序走就行了,又加之玉姨娘派了许嬷嬷过来帮衬,几桌席面还算办得有模有样,还不算得罪了族人。

大老爷又把厨房里的一部分事宜交到玉姨娘手里,让许嬷嬷管着,林氏听了病又加重了几分。

林氏就是病得再重,寿昌伯夫人生日宴请那日,她还是起了床,带着婉清几个坐着马车往寿昌伯府去。

婉清和婉容同坐在一辆马车里,一路上婉容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婉清不知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小心提防着。

没多久就到了寿昌伯府,马车停好,碧草和翠环两个等在马车边,准备迎接自家主子下来,婉清自是先让婉容下,婉容却是笑得亲切:“妹妹先下也是一样的。”

婉清微笑着也不再推辞,掀了帘子,躬身提脚往下跨,谁知脚还没踩着车边的登子,婉容突然从后面一掌推了过来,婉清早有准行,回手死死地拽住车帘子,这才缓了一缓,一旁的翠玉见了冲过来用身子抵住了婉清,嫁清伏在她背上,还算安全的双脚着了地,虽说没受伤,可刚才那一下还是吓得不清,心口嘭嘭直跳,正要对翠玉道谢,翠玉却对她连连眨眼,故意将身子一让,使得婉清还是摔在了地上,不过,比起从马车上摔下来,轻多了。

碧草从另一边转了过来,恼怒骂道:“翠玉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豆芽儿忙用力拽碧草的衣服,小声道:“你别怪她,她要不这样,二小姐又得为难她了。”

碧草这才作罢,只是拿眼珠子剜掀了帘子正要下车的婉容,婉容一脸无辜的惊道:“啊呀,三妹妹,没伤着脚吧,怎么下个马车也这么不小心啊。”

婉清真想拿把剪刀把婉容那张可恶的笑脸给划花了才好,但此时还不是跟婉容闹翻的时候,她只当不知道是婉容推了她,痛苦抱着脚哼哼起来,“脚好痛啊,怕是崴着了,我…我这个样子,又如何去见客人啊。”

“那你回去就是啊,阿贵,送三小姐回府。”婉容正中下怀,扬声对车夫说道。

“那就麻烦二姐姐向太太说明吧,我…我也怕丢了太太的脸呢。”婉清伤心的哭道。

“妹妹放心,太太不会怪你的,你就回去吧,要是寿昌伯夫人赏了好东西,姐姐一准儿分一份给你就是。”婉容只差没有笑出声来,施施然就往林氏身边去。

林氏没有发话,车夫也不敢真的回去,婉清只好在马车边等着,林氏已经带着婉丽下了车,寿昌伯府立即有一个穿戴体面的婆子迎了出来:“可是顾太太?我们夫人在府里等了好一歇了,就盼着太太和各位小姐大驾光临呢。”

说着,就把林氏往府里头引,婉容走过去,对林氏福了一福道:“母亲,三妹妹才下车时不慎崴了脚,不甚方便,她哭着要回府去。”

林氏听得眉头微皱,轻斥道:“好好儿的怎么会崴了脚,真是没用…让人送她回去吧。”若不是寿昌伯夫人指定,她还真不想让婉清过来,林氏如今一点也不想寿昌伯看见婉清,巴不得她忘了婉清才好。

谁知那寿昌伯府的婆子听了却道:“是府上的三小姐崴脚了么?既是来了,岂有不进府就回去的道理,我家夫人知道了,定是会怪罪奴才几个招待不周的,府上有坐堂的御医,奴才这就使人抬了轿来接三小姐去医治。”

林氏还要推托,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几个华服公子围着一名身穿三爪滚龙直袍的贵人纵马过来,在府门前停下,林氏看得一怔,忙带着婉丽几个,守礼的让到一边去。

几名公子潇洒地翻身下马,其中一位正是慕容凌云,他今天穿着一身黑,比起前次来看着稳生了一些,只是那黑袍上还是很骚包的绣了一朵大红色的金盏花,看着好生耀目,婉清真不敢苟同这位花花公子的穿衣品味,怎么都脱不了暴发户的气质。

“王爷请!”往日嚣张的慕容凌云,却对中间的那位滚龙袍公子很是恭敬,林氏听得心中大震,寿昌伯府果然圣眷隆宠,寿昌伯夫人过个散生,连当今四皇子,寿王爷都亲临,可真是体面得紧呢。

不由抬头睃那年轻的寿王,只见他身材修长,虽说五官稍显阴柔,但举手投足间都有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倒底是皇家儿郎,怎么看都比一般的贵公子要尊贵优雅一些。

似是感觉有人在偷看他,寿王狭长的眸子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淡淡的巡视过来,林氏忙低眉顺眼,不敢再看,衣袖却被人扯了扯,就听婉丽兴奋的小声道:“娘,那是寿王爷么?好俊啊!”

正文 第四十章:赴宴2

林氏吓得魂都出来了,惨白着脸偷看寿王,生怕婉丽的话被听了去,好在寿王已经收回了目光,并没有再看这边,她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暗地里死掐了一把碗丽的手臂,小声斥道:“你作死啊。”

婉丽咬牙受痛,好在还知道不能在美男面前失了礼仪,才强忍着没有尖叫出声,只是嘟个嘴委屈地站着。

慕容凌云引着寿王几个往府里去,迎客的婆子已经着人抬了软轿来,婉清半倚在碧草身上,心里十二分不愿进寿昌伯府的大门,嗫嚅道:“怎好麻烦贵府的御医,也不是很严重,回府去歇个两天就好了,麻烦妈妈向寿昌伯夫人告个罪吧。”

婉清这番话很合婉容和林氏的心意,这两个人难得有同一致的帮婉清说话:“是啊,头一回来府上,哪里就好意思太叨扰,这孩子出门就伤脚,也是背运,可别让她把晦气带进贵府里了。”

古人最是信这个,那婆子原是很坚持的,听了这话倒是犹豫了,正要作罢,这时,周遭无端就升起一股子冷冽之气,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那声音像是心肺都要咳出来似的,让人听得肠子都揪缠在一起。

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正不知从何处缓缓走来,明明那般孱弱的一个人,偏所经之处气温像是降低了两度以上,气压低得让人窒息,林氏愕然地看着来人,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明明那身衣服并不算特别华贵精美,佩饰也并不如何的尊贵,偏她此时,比见到寿王时更加胆战,竟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婉容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起来,下意识就躲到了林氏身后。

像是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那人终于止住咳,瘦削的俊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总算到了婉清跟前,停住,耸眉抬眸,语气讥寒:“我从不知,原来舅父家的富贵福气是一个小小的脚伤就可以冲撞得了的。”

那仆妇似也惧他,脸色一红,福身说道:“表少爷说得是,奴才…奴才这就请三小姐进府医治。”

这算是第二次见面了,没想到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他一来就为自己出头,不过,大哥,我不想进府好不好?你不要多管闲事啊。婉清直直的瞪着上官夜离,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就值得他大少爷关心了,您自个儿都快要接不到地气了,管那么多干嘛。

许是婉清目中的怨忿太过明显,上官凌云眉峰聚拢,原本俊秀的眉眼立即盛满戾气,竖眉横眼道:“即是脚伤,何故还要逞强出门?不会又是遭了哪个姐妹的暗算吧,三妹妹还真是笨得可以,每次都能中招。”

关…关你大爷什么事!婉清听着他话里的讥讽和轻视,不由得心蹭蹭直冒,黑白分明的水眸里快要冒出烟来,正要反唇相讥,就听得婉容倒抽一口气,躲在林氏身后瑟瑟发抖。

上官夜离冷哼一声,微眯了眼,一言不发,却杀伤力十足地紧盯着婉容,原本笼罩在婉清头上的低气压立即涌向婉容,婉容眼皮都不敢抬,丰润的双唇上下直打颤,终于捱不住那凌厉的目光,眼泪夺目而出,乞求地看向婉清:“三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氏总算想起自己是顾家的家长,大庭广众之下,怎么也要表演一下对子女的维护,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声音虽大,但嗑吧的语气,显示出她不足的底气。

上官夜离似是才看到她这号人物,难得的垂眸睨了她一眼道:“上官夜离见过太太。”

话语恭敬,但那睨着眼,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哪里是拜见长辈的样子,十足就是高级领导在接见底层员工…

林氏大震,他…他就是婉丽的未婚夫?果然是个病殃子,还是个臭脾性,怪不得婉丽不肯…嫁个这样的人,不是把婉丽往火坑里推么?她的心里一阵庆幸,但愿还来得及…

“原来…是世子。”知道他会是自己的女婿之一,林氏方才的怯懦消散了些,未来岳母的架子立即就端了起来:“世子倒是很关心我家清儿,不知你们何时相识的。”

林氏的话不温不火,却是暗藏杀机,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婉清又是怎么识得的,未经家长允许的男女会面,不是私会又是什么?她如今巴不得上官夜离和婉清表演一场奸情让她当场抓住才好…

“前些日子太太带了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一同去了靖宁侯府,太太莫非就忘了不曾?”上官夜离淡淡地回道,说罢又看向婉容,“二妹妹好像很怕我?上次那一巴掌实在是下手太轻,以至于二妹妹没记得住啊。”

婉清吓得紧抓住林氏的手臂哭道:“母亲…母亲救我。”

林氏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当着她的面也能如此红果果的威胁,气得老脸惨白。

上官夜离脸一沉,压下戾气满满的眉眼,林氏刚想逞强斥他两句,嘴没张,就被他浑身上下叫嚣着的森冷之气给震住,生生咽下了那一口郁气。

寿昌伯府的那婆子忙提着胆子打散方:“表少爷身子不好,请先进府吧,顾太太也请带着几个小姐进府,软轿来了,奴才也请三小姐上轿。”

上官夜离听了这才愰悠悠抬脚离开,还没走两步,又回了头对跟着他的小厮道:“回府给爷把宫里的续玉膏拿来,原就瘦不啦叽的,再崴个脚,走路就更难看了。”

谁瘦不啦叽了?到底是谁瘦不啦叽?婉清真想冲过去质问这个自大的又恶劣的人,可是,鉴于那个人强大的气场,和自己这弱小的小身板子…续玉膏应该是很金贵的伤药吧,呃,看着药的份上,姐忍!

心底,却滑过一丝疑惑,这位世子爷似乎对自己关心过度了,上一次就瞧着眼熟,可那劫匪精壮得很,哪里似这般瘦若拂柳,连走路都一步三摇?

既然不得不进府去,婉清也就懒得再装瘸了,揉了揉脚说已经好了,又乖巧的孝顺的请林氏上软轿,只说没有母亲走路女儿坐轿的道理,就算脚有些痛,为了母亲,也是能忍的。

一时,府外又来了不少宾客,三品以上的女眷才有软轿接进去,林氏很受用的听了婉清的话,老实不客气的坐着软轿进了府。

婉清婉丽几个由仆妇引着进了府,仆妇边走边拿眼睃婉清,见她果然走路还算稳妥,才松了口气,边走边道:“夫人原是想亲自来迎顾太太和几位小姐的,只是如今夫人的身子越发的重了,只好委屈几位,由奴才来迎了。”

婉清听得心中大震,上回见到寿昌伯夫人就觉得,她病得很重,难道养了这么些日,病反而更重了?

仆妇引着婉清和婉丽几个到了花厅,宁华郡主果然带着上官子怡先到了,赵姨妈和二太太也各自带了赵淑媛姐妹,顾婉烟坐在花厅里。

寿昌伯夫人歪靠在躺椅里,竟是虚弱得连坐直的力气也没有,她身边,一个仆妇手里抱着个五六岁大,粉琢玉碉的女孩,那孩子眼睛水汪汪的,滴溜溜直转,机灵得很,看着玉雪一团,惹人怜爱。

林氏和赵姨妈坐在一旁,婉清和婉丽几个进去,与寿昌伯夫人和宁华郡主几个见了礼,又认识几位夫人后,女孩儿们就退到一边坐下了。

宁华郡主正与寿昌伯夫人说话,时不时的拿帕子试着泪,赵姨妈的眼睛却是亮亮的,时不时的插两句话,赵淑缓就去逗那女孩儿:“你是迎姐儿么?”

那女孩儿原本被仆妇抱着就很不安分,小身板子不停的扭来扭去,见有个漂亮大姐姐和她说话,眉眼笑得弯弯的,也不认生:“爹爹给我取名迎月,姐姐叫我月姐儿也可以,不过我喜欢人家叫我迎姐儿啦。”声音清脆如叮咚山泉,悦耳动听。

寿昌伯夫人满是慈爱地看着迎姐儿,眼中流露出不舍的温柔:“可怜这孩子,才五岁多,我要是去了,谁照顾她啊,再好的人,也比不得自个儿的亲娘…”一句话没说完,又在咳。

“知道这些个理儿,大嫂就该好生保养了身子才是,只要你在,谁还敢欺负了迎姐儿?”宁华郡主拍着寿昌伯夫人的手安慰她道。

寿昌伯夫人又好一阵咳嗽,身边的丫侍立着的丫环忙拿了颗药丸喂了她吃,好才好一些。

抬眼就直直地向婉清看过来,招了招手道:“顾三小姐,坐过来些。”神情很是慈爱。

林氏的脸一沉,睃了婉清一眼,轻咳道:“这孩子才崴了脚,走路有些不稳妥,夫人可是有话要对她说?”

“怎么会崴了脚?行事也太不端庄了些。”宁华郡主不屑道。

婉清正巴不得不过去呢,垂头只当没听见宁华郡主的斥责。寿昌伯夫人眼里略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前次在妹妹府里,凌云那孩子也不知如何就看到三小姐了,难得他自己提出要我提亲呢,他都二十了,肯定下心来,我甚是欣慰。”

正文 第四十一章:赴宴3

当着一众客人的面,就谈起了儿女婚事,寿昌伯夫人还真是急眼了,婉清垂头作害羞状,心里却着急得很,她不想嫁骚包男啊…

林氏脸色一僵,干咳了两声,低头喝了口茶才道:“能和伯爵府结成秦晋之好,是顾家的福气,凌云那孩子,我瞧着也是极好的,我们老爷对他也是赞誉有加,只是清丫头年岁还小了些,要到明年才芨笄,我是极疼她的,想留在她府里娇养两年,只怕会耽误了凌云那孩子…”

林氏的意思很委婉,想跟寿昌伯府结亲,但不想嫁婉清。

寿昌伯夫人听了果然眼神黯了黯,微叹口气直直地看向婉清,赵姨妈就道:“清丫头也不小了,说起来,丽姐儿年岁比清丫头还要小呢,不也定下了侯府的婚事么?且先把婚事订下来,夫人喜欢清丫头,定是也会拿她当女儿看待,过门后,先不圆房就是,等芨笄了再行礼。”

寿昌伯夫人黯淡浑浊的眼睛立即又清亮了起来,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凌云能安定下来,我就是…就是去了,也能安心。”

说着,大颗大颗的泪花如珠豆般滴落,看得一旁众人心酸不已,几位夫人都是做母亲的,哪个不是为了儿女操碎了心,一时都感叹寿昌伯夫人红颜薄寿,富贵尊荣全齐,却无福消受。

林氏到了嘴边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赵姨妈这一席话让她无从反驳,答应吧,就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不答应,以寿昌伯府的家世,肯求娶你一个小小五品官的庶女,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那不是不识抬举么?

抬眸四顾,在坐的除了她,几乎都是三品以上,有诰命在身的夫人,除了几个姻亲,谁肯拿正眼看她啊,幽幽地瞪了赵姨妈一眼,眼前又浮现出上官夜离那阴戾孱弱的样子,一横心,硬着头皮道:“其实,原是看二丫头与世子年貌更为相当,她已经十六了,她嫁过来,就比清丫头更为合适一些…”

“唉,凌云那孩子死心眼儿,年貌相当的小姐也不是没有,他能看得中的就只三小姐一个…”林氏的话还没说完,寿昌伯夫人摇头打断了她,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素行放荡无忌,若非名声坏了,以他的相貌身世,又岂会屈尊娶个庶女?难得他肯收心要娶妻,她也不想逆了他的意思,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那顾二小姐看着就是个虚荣利害的,迎姐儿还小,将来伯爷还会娶继室,如果嫡亲的嫂嫂太过利害,又有谁来维护她?

想到此处,寿昌伯夫人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我已经跟伯爷商量这事了,明儿就请大媒到顾府去,伯爷亲自去提亲。”语气竟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林氏被她的气势所震,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寿昌伯夫人的意思很明显,这亲事由不得林氏不同意了,顾家真正作主的,还是顾大老爷,寿昌伯亲自出马,给足了顾家面子,顾大老爷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婉清听得头皮发麻,婉容坐在她身边听着就在磨牙,才被上官夜离好吓了一次,这会倒是老实,不敢拿眼剜婉清了,只是拿脚蹭着大理石地板,绣花鞋底子不时的发出刮地的哧哧声。

婉丽也是脸色苍白,一双盈盈大眼不时的睃林氏,咬着唇只差没哭出来。寿昌伯夫人怕是怎么也不会知道,她定下的这桩婚事,让顾家的三个女儿全都把心揪起来了。

上官子怡悄悄问婉丽:“四妹妹不舒服么?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

婉丽勉强微笑:“今儿车有些颠,头晕。”

上官子怡听了就道:“也是,妹妹家是单骑马车,不如双骑的稳当…”

天朝马车也是有规矩的,马也贵得出奇…上官子怡明知顾家是用得双骑的,偏要问,那不是显摆么?婉丽倒底没受过什么气,苍白的小脸上就泛起一股红晕来,看在别人眼里甚是娇羞,其实是气红的。

“不过,四妹妹将来过了门,我家府上四骑马车都有,又快又稳妥,妹妹以后再也不会晕车了。”上官子怡火上浇油,大眼里扑闪着狡黠的光芒。

婉丽的脸又胀红了几分,双手放在膝上,将好好的蜀锦面料的夹棉长袄下摆揉皱成一团。

上官子怡见也差不多了,亲昵地笑着附近婉丽:“大表哥养了一只海东青,原是西戎进贡的,皇上赏了寿王爷,寿王爷和表哥亲近,就送了给表哥,今儿舅母生辰,寿王也亲临伯爵府,如今怕是正在逗那海东青,与其在这里坐着无趣,不如妹妹和我一块去瞧瞧新鲜?”

婉丽风雨欲来的小脸上瞬间乌云散开,阳光普照起来,美丽的大眼灿亮如星:“好啊,只是,就这样走了,只怕夫人们会怪呢。”

“怕什么,有我呢。”上官子怡笑道。

婉清自寿昌伯夫人定下婚事起,就郁郁的没了精神,婉烟在一旁掐她软腰:“小妮子,害羞呢。”

“烟姐姐…”婉清回得有气无力,实在没胆子当着外人的面显示对这门亲事的不满,只能装羞涩了。

婉烟听出她语气里的无奈,凑近她:“你…不愿意?”

婉清抬头,两条秀眉可爱的拧在一起,咧开嘴对婉烟一呲牙,做了个鬼脸,吓婉烟一跳,却是小声劝道:“…门弟身份都不错的,大太太没把你送给个半老头子作继室,这门婚事还算是高攀,三妹妹,女孩儿还是认命的好。”

婉清无语了,是啊,没将她嫁个半老头子作继室,已经是千恩万谢了,以林氏的作派,她肯定是要让自己替嫁的,是嫁给那个骚包男好,还是那块冰山好呢,冰山真的是病殃子吗?

正愁肠百结时,就见上官子怡钻到寿昌伯夫人怀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寿昌伯夫人就笑道:“是我疏忽了,怡姐儿,你带着几位姑娘去园子里耍吧,只是千万莫到桂园去就是,别吵了你舅舅。”

上官子怡眼珠子一转,脆生生的应了,笑着去拉婉丽的手,又去拉赵淑媛:“媛姐姐,我们一快去玩吧。”

几子上摆着一盘枇杷,赵淑媛正一个一个细心剥了喂着迎姐儿,迎姐儿的奶娘在一旁小声的阻止:“姐儿不能吃太多水果,怕凉了肚子就不好了。”

迎姐儿嘟了个小嘴角,一脸的不高兴,赵淑媛偷偷的趁奶妈不注意,就塞一个到迎姐儿嘴里,迎姐儿也乖巧,小嘴儿包着杏子鼓在腮帮子里,装模作样不让人看见她在偷吃,只是那原本就胖乎乎的小脸一鼓来一鼓去,像钻进了只小兔子,看得一旁的赵淑云捂嘴直笑。

听见上官子怡叫她,赵淑媛温柔的拿了帕子拭着迎姐儿嘴边流出的汁水,笑着摇头道:“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谁知迎姐儿一听说有得玩,张开短臂就往赵淑媛怀里扑:“姐姐,姐姐,我也去,我也去。”

赵淑媛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迎姐儿有些沉,她却抱得有模有样,且没有半分吃力的样子,:“好,好,姐姐抱你去玩,不过,迎姐儿要听话哦,不能再吃果子了哦。”

迎姐儿早就坐不住了,小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双臂环住赵淑媛的脖子就不肯松手,生怕她丢下自己。

寿昌伯夫人看得微怔,目光不由在赵淑媛身上睃巡了一遍,看她笑得甜美自然,目光逐渐变得温柔起来。

扬了声对迎姐儿的奶娘道:“好生侍候着,把姐儿的毛披给带着,莫怆了风就好。”

在花厅里,既不能大声说话,又不能随意的笑,连坐姿都要时刻保持端庄贤淑,婉清的小腰板都快酸死了,能玩,自然是乐意的,婉烟一扯她的手,在她耳边笑道:“咱们又像上回在侯府一样,不与她们一块,可惜芳姐儿回去了,不然,三个一起说说话儿也好。”

寿昌伯倒是有几房妾室,只是生的都是男孩儿,寿昌伯夫人三十岁上才得了迎姐儿这一个女儿,才五岁,府里没有适龄的小姐,所以,上官子怡就成了当仁不让的小女主,引着女孩们一起往园子里去。

果然出门没走多远,上官子怡就有些不耐烦招待婉容婉清和婉烟几个了,只对赵淑媛姐妹和婉丽好,婉烟牵着婉清的手,两个自成一派,只有婉容孤零零的,明知上官子怡瞧不起她,她也无处可去,只能厚了脸皮跟在婉丽身边,一个劲的讨好婉丽,婉丽怀着心事,没怎么答理她,也不知道婉容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婉丽才亲亲热热的也挽了她的手一道玩。

寿昌伯府的园子里奇花异草尤其多,比起靖宁侯府沉郁厚重来,寿昌伯府的园林就显得清逸精细一些,亭台楼阁的色彩夸张而明妍,一如慕容凌云那骚包的个性。

婉清和婉烟边走边聊,碧草还有婉烟的两个丫头都跟在后面。

豆芽儿却似对寿昌伯很熟,倒是有意无意的在前头带着路,一时还木着个脸道:“听说全京城里也就寿昌伯府的蝴蝶兰是开得最好的,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暖房看看,如今正是开花的时候呢。”

正文 第四十二章:赴宴3

婉清一听来了兴致,拉起婉烟兴致勃勃的去看,豆芽儿在前头带路,穿了好几个回廊、亭子,才到了一处避静的院子外。

“暖房应该就在这里,不过前面是世子养花闲暇时的休憩之所,今儿世子应该在前头待客,咱们绕到后头去瞧吧。”豆芽小声说道。

婉清怀疑地看着豆芽儿,知道她来历有些不简单,但却不知,她原来与寿昌伯府也有关联,莫非她是寿昌伯府出去的么?

婉烟也是看了豆芽儿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