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丽一听,就要发火,婉清看得出,这两姐妹如今是水火不融了,忙站到中间将她们隔开道:“二姐姐,如今七七过了,等过了百日,你的好事就近了。”

婉容的脸微微一红,嗔她一眼道:“到底是嫁了人的,说话一点也不害羞了。”

婉丽就道:“三姐姐向来就比某人要衿持一些,要不然,如今嫁进寿昌伯府的,可就是三姐姐罗。”

婉容被揭了旧疮疤,顿时生怒,婉清就觉得头痛,一眼看到婉烟也过来了,忙上前去跟婉烟打招呼。

婉烟看见婉清也很高兴,她告诉婉清,她现在也是秀女,过阵子就要进宫参选了。

婉清怔住,但看婉烟神色很好,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个好人家就是第一位的,婉烟进宫参选,若是能被宗室或哪个皇子看中,以后便是荣华富贵一生了。

赵淑媛也来了,上官子怡一见她,两人便粘到一起去了。

因为还要办百日,七七的酒就不是很隆重,婉清吃过饭后,就和婉烟走到院子外闲聊,两人想起婉清没出嫁前的事情,好一阵唏嘘,婉烟的情绪也有些低落,“不知道会配个什么样的人家,就算是宗室,如果是个年纪太大的,或者品性不端的那又怎么办啊。”

婉清深深理解她的担忧,这种盲婚哑嫁,是很难找得到合心合意的人的,拍了拍婉烟的肩道:“放心吧,我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

婉烟听得便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她的丫头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静声,手指朝竹丛后头指。

婉清也顺眼看过去,就见竹从后,一大群丫环坐在空草地上闲聊,其中有一个正在上官子怡身边的丫头雪吟:“哎呀,你们不知道,我们家的个五少奶奶啊,可真是个泼妇啊,郡主娘娘这个后母做得,可真是艰难啊,新婚敬茶那一天,把太后娘娘赏的一对翡翠玉镯子给五少奶奶,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你家五少奶奶难道是嫌不够贵重么?”一个年轻仆妇好奇地问道。

“哼,比这更过分啊,她当场就给摔了。”

“呀,那可是太后娘娘赐下的物件呢,她也真够大胆的。”

“这算什么?更大胆的在后头呢,世子爷发病,郡主娘娘心急火燎地去看望他,又请太医又吩咐熬药的,结果啊,不知怎么就惹了五少奶奶不高兴了,竟然…”

“如何?”一群的丫环全都张大了耳朵,这种八卦最是吸引她们。

“哎,我也不多说,你们可瞧见我们郡主娘娘脸上的伤没?就是被打的。”

不得不说,上官子怡的丫头口才很好,又懂得吊胃口,一帮子丫环媳妇全围着她听得津津有味,再中上宁华郡主的几个婆子丫环在一旁,虽没有说话,但都是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这比说话还要让人相信几分,婉清皱了眉头,打算懒得再听,婉烟一把拖住她道:“你可瞧见那个子高的媳妇子没?”

婉清不解地看她,婉烟道:“那可是刘御使夫人跟前得用的,刘御使夫人今儿也是来给寿昌伯夫人吊香,刘御使可是本朝最迂腐正直的一样,传说可是铁面无私,连自己的亲哥哥也敢送到牢里去。这话要是传到刘御使耳朵里去,三妹妹,你只怕是要进宗人府不说,还会被千夫所指的。”

婉清就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的,宁华岂是肯吃亏的?那一日老太君是警告过她,但现在,她根本就一句话也没说,她身边的人也是三缄其口,说话的是上官子怡的人,最多就是打死雪吟了事,老太君很疼上官子怡,肯定不会将她如何。

婉清的心顿时冰冷一片,一转头,见慕容凌云正从前院走来,她眼波一转,向慕容凌云迎了过去。

慕容凌云看见她过来,愣了愣神,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后,就一言不发,越过她,朝前走去。

“世子爷。”婉清唤住他。

慕容凌云的身子一僵,顿住脚,回过头来,艰涩地笑道:“还没恭喜三妹妹大婚之喜呢。”

婉清眼圈儿红红地看着他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也许,过了今日,明天,就是我的死期了。”

慕容凌云听得一震,大步跨过来,伸手就按住了她的肩,婉清忙向后退一步,苦笑道:“只是来向世子爷道个别,没有其他,祝世子爷一生幸福安康。”

说着,便提了裙,快速离开,扯住豆芽儿问:“可找到大小姐了?”

豆芽儿牵着她的手就在园子里转,没多久,果然看到上官子怡正和赵淑媛站在一起,正在另一个方向冷眼看着那堆正在八卦的丫环婆子。

婉清走上前笑道:“大妹妹可让我好找啊。”

上官子怡听得一震,回过头来看是她,眼里就露了一丝讥讽和得意来:“你找我做甚?”

“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妹妹,我方才让小丫头去前院找轩表哥了,你说,轩表哥给我画的像怎么那么丑呢?太难看了,我想让他再给画张好看的。”清笑吟吟地说道。

上官子怡果然脸一白,忍不住骂道:“真不要脸。”

婉清眼圈一红,嗡声说道:“妹妹怎么骂我啊,我不过是想跟你一起去呢,难不成,你以为我和轩表哥会扯三扯四么?你拿了表哥给我画的这幅像来,不就是想看我的反应么?走吧,我的丫头应该把表哥请过来了,我们一起去。”

上官子怡的脸更加白了,伸手就想抢她手里的帕子,婉清冷笑道:“不要白费力了,你不去,我让丫头去问也是一样的,只是觉得奇怪,大妹妹不是很喜欢轩表哥么?怎么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呢,到时,让轩表哥给你画一个画像多好啊。”

“嫂嫂,我…我不去,那个画像,求求你,还给我吧。”上官子怡真的害怕了,她对赵昱轩可谓是一见钟情,但赵昱轩一直对她冷淡得很,她想尽了法子想要讨好他,却总不见成效,如果婉清拿着这副她杜撰出来的画像去与赵昱轩对质,那只会让赵昱轩更加讨厌她。

“妹妹怕了么?其实这画像并不真的是表哥画的吧?”婉清似笑非笑地问她。

上官子怡无奈地点了点头,又求:“嫂嫂,我错了,你就…”

“求我?呵呵,你在府里,就拿这画来挑拨我和你哥的感情,出了门,你就让丫头毁我名誉,婆婆脸上的伤分明就是相公病得糊涂时不小心伤到的,你非要栽到我头上来,还有,那对玉镯子也是你踩着我的裙摆,让我绊脚后才摔了的,如今你还在外头让你的丫环乱嚼舌根,你知不知道,这话一说出去,明天,我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妹妹如果不想让我把帕子拿到表哥面前去的话,那就请你亲自为我正名正身。”

婉清扬着手上的帕子,脸上的泪水盈盈落下,她是真的很伤心,这日子过得太艰难了,几乎就没有让她喘过一口气来。

“你…下人们说什么,与我何干,我…”上官子怡哪里肯去,硬着嘴说道。

“大妹妹,如果我死了,轩表哥肯定会知道,我是因何而死的,你说,他会对害死我,又心肠狠毒的人有好感么?”婉清幽幽的对上官子怡说道,不是她要无耻地利用赵昱轩,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阻止面前的危难。

名声,对一个女子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好,我过去。”上官子怡一横心,便向那堆子人走了过去,而正在此时,慕容凌云已经把宁华郡主也请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刘御使夫人,更让婉清惊喜的是,房妈妈郝然也站在宁华郡主身后。

她不由暗叹,慕容凌云的动作还真快呢。

第六十章:解祸

雪吟正说得唾沫横飞,一旁来寿昌伯府做客的丫环婆子们全都听得津津有味,不少人在一旁评论着,上官子怡犹犹豫豫地走近,喝了声:“雪吟,你在做什么?”

雪吟正说得兴起,一时没注意上官子怡的脸色,她得意的对上官子怡笑道:“大小姐,奴婢就跟几个相熟的聊天呢,您有事么?”

上官子怡很想就此把雪吟叫回去算了,但是,一回眸,就看到婉清拿着画像对她挥舞,她第一次恨自己为何那么沉不住气,要拿那张该死的东西去气上官夜离,去挑拨上官夜离和婉清的夫妻关系,如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做不得声。

“好好的正事不做,你在这里胡说些什么?小心割了你的舌头。”上官子怡瞪了雪吟一眼说道。

雪吟被骂得莫名,诧异地看着她,这原本就是大小姐授意的啊,大小姐怎么又不高兴了?

正迟疑间,刘御使家的那个媳妇子便问上官子怡:“上官大小姐,雪吟姑娘才说的,全是真的么?你家世子夫人真把侯夫人给打了么?”

这个世上,如果说婆婆打了儿媳,最多有人同情一下,但绝对没有人觉得婆婆犯了大错,但是,如果是儿媳打了婆婆,那便是滔天大罪,就是津猪笼也不为过,大周以孝治天下,最受遣责的便是不孝,说实在的,这个媳妇子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周有哪个儿媳敢打婆婆的,所以,实在是好奇得紧。

上官子怡被问住了,沉默着半晌也没有回答,又有人说道:“上官大小姐怕也是不好承认吧,毕竟这也是败坏家风的事情,靖宁侯府的脸面还是要的。”

“可不,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亲娘被嫂子打了吧。”

上官子怡进退两难,好不容易设计了个置顾清婉于死地的机会,眼看着就成功了,难道就要被自己毁了么?可是不回答…

“表妹,昱轩兄我已经请来了。”慕容凌云朗声说道,他双手抱胸,目光肆意张狂,冷厉地看着上官子怡,让上官子怡忍不住打了个颤。

一抬眸,不远处一条清俊的朝思暮想的人影果然正踏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来,那人干净温和的眸光淡淡地扫过这边的人群,看到她时,连半秒也不曾停留,很准确的,很自然地落在她身后,顾婉清的身上。

那眸子便是一紧,眸光骤然变得幽深,如万丈深渊测不到底,那一抹怜惜和隐痛剌激得她身上下,每块肌肉,每个关节都叫嚣一种又酸又痛的感觉,她突然脑子一浑,对那媳妇子说道:“有道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下人嘴长,胡说八道,你们听听也就罢了,散了吧,散了吧,不要都聚在这里了。”

她这话说得模凌两可,但有点心都听得出,顾五奶奶只怕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上官大小姐不好明说,但却隐讳地承认了。

很好,很强大,婉清还是错估了上官子怡对她的嫉恨,她以为,一个有爱的女子,会把深爱之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会很在乎自己在爱人心中的形象的,也是,一个活着的情敌可比一个死去的情敌要危险得多。

婉清不急,此路不通,还有路可以走,她静静地等待着,有时候,作为流言的主角,与其亲自与人争得面红耳赤的辨解表白,不若旁人的一句公道话来得有用得多。

一抬眼,就触到宁华郡主射过来的那抹凌厉与得意,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既将赴死的囚犯。

慕容凌云听得怔住,他浓眉一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掐住雪吟的喉咙:“你想死还是想活?”

雪吟顿时被他掐得透不过气来,小脸胀得通红,喉间的剧痛让她生出无边的恐惧,表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从来,他都是嚣张恣意,为所欲为,他想掐死她,比掐死一只蚊子还容易。

雪吟很艰难地点了点头,一旁的上官子怡吓得一声尖叫,“表哥,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我的丫头?”

慕容凌云横了她一眼道:“她刚才大放噘词,说三妹妹打了姑姑,姑姑可是我嫡亲的长辈,我想问清楚,若是她撒谎,我便剥她的皮,抽她的筋,连着她一家子全都丢进锅里煮熟了去,看她还敢乱编排主子不。”

他这话听着好像在维护宁华郡主,也是,他是宁华郡主的嫡亲侄儿呢,维护也是应该的,可是怎么听,都觉得他不是那意思,那一句句的狠话光只听,都让众人觉得心惊胆战,毛骨悚惧然。

雪吟吓傻了,求助地看着上官子怡,上官子怡一抬眸,看到了赵昱轩皱着眉头正清冷冷地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敢再乱说话。

宁华郡主有些迟疑,这个场面有点混乱,但她也相信慕容凌云是帮她的,刘御使夫人才来,先前雪吟的那一大堆子的话并未能让她听了全套,如果雪吟能再说一遍的话…效果岂不是更好?

“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不会是想让爷拿刀子来侍候你吧。”慕容凌云不耐烦吼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薄薄的小刀,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话音未落,小刀就向雪吟挥落,雪吟吓得大声尖叫道:“奴婢说…说实话。”

睁开眼,就看到几丝黑发轻轻飘落,慕容凌云不过是做了个样子而已,雪吟感觉自己是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出来的。

慕容凌云好心地蹲下,平视着雪吟,那薄薄的刀片在他指间翻飞:“那好,爷问你一句,你就老实答一句。”

雪吟点头如蒜。

“你方才说,三妹妹在靖宁侯府里动手打了我姑姑宁华郡主,你可是亲眼所见?”雪吟忙摇了摇头道:“奴婢…”并非亲眼所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奴婢是听府里人说的。”

“听谁所说,别想在爷这里含混过去,爷要事实真相!”慕容凌云粗着嗓子吼道,俊目泛红,像只饿狼一样瞪着雪吟。

雪吟一个哆嗦道:“奴婢…奴婢是听大小姐说的。”

“大小姐也是亲眼所见吗?”

“不是,那天大小姐并没有去世子爷屋里…”

“那你跟爷说说,那天究竟是发什么了什么事?为何会闹出儿媳打婆婆这样闲话来。”

“奴婢只知道,那日世子爷又发病了,老太君和郡主娘娘急急地赶过去看世子爷,后来…”

“你后来可听老太君跟前的人说过,你家五少奶奶打了我姑姑?”

“没有,奴婢没听说过…府里人都说,是世子爷病得发狂了,胡乱打人,才伤了郡主的…”

“你既然没有亲眼看见,府里上下又都没人说,那为何要到爷的府里来嚼舌根?你不知道这种话说出去,主子知道了,会割了你的舌头么?还是,你根本就是得了他人的指使,故意在这里胡说八道,就为了毁坏你家五少奶奶的名声?”慕容凌云将雪吟的头发抓住向后扯,让雪吟的脸正对着他问道。

宁华郡主终于觉得事情很不对头起来,她猛然喝道:“凌云,你在做什么?”

慕容凌云头也不回的说道:“侄儿在为姑姑主持公道呢,怕这丫头坏了姑姑的名声。”

说着,又用刀拍了拍雪吟的脸继续道:“说,是谁指使你的,今儿你不说实话,爷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喂狗。”

雪吟吓得面无人色,颤了声道:“奴婢说…说实话,是…大小姐让奴婢在这里说的…奴婢…”

刘御使夫人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抬了眸,看向不远处靖宁侯世子夫人,顾家的三小姐,只见她默默地站那边无声流泪,神情凄楚哀伤,纤细的肩膀因为委屈而轻轻颤抖。

以前也在寿昌伯府见过两面,听说性子柔顺,且聪慧过人,那一日,迎姐儿就得亏她抢救,不然怕是死了,听说以前只是个庶女,不被嫡母待见,替了嫡出的四姑娘嫁过去的,那世子爷又是那样的身子…保不齐,不到一年就会年纪轻轻守寡呢,宁华是继母,如今继子已经深染沉疴,随时都会死掉,让这个年轻新寡的儿媳承了大半家业去,怕是不甘心吧。

唉,这种大宅院里的阴暗手段还真是让人恶心,那么一个可怜的儿人,若是成了未亡人,养着就是了,堂堂一个侯府,还怕没她一口饭吃?用这种手段,也忒狠,忒阴毒了些,不只是要她死,还要让她死得最难堪,连着家族都从此要遭人唾骂,这人心啊,怎么就这么毒呢,对一个可怜的女子要做得如此地狠绝。

婉清再也忍不住,哭泣着冲了过来,直扑到宁华郡子面前跪下:“婆婆,儿媳不孝,不能再服侍相公了,也不能孝敬老太君,孝敬公婆了,儿媳辜负了老太君对儿媳的疼爱,请婆婆回府后,替儿媳说声对不起吧。”说着,磕了一个头,爬起来,低头就向一旁的大树直撞了去,房妈妈眼急手快的去抓她,却是只来得及抓住了一块衣袂,眼睁睁地看着婉清向那颗大树撞了过去…

一句辨解的话也没有,更没有指责小姑一句,只是受不了污辱,以死铭志!

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只听一声沉痛的闷哼,大家急急看去,就见婉清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而赵家大公子赵昱轩正痛苦的捂着胸口,艰难地弯腰,想去扶她。

赵淑媛尖叫着跑了过去,大哭道:“大哥,你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挡在这里?”她要撞树让她撞死好了,可怜的大哥,为了救顾婉清,竟然以身抵树。

赵姨妈的脸也是沉如锅底,傻儿子啊,傻儿子,这个贱人都嫁出去了,他还是如此放不下,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上一次用手替她挡,这一次竟然用身子来当肉垫…看着儿子痛苦捂着自己胸口,却还试图想要扶起婉清的样子,赵姨妈突然就后悔了起来,当初,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反对,也许…儿子也不会如此郁郁寡欢。

碧草和豆芽儿冲了过去,扶起婉清来,还好,婉清并没有受伤,只是晕过去了,房妈妈过去看了婉清一眼,又走到场中间来,扬了声道:“真是让各夫人,奶奶看笑话了,奴婢是靖宁侯府老太君跟前服侍着的,当日,世子爷病发时,奴婢也在场,郡主脸上的伤,确实是世子发狂后,认不得人所致,与我家五少奶奶无关,我家老太君最重礼仪孝道,若真发生儿媳打婆婆此等丑事,也不用到别家府里来露丑,当场就乱棍打死了。如今这恶毒的奴才逼得我家少奶奶要自尽,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太君,让老太君来处置。”

宁华郡主就在现场,房妈妈不说让她处置,而是让老太君处置,很明显就是不相信宁华郡主。

一旁的看客心里此时也明白了大概,其实,事情很简单,一个是有儿有女的郡主夫人,身后有强大的寿昌伯府支持,一个是才嫁过去的儿媳,丈夫又是个病殃子,不过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势力相效,高下一看便知,孰是孰非,大家心中敞亮。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宁华郡主,眼中的鄙夷之色都不加掩饰了,都想看她要如何处置眼前的事情,上官子怡作为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子,竟然支使丫头如此污陷继嫂,逼她自尽,她这个做亲娘,做继母的怎么也要有所表示吧。

宁华郡主的脸色很难看,事情没有按她预料的走,突然感觉自己低估了顾婉清,被她表面的木纳和率直给迷惑了,她艰难的,缓慢的走到上官子怡面前,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打了下去,上官子怡粉嫩的俏脸上,顿时起了五个鲜红的指印,她委屈地看着宁华,眼泪夺目而出。

“逆女,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娘知道你是恨你哥哥打了娘,可你也不能把气都撤在你嫂子身上啊,你太让我失望了。还不快快滚回府去!”宁华郡主心疼地看着她,却是咬牙骂道。

“娘,女儿没有指使她,这种事情,便算是真事,女儿也不会在外头宣扬啊,靖宁侯府的脸面女儿也不顾了么?女儿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么?都是这个贱人,那一日她跟嫂嫂跟前的人吵了嘴,我打了她,她就记恨上了,在这里害嫂嫂,又害我…来人啊,把这个乱嚼舌根的贱人给我拖回府去,重重的打。”上官子怡也明白宁华的苦处,这种事情,宁华担着不如她担着,她担着,不如雪吟担着,至多自己也就是个管教不严的过错。

雪吟一听,尖叫道:“奴婢没有啊,大小姐,奴婢是…”

宁华郡主大喝:“来人,堵了这贱卑的嘴,拖回靖宁侯府去。”

随着雪吟被拖下去,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刘御使夫人对宁华郡主淡淡一笑道:“郡主,后母确实难为,可是,只要凭了心去做,总不会太难过的,人心还是肉长的不是?”这话乍听好像是在同情宁华,细细一品,便知道是在骂宁华心思不正。

宁华郡主听得怔了怔,干笑道“夫人说得是。”

刘御使夫人淡淡地又看了婉清一眼,转身走了。

宁华郡主气得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卷儿,不过一个小小的御使夫人而已,也敢来教训她,哼,真拿自己是个东西了。

婉清被碧草掐人中掐醒了,一抬眼,就触到赵昱轩那双温润而又怜惜的眸子,她的心一颤,一丝愧意涌上心头,当时,她发足往树上撞,是拿捏好了力度的,不过是做个样子吓吓人儿已,哪能真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顶多就是个头破血流,受点轻伤罢了,可这个傻子,他…他再一次奋不顾身的救她,当时他离得并不远,明明是可以伸手拦住她的,可他知道她的顾忌,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救人,她一个已婚女子,他一个未婚男子,身体搂抱在一起,也是要遭人诟病的,所以,他又选择了最笨的,对她来说,却是最安全的法子,再一次做了她的人肉垫子。

婉清鼻子酸酸的,声音又干又涩,抬眼幽幽地看着赵昱轩:“表哥你…你有没有伤着。”

赵昱轩温尔一笑,柔声道:“还好,无碍的,三妹妹感觉如何,还是快些回屋去躺着,请太医来瞧瞧吧,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婉清张了张嘴,心中干头万绪,却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赵淑媛过来瞪了她一眼,扶了赵昱轩就走,赵昱轩顿了顿,还是跟着赵淑媛一起转了身。

“表哥!”婉清忍不住唤道。

赵昱轩回头静静地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有亮光闪过。

“表哥,不值得的,我…不过是条贱命。”婉清明知道残忍,可还是忍不住要说。

那抹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什么也没说,又默默地转过头去,步履比先前越发的阑珊。

“表哥,保重。”婉清看着那颀长的背影,幽幽地说道。

“还没撞死吧,你怎么就没撞死呢?”耳畔传来慕容凌云咬牙切齿的声音,婉清回过头来,对他莞尔一笑,脸上还带着泪珠:“谢世子爷。”

她是真心道谢的,可他听了却是脸更黑,伸手就要去拽她,婉清忙往碧草身后一跳道:“我…头好晕,先回去了,多谢世子爷款待。”

豆芽儿和碧草也很知机,扶了她就一溜儿小跑,慕容凌云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磨牙:“没良心的小狐狸,把爷当抹桌布了,用完就丢。”

静默半晌,脸色突然又沉了下来,一甩袖,大步离开了。

婉烟这时才走了过来,抓住婉清道:“三妹妹,你的命可真苦。”

婉清低头苦笑一声,扬起笑脸道:“苦就苦吧,日子总是要过的。”

婉烟低头没有说话,两人又回到了花厅里,林氏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婉清进来,便对她道:“你跟我来。”

她是娘家嫡母,婉清在外头还是很给她面子的,何况才发生自己不敬公婆的流言风波,婉清很恭敬地跟着林氏往外走。

到了一个背避处,林氏抬手就向婉清打来,婉清老早就有些心理准备,头一偏,便躲了过去。

林氏的手打空了,抬手又要打,婉清便架住了她的手:“母亲,这里是寿昌伯府,你非要在这里教训女儿吗?”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顾家的女儿?顾家整个一大家族都差一点被你害死了。”林氏气得脸都有些发白,她方才也在围观,只是站得远一些,那些个流言让她听得心惊胆战。

婉丽还没有嫁出去,如今正要入宫选秀女,若是婉清打婆婆的事情属实,那顾家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养出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来,只要御使往上一捅,怕是连顾大老爷都要丢官弃职,而且,以后顾家也不用开门了,光是京城里头的唾沫水都能淹掉顾家,便是回了汝阳老家,族里也会将这一房给赶出去。

所以,林氏当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还好,这事算是澄清了,却让她看到了一个事实,就是,婉清在靖宁侯府并不遭待见,婆婆小姑都在想法子算计她,原本以为这个女儿嫁得好,能沾上些光的,如今看来…

“母亲可是女儿的娘家人,婆家污蔑我,你不帮我分辨也就罢了,如今还来指责女儿,难道女儿不好,母亲就开心了么?”婉清气不过,但声音却不敢说得太大,毕竟这是在寿昌伯府里。

“哼,你要是真个儿孝顺,又如何不遭婆婆小姑待见?定是你行止不端,做事粗鄙,才惹人嫌弃的。”林氏横蛮不讲理地说道。

婉清懒得理她,向她福了一福后,便转身就走,林氏在后头追:“你对自己的嫡母都如此不恭,对婆婆自然是更过份了,别以为,你勾搭着几个男子帮你,你就过关了,信不信,现在只要我去说一句,你就会…”

婉清猛然回头,清冷地看着林氏道:“母亲大可以去说就是,我的名声坏了,看四妹妹还嫁不嫁得出去。”

林氏的脸瞬间变了几变,好半晌才道:“我自是不会去说的,要说也不会把你拉到这里来,我不过是教训你几句,让你在外头记着自己是顾家的人,凡事要顾及娘家的脸面…”

这话还算是有点靠谱,不过,这应该不是林氏的真正目的吧,婉清微眯了眼看着林氏,看她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林氏把大道理搬了不知道多少条后,终于自己也觉得说得没有意思了,声音便放和软了些:“…你如今在靖宁侯府过得也不如意,婆婆和小姑敢这样变着法儿的害你,还不是娘家太弱了的缘故,若是你爹爹的官职比靖宁侯还大,宁华郡主又怎么敢当着这多人的面要治死你。”

这话也很对,但婉清还是没有接口,只是瞪着双黑幽幽的眸子看林氏。

林氏就觉得嘴唇有点发干,但为了婉丽,她不得不往下说:“你大哥哥如今在顺州没有回来,好好的户部公职也吊着,你大姐虽是嫁得好,可又是个软棉团任人拿捏的,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那二姐,就是只白眼狼,为娘费了多少心神让她嫁入寿昌伯府,如今她人还没过门,就在府里头摆起了公爵夫人的架子,生生气死我了。如今就只剩下你四妹妹了,得亏你帮忙,你四妹妹才得以进宫参选,可如今…想要得个好结果,还真是难上加难呢。”

话里话外的,总算有些示好的意思了,婉清也不想做得太过,便道:“四妹妹相貌才情都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母亲大可以放宽心,嫁个普通宗室弟子应该没问题的。”

林氏也是这个想法,但是,顾婉丽的心思大,普通的宗室弟子根本不能满足她,婉丽的性子林氏最清楚,典型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如果让她嫁得比靖宁侯府还差,定然又有得闹。

“清丫头,其实为娘今儿找你确实是有事相求…”

“女儿可没法子求得哪个宗室弟子娶四妹妹,这还要宫里的贵人们相看的。”婉清忙堵住了她的嘴,她自己都是一屁股的事,真没闲心为婉丽操心。

“呃,也不是让你去求人,为娘也知道你在侯府过得艰难,就是…”林氏的神情有些期期艾艾的。

“就是什么?”难得还有林氏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

“你也知道,婉丽要进宫,想得个好的结果,那打点是必不可少的,而宫里的那些贵人,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咱们家的家底子你也清楚,银钱虽是有些,但也不甚宽裕,真真的好东西,又是银钱都买不到的,这礼要是送轻了,怕是不但帮不到你四妹妹,反而还会害了她。”林氏硬着头皮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