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聂博士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老太太说:“非非,别管他,来,再给奶奶唱个其他的,你不是说《傲慢与偏见》你也改过川剧版吗?”

我直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有气无力地说:“是啊,奶奶。”

老太太说:“来来,唱一个。”

我说:“真要唱啊?”

老太太笑眯眯地点头。

我一想,反正该丢的脸都丢得差不多了,又不是我不唱聂亦就会觉得我不神经了,做人何必这么自欺欺人。

我打起精神,说:“奶奶,您还记得达西他姨妈听说达西喜欢伊丽莎白之后,驱马车到伊丽莎白家警告伊丽莎白那个段子吗,我给您唱这一段。”

我清了清嗓子:“汤一钵钵菜一钵钵汤一钵钵菜一钵钵菜汤汤!

我,凯瑟琳·德包尔,人们都称我是德高望重的凯瑟琳夫人哪。

今天我屈尊来到浪博恩,

是要和伊丽莎白·班纳特那小妮子细说分明,

我的侄子菲茨威廉·罗宾逊·亨利·达西先生,

不是她可以高攀的良人!”

窗前有个落地灯,聂亦坐在那儿翻书,像是完全没管我们,自己一个人在那儿认真看什么故事,我却注意到他半天也没翻一页书。回头的那一刹那他嘴角似乎浮起笑意,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聂亦笑。我心里想,这是在嘲笑我吗?又想,管它的,反正都这样了,至少把老太太逗开心点,年纪大了住在医院里被管得这么严实,也怪不容易。

我在那儿继续唱了起码半小时,一直到会客时间快结束。期间老太太负责鼓掌,聂亦负责给我递水,整个病房简直欢声笑语。幸好它位于走廊尽头,是间独立病房,且隔音效果良好,否则护士早来这里赶人。

告别了老太太,走到住院部门口,我正要就迟到的事和聂亦解释道歉,他突然道:“你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也没第一次见好。”

我说:“我从工作室出来就这德行,对了……”

他打断我的话:“走吧,带你去补补。”

我懵了一下,说:“什么?”

他说:“有个地方的汤不错。”

我说:“不是九点后最好别吃东西免得消化不良吗?”

他转头看我:“那是对三餐正常的人来说。你助理说你下午五点半才起,二十小时内只喝了半瓶盐汽水?你不饿?”

我哭丧着脸说:“都快饿死了。”

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边讨论什么是喜欢,男配角说,古往今来只要给买东西吃那就是喜欢了。我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但电视剧就是电视剧,我想,生活可能还是有些不一样吧。有时候我会放任自己多想一些,但还好我知道那是多想,而多想没有任何意义。

聂亦已经走出去两米远,我赶紧跟上。

(提前的情人节礼物,祝天下有情人就算是青梅竹马也可以终成眷属 ~)

第一幕戏:给深爱的你07

那之后我有一个星期的休假。

童桐给我定了六月十号飞印尼的机票,这次的东家是《深蓝·蔚蓝》,过去给他们拍一个南纬六度的特辑。

目的地是一座私人岛屿,叫Viollet岛。说岛主是杂志主编的朋友,一个英国房地产商人,因为妻子喜欢,所以买来这座岛屿开发成私人度假村,以妻子的名字命名,专门接待朋友。

摄影助理宁致远先过去进行前期准备,杂志方面也派了专栏编辑和助理过去协助。

宁致远从印尼大老远给我打电话,说器材和设备全部就绪,船由岛主赞助,原本担心V岛上没有本土居民,找不到对本地水域熟悉的潜伴,没想到V岛附近有个旅游大岛,当地的潜水教练很多。

那天是星期天,我对宁致远大周末还不忘工作表示了敬佩和赞美,他在那边问:“这儿特别好,天蓝蓝海蓝蓝,还有白沙滩,要不你早点儿过来?童桐不是说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吗?为什么非要十号才过来?”

我说:“来不了,我这边约了九号晚上跟人订婚。”

刚挂掉宁致远的电话,又接到康素萝的电话,语气凝重地跟我说她要换个游戏名,让我帮她重新起一个。

我问她:“你之前在游戏里都叫什么?”

她说:“喵哆哩,但这个太过幼齿了,这次我想起个清新脱俗又古典的,而且特别,绝不能和人重名,当然在以上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再带有一点点幼齿的萌感也不错~”

我思索片刻,说:“那就叫清脱古吧。”

她说:“听起来有点像个蒙古名字,有什么深刻的寓意吗?”

我说:“清新、脱俗、古典,三个都占齐全了,而且够特别,别说找遍你们游戏,我保证找遍全亚洲的游戏也找不到有人和你重名。”

她思忖片刻,说:“清脱古,这个名字念起来的确挺顺口,但是,幼齿的萌感在哪里呢?”

我考虑了一下,说:“那就叫喵哆哩·清脱古。”

这一阵我的确挺闲,除了处理类似以上的事务外,还去医院看了两次聂亦的奶奶,如约给老太太表演了伏地魔变脸,还给唱了个四川话版的《谢谢你的爱》。

拜别老太太的第二天,我给聂亦发了个短信,告诉他八号以前我会待在隔壁D市陪姥姥姥爷,八号晚上回来,咱们订婚日当天再见。

三十秒后收到他回复:“六号谢仑的婚礼你不去?”

S城谢家的谢仑听我妈说也是个传奇人物,具体怎么个传奇法我没认真听,因为我感觉我也够传奇的,大家同为传奇人物,要保持身为传奇的孤独感,彼此不用了解那么深。

谢家长子成婚,据说婚礼规格极高,S城获邀宾客寥寥,要么是名流要么是巨贾中的巨贾。我们家虽然跟名流和巨贾中的巨贾八个字都不太沾边,也能得一张请帖,我爸猜测纯粹因为我们一家子都是文化人。

我跟聂亦说,我爸我妈会去,我这儿十号就得飞印尼,又是两三个月回不了国的节奏,这个时间还是陪陪老人家合算,我就不去了。

隔了五秒钟,他回了个好字。

原本以为这事儿到此已告一个段落,结果六号早上接到聂亦身边褚秘书的电话,跟我说:“Yee的酒量糟糕到简直没酒量,今天谢少的婚礼他是首席伴郎,势必要帮着挡几杯酒,喝醉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虽然我让小周随时看着,但要是Yee真喝醉了,您知道这样的场合,一个生活助理可能没法将他顺利带回来,所以我私自给您打这个电话,希望您……”

我刚咕嘟咕嘟喝完一杯苹果汁,心情无比平静地、循循善诱地跟褚秘书说:“要是聂亦真喝醉了,就算在谢仑家住一晚其实也没什么嘛,我的政策是尽可能不干涉他,就算有了我这么个女朋友,也要让他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的自由。”

褚秘书沉默了两秒钟说:“实不相瞒,谢少有个妹妹,一直对Yee……”

我也沉默了两秒钟,我说:“当然了自由也不是绝对自由,我马上回来。”

但那天高速路上连着出了好几起小车祸,堵车堵了足有四个多小时,进S城时已是华灯初上,我开车直奔美容院,童桐已经拿着晚礼服裙在那边待命。

做头发时康素萝打来电话。最近我和康素萝见面少,她基本每天给我一个电话,要是对男生也能有这样的劲头,别说交一个男朋友,同时交一打男朋友我看都不在话下。

康素萝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非非,我看到你们家聂亦了,活的哎,穿礼服真是有型到爆,比新郎帅多了啊!不过你怎么没来?” 康素萝她爹是本市父母官,谢家忘了请谁也不会忘了请他们家。

第二句话是:“好像挺多人都知道聂亦有女友了,他没出现前好几个我不认识的女的在谈这事儿,都说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把这朵高岭之花摘到了手。”

第三句话是:“我本来期待你俩能跟偶像剧似的手挽手来个华丽出场的,结果居然没看到你啊,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我说:“不昨天跟你说过了吗我在我姥姥家。”

她立刻教训我:“要我我就立马从姥姥家滚回来,那可是你男神,你上点心成不成?聂亦身边可不缺女伴,你看你没来吧,立马就有人补上了你的位置,今儿跟在聂亦身边的那个女生我看就挺不错,梳一个赫本头,笑起来又甜又开朗,大家都以为那就是他女友呢,有几个对聂亦交女友这事儿挺不服气的千金,一看那女生长那么漂亮像是也服气了。”

听我没反应,她叹着气安慰我:“算了你也别太担心,我帮你看着点儿聂亦,咱俩什么关系,我在不就等同于你在吗?”

我说:“我已经滚回来了。”

她说:“啥?”

我说:“我已经滚回来了,从我姥姥家。”

她一愣,不知哪来的气势:“那你赶紧再滚一滚滚到这儿来啊,你还在哪儿磨蹭个什么劲儿呢?”

我说:“喵哆哩·清脱古同志,我开了八小时车,给我把菜刀我就能立刻去演飞跃疯人院,我不得拾掇拾掇再过来啊?!”

她的气焰立刻泯灭了很多,小声说:“哦,非非,那、那你快点过来,我等你哦~~~”

出美容院后康素萝再次和我连上线,一路上向我汇报现场进展,这期间聂亦果然不负众望地倒下了。离谢宅还有五分钟,康素萝突然吼了一声我靠,惊得我差点把车开得飘起来。她立马将声音调小喃喃:“非非,你赶紧的,我有点hold不住了,这帮人玩起来也太疯了。”

我将左耳耳机重新塞回耳朵里问她:“怎么了?”

她说:“谢仑他妹你认识不认识?”

我说不认识。

她说:“就是演《包头爱情故事》里女主角那个谢明天啊,不愧是进娱乐圈混的,作风真是大胆,完全无视了聂亦还带着个女伴,放话说既然他还没结婚,谁都有追求的权利,开了个拼酒的局,说谁拼赢了谁把聂亦带走。”

我说:“聂亦带的女伴呢?关键时刻没上去拦着?”

她说:“你说那短发甜妞?拦了啊,谢明天其实今晚一直对她有点挑衅,调了三杯深水炸弹给她,说要她干了这三杯走路还不晃就能立刻把聂亦带走。结果这姑娘完全是个战斗力负5的渣啊,才喝了一杯就倒了!”

我把车停好,跟她说:“你看着聂亦,别让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近他的身把他带走,等我三分钟。”

她说:“那我拦不住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