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笑嘻嘻回道:“不客气,大娘子再大也给您抱。”

“去罢。”眼看父女俩又甜上了,王妃催促了一句。

“母亲,走了。”周召康牵着小郡主,又朝王妃挤眉弄眼:“那王妃娘娘,本王先去,稍候膳间见。”

“可。”王妃允许,颔首。

“祖母,母妃,大舅娘,四舅娘,哥哥妹妹们,我瞧外祖父去,回头见。”小郡主牵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去了。

他们出了门,宋张氏一直握着小娘子的手未放,这时女婿不在,更是双手把女儿的手拉到腹间放着,抬着头与女儿说话:“咚咚这么大,王爷还抱啊?”

“抱。”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道:“也抱得。”

“等及笄了,就不行了。”

还要等及笄?那都大成什么样了,应氏心中闪过一道嘲弄。

“跟你小时候不像,你小时候最不欢喜有人抱你。”是有点不合规矩,但自家小娘子从小就极爱做不合规矩的事,张氏知道不对,但对着人是一面,背着人对小娘子那是什么事都只管定她皆是对的,“不过咚咚性子像了王爷,女肖父,愈像愈有,好事!”

“是啊,郡主像足了王爷。”郑氏抱着小娘子接了话。

她怀中小娘子不停地自以为悄悄地打量着姑奶奶,接连偷瞧了好几回,娘亲说话的时候她又偷瞧了一眼,被王妃发现,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把她羞得抓紧了娘亲的衣襟,慌忙把脸藏在了娘亲的怀里。

郑氏笑了起来,抱着小娘子与王妃道:“嫱嫱知晓要来看您,一路高兴得紧。”

这厢,应氏轻笑了一声,垂眼瞥了一脸正襟危坐的小女儿一眼,心里闪过无数嘲弄,亦不言语。

她没有郑氏攀高枝的心,只要表面情过得去,她不屑多言。

“过来给我抱抱。”小娘子确实是喜欢她,见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就没消褪过,被人喜欢易让人心生愉悦,多满足一下她又何妨?王妃便又伸出了手。

“不用了,您有着身子了,小孩儿手上没个轻重,怕冲撞了您。”王妃似是没听到那声轻笑,郑氏也当充耳不闻,忙道。

“无碍,嫱嫱懂事。”

“这…”

“四夫人,给我罢。”柳娘走过去,出手笑道。

“诶。”

“乖。”王妃抱小娘子抱到腿上坐着,小娘子羞得握紧了小拳头,眼睛不知该放在何处,小脸蛋红得很,不知所措至极,王妃低头抚慰了她一句,把她拢入了怀。

“乖孙,不怕,小姑姑最欢喜你了。”老太太伸手摸着小孙女的头,满脸慈祥,眼里满是慈爱。

她最为疼爱孙儿孙女,男女皆一视同仁,给了孙子东西,必要给孙女们备一份,孙儿孙女皆敬爱她,小宋嫱自是知道祖母喜爱她,姑姑有些陌生,但祖母却是熟悉的,这下也不慌乱了,红着脸叫了祖母一声:“奶奶。”

“乖了乖了,奶奶给你剥果子吃。”老太太握过了一个橙桔剥了起来。

“娘,用不着,我来就好,您好生跟王妃说会儿话。”郑氏忙一个箭步过来,毫不犹豫蹲跪在老太太身边,拿过了老太太手中的橙桔。

如此谄媚,应氏在心中哼笑了一记,抬起头与王妃说话,“您最近可有什么忌口的?等会儿我交待下去一番。”

“回大夫人,王妃娘娘最近没什么忌口的。”柳娘代为回道。

应氏瞧了这越主的奴婢一眼,收回眼笑着点头:“那就好。”

说罢,自觉冷淡了些,又补道:“自得知您有了身子,我这针线就捡了起来,预备着给小公子做些鞋袜衣裳,挑着工造坊那最柔软的布做的,到时候给您送去,还望您不要嫌弃。”

“多谢。”应氏会做脸,王妃亦不挑剔,回道了一句道了谢。

这夜应氏侍候婆母睡觉,只问婆母安好,不曾言道多余的一句话,只是回了屋中见到房中大郎,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王妃娘娘这是要把郡主当世子养?”

宋大郎听言闭眼不语,直到上床也未回她的话。

应氏那颗心便冷淡了下来,冷如磐石,坚不可催。

第242章 番外 历程三

翌日,王妃在宋府用完午膳就令下人备马回府,临走前,她与母亲宋张氏在内卧小坐告别。

老夫人细数着让女儿带回去的吃食物什,叮嘱她好好注意身体,又问了下一次女儿会来的时日,王妃一一点头应诺,末了等老太太说完话,她道:“下次我来,不用叫大郎他们了,让他们忙他们的。”

老夫人愣了,半晌抓着女儿的手,蠕动着嘴:“小五啊,家和万事兴,你不要见怪,大郎他们心中有你,你是知晓的,莫要因…小事,你们兄妹之间就有了隔阂。”

王妃朝母亲颔首,明艳脸上带着淡淡疏离,“你何曾见过我们之间会因小事起隔阂?只是我希望你这次也能听我的。”

“是了,是了。”老太太无一不答应她,这次亦然,只是等女儿走后,还是为儿孙之间日后的疏远流下了泪。

宋老爷宋韧送了女儿走后,回屋看到伤心的老妻,听罢前因后果,与老妻道:“小五不是要与兄嫂计较,她没那个心,只是北晏往后要走的不是寻常路,我们大儿媳妇是正统的大家闺秀,对女子抛头露脸之事想必有她的看法,她自来与小五不是一路人,反倒是三郎四郎两家媳妇没她那般想得多有主见,小五还是喜欢她们的,却不管他们合得来与否,小五对她们向来一视同仁,这已是为你为大郎为我们家着想,且不论这些,她对你情之切切无人能及,你莫要再伤心,伤了她对你的一片赤子情。”

话说来是如此,但老太太因老爷的话更心惊胆颤:“承儿已是一国之君,皇帝陛下是她的儿子,小五已是风头无两,要是咚咚身为一介女娘当了女世子,承了晏地王城,那不是坐实了她佞臣惑主之名?岂不是把她架在那烈火上烤?”

“你啊,不要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宋老爷不以为然,“小五做得的事,咚咚一样做得到,你看她小小年纪就已英姿不凡,有小五与德王教导,她往后只会比她母亲更坚韧聪慧。”

“可是,要惜福啊,承儿已是皇帝陛下了啊。”

“承儿是了,但咚咚亦有她的传承,这是他们夫妻俩早已定好的事,你像以往一样对待咱们的小娘子就是。”宋韧再是知晓老妻不过,知道她只是担心,握过她的手拍了拍,安慰她道:“我们老了,什么都有了,反倒退缩畏惧了起来,这是人之常情,年纪大了最怕变动,可他们还年轻啊,他们后面还有更年轻的,他们不动不变不奋进,就容易成那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就像当年,你要是不咬着牙随了我来都城拼这一程,你当有我们现如今的日子?娘子,这世上岂有不凶险的富贵路?再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小五要是现在就止步了,不像过去那样了,我们反倒要担心她往后的日子了,你说可是?她如此,北晏亦然,母亲过得的日子她一样能过得,可是?”

宋韧本来想与她道,他们的闺女在成为一国之君的母亲后,下一步想为北晏、像北晏这样的小娘子开辟几条别的路来——北晏的继承权必然会引起巨大的轰动,攻击者必然无数,而应从者了了,也必然有一二出现。

这是一个必然会载入史册的举措。

她没有止步于成为帝王的母亲,没有为保护安宁的生活停止步伐,她是宋韧的骄傲。

但这些老妻不想听罢?宋韧便未与她多言,只道了那些她能听进去耳朵里的话。

而老太太想起了小娘子初初降生时那百无聊赖、毫无生气的厌世样子,当下直直点头:“是,是我想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与其活着如同死了那般,女儿也好,外孙女也罢,她们想轰轰烈烈就轰轰烈烈,想像爆竹炸开一样地活就像爆竹炸开一样地活,她当娘当长辈的,就直直地守着她们,捍卫着她们就好。

老太太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样子,很有当年她护着她的“小妖怪”娘子的勇猛。

想当年,宋韧看着古怪异常不吃不喝的女儿,只想她如此安静死去才是好,但明知不对劲,还以一腔母爱把她养大的,却是他这个说话从不大声、在外人那里从不显山露水的老妻。

或许她不懂什么大学问,但她是儿女的好母亲,他的好妻子,一个家的好主母,家族的好长辈…

她一生都在为丈夫儿女付出,为了他们竭尽了她的全力,她的坚韧坚忍皆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老妻,宋老阁老对着老夫人满目含笑,道:“娘子如此聪慧坚韧豁达,为我等操劳一生方有我等之名,若是自幼如能像男子一般在世间行走,没有我等拖累,想必一生光华远胜今之宋韧。”

张氏当他是戏言,瞪了他一眼:“莫要胡说八道。”

却未曾想,当晚入睡做梦,她梦见了她坐在高堂上,底下有无数女弟子朗朗读书声,课后,她们叫着她先生向她拥过来,女弟子们围着她七嘴八舌道:先生高地桑田无水何解,我必会巾帼不让须眉,明年乡试几时…

种种种种,老太太在梦里开怀畅意不已,待到醒来,她忽地泪流满面。

她做梦时的那处高堂,与她家老爷被学生簇拥所站的那处高堂一模一样。

年至古稀,她从来未曾想过,原来她竟想成为他,成为一个像他那样气概非凡,顶天立地,传道解惑,受儿女敬重学生爱戴的人。

**

这月末月,德王入宫务公,宋王妃与宗族中几位来府的王妃在说着话,宫中来人,说德王在宫中有事,请王妃过去一趟。

管事娘子抓着公公细究,原来是德王在宫中犯事了,骂了皇帝还打了皇帝。

是怎生骂的?骂皇帝是聋儿子。

怎地还打了起来?原来德王说:本王治不服你这聋儿子,还打不服?老子不信。

到底是如何吵将起来的?原来是德王在小朝上伸脚绊了当朝楚御史一脚,把楚御史绊倒在地,摔断了鼻梁,圣上说了他两句,他就跟圣上对上了。

至于为何跟楚御史过不去?原因乃楚御史为老不尊,非要给前皇、现兵部主事福王周恭塞小妾,德王嫌他一个监察百官的御史,最应该正人君子的人做了那老鸨的事情丢人,一定要当着诸重臣给他个教训。

皇宫已然因他鸡飞狗跳,年轻燕帝身边的喜宝公公从门口一路小跑着进王府,求王妃娘娘赶紧入宫救驾救王爷。

但王妃娘娘那边迟迟不回话,经验老道的喜宝便快马加鞭,一刻没有耽误,哭哭啼啼去了杨公公的地方,声泪俱下求师傅去救德王。

德王的儿子都位极至尊了,但在杨公公心里,德王还是以前那个在外面受了欺负,需要他出头出面保护的小德王,一听德王在宫里受大臣夹击,认为百官皆已扑倒在他们王爷身上撕打他,当下急轰轰去找王妃,王妃不答应,他便拿袖子抹着眼睛呜呜地哭:“竟让老奴亲眼见王爷受辱,老奴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公公的泪说来就来,眼泪掉得再是真真不过。

王妃冷眼看着,见杨公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毫不动色,直到杨公公不惜血本装昏,厥过去不算,偷眼看她不动,竟然还想往地上倒去,她不得不起身。

腿脚不便的人居然还想往地上倒,也不怕依他那身子骨倒下去这辈子就此打止,王妃娘娘很是服气这位愈老愈不讲究脸面的老公公。

“娘娘慈祥,娘娘慈悲,谢娘娘为老奴,为王爷做主。”王妃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带起一阵清香的花香味快步而去,杨公公在后面谢恩,欢呼罢,忙挥手叫帮随,“快抬我起来,我去门口送娘娘!”

得盯着她是不是出门了,是不是去往了皇宫的方向。

来做客的宗族内妇来不及走就见杨公公闯了进来,这下憋笑看杨公公朝她们匆忙行礼,又慌乱指挥着人追随而去,那厢北晏郡主得了传讯过来招待客人,听到自家公公又逼迫母妃去宫里赎她父王,不由摇头,“积多成疾,且等着母妃收拾你们。”

这厢杨氏郡王妃见到北晏郡主不由欢喜,抬手招她:“珠君来了?快来嫂子身边。”

杨郡王妃与宗室郡王渭靖王周启弘成亲十五载,亲自育有三女,庶子庶女另有六人,无奈孩子早夭者多,郡王爷前年又英年早逝,如今膝下只留有嫡女一人庶女二人,眼看宗族逼她过继分枝之子继承家业在际,她就过来朝王婶讨主意来了。

见到日后要承晏地的北晏郡主,她自是欣喜。

“渭靖王嫂嫂金安,定沙王嫂嫂,吴王嫂嫂,北晏请嫂嫂们安…”北晏双手捧起裙子一角行礼问安,扬起头一脸灿烂的笑,“母妃叫我过来招待列位王嫂,北晏这无甚好玩的,正好趁母妃不在,诸位嫂嫂可要与北晏去母妃的花果园里偷个香?家中李树恰好长熟了。”

第243章 番外 历程四

新皇即位后,成立了十六阁老议会制,从诸大臣、大儒、诸侯中挑出了政绩斐然、学识渊博之人入阁定政,凡天下大小事,十六阁老只要定批人数过十二者,君主不得有异议。

新皇上位就颁布此令,让权于臣,引起了轩然大波,其震荡比前帝让位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也因挑选出来的十六阁老个个背后皆势力不凡,他们一拢合起来,朝廷迅速稳定了下来,前帝让位风波以肉眼可见之势日渐平息,且在朝廷一波接一波的起伏当中变得不再惹人注目。

新皇上位,其亲父德王无所加封,被纳入十六阁老为议政王,也无揽权之势,反倒常因跟皇帝陛下意见相左频频争吵,起初议政团阁老以为是这父子俩之间的惺惺作态,先前还作壁上观,隔崖观火不插手,后因两人吵得过于情真意切,他们也被余火波及,不得不磨拳擦掌为自保奋战,多多参与了几次,品出了这父子俩吵架当中的真切来,这才放心入战场。

德王自持甚高,但他乃性情中人,仗着身份连皇帝都敢骂,但却不会做那仗势欺人之事,庙堂之上与人吵得再凶,事后也不会放在心上,还会嘻皮笑脸与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说来,其人稳重尚不及新帝一半。

他是嬉笑怒骂自然于心,诸臣好笑好气之余,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更因敬重德王时常避嫌放权,以身作则为天下先,就是同为内阁成员的御史大夫楚构被他指着鼻子当着阁老团骂了一顿气不过,一退下后也唉声叹气摸摸鼻子认了,万万没有与德王计较的心。

先前问政殿中,德王指着皇帝道要叫王妃来收拾不孝子,不孝子皇帝面色不改,不慌不忙确认过明日大朝要定议之事,就让他们先出来,没想德王更气得狠了,拉着福王叫上这任的宗族族长仁王要去祖庙,要把皇帝从他名下剔出去…

这次,皇帝真真是怒了,叫了身边人去德王府叫宋王妃来,宗族在场的三位王侯忙冲上去劝架,符相等人忙趁乱退了出来。

那真是一片乱,也不知宋王妃来了又如何,出了问政殿,步至前门天下宫时,兵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双双左右围着符相,侍郎探头朝丞大人拱手请教:“敢问相爷,这次皇爷所怒为何?”

兵部侍郎以莽夫自居,借莽夫之皮经常不耻下问,脸皮之厚肚心之黑,堪当十六阁老前三位,宽厚仁德的符相就是他常请教之人。

兵部侍郎乃新帝一手提拔之人,他背后虽有其家族和外祖家族两门将门作为靠山,但年过三旬被提为手掌实权,入政为阁的兵部侍郎,可谓是一飞冲天,饶是作为宋王妃之兄的户部侍郎宋鸿湛,为之也要逊色一二。

符相就是之前还不明白新帝为何要提拔此人,共事两年下来,也足够充分理解新帝选拔人才的眼光了。

这年轻侍郎为武将出身,三年前最高的官位不过是位于三品的骠骑将军,他十四岁就身在西边沙场镇守边界,其中十年没有回过都城,说来没有在官场浸*淫的时间,但一身老辣油滑、装憨卖傻、翻脸比翻书快的功力毫不逊色官场为官多年的老油子,在内阁当中上窜下跳,不到半年就如鱼得水,猛龙入江,轻松快意得很。

后生可畏,真易让人心生警惕,但符相为相多年,爱才之情不比忠君之情心逊,倒也容得下这位年轻后辈的一些装拙。

侍郎说罢,符相含笑看了这位聪明的后辈一眼。

侍郎一眼就看明白了丞相大人的意思,苦笑着道:“回禀相爷,我之前镇守西北还是个小将,哪有跟皇爷说话的份?我家是他心腹,但那是我伯父,就是我大伯,也就是个听令行事之人,皇爷哪会跟他说家事,您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不是谁都像您跟德王爷那样交情深厚,您就跟我们说说。”兵部尚书小声附和,脸比侍郎还苦。

他比侍郎惨多了,侍郎是圣上家里的人,是德王爷手里的将兵,他家则是武官之中另一派系的,还是私底下对宋王妃颇为不敬不满的那一派的。当日宋王妃逼宫,他就是那位站在前排,拿利矛对着宋王妃咽喉之人。

之前新帝即位,宫里来人宣旨让他进宫受封,他们全家还以为内宫公公带着浩浩荡荡一波人来是来抄他们的家的,吓得家中妇孺被送出去了一大半,接旨的时候家里少了一半人,当时场面尴尬至极,羞得他爹脑袋都钻裤腰裆去了。

误解太深,识解太深啊。

“福王的事,不是我等能插手的,若不,你们当他退位为何?”如若龙位都不要了,还有人管他子肆几何,嫡妻肚子是不是生得出,身边得有几个女人才恰当,那这让位是何苦来哉?

符相轻笑一声,背手摇摇头不急不缓而去,留下兵部两位大人若有所思,相互看了一眼。

**

宋王妃一进宫,福王在,福王妃也来了。

福王妃之前为太子妃时,产子失了气血,后皇子夭折,她更是郁郁寡欢长年卧病在床,这两年身子好些了,但身上还是难掩病气,不过总算能偶尔出次门,有时候甚至会进宫来。

如这次在府中得了信,知道殿下在宫中为她受了气,便收拾打扮一二,匆匆来了。

福王妃是先后给太子挑的嫡妻,起初与太子有夫妻之情,但也不过是相敬如宾,为生皇子,她先是流产了数次,等到皇子生下来,她将养了一年才下地,孰料身子刚好一些,皇子就没了,御医本道她往后想生产甚难,皇子走了没几天,先后赐的侍妾就到了太子的身边,从那天开始,她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等死,等着新人换旧人。

却没成想,先后走了,先帝也走了,太子当成了皇帝,又不再是皇帝,她随他搬去了福王府,他日夜与她送汤药寻话家常,身边只有她一人,时日一长,福王妃死去的心就活了过来,渐渐也盼望着那些他与她所说的执汝之手白头偕老的以后来了。

她来了,见到宋王妃,轻声细语与宋王妃道:“待回去了,妾就与王爷执一好生养的良妾,望叔祖奶奶不必为我等小辈担忧。”

宋王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默了片刻,方道:“你来就是与我说这话的?”

福王妃迟疑,方点头。

“不必如此,他为了与一人举案齐眉,连帝位都能不要,膝下无子又如何?”

福王妃轻轻摇头,“妾知叔奶奶乃奇女子也,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自知妾育子无能,王爷不怪罪已是我天大的福气,再不珍惜,妾怕这一点,老天爷都要…”

夺去了。

“他不怕,你怕什么?”

福王妃还是摇头。

她明了叔奶奶的意思,可是,花无百日红,等王爷这阵心气过去了,她能得到什么?还不如尽妻子本份,日后好得几分敬重。

“朝廷上下,无一人赞同他,你也要如此?”

宋王妃语气平缓,听不出指责,但福王妃听着,心中纠痛了起来,她擦过脸边眼泪,“妾已自足,不能贪求更多。”

“你自足,他不知足,你是他的妻子,是寄望着他白头偕老希望的妻子,为此他愿意付出让出至尊之位的代价,你这是打算让他的希望成为奢望了?”

“可妾,活不到那个时候啊。”

“活一天,算一天,到你死的那天,就算是他的一生,他敢这样做,也这样做了,你有什么怕的?”宋王妃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有一个人什么都能得到,他却只要一个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好怕的?”

福王妃塌了腰,捂着嘴,泪眼婆娑。

**

宋王妃在宫里用了晚膳,陪皇帝写了一柱香的字,叫醒了在软榻上打酣的德王,在宫禁之前把人带了回去。

周召康在榻上小歇了一会儿,跟着王妃入了马车,一坐定就把王妃的头揽到肩上,献宝地道:“小五,我睡饱了,换你睡我。”

王妃看他精力充沛的模样哑然,一回到府里就监督他考校小郡主的武艺,小郡主实力与父亲相差甚远,父亲让着,一柱香内也连输了三场,气得小郡主连连跺脚:“您且等着我长大!”

“长大了作甚?”

“打回来呀!”

“等你长大了,父王就老了,到时候你不背我,还打我呀?”周召康上前把不服气的小郡主抱到手里,故作可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