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成绍不懂她说的小三小四是什么,不过,也知道这会子还是别再惹她了的好,老实地束手束脚地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嘴里嘟囔道:“好的,娘子,你歇着吧,我也睡了。”

素颜见他果然老实了,便放下心来,安然睡了。

叶成绍听着身边之人均匀而安详的呼吸声,悄悄仰起头,偷偷地看了一眼,见素颜没有反应,胆子又大了一些,侧过身子,手支在头上,黑宝石般的眼睛含笑着看着睡眠中的人儿,眼里满是怜惜之情。

嫁给他不过几日,她过得有多艰难,有多辛苦,他心知肚明,好走,她身上有股子韧劲,不屈不挠,压力越大,她越是坚强,自己确实没给她创造一个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还让她在风口浪尖,矛盾冲突的顶端奋斗,这让他心里好生愧疚,可是,身为他的妻子,这是必须要承受的,如今还不过是在这府里,将来…她还会承受更大的压力,他想帮她,但却不能将一切都扫平,他的妻子,必须要久经磨砺才行,将来,才能成为他坚强的后盾,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指去,却不敢碰她,便隔着一厘米的样子,在她脸上轻轻描绘着她脸部软和明快的线条,她秀气而又灵动的眉毛,她笔挺又俏皮的鼻子,还有…那红艳艳,泛着润泽之光,如玉般光滑的柔软的唇,他不由喉咙发干,品尝过她的美好后,他便食髓知味,时时刻刻都想要将那美好撷取,伸出舌,轻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唇,想着她明日真的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还要面对很多复杂的人事,微微叹息一声,躺回被子里,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来,手搭在她的腰上,闭上了眼睛。

她怕冷,虽然每晚入睡前都要与他斗智斗勇一番,又严令他不许靠近,但睡到半夜时,那小小的身子便像猫儿一样,蜷进了自己的怀里,今晚的气温尤其寒冷,睡在她身边,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凉凉的,被子里也没什么热乎气,便怜惜地将她搂进怀里,她果然又像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他怀里睡了。

第二日素颜起得早,昨儿个虽知会了司徒氏一声,后来还是让紫晴给悠然居里的所有妾室都通报了一遍,今儿个那几个妾室都要来给她请安敬茶,她得早些打扮了才是。

叶成绍还睡得正香,素颜不由捅了捅他的腰,骂道:“懒人,起来啦,一会了你的小老婆们都要来了,你也不见见么?”

“见她们做甚?没得若了你自己不痛苦,娘子,再睡一会儿吧。”叶成绍就着素颜的手一拖,又将她扯到被子里,滚烫的身子一下子就覆了上来,眼神幽黑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头了附入贴近了素颜的脖弯,碰上那细瓷般的肌肤,轻轻的咬了一口。

素颜吃痛,也着实没功夫与他闹,伸了两根纤纤素指在他眼前一摇,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再不滚下来,我让你吃绞肉!”

叶成绍身子一弹,便自素颜身上跳了下来,嘻嘻笑道:“还没洗漱呢,有肉还是晚上再吃的好,不过,娘子,晚上我们不吃绞肉,吃别的好么?”

素颜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羞红了脸,垂着头不与她搭腔,自顾自的穿着衣服。

一切收拾停当,素颜便要出来,叶成绍却是将她一拉道:“那些个人,就算来了,也让她们等着就是,你可是主母,不要急着去见她们,别惯着她们了,来,娘子先跟我来。”

素颜听得诧异,正要斥他,见他眼里含着宠溺的笑,那笑意暖暖如春风拂过心底,让她的心软软绵绵的,人便很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自房间处转到了内堂。

一名身材纤秀的女子正垂手肃立在内堂里,一件素色,两襟绣青竹的提花箭袖短袄,腰半系着一根淡蓝色的丝涤,下着一条素色百花碎花裙,长只齐了脚踝处。头上挽了个半月髻,只斜插了根银色双比蝴蝶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因是垂着头,看不清长相,不过,她只是轻轻地立在那里,浑身便泛起一丝冷峻的寒意,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青竹,来见过你家大少奶奶。”叶成绍声音懒懒的。

那名唤青竹的女子听后,猛地抬起头来,素颜便看到了一个相貌清丽艳俗的女子,五官精致而婉约,但那眉眼间,却蕴着一股肃杀之气,眼神也凌厉如刚出鞘的刀锋,正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自己。

素颜眼里就带了一丝欣赏的笑意,静静的回望着那女子。

青竹微微一怔,随即两手一叠,恭敬地给素颜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大少奶奶。”

原来是叶成绍的手下,会不会是司安堂的人?素颜心中微动,笑着上前亲手拖住青竹的身子,“不知如何称呼?可是相公的同僚么?”

青竹听得脸上一热,垂了眸道:“奴婢青竹,见过大少奶奶。”

素颜听了嘴角笑意更深,拉了她的手道:“不必如此客气,你看着像是比我大两岁,不如,我便唤你青竹姐姐吧。”

青竹听得一怔,猛地抬头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眼中一片幽黑,深不可测。根本看不出他的意思,她的手颤了一下,立即缩了回去,垂着头道:“奴婢不敢,爷吩咐奴婢来服侍和保护大少奶奶的,大少奶奶尽管使唤奴婢便是。”

素颜便看向叶成绍,叶成绍双眉一扬,笑嘻嘻地将素颜拉了过去道:“娘子看着可还满意?以后有青竹在你身边护着,我就是出了门,也能放心一些,你别看她这瘦不拉几的样子,一身柔轻小短打却端是了得,尤其擅长听风辨器,如果有人对娘子隔空施针什么的,有她在,便不用担心,且她的一手暗器功夫也很是不错,杀人于无形,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素颜听得暗喜,那日晚香死得蹊跷,她也不知道叶成绍背后去查了没有,不过,看着那针发得突然,若没有叶成绍在,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遭了毒手呢。

只是,这位青竹姑娘的来历底细自己全然不知,她如今只是听命于叶成绍,就怕不听管教和调摆,那就难办了。

叶成绍见素颜对青竹还算满意,便对青竹道:“自今儿起,你便跟在大少奶奶身边,这府里府外,不管是谁,想要伤害大少奶奶,你都给我护严实了,除了大少奶奶的话,任何人,也不得指使与你,你可听清楚了?”

青竹听得身子微微一僵,眼神灼灼地看了眼叶成绍,随即响亮地应了声是。

“走吧,娘子,我肚子可是饿瘪了呢,一大早该死的肉没吃着,好馋啊,好馋。”叶成绍有恢复了一身痞赖相,拉着素颜的手又往耳放里转,嘴里不着三四的乱嚷嚷着。

青竹还在呢,这厮就胡说八道,也不怕人家笑话,素颜气恼地暗中拿手捅了下他的腰眼,叶成绍吃痒,身子像猴儿一样窜了起来,“娘子,不带这样的,你搞偷袭啊。”

素颜被他那夸张的摸样弄得更不自在,不由瞄了青竹一眼,只见那冷艳的女子正眼睛盯着脚尖前,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万事不见的样子,不由心中微赞,这女子的职业素养还不错呢。

青竹也跟着素颜到了正堂,素颜和叶成绍坐在正位上,青竹便立在素颜左侧,一旁的紫晴和紫绸看得两眼瞪得老大,紫晴微皱了眉,瞟了青竹一眼,青竹眼睛直视前方,对一旁投过来的打量的眼光一概视而不见,紫晴瞥瞥嘴,到底被青竹浑身散发的肃杀之气给镇住了,不敢胡乱造成。

一时紫云进来禀报:“大少奶奶,五位姨娘都已到了,站在穿堂入口等您的召见呢。”

“请她们进来吧。”素颜声音淡淡的,有些慵懒,还带着几分不经意。

一时司徒氏领头,后面跟着五个形色各异,却又各具美貌特色的女子鱼贯而入。

素颜将下面的五个人全都轻扫了一遍,果然燕瘦环肥,各个都是美貌如花,她不由微蹙了眉,心中暗骂叶成绍这混账胡闹,竟然弄了这许多女子给他守院子,他说没碰过,没动过心,她还真有几分不信,要么,这厮就是个白痴,不懂情事,要么这厮就是个专情一致的,真的只对自己喜欢的女子动心之时动身,要么…便是一朵烂桃花,早就不知道穿花沾叶了多少回呢。

她脸色却一点也不显,端庄娴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底下的那一丛花儿。

叶成绍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本是不想你们来打扰大少奶奶的,不过,大少奶奶说以后大家得和睦处着,便说要见上你们一见,既然大少奶奶要给你们这恩典,你们以后便要好生地服侍着大少奶奶,可听清楚了?”

除了司徒氏,其他四位全都垂头而应,声音还算整齐,脆生生的悦耳动听。

“那便开始吧,每人自我介绍下,少得大少奶奶下回见了你们,还叫不出名儿来。”叶成绍懒懒地歪在了椅子上,随手捏了块点心丢进嘴里,吃了起来。

司徒氏气得脸色铁青,进来这么久,叶成绍根本就没多看她一眼,更没说要给她个坐,不仅如此,还让她与其他妾室一同对蓝素颜行主母大礼?叶成绍,你这个混蛋,你竟如此辱我…司徒氏立着一动不动,下巴高扬,眼神清傲,漂亮的丹凤眼死死地瞪着叶成绍,其他四个妾室偷偷地看着她的脸色,也没动,似乎大有看司徒氏脸色行事的意思。

素颜也不急,静静的坐着,手里端起一杯茶来,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眼神,却变得凌厉了起来。

其中一个穿鹅黄色长袄,外着一件轻纱绣金银两色花边披肩,眉眼柔淡的女子率先垂了头走上前来,紫晴立即将蒲团摆好,那女子便柔柔地轻移莲步,很恭敬地跪了下去,毫不犹豫地给素颜磕了个头道:“婢妾长孙氏见过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万福金安。”

素颜微垂了眸,细看了长孙氏两眼,见这女子温婉而老实,眉眼柔顶长相虽美,但却比不得司徒的美艳高贵,也比不得洪氏的柔媚风情,却胜在温婉贤淑,自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不知叶成绍又是从哪里混骗来的小妾。

那长孙氏见素颜对她的行礼没有回音,不由微抬了头,看了素颜一眼,却触到大少奶奶眼中的一丝怜意,不由心一震,疑惑地看着素颜,素颜这才回过神来,让紫晴拿了荷包给她,并扶她起来。

长孙氏恭敬地接过荷包,谢过赏后,便退到了一边去。

紧接着的一个,自称姓方,长得妖娆妩媚,浑身上下透着股狐媚劲儿,那娇柔的一声大少奶奶,嗲得能将人骨头都酥化咯,素颜一看便知她来路不明,不是那正经人家出身的,只见她两眼不住的往叶成绍身上看,那媚眼儿不知道就挑了几个,不由微微回头,看了紫晴一眼。

紫晴心领神会,等紫绸端着茶盘递过去时,紫晴轻言道:“姨娘先给爷敬杯茶,再敬大少奶奶吧,这屋里,谁大也没爷呢?”

那方氏听得微怔,随即妩媚一笑,当真端起一杯茶来,眼神火辣辣地看着叶成绍,两脚跪着,却轻挪得娇不胜力,很快便到了叶成绍身边,胸前那一对波涛却是贴上了叶成绍的膝盖,趁着将茶高举过头时,ナ波涛便随意地斯磨了两下,嗲着声道:“爷请用茶,妾身好久不见爷的面,好生想念,爷…”

话音未落,叶成绍却是突然将手一扬,那杯滚烫的茶水便全浇在了方式身上,将她身上薄薄的那层衣服浇了个透,更现出雄伟的波涛来。

方式被烫得一声尖叫,忙不迭地就爬了起来,跳着脚喊着痛,紫晴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刷的就是一耳光甩在了方式脸上,斥道:“给主子敬茶,主子没叫起,你竟然也起身,这是哪门子做妾的规矩?”

方式身上被浇透,热茶贴衣服,热便散不出来,烫着难受,一时忘了规矩,被紫晴一打,吓得又跪了下去,眼泪汪汪地看着叶成绍,一副梨花带雨的委屈摸样,我见犹怜。

可惜叶成绍半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挥了挥手道:“你若还不给大少奶奶敬茶,那便是不甘心给爷做妾,爷便将你卖到倚香阁里去。”

方式大惊,一阵惶措失神,忙对这素颜便磕起头来,大声道:“大少奶奶,是奴婢无状了,奴婢该死,求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素颜冷笑着对她说道:“起来吧,回去用些药,以后再看到你不守本分,当着众妹妹们的面行这猛浪之举,可别怪姐姐我不留情面。”

方式忙行礼退了下去,有了方式这一事,另外的两个女子便老实恭顺得多了,一个年约二八,长得中规中矩,自称夏氏,看着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上前来给素颜行礼,目光不往叶成绍处乱瞟一眼,素颜照旧给她打赏,让她退下。

最后一位大约十五岁的样子,长得娇俏可爱,一双大眼灵动有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很是可爱,身子也娇小玲珑,很有股小家碧玉的摸样,自称陈氏,素颜看着心头不忍,也不知道叶成绍又是如何将人家小姑娘骗回家的,看她那单纯清净的眸子,便不好对她假以严辞,只好笑着让她行了个礼后,打了赏,说了几个勉励的话,便让她退下了。

四个妾室都已经磕头行礼,只有司徒氏昂然傲立,没有半点要请安行礼的意思,素颜叹了口气,对那三个人挥了挥手道:“今儿也只是请你们来见个面,大家认识认识,一会子我还要去上房回事厅里管事,你们就先退下吧,司徒妹妹且留下,我有事与你相商。”

司徒氏看素颜竟然让了步,没有非让自己当众给她磕头,心里便有几分得意,扫了那几个小妾一眼后,淡淡地站在了堂中,算给了素颜几分面子,并没有甩袖而去。

那三个妾室退下后,素颜便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扬了扬眉,正要对司徒氏说话,素颜却是摇了摇头道:“相公,你若是有公事,便先去忙吧,我与司徒姐妹二人说几句话便是。”

叶成绍却没有听素颜的,而是看了司徒一眼后,皱眉对司徒道:“不管曾经我是如何待的你,如今我也给你一条路,你若是愿意,我便立即去办。”

司徒听得微诧,随即冷笑一声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能给我什么路?看我对蓝氏不敬,便要送我走吗?哼,我告诉你,叶成绍,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司徒兰这辈子被你毁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叶成绍听得一阵苦笑,伸了手,拂了拂鼻子,眼神却浮出一丝狠戾来,“司徒兰,想必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早就清楚了才是,你以为,我真会对你存下多大的愧意?我叶成绍在京城里强男霸女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也不在多祸害你一个,不要给你三份颜色,你就开染坊,我今天给你一条路,便是看着我家娘子面上,她对你有三分不忍,我才提出来的,你愿意好,不愿意,你今儿就跟我老实的给大少奶奶磕头行礼,不然,我弃了你回护国侯府,是作一个妾室好,还是做个弃妾,你自己掂量清楚了。”

素颜不由被叶成绍的话给震住,转眸看着叶成绍,只见他痞赖中带了几分阴狠,眉间蕴着几丝刹气,令人不可轻视。

司徒兰没想到一向对她好言软语的叶成绍说话竟是如此的硬气狠厉,不由震得睁大眼睛看着他,嘴角微扯了扯道:“你…你敢,你敢弃了我,我便死给你看!”

“死吧,洪氏死了又如何?还不是一口棺材埋进土里而已,你看我是少了根头发,还是断了根指甲?你死了,我便送你一个侧室的名份,想必护国侯爷对你这个高兴得很,你的死,也总算给护国侯府挽回了一点颜面,他会大松一口气的。”叶成绍毫不留情的冷笑着回道。

司徒兰听得眼中热泪夺目而出,哽着声道:“你…你为何要对我忍心如此…当初,你可是要娶我为正妻的,我肯下嫁于你为妾,你竟然…”

“竟然没有好生将你当神供着?哼,司徒兰,是你将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几时见我对小妾们动过真情?我若是真喜欢你,又怎么会舍得你做妾?”叶成绍不顾素颜的阻止,继续口吐毒蛇。

司徒兰听得脸色刹白,整个人都要委顿了下去,身子连连后退了几大步,咬着牙道:“谁让你喜欢了,不过一个花花太岁,一个流氓而已。”

素颜听得眉头稍皱了皱,不过,叶成绍这厮对司徒兰着实过份了些,害得人家侯府嫡女给他做妾,毁了她的一生不说,还连一丝感情也不曾放在她身上,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住的,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怕是会拿把刀子杀了叶成绍才好。

“好,我原就是个花花太岁,也是个流氓,如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去想法子给你澄清名声,说你司徒大小姐全是被我陷害所致,你品性高雅洁净,到了侯府后又守身如玉,洁身自好,深陷泥潭而不污,让皇后娘娘给你个嘉奖,只当是被我这无赖毁了名声,再还你个好名声就是,我再送你回护国侯府,你虽说难以再嫁公侯,但找个清白人家的好人儿嫁了,还是可以的,总好过你在侯府做妾,咱们两看两相厌的好吧。”叶成绍的声音放软了些,脸上的痞赖之相一扫而净,神情认真而郑重。

司徒兰听得又倒退了两步,泪眼迷蒙的丹凤眼幽幽地看着叶成绍,眼泪默默地流着,好半响都没有说话。

素颜对叶成绍这主要倒是赞成得很,这也许是对司徒兰最好的打算了,她不由也真诚地劝道:“兰姐姐,相公这话说得你算有理了,你不如多想一想,让他试试看,若真能还你个好名声,一是给你伸了冤,二便是你将来也不致孤凄,三嘛,自然是也还了护国侯府一脸面了,相公这也算是自毁自身来救你了。”

“你住口,他要送走我,你自认是求之不得,你这假惺惺的恶毒女人。”司徒兰冲口便骂道。

素颜摇了摇头,对司徒兰的心思很是难以理解,不是说她原是个才女么?不是说她也清高好洁么?看来,传言实是不能全信的啊。

叶成绍听得司徒兰骂素颜,一闪身就要跳起来,素颜忙扯着他劝道:“她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想清楚,你且让她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吧,别逼她,过几日她便想通的。”

叶成绍的脾气她实在清楚, 他那眉头一挑,便是要对司徒动手的征兆,不是自己心善得过分,而是只要司徒兰真的肯了叶成绍的安排,自己也能少个麻烦,人家现在也是个受害者,正处于弱势,便是让她一让由如何?

侯夫人屋里,侯夫人正侧躺在床上,刘姨娘正拿着美人锤给她轻轻敲着腿,白妈妈立在一边站着,正说道:“大少奶奶今儿还没有来回事房,几个管事娘子都聚在厅里头了,只等您和大少奶奶一齐去理事。”

侯夫人微挣了眼道:“哦,她不急着从我手上拿权,这会子在做什么?”

“回夫人的话,奴婢着人去看过了,说是正让一干妾室见礼呢。”白妈妈躬身道。

侯夫人嘴角就露出了一丝讥笑来,随意地问道:“也包括司徒氏和长孙氏?”

“回夫人的话,司徒姨娘并未给大少奶奶磕头,但是长孙姨娘是恭敬地给大少奶奶磕过头了的,其他几个都是小虾米,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哦,那方氏被世子爷给浇了一身热茶,哭哭啼啼地回去换衣服了。”白妈妈嘴角含了笑道。

“那方氏原就是个猛浪无形的,蓝氏会罚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那长孙氏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赐下来的,她也肯给蓝氏磕头行礼?”侯夫人身子转了过来,将刘姨娘的手一推,自己又坐了起来。

刘姨娘听了笑道:“长孙氏倒是个聪明的呢,如此,不是更合了皇后娘娘的意么?娘娘将她赐给了世子爷,可是让她来服侍世子爷的,不是让她给世子爷添乱的,太听话的女子,才是最不好相与呢。”侯夫人听得眉头微挑,眼里闪过一道厉光,浅笑着对刘姨娘道:“妹妹说得是,太听话的,其实才是最不好相与的,妹妹也是很听话的,很贤淑的一个人啊。”

刘姨娘听得脸一白,脸上立即堆了笑道:“夫人这是在夸婢妾么?婢妾服侍您十多年了,婢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

侯夫人敛了眼中的精光,笑着拍了拍刘姨娘的肩道:“那倒是,妹妹性情温婉,又知情知趣,侯爷喜欢,我也是极喜欢的,不过,如今我没有了掌家之权,怕是连妹妹也要连累呢,我那儿媳,可是个厉害的,以前有你帮衬着我管着家,园子里的花草奇石可都由着妹妹来主理,那里面的油水,妹妹心里自是明白,蓝氏接过手去,可是定然会安插自己的人手,你手中那点权力,怕是要被收回了呢。”

刘姨娘听得眼光微闪,却是笑道:“婢妾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有规制的,真要没有了那差事,有夫人在,总不致于让婢妾饿着吧。”

侯夫人听她说得口不对心,冷哼一声道:“我呀,怕也顾不着你哦,你还是跟侯爷去吹吹枕边风吧,侯爷自来最是心疼你,你的话,侯爷还是会信得几分的。哎,我这可是过了时的人哦。”

刘姨娘听了脸上浮出一丝苦笑,见侯夫人又躺了下去,便又拿起了美人锤,给侯夫人轻轻锤着腿,目光却有些发飘,下手便有些不知轻重了,侯夫人像是被敲疼了,突然起了身来,反手甩了刘姨娘一巴掌,骂道:“贱人,想我死吗?怕是没那么容易呢。”

刘姨娘被打得歪坐在床榻上,眼中泛起一丝湿意,垂了头,恭顺的立即认错求饶道:

“夫人,婢妾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婢妾吧。”

侯夫人眼中闪着深深的恨意,但却很快便收了,又笑着拉起刘姨娘道:“哦,你不是故意的啊,那,你的心,是向着我的咯?”

刘姨娘垂着头,眼中闪着惶恐道:“奴婢自然是向着夫人您的。”

“那你说说,我得用个什么法子,才能将这掌家之权夺回来才是呢?唉,你看如今,侯爷是连这院子的门都不许我出了,便是我想做些什么,也是力不从心啊。妹妹你可不同,侯爷宠信着你,几个晚辈,妯娌又都跟你关系好,你一定能有办法的对吗?”侯夫人笑得和蔼温厚。

第八十九章

刘姨娘听得却是一阵色色发抖,垂了头道:“夫人,侯爷只是让您将着掌府之权交给大少奶奶管半年,若是大少奶奶在这半年之内,犯几件大错,又将府里闹腾些不愉快,到时候,侯爷定是会再想到夫人您的能干,想到夫人的贤达,会将掌家之权交换给您呢。”

侯夫人听得眼睛一亮,笑着问道:“是么?真的会是如此么?你不是说好听的话儿来哄我吧,唉,就算真是的又如何,我这里可是既无人,又无权,诸事不便啊,不便。”

刘姨娘听得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笑道:“夫人若是信卑妾,卑妾便尽力地帮夫人就是,只是,成良如今正在学着管理庶务,每日奔波辛苦,卑妾心疼那孩子,不想将他青春全浪费在这些杂事上,若是他能也读上几年书…”

“成良都十四岁了吧,你以为,他便是读书,还能读得出来?”侯夫人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刘姨娘的话。

刘姨娘痛苦地闭了闭眼,软声求道:“夫人,成良也是您的儿子,您就让他读几年书吧,便是只识得几个字也好,将来就算是管着庶务,也能看得懂账务,不会太给侯爷丢脸啊。”

侯夫人缓缓坐了起来,眉头微蹙着看着刘姨娘,叹口气道:“当初,可不是我不让拿孩子读书,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一上学,便头痛,身子又不好,请了几个先生,都被他赶走了,侯爷这才死了让他走仕这一途,如今你这么着说,倒像是我在误了那孩子似地,我这做嫡母的,可真是难啊。”

刘姨娘听了忙惊慌垂首道歉:“夫人,卑妾怎敢怪您,卑妾知道是成良那孩子不争气,不懂事,可他如今大了,也明白些事理了,与杨大总管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也懂得不读书的坏处,如今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念些书到肚子里去,求夫人成全!”

侯夫人听了目光流转,越过刘姨娘的头顶看向窗外的正打着花骨朵的寒梅,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喊了口气对刘姨娘道:“既是如此,那便让成良每半月跟着绍扬去西席读书,再半月还是不要误了庶务,继续跟着杨总管学习吧。”

刘姨娘听了微默了默,似在考量着什么,侯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她立即点头道:“谢夫人,一切听从夫人安排,一会子,卑妾让成良来给夫人磕头谢恩。”

“嗯,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了。”侯夫人摆摆手,示意刘姨娘下去。

刘姨娘看侯夫人有些恹恹的,便关切地问道:“夫人早膳还没用吧,不如卑妾给您炖点八珍养身粥来,给您暖暖胃吧。”

侯夫人听得眼睛一亮道:“那就有劳妹妹你了。”

刘姨娘忙道:“为夫人效力,是卑妾的本分,卑妾但求夫人身体健康,便是卑妾的福气。”

说完,便恭敬而优雅的退了下去。

侯夫人等她走后,眼里的慵懒一扫而空,眼里满是戾气,对白妈妈道:“真是好笑,她那儿子都十四岁了,启蒙就比别人差,又过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还能考个秀才不成?”

白妈妈听了陪着笑道:“可不,其实,三少爷大可不必念书,他学医经商都是把好手,刘姨娘她,是着相了,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也要因材施教,三少爷就不是那读书的料,咱们后院子里的那些药材,在他的侍弄下,可是长得非常好呢。”

“他种的那香果倒是有镇痛的作用,你这两日盯着些,看那果苗子长得好不好,多宝阁里存着的果子可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来年结新果,绍扬…他这个月倒是能挺过去,就怕下个月,他病发了,药…却没有。”侯夫人吩咐白妈妈道,说到后面,声音哽在喉咙里有些发不出来,鼻子一酸,眼圈儿就红了,想要儿子每月必受的那一次痛楚,侯夫人的心便如刀宰割,双手紧紧地揪扯着锦被,差一点,就要将一床上好的富贵连年的锦被给撕扯开来。

没多久,听得外头的晚荣来报,“夫人,大少奶奶给您请安来了。”

侯夫人听得眼珠子一转道:“快让她进来吧。”

自己却是躺回了床上,白妈妈很见机的给她盖上被子,又在她身后塞了一个大迎枕,让她坐起来了一些。

素颜被晚香请进了侯夫人的内室,她缓缓走了进来,见白妈妈立在床边,便小声问道:“母亲身子不爽利么?可有请了太医看过了?”

白妈妈躬身回道:“还是老毛病,头痛病原就没好,又遇着了洪氏这事,更添重了些。”

素颜听了便走过床边,看侯夫人微闭了眼似是睡着了,便柔声唤道:“母亲,儿媳给您请安来了。”

侯夫人装作才醒的样子睁开了眼,脸上就带了笑:“是素颜来了,快,到床边上坐着,你的身子骨也还没好爽利呢,脖子上的伤不疼么?”

语气温和关切,像是很关心素颜的样子。

素颜脖子上的伤,被叶成绍连着涂了好几回药,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她也不知道叶成绍那厮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好药,涂上一点,那伤口就愈合的很快,如今也只剩下一些红痕了。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感觉好多了,只是挂牵着母亲的伤,特来给母亲请安。”素颜应景地说道。

侯夫人听了便拍了拍素颜放在床边的手道:“娘正要多谢你呢,若不是你帮娘,娘这一次还真要被人冤死了,你这孩子果然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娘先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娘也看明白了,你就是个好的。”

素颜听了便谦逊了几句:“看您说的,做晚辈的岂能眼睁睁看着长辈受冤,便是不能立时查明真相,自己扛,也不能让母亲您受苦啊。”

素颜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侯夫人却似乎很是受用,眼圈儿红红的对素颜道:“嗯,娘知道你的心,娘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如今娘身子不好,侯爷又罚了娘不许出门子,诺大个府邸,就要儿媳你来操心了,一会子,白妈妈帮我将几个管着重要差使的管事娘子唤进来,娘把府里的钥匙和对牌对都交予素颜你,你可要帮娘好生管着这个家,在不能出什么纰漏了。”

素颜听得微诧,原以为,侯夫人 会对移交掌家之权很抵制,没想到她肯如此配合,不用自己开口,便主动提出来交权,心下微动,眼里的笑也带出几分真诚来,“儿媳还年轻呢,哪里就真能就一下子把府里调摆的合贴,很多事情,还是得向母亲请教,儿媳也就帮您管这些琐事,大事还是得母亲您拿主意才是。”

侯夫人听了眼神一闪,双目如电一般看向素颜,素颜笑得坦然,神情淡定自若,侯夫人的眼眸不由凝了一凝,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谦虚,以你的才干,过不了一两年,便是有些经验了,只是侯府究竟是皇亲,府里的规矩有不同一些,你且先管着,真遇到拿捏不定的,便来问娘就是,娘必定是有问必答,尽力帮你。”

素颜得了这句话,似是松了一口气,由于侯夫人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没多久,刘姨娘端着一万八宝养生粥进来了,看到素颜也在,微微错愕,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大少奶奶也来了,卑妾只端了一碗来,大少奶奶可要用一些,卑妾这就再去端一碗给您?”

素颜听了这话,眼前立即就浮现出后院那小偏门里的那畦之物来,眼神一肃,看向那碗热气腾腾的粥品,远远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闻着食指大动,不过,她心里却是一阵恶心,想着这粥里可能添加的东西,背后便一阵凉风嗖嗖而起,笑了笑道:“诶呀,早知道姨娘这里有这么好的东西,方才我才不那么傻吃胡塞了,这会子肚子撑着,嘴馋着想吃,却又实在吃不下了,可惜呀,可惜。”

侯夫人听得大笑,对刘姨娘道:“你看着丫头,说起好听和话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妹妹你以后可得多疼着她些,再煮了东西,一定要给她送一些过去,免得她心里怪我这婆婆小气,只顾着自己吃,没分她一些。”

素颜听了娇嗔地对侯夫人道:“母亲,看您说的,我哪敢啊,只是母亲这口服,儿媳找事事想分享一些,只是,姨娘究竟是长辈,哪里能随便劳烦她呢。”

刘姨娘温婉地笑道:“只要大少奶奶瞧得上卑妾的手艺,卑妾下次给夫人做时,便多用些料,多煮一些就是,不过是件小事,哪能就让咱们大少奶奶给搀着了。”

一时屋里气氛难得地轻松愉快,素颜含着笑看着刘姨娘端起碗,轻轻吹了吹,才为了一匙给侯夫人,侯夫人接口尝了尝,眉眼立即全是笑,大声夸道:“嗯,粥炖得绵软,稠而不腻,里面的几味补药有没有药味,正是这味道,妹妹如今的手艺可真是越发的好了。”

说着,又张口接了一匙,素颜眼神微凝地看着侯夫人,她心中怀疑,却又没有证据,更不好提醒侯夫人,侯夫人与刘姨娘相处也有十几年了吧,侯夫人看着糊涂愚笨,实则又似深不可测,她有些很难摸清侯夫人的真实心思,以后夫人的手段,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姨娘会在她的吃食里动手脚呢?

她们两个表面上的和睦融洽,内里,怕也是斗了个你死我活吧,自来就没有妻妾能真心相处的,侯府这一对,她更是不信她们表面的和谐。

侯夫人很快便喝了半碗,却是闭了嘴,不肯再喝了,刘姨娘便笑道:“夫人您饱了么?余下的,就赏了卑妾吧。”

侯夫人笑着点了头,一点也没有为刘姨娘这个要求感觉差异,刘姨娘拿了帕子给侯夫人拭了拭唇,过后,自己真的当着侯夫人的面,吃起那剩下的半碗粥来,半点也没有觉得侯夫人剩的食物而感觉羞愤,反倒一副很荣幸的样子,神情在自然不过了。

素颜惊得两眼发直,差异点就有呼出声来,不过,还是强忍住了,脸上的惊诧也只是一闪而过,面上并不太显。

心中却是恍然明白,怪不得侯夫人敢吃刘姨娘为她做的吃食,原来如此,这刘姨娘也不知是太过老实小心,还是太过心机深沉,竟然能在侯夫人面前做到如此地步,便是半点尊严也不要了么?

不过,刘姨娘这样做派倒是全然地保护了她自己,若真在侯夫人的吃食里下了药,她事先或是事后吃下解药便是,如此还能让侯夫人更加信任于她…侯夫人,比起她来,怕是还差上那么一色呢。

侯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刘姨娘喝完了碗里剩的那碗粥,心情舒畅地对素颜道:“素颜啊,说起这管家之事,你姨娘可是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呢。如今娘身子不好,也帮不得你多少忙,前头几个月,就先让你姨娘帮你忖着你吧,她也是个能干的,之事性子绵软了些,办事却是在稳妥不过的,你多向她学着一些就是。”

刘姨娘听得眼神微动,忙向素颜道:“我是个笨了,也帮不了什么帮,不过,夫人既是说了,那便帮着大少奶奶打打下手,大少奶奶有事,您尽管吩咐就是,但凡卑妾能做的,断不敢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素颜还能不答应么,侯夫人与刘姨娘在对待自己时,向来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呀,她原也没想能顺利的管家,有刘姨娘看着,侯夫人也许更能放心一些吧。

如是笑了笑道:“那便有劳姨娘了,我还正说怕自己年轻,不懂事,会把事情搞砸呢,有姨娘帮着,我便放心多了。”

一时外头晚荣来报,说是管事娘子早就等了好一气了,问是不是要叫进屋里来。

侯夫人看了眼素颜,对白妈妈道:“你去帮大少奶奶吧,钥匙你都知道放在哪里,都一并拿了给大少奶奶管着吧,我头又痛了,那些人,我就不见了,你帮我带出去,让她们以后紧着点皮,好生给大少奶奶办差,若是有那偷奸耍滑的,我若知道了,必定严惩不怠。”

素颜听了这话,心里便有些发苦,侯夫人这是在帮她,还是抓了权不肯放手呢?

用她这话传下去,人家还是只会畏她的火,谁会将她这个新当家主母看在眼里?

白妈妈闻言率先出去了,素颜又跟侯夫人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出了里屋,刘姨娘也垂了首,低眉顺眼地跟在她身后。

正堂里,紫睛正斜了眼看着青竹,而青竹则两眼直视前方,对紫睛那调谑的目前直接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