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皇后叹了一口气,眼神也有些晃忽,叶成绍对她道:“母后,你不用想这么多,那不是你的错。”

“当初,我也想要告诉他真相来着,但是,告诉了又如何,他无论如a何也不肯让我抱回你,我心里是有恨的啊。只是苦了那孩子了。”皇后喃喃的说道。

“宁伯侯是他的亲舅舅,但他还亲手下毒,更是冷漠的看着他痛苦了十多年,算了,母后,您也是无能为力的。”素颜看到皇后眼里的自责,有些不忍,安慰她道。

又转了话题:“母后,我那厂子里的生意如今是越做越大了,您要是有法子,帮我把货销到北戎去吧,到时候,我还可以赚更多的钱呢。”

皇后听了果然眼睛一亮,笑着对叶成绍道;“你这老婆可是钻钱眼子里去了,你不在家的这半年,她成天介就想着赚钱,现在可是个小富婆了,如今宫里的那些宫女妃嫔们,只用玉颜斋的东西,别的胭脂铺里的都看不上眼了呢。”

叶成绍听了好生得意,眨巴着黑幽幽的大眼对皇后道:“是吧,儿子的眼光很好吧,给您找了个多能干的儿媳回来了呀。”

皇后看不得他那欠抽的笑脸,嗔了他一眼道:“是,你本事,不过,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快点给我生个小孙子来才是正经呢。”一时又拉起素颜的手道:“先前是成绍没有回来,我逼不得你,这会子成绍可是回来了,你可得努力才是。”

素颜被皇后说得脸一红,垂了眸子不好意思看皇后,叶成绍却是听得哈哈大笑,对皇后道:“嗯,母后,儿子会和娘子一起努力的,为了怕母后等得急,儿子就不偷懒了,这就带了娘子回家努力去。”

叶成绍带着素颜从宫里出来,没有直接回别院,而是去了宁伯侯府,如今侯爷死了,罪名也下来了,但是,皇上也并没有如何处治宁伯侯府,这会子侯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叶家二叔和三叔却是并没有回府,叶成绍和素颜进门时,府里正乱得很,大房的婆子和亻卜役们正和二房,三房的闹着,二房三房的人手里不是抬着家什,就是拿着细软,看那样子,像是要搬家似的。

那一边,晚荣正和一个婆子在吵,好像那婆子手时正拿着一个青花大瓶瓶,晚荣抱着就不肯松手,那婆子就骂:“小蹄子,你犯傻啊,侯府迟早是要被抄了的,这个时候还忠心给谁看?快快松手,得罪了二夫人,你以后连后路都没有了,我看你还不如趁走改投了二房好了,二房再如何,也不是首恶啊。”

晚荣听了就“呸”了一声,骂道:“忘恩负义的小人,还是亲兄弟呢·这些年白吃白喝大房的,一有事就树倒糊孙散,人家还没有来抄家,你们就先抄起来了,真不是个东西。”

只见二婶子突然从暗处走了出来,听了晚荣这话,上前就是一把掌打了过去,“贱婢,以为你如今还是大嫂面前的红人呢,大嫂自个都快没命了,你还猖狂个什么劲,敢骂我,我打得你认清谁才是你的主子。”

晚荣身后,文娴气得脸都白了,看着二婶子道:“二婶子,你别忘了,你也是宁伯侯府的人,这些年,几房在一起并没有分过家,父亲死了,母亲和我们逃不过去,你们就能逃过去了?你这样做,也不怕天打雷劈吗?”

二婶子听了得意的一笑道:“怎么没分家?那家还是原先的大侄媳妇,如今的皇子妃亲自吩咐分的呢,那时我是不同意来着,可是皇子妃远见卓识,让二房先分出去,都分了大半年了啊,只是我们不想伤了侯爷的心,东西一直没有搬走而已。”

晚荣被打得脸上立即红肿了起来,白晰的脸上起了五个手指印,她听了二婶子的话,不由啐了二婶子一口道;“二夫人也好意思说分了家,那时候大少奶奶是下了令让二房分,可是你们可真分了?成日介还不是在大房里蹭吃蹭吃,吃穿嚼用全是大房给的,这半年里,侯夫人可是少了你们半粒饭,半根纱?做人不能太没良心了吧,再说,你搬就搬,这些东西,就都是侯夫人房里的,几时又是你二房的了?”

先前那婆子听了就道:“死丫头死心眼儿,侯府迟早都要被抄,与其充公,不如让二房得了,以后还可以接济大房呢。”

二夫人听了也道:“就是。”又对文娴道:”文娴,你还是好生去劝你娘吧,快去求求你大嫂也是好的,看能不能免些罪过,这些东西,二婶子就帮你们先收了,将来你们真要过不下去了,也好到二婶子家里来生活。”

这话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文娴想起死去的父亲,又伤心,又难过,又气愤,失声痛哭起来。

二婶子得意的看了文娴一眼·对那下婆子道;”搬,快搬,完了大伙都有赏。”

一时,那些婆子们就更来劲了,这时,文英手里拿着一根不知在哪里找来的烧火棍突然就冲了出来,对着那些婆子们手里的瓷器,罐子,箱笼就一顿乱砸,边砸边道:“不是说会抄家么?好,我全砸了,谁也彳得不到。”

顿时,那些精致的官瓷,漂亮高档玉器全都被文英砸了个稀烂,二夫人看着脸都直了,骂道;“死丫头,你疯了么?”

文英唇边噙了一丝冷笑,举起烧火棍就向二夫人当头砸去,骂道:“我没疯,我只是在打养不家的家狗,打那些不认亲情,忘恩负义之人。”

二婶子的手下一见,蜂拥而上,要去打文英。

素颜实在看不下去了,跟着叶成绍快步走了往府里走,叶成绍飞身上前,将围住文英和的婆子一个甩袖就全打走了。

晚荣一见素颜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跪在了素颜面前: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的,夫人正伤心着,侯爷的遗体还摆在灵堂里,二房和三房却是闹起分家了,府里再这么下去,非散了不可。”

素颜听了不由多看了晚荣一眼,平素只觉得她还算机灵稳重,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忠心和大义,便让青竹扶了她起来,问道:“夫人在哪里?她不管吗?”

“夫人从别院里回来后,就一直把门关了在房里哭,大小姐和三小姐也管不住。”晚荣哭着说道。

侯夫人是为二皇子哭吧,现在痛苦的不止是皇上一个人,侯夫人才是最可怜的那个,素颜叹了口气,对那些正在抬东西的人喝道:“放手,谁再抬东西让人打断他的腿。”

那些人一看素颜和叶成绍回来,听得她一喝,吓得就松了手,都跪了下来,大少奶奶可是今非惜比,她可能因是皇太子妃呢,这府里人的生和死,怕是都捏在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手里头。

二夫人的脸也白了起来,上来就要给素颜行大礼,素颜手一拦,身子闪开了。

二婶子也就没有拜下去,却道:“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看着二婶子堆着的一脸的讨好的笑,素颜好生心寒,压住心里的厌恶说道:“婶子这是做什么,我是晚辈,你不用行大礼的,这些人,怎么都在搬东西?是要分家了么?”

以前自己说要分家,就像是要杀了二婶子一样,这会子侯爷死了,大房出了事,二房和三房就想要避开了?

二婶子脸上暗了一暗,随即一脸的愤慨;“侯爷犯下重罪,如今伏法,也是罪有应得,那个,我家老爷可是从来没有参与过侯爷的事情,夫人啊,您可一定要向皇上禀明,我家老爷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会做那刺杀皇室成员的事情。”

叶成绍听不下去了,冷漠地看了二婶子一眼,对素颜道:“让他们分家吧,我们去看绍扬,到时候,看谁会后悔就是。”

说着,拉住素颜的手就走,文娴听了这话有些诧异,止了哭,求助的看向素颜,而文英则是丢了烧火棒子,冷冷地看着二太人一伙。

二婶子一看叶成绍的脸黑了,话又说得很不客气,顿时吓得腿肚子打颤,扑过来就跪在了叶成绍面前:“殿下,殿下,你是最清楚的,你二叔…哦,我家老爷最是胆小怕事,你小时候,二婶子…臣妇也没少疼过你,求你看着多年亲戚的情份让,帮帮我们这一大家子吧,你弟弟妹妹们都还小,还没成亲呢,若是…”

叶成绍不耐的对二婶子吼道:“谁要将你们如何了?皇上可是下了旨来了?外头还没把你们如何,你们就先自己乱起来了,侯爷再如何不好,再犯下重罪,也是你的二叔的亲哥哥,他死了,你们不说难过伤心,倒是先分起财产,先躲了祸事再说,你们还真是让人寒心啊。”

二婶子被叶成绍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也听说了,是叶成绍杀了侯爷的,二皇子可是叶成绍的亲弟弟,叶成绍会杀侯爷也是说得过去的,她满以为叶成绍是恨死侯爷,恨死整个侯府了的,所以,才会在叶成绍面前说了一些话,也是表明心迹和立场的意思,却没想到让叶成绍大骂了一顿,好像她完全弄反了意思了。

“分家就分家吧,相公,不如我们今天就帮他们把家给分了算了,那些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趁乱打劫的人,离开了更好。”

素颜也是被二房和三房的行为寒了心,侯夫人还要继续生活,文娴和文英几个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虽然在侯府生活得并不久,但对侯府也有些了些感情,素颜想快刀斩乱麻,帮侯夫人理清眼前的家事。

文娴一听也点了头道:“是的,让他们分走,大嫂,你是管过家的,知道哪些是大房的,哪里是他们的,只能让他们搬走自己的东西,其余的,一个也不许多,按册子上的来,少一样,就扣他们一样东西。”

文娴是听出素颜和叶成绍的意思来了,如今也只有素颜能理得清这个家事,而且,侯夫人也劝过她,告诉她,侯爷并不是死在叶成绍手里的,如今能救侯府的,也只有叶成绍了,所以,她很聪明的,还像以前一样叫着素颜大嫂,井没有生分,只盼着能用以前的亲情继续维系与素颜和叶成绍之间的感情,得到他们的护佑。

素颜便让杨得志拿了账本来,将所有属于二房和三房的东西全都理了出来,让杨得志带人看着,只许二房和三房搬他们自己的东西。

二婶子听得脸色大白,她原是想着趁乱把侯府的东西抢走的,反正侯夫人现在也不管事,府里没个正经掌事的人,能搬多少算多少,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成为皇子妃的素颜会回来理事,而且不恨侯夫人,还站在侯夫人这边,一时傻了眼,只拿二房的东西,二房能有什么东西?还有,房产地契什么的,都在侯爷那里捏着呢,二房要是这样被分了,那跟被赶出去有什么分别?

她又过来求素颜:“夫人,都是臣妇猪油蒙了心,不该犯糊涂的,早知道您还肯回府理事,臣妇说什么也不敢这样做了,这家…我不分了,不分了。”

这时,就听得三夫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看满院子的狼籍,惊讶的说道:“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把府里弄成一团糟了呢。”

再抬眸,好像才看到素颜也在,笑着走上前来道:“侄儿媳,你终于回来了,这府里头没有你,还真是会翻了天了,哎呀,二嫂,你的人怎么都在这里呢?”一副根本不知情,没有参与分家的样子。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二夫人听了就回头恼怒地看着她,三夫人还真是不要脸啊,明明就是两房人一起在搬东西,自己搬了侯夫人屋里的东西,她三房可也没手软,没少拿,如今看叶成绍回来给大房撑腰了,她就立即变了脸,只把自己往那刀口子上顶,让自己一人来承受大房和叶成绍夫妻的怒火,真是太可耻了。

哼,有好处一起得,要死也一块死,二夫人可没这么好心让三房得了便宜去,冷哼一声道:

“弟媳妇这是说什么呢,这闹分家可不是二房一个在干,大嫂屋里的玉骨苏绣八扇屏风可是弟妹屋里的婆子搬了去的,如今怕还正在弟妹你家的库里头放着了吧,别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只你有你聪明,当这满院子的人都是瞎的么?”

三夫人听了一脸的惊诧,缩着鼻子就红了眼,哽着声道:“二嫂这话说的,我啥时候说过要分家了啊?侯爷可是尸骨未寒呢,大嫂正在悲伤中,我们做弟媳妇的不说安慰体贴大嫂,帮大嫂分忧解难,再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啊,这还是人做出来的事么?这么些年,二嫂你没感觉,我可是知道,没有大哥大嫂,没有大房,我们哪有那样富足安逸的日子过?人可不能太忘本了啊。”

一连串的大道理,说得义正言辞,一旁的丫环婆子都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低了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二夫人听了着点跳起脚来,瞪着眼睛骂道:“你…你没闹分家,那为什么要搬大嫂屋里的东西?空口白牙说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三夫人却是不再与她闹了,而是笑着对素颜道:“侄媳妇,不管你信不信,三婶我着实没有闹过分家,我方才也是在侯爷的灵堂里,听到这边闹得惊天动地了,我才过来的,这才发现原来二嫂在搬大嫂房里的东西,二嫂说我房里的人也在搬,那是因为我不在,下面的人以为府里要散了,看二嫂搬东西,眼热,怕我吃了亏呢,一会子我就去查,看胆敢搬东西的都是谁,一定严惩不怠。”

二夫人听了这话差点气得倒仰,虽说闹分家她与三夫人并没有闹量,只是各自闹各自的,但三房的行动可是一点都不慢,东西也没少抢,凭什么把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来?一时想要反驳,却又发现从闹分家,搬东西起,三夫人确实没有露过面,她还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只能气得拿眼瞪三夫人。

素颜听了三夫人的话后看向文娴,文娴先前只是在哭,这会子气得也拿眼瞪三夫人,事实都在,三夫人再狡辨也难以说服她,见素颜望过来,她正要开口,一边的文英冷笑一声道:

“既然三嫂子没有说过要分家,东西也不是三婶子指使着下人搬的,那就按单子,把母亲屋里的东西全都一样不少的还回来,中间摔坏了的,砸烂了的,双倍赔偿就是,如此,大家还算是一家人,我们姐妹几个也还是认三婶子这个长辈,以后还会以晚辈礼待你和三叔。”

素颜也正是这个意思,左右只作口舌之争也没意思,等二房和三房把搬去的东西都拿回来后,这个家还是得分,不管三夫人说得多么的冠冕堂皇,事实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二房和三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再搅合到一起,将来自己和叶成绍走了后,侯夫人根本就压制不住他们,绍扬又是个只会读书,不管俗事的,文娴就算精明,也是迟早要嫁了的,她可不想以后绍扬还被这两房人欺负。

于是看了一眼叶成绍,叶成绍对她点了点头,冷冷的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只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脸上停留了一下,便移开了,对文英道:“大妹妹,如今你在府里是最大的,我和你嫂子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要把这个家管起来,就依你的,先把母亲屋里的东西全都收回来再说。”

文英听得一怔,抬眸惊异地看着叶成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来就是府里被边缘化的那个,不管是侯爷还是侯夫人,家里当家的主子没几个是把她看在眼里的,她的婚事,她的心事,都没有人关心,就算是学管家也好,学中馈理事也好,哪怕是学女红,学礼仪规矩,也没有人关心过她是否学得好,是否拿得出手,以至年以十八了,仍没有说亲,连个提亲的人也没上过门,如今侯爷死了,她更是绝望,更觉得前途茫茫。

这会子叶成绍竟然说她是府里最大的,要她管家,一种被重视,被信任的情绪立即涌上了心头,文英的眼眶忍不住就湿了,点了头,郑重地回道:“好的,大哥,我一定会把家给管起来的。”

素颜便将她拉到身边来道:“这两天你就跟着我,看我如何做的,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弟弟妹妹们大了,你要做好表率,不要让他们乱了分寸。”

文娴听得微怔,转过头来看向素颜,她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叶成绍夫妇会真心对他们,还肯当他们是兄妹,毕竟按侯夫人的说话,侯爷也是下暗手害叶成绍的人之一,叶成绍应该对侯府有恨才对。

素颜看出文娴心里有膈应,也不说破,拉过她的手道:“你大哥这会子要去看你二哥,他拿了救绍扬的药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绍扬好不好?”

素颜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既无过分的关切,也没有冷淡,就像以前在侯府里与文娴说话时一样的,文娴戒备着的心顿时松懈了一些,下意识的就点了头,爹爹死了,大哥又是皇家的人,只要皇上不降罪侯府,那以后这个家还是还是得二哥给撑起来啊,可是二哥的身子…大哥竟然还肯给二哥拿救命的药…也许,大哥真的没有害过爹爹?母亲说的话也许是真的,看来,爹爹死了,天还是没有塌下来,有大哥大嫂顶着呢。

文英听了也很高兴,拉了素颜的手也一道要过去,兄妹几人一起边说边聊,亲亲热热的走了,把二夫人和三夫人凉在了一边,三夫人愣怔了好久,半晌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来,对二夫人道:“二嫂,他们还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可得自己过自己的了,再也别想占大房半点便宜,方才你非要把我也往坑里推,三房要是跟着倒了霉,你二房就舒坦了?怎么着也是亲妯娌,我好了,你有什么事,也有个地方找处不是?”

二夫人听了直是冷笑,一脸鄙夷地看着三夫人道:“哼,我就是那直性子的人,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有些人,当了那什么,还要立个牌坊,明明一个是个偷儿,还把自己当圣人标着,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

三夫人一听二夫人骂得丑,气得粉脸痛红,瞪了二夫人一眼道:“我不跟你这破落货一般见识,我去给侯爷安置灵堂去。”

二夫人听了在她身上呸了一声,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叶成绍带了素颜和文娴文英几个一同来了绍扬的院子,院子里静悄悄的,绍扬屋里的门紧闭着,以往开着门,只吊帘子的穿堂也是关得死死的,连一个丫头小厮都不见,整个小院子里显得箫条冷清,素颜心里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预兆,看了叶成绍一眼,叶成绍与她对视一眼,脸一沉,大步走了过去,一推门,门竟然是朝里扣着的。

文英和文娴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颤着声问:“二哥应该没有出去吧,怎么丫环婆子们都不见了踪影呢?”

素颜冷声道:“大妹妹,一会子你去看名册,凡这院子里的,一个不留,全都发卖了,主子家里突然逢难,家还没倒,他们倒先不安分了,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没用。”

文英听了点头道:“嗯,我听大嫂的,若是二哥哥出了什么事情,那些跟着的一个也落不到好去。”

叶成绍推了几下门,又敲了几下,没听见屋里半点声响,他一脚踹开了门,眼前的景像让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只见绍扬一身缟素直直的安静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原本清秀的俊脸因为痛苦而抽缩成一团,肌肤苍白如纸,眼睛阖着,无声无息…

“绍扬…”叶成绍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悲呼,大步走过去抱起绍扬,瞠目欲裂地看着他,素颜也急急的走了进去,看叶成绍抱着绍扬伤心欲绝,她忙将手探向绍扬的鼻息,仍有气息,虽然若有似无,但表明绍扬还是活着的,“相公,快给二弟清毒,你不是有解药吗?先喂他吃了。”

叶成绍听了这才缓过一些劲来,哆嗦着自怀里拿出那瓶解药,倒出几粒药丸来一股脑儿就往绍扬的嘴里塞,再用内力帮他渡了进去。

现在谁也不知道绍扬中的是什么毒,只要是于解毒有用的,就都先试着,一时半伙的也找不来太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怪不得,府里大乱,会不见绍杨的人影,原来他被人毒害在此,可怜的绍扬,一生命运多绛,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要害他。

叶成绍的掌心抚在绍扬的胸口,运气帮他消化解药,文娴和文英两个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们两个也是家逢大变,心中惶惑凄然,但还是坚强地面对着,原本也是绝望了的,因为叶成绍和素颜的来临让她们又有了主心骨,因为有绍扬在,她们就感觉叶家还有希望。

这会子作为家中主要男子的绍扬也倒下了,顿时又感到像抽了魂一样的惶然无助了,更多的,是伤心,尤其是文娴,在她心里,只有绍扬才是她的亲哥哥,是她以后的依靠,父亲死了,哥哥就是她最亲的人,可是…

屋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而压抑,素颜有些不忍看眼前的情景,心头闷闷的,郁堵得慌,虽然侯爷死有余辜,但是,他是侯府的天,他是侯府的山,他一倒,整个侯府就垮了,乱了,这个家,还是因为从来就是勾心斗角,少了亲情和爱的缘故,所以,才会经不起半点风浪挫折。

如今她与叶成绍也组成了一个家,他们的家,将来也会充满勾心斗角吗?也会像侯府这样吗?一时又想起叶成绍将来会称帝,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属于他的家,会比侯府更要复杂得多…不行,他们的家,一定不能这么复杂,一定不能如此的冷情冷漠。

半个时辰的煎熬过去,绍扬终于一声轻咳,醒了过来,叶成绍忙将他抱起,大步走向里屋,将他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绍扬虚弱的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叶成绍,干净的眸子骤然亮了声来,激动地向叶成绍伸出手,叶成绍突然就感觉到鼻子有些发酸,毫不犹豫的伸了手去握住了绍扬的,“二弟!”“大哥。”兄弟两几呼同时唤道。

素颜和文英文娴几个都好生诧异,按说官方的说法是,叶成绍为了救二皇子而杀死了侯爷,那绍扬与叶成绍应该是杀父大仇,绍扬应该很恨叶成绍才对,就算是为着侯府,要有求于叶成绍,也不该像现在这样,如此激动,像是遇见了久别的亲人一般,难道绍扬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素颜的心突了一下,向四周查看了起来。

“你好些了吗?是不是还有哪里生痛,告诉大哥,大哥这就抱你去太医院,让太医给你医治。”叶成绍一手紧握着绍扬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拂去绍扬额前的一缕碎发,柔声问道。

素颜第一次见到叶成绍如此温和地对待绍扬,这时仔细去看两人,都是眉目如画,两人都是剑眉星目,只是叶成绍的鼻梁更高一些,下巴略显倔强,眉眼前有股慵懒恣意的神采,而绍扬则显得干净温润,眉眼睛透着儒雅之气,看着舒服而清爽,果然是亲兄弟么?

“好奇怪,是大哥救了我么?以前身体里感觉滞涩难受的一股子气好像也消失了,现在就是没什么力气,却是哪哪都舒坦了。”绍扬微笑着看着叶成绍,清俊的眸子里带着一股子亲近和一丝受宠若惊。

叶成绍听得大喜,转头来激动的对素颜道:“娘子,娘子,你来看看,给小弟探探脉。”

素颜看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满眼都是希冀,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依言上前去探了绍扬的脉,果然如绍扬自己所说,他身体内的一股滞气如今都不见了,血行畅通无阻,脉息强劲,只是常年被毒物所侵,身质不太好罢了,她也为绍扬高兴了起来,大声道:

“恭喜你,二弟,你体内的毒全消了,以后只要多加锻练,你的身体就会康健起来。”

绍扬听得眼睛熠熠生辉,激动不已,“真的吗?真的全好了吗?那我以后也能像大哥一样骑马射箭,也能学功夫了吗?”

叶成绍没想到向来文静儒雅的绍扬会想要骑马射箭学功夫,一怔住,转而又伤心和心疼起来,声音都哽咽了,一拍绍扬肩膀道:“当然可以,大哥教你,以后,你也跟着大哥一起去打猎,上战场,我的绍扬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嗯,今年冬天,我就要跟大哥一同去打猎。”绍扬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着,俊雅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两朵红晕来,让他显得更加的俊美温润。

素颜的眼眶终于湿了,可怜的绍扬,以前每天只见他抱着书本甘读,只当他是喜静不喜动,却原来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如普通男孩子一样去骑马射箭,不能学功夫,从来没见他抱怨过半句,只当他是喜欢读书,想要考功名的,其实他只是不想给家里的人增添心里负担,所以才乖巧将自己的渴望和想法都掩藏起来,他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但愿自小便没有感受过多少亲情的叶成绍以后能与绍扬兄弟相亲,互相扶持,肝胆相照,不要再相争就好了。

文娴和文英也是大喜,上前来唤了声:“二哥…”

文娴更是伏在了绍扬的怀里,哭道:“二哥,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会不要我了。”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绍扬怜惜地抚着文娴的头,柔声道:“都是大姑娘了,还喜欢哭鼻子,这个样子,可怎么出去做人家的儿媳妇哦。”

文娴被绍扬说得小脸羞涩,嗔道:“二哥怎么也变坏了,也打趣我,不理你了。”心中却是酸涩不已,儿媳妇?如今侯府的家势一落千丈,她这个侯爵嫡女的身份是半点也不值钱了,京中的好人家,谁敢要她做媳妇?

还有那个人,以前就没拿正眼看过她,以后怕是更不会再看她一眼了,他的眼里,好像永远都只有一个人,他的眼神温柔而干净,但他的温柔却不是对自己的,他看自己时,只有淡然,淡然得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自己这个人。

文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绍扬看谁都是温和的,只是看到她时,眼眸便沉了下去,眉头几不可见的轻蹙了蹙,文英心里一咯登,突然就想起好久不见成良了,二哥突然又被人毒倒,难道?她的心猛地就揪紧了起来,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就像一根杂草,一根绍扬心里的刺,她甚至都不敢再留下去,怕一会子大哥若是问是谁害了二哥,所得到的答案真的就是自己的料想。

果然,叶成绍下一句就开始问:“二弟,你怎么突然又中毒了?你屋里的人呢?都去了哪里?”

绍扬听了果然就抬了眼看向文英,文英有种无地自容之感,突然就转身向外头冲去。

叶成绍一见这情形,心里立即有了丝了然,先前成良敢大着胆子害文娴,更有可能会害绍扬,只是如今侯爷已死,爵位还有没有都是两说,成良在这个当口还要毒害绍扬做什么?

绍扬的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好像怕他离开似的,叶成绍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转过头对素颜和文娴道:“你们两个先去看看母亲吧,我跟二弟有话要说。”

素颜知道叶成绍这不是要避开自己,而是要避开文娴,便拉了文娴一起出来了。

文娴出来后,却不肯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绍扬的院子里,目光凄然地环顾着四周,好半晌才道:“大嫂,我们去看刘姨娘吧。”

素颜听得一怔,她也有很久没有看到刘姨娘了,文英方才的表现很是奇怪,难道文英知道绍扬的毒是谁下的?难道又和刘姨娘和成良有关?

“好吧,走,一起去看看刘姨娘吧。”府里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刘姨娘表现得太安静了,也太奇怪了。

抬脚正要走,却见叶成绍扶着绍扬出来了,见素颜还在,怔了怔道:“娘子,让青竹换了红菊来,你不要在府里乱走,我和绍扬去办些事。”

是怕自己有危险吧,素颜越发肯定绍扬的毒与成良有关,青竹听了叶成绍的话,发讯号给红菊了。

绍扬身子太弱,走得慢,叶成绍走向他前面,身子一矮道:“上来,哥哥背你。”

绍扬的脸一红,眼睛却是极亮,高兴的爬上了叶成绍的背,兄弟两边走边说着什么,很快就向前走去,素颜和文娴对视一眼,文娴眼里全是惊讶,更多的,是高兴,先前的凄然之色淡了很多,拉着素颜的手掌紧了紧,说道:“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大嫂。”

素颜也正有此意,两人几乎是小跑一般地跟在叶成绍身后,叶成绍果然是去刘姨娘的院子了,刘姨娘以前被侯爷罚出了府,但没多久就又接了回来,素颜因为别院里的事多,一直没有回侯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刘姨娘的院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先前回来的文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叶成绍背着绍扬毫不犹豫的就进了刘姨娘的屋,却见刘姨娘也是和身雪白的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里,清远如仙一般的容颜上全是倦怠,见叶成绍气势汹汹地进来,也不惊讶,只是冷冷地看着叶成绍。

“成良在哪里?让他出来。”叶成绍背着绍扬站在正堂,不肯将他放下来。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好了。”刘姨娘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神色镇定得很,并没有见半点慌张。

“你最好把他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叶成绍的声音冰寒刺骨,眼里全是愤怒。

刘姨娘听得淡然一笑,优雅地站了起来,眼神悠长地看着叶成绍和他背后的绍扬,“你们兄弟两个是来找成良报仇的么?为什么?因为成良给绍扬又下了毒吗?哼,我只恨成良的毒下得太慢,没有能够将绍扬给毒死,不能让你伤心,不能让宫里的那个人难过,真是太遗憾了。”

素颜在后面听了刘姨娘的话不由大惊,原来刘姨娘也是知道二皇子的身世,知道了绍扬的身世了么?不然,她不会说这样的话。

叶成绍听得大怒,将绍扬往地上一放,看了赶过来的红菊一眼:“护住二公子。”

自己便随手抽了长剑出来,直指刘姨娘,刘姨娘冷冷地看着他道:“怎么?就忍不住了?就要杀我了么?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亲的白眼狼,你爹妈不要你,侯爷当你如亲子一般待着,你竟然亲手弑父,真是禽兽不如

叶成绍听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剑花一挑,便向刘姨娘刺去,“原来你是想给他报仇么?他不是我杀的,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你既然对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便到地下去见他好了。”

原本以为这一剑出去定然全刺中刘姨娘,却见刘姨娘的身子骤然飘〔起,很灵巧的躲过了叶成绍这一击,叶成绍见了眼里的讥笑更重了,“他果然没有废了你的武功,当初那一幕不过是在我面前演戏吧。”

“我与侯爷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他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如今他已经归土了,我又如何会独活,我守在这里,就是等你来寻我,纳命来吧,不杀你这畜生,我死不瞑目。”

说着,手中抖出一柄软剑来,招招凌厉的功向叶成绍。

素颜看得大急,忙拉了脸色苍白的文娴往外走,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只会碍了叶成绍的事,红菊却呆在屋里不肯出来,紧张地看着叶成绍与刘姨娘过招,越看越心惊,刘姨娘的武功似乎还在叶成绍之上,招式精巧而刁钻,不过瞬间,他们已过过了好几招了,叶成绍好几次都是险而又险的躲过了刘姨娘的软剑,红菊在一旁伺机而动,一旦少主有危险,她就要出手。

青竹也是紧张得很,把绍扬也一并拉了出来,对素颜道:“大少奶奶好生站着,我去看看爷。”说着,就进了屋。

素颜的心也是紧揪着,生怕叶成绍打不过刘姨娘,忙对青竹道:“你别管我,去帮相公吧。”

果然屋里红菊已经动手了,与叶成绍一同攻向刘姨娘,刘姨娘一人独战两个人,虽然有些吃力,但暂时还没有落败,再一见青竹进来,嘴角就浮出一丝冷笑,手中的软剑功势越发凌厉了。

叶成绍越战越心惊,刘姨娘的武功似乎又比以前高出了更多,看来,她以前是掩藏了实力的,那一夜伏击自己的人里如果有她在,自己很可能就没命了。

青竹也看得心惊,屋里的地方太小,有三个人在打斗,她就插不手进去了,只能拿了暗器在一旁伺机动手。

屋外,素颜紧张地看着屋里,突然,身边的文娴的身子往前一栽,直直的摔了下去,紧接着,她的脖子一紧,有人在身后制住了她,听到身后还处于变声期的男子的声音:“不要动,动我杀死你,让叶成绍出来。”

文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转头,看见素颜被成良挟持,大喝道:“成良,放开大嫂,你要做什么?”

“你滚开,不仁不孝的东西,你没资格对我说话。父亲尸骨未寒,你竟然就与仇人呆在一起,还认贼为亲,真是不知羞耻。”成良赤红着眼睛对文娴骂道。

“你想害死侯府所有的人吗?放开大嫂,不关大嫂的事情,就算你要报仇,也去找大哥,你捉住大嫂,算什么英雄好汉?”文娴扑过来就想要拽成良的手,成良一脚向她的腰间踢去,将她远远的踢开。

又大声道:“叶成绍,再不住手,就我杀了你老婆。”

屋里叶成绍听得肝胆欲裂,怒目瞪向青竹,青竹这会子后悔死了,这可是在侯府啊,她怎么知道成良会如此阴毒,藏在暗处伺机动手,刘姨娘听了成良的话也是慌了神,对成良道:“良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快走啊,你这个傻孩子。”

“娘,你走吧,我替爹爹报仇了再走。”成良像疯了一样,用手肘挽着素颜的脖子,手中还拿了把刀子抵在素颜的腰间。

又吼道:“叶成绍,你要么自杀,要么就看着你老婆被我捅死。”

叶成绍果然就停下手来,紧张的大声道:“你放开我娘子,我听你的就是,快放开她。”

刘姨娘见了乘机就要用剑架在叶成绍的颈间,红菊心头一急,毫不犹豫的挥动红绫缠向她的软剑,同时一柄寒光凛冽的小刀射向刘姨娘,刘姨娘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回手自救。

素颜心头冷笑,成良果然阴险毒辣,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纪,计谋很深,利用叶成绍以为刘姨娘武功被废,他杀绍扬失败后定然会远远逃走的大意想法,潜在这院子里,伺机制住自己来要挟叶成绍,这计划果然周祥,还真是能克制住叶成绍,不过,她又怎么能让自己成为叶成绍的拖累,甚至让人拿她威协他呢?成良好像漏算了一件事情啊。

广袖中,素颜的手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一个普普通的镯子,扣动机关,一根淬了麻药的银针立即拈于两指之间,正要悄无声息的刺向成良时,就听得文英在向后喊了一声:“成良!”她立即顿了手。

成良听得一怔,下意识回头看她,说着:“大姐,你怎么…”话音未落,头上突遭猛击,他两眼一黑,素颜的银针也同时刺向了成良。成良身子顿时就软了下去,素颜有惊无险的逃过了一劫。

叶成绍顾不得刘姨娘,飞身就跃了出来,一把将素颜抱在了怀里,声音都哑了:“娘子,你还好吧,傻子,你跟着来做什么啊,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