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弘昼已经到了承乾宫。刚给皇帝见了礼,接着又给娴雅行了礼,娴雅照旧还了半礼。

扭头看见安安也在,脸就变了颜色:“福晋,我说怎么在府里没见着呢,闹半天是到这儿托赖来了,别指望在皇上和皇贵妃面前我就不说你。好歹你也是和亲王福晋,府里那么多事儿不去过问。怎么还等我回去收拾?”

一通话说的皇帝跟娴雅都是摸不着头脑,安安涨红了脸。亲王当着旁人的面前不给嫡福晋脸面,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次。皇帝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老五,你怎么说话呢?”

“皇上不知道,我们家这个简直是一点规矩也没有。自己不管事儿也就罢了,成日家连个儿子都管不好。弄得府里几个阿哥成日都跟没安笼头的野马似的,谁见了都嫌。这哪敢说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孩子,说出去就是丢皇上的脸。”弘昼说得头头是道:“都是臣弟这福晋闹的,都说是相夫教子。我偏生没看见她有一丁点儿的益处。”

娴雅在旁边都有些站不住了,又不好说弘昼什么。其实她是知道的,弘昼跟安安这么多年夫妻,不说是没红过脸,哪家夫妻不吵架的,只是两人相亲相爱也是有的。不像自己这样子闹得里外不是人。

转脸去看安安,虽然也是涨红了脸,可是还是泰然自若地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

“好好说话。”皇帝虎着脸:“她是你嫡福晋,也是皇考亲自赐婚的。不说别的也要看在皇考的份上。”

“可是皇考害苦了臣弟了。”弘昼几乎是赖在地上:“前儿臣弟那样子抡起鞭子揍了永璧一顿,她都不知道出来劝劝,难道永璧不是她儿子?这要是打坏了,臣弟也是心疼的。难道不知道就算是我发了狠,那也是气急了。要是劝几句不就什么都没了。”

就是这句话娴雅也明白过来,这明摆着是在糊弄皇帝。显见是有什么事儿不想在皇帝面多站,胡搅蛮缠一番好早点脱身。不过自己就算是想帮着也不好说什么,等一下皇帝回过神就没意思了。

“五爷,有什么话好好的说。这会儿先传膳吧,只怕皇上跟你都饿了。”娴雅想了想:“夫妻间原就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跟福晋有什么话回府以后慢慢说。这会儿全都说给皇上听了,回府以后怎么跟福晋商量?”

弘昼没想到娴雅会插一下进来,反而是不好说什么也就住了嘴。就势起身到一边站着,娴雅款款出来:“传膳。”

这两天好多事,还要写工作上的论文,更新少了一点。童鞋们体谅一下,等忙完了一起补上。呵呵,有人给湘灵一票粉红不咯?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二十九章说情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二十九章说情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将丰盛的膳食一次放在皇帝面前的金龙膳桌上。弘昼依旧是一副怒气不息地样子,时不时还要怒视一把安安。皇帝坐在上面流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神情,如果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皇帝都拿他没辙的话,本朝非和亲王莫属。

“老五,你别板着那张脸在旁边站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又是给你受了什么委屈,好好的叫你进宫来跟朕一起用膳。你折腾个什么劲儿?”皇帝指指下手的位子:“坐下用膳,有什么你回府以后再说。”

“嗻。”弘昼把头上的朝冠交给一旁侍立的宫女,娴雅这才拉着安安到一边坐下:“五爷五奶奶到了这儿,就是承乾宫的贵客。今儿还有万岁爷也在这儿用膳,可是我莫大的面子。万岁爷不嫌我聒噪,就让我做个陪客好了。”

“你这样子的陪客朕可是请不起,问问和王他请得起请不起。”皇帝看娴雅井井有条吩咐着宫女们上菜伺候。

“老五啊,朕正好有事要问问你。”皇帝指着面前的火腿炖肘子:“把这个挪到你们那边去,只怕弟妹还喜欢这个。”

“是,已经预备下了。”皇帝赏菜并不是把自己面前的菜撤下去,不过是那边上一份同样的菜。

“谨遵皇上吩咐。”弘昼极喜欢吃白煮猪蹄,这倒是跟皇太后一个口味。难怪皇太后喜欢跟弘昼一起用膳。

“朕想立皇贵妃为皇后,她一直都往外推。朕说了三次,她推了三次。这会儿当着你这宗人府宗令的面,朕倒是要问问。立后有什么规矩,朕才能够不被她往外推。”皇帝抿了口莲花御酒:“虽然朕是皇帝,你是亲王。只是这件事在咱们自己家里看来,还是要问问你这个宗令的。”

“皇上,臣不敢奉诏。”弘昼恭恭敬敬起身:“皇上先时册立富察氏为皇后,是由亲王嫡妃入主中宫。而皇贵妃协理宫中多年,又是皇考亲封的皇子侧福晋。身份尊贵不输于富察氏,只是臣有件事不解。宗人府玉碟上书写的皇贵妃生辰跟先时皇考指婚时候的玉碟上八字不符。臣不知哪一个是皇贵妃的确切八字,若是不能誊书确凿八字在宗人府玉碟上,岂不是微臣的失职?”

“皇考谕旨上的八字是谁负责誊写?”弘历闲闲吃着红烧鹿肉:“那时候内务府宗人府是谁的差使?”

“海旺。”弘昼冷冷抛下两个字:“海旺一直跟马齐关系甚笃,加之先皇后富察氏是马齐的亲侄女。就连钦天监的监正也是马齐的亲信,想要改过简直是易如反掌。若是皇上有意册立皇后,也该先在宗人府玉碟上给皇贵妃更改造册。若是皇上不能更改的话,千秋万代传下去岂不是给后世子孙多了一桩疑案。素来这宫闱秘史就是那些不安好心的黑心小人最爱口口相传的。”

“嗯,和王这话说得有理。”皇帝看看在另外膳桌上用膳的妯娌两个,娴雅正在给和王福晋布菜。仿佛这边说的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安安暗地里跟娴雅使了个眼色,这件事弘昼早就知道只是没找到机会说出来而已。

娴雅故作不知,这件事皇帝压根没跟自己提起过就在弘昼面前说起来。弘昼有些牛心左性的脾气,若是说两句让皇帝脸上过不去的话,只怕皇帝会被弄得颜面尽失。还好,弘昼方才说的话还算是得体。

“你是宗人府宗令,这件事朕交由你去办妥。”弘历想了想:“前儿永璧是什么大过失,你要那样子打他?”

“带着皇上身边的四阿哥在城里闲逛,微臣怕四阿哥有什么闪失。故而把永璧狠狠打了一顿。”弘昼几乎是面无表情地:“自己胡闹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带着皇阿哥胡闹。微臣没把他一顿打死都是手下留情的。”

皇帝指点着要他坐下:“你自己也是个胡闹,这会儿打起儿子倒是一点都不容情。从前是皇考这样打过你,还是南书房的先生们教你这样打儿子?永璧再胡闹也是我大清国的贝子,你打了他岂不是丢了大清的脸面?“

“要是就任由他这样子下去才是丢了大清的脸面。”弘昼想也不想就这样顶了过去,也不管皇帝脸上过不过得去:“这时候丢人只是丢臣的人,要是长大了出来给皇上办差,岂不是把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叫做里子面子全都丢个干干净净,难道朕还会跟自己的侄儿过不去。皇考膝下只有朕跟你兄弟两个,你的儿子跟朕的儿子有什么分别。你这么说,是不是说朕做了什么残害自家手足的事情?”弘历手里的牙箸重重搁在膳桌上:“看来你的心思还真是朕琢磨不透的,这么说来你和亲王还真是朕大清难得一见的忠臣了。”

皇帝这话一出来,那边坐得好好的娴雅和安安便有些坐不住了。若是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只怕两人还能在旁边陪着说笑一两句。可是皇帝恼火起来,谁也不好再多说一句话。且不论是在皇家,这种话少说一句总是好的。事关外朝尤其是皇帝和亲王手足之间的事情,倘或一些不慎只怕就是惹祸上身的事情。

弘昼两手紧紧捏成了拳头,脸更是沉郁成了暗紫色:“臣不敢自诩为忠臣,只是先帝临终将这江山社稷交了下来,总要是传给后世子孙的。不能叫先帝在天之灵不得安生,说是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

“王爷,只怕是酒有些沉了。”娴雅从宫女手里接过一盏热热的普洱茶捧到弘昼面前:“这茶是新近进贡的冬茶,万岁爷说不错。只是不知道合不合王爷的口味,王爷尝尝。”

话未说完已经捧了一盏同样的茶到了皇帝手边:“今儿只怕是菜有些咸了,惹得万岁爷跟王爷喝多了酒,都有些沉了。说话都不像平日在慈宁宫逗得皇额娘开怀大笑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万岁爷跟王爷为了吃东西恼了,可是我的不是。”

换做是平时只怕弘昼听到娴雅这话早就是绷不住笑起来了,这一下反倒是有意跟皇帝闹别扭一样,通的一声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外面有人说傅恒的四阿哥福康安是皇上的沧海遗珠。微臣听到这话不止一次,怎么说富察家都跟皇上算是一门亲戚。哪怕是不看先头皇后的脸上,就是三公主下嫁福隆安。也是自己的儿女亲戚,这种事情出在自己儿女亲戚身上。别说是臣想不通,就是皇上也未必想得通。微臣说这话不怕遭皇上诘责,只是想要皇上给微臣一句说法。不知道这福康安是不是也要上了宗人府玉碟?”

“你这话听谁说的?”皇帝冷冷看着弘昼。

“如果只是一个人说的,微臣绝不敢来问皇上一句。有道是众口铄金,如果没有这事微臣至少是要还给皇上一个清白。如果有这件事,微臣身为宗人府宗令自然不能让皇族血胤流落在外。若是平时微臣不敢当着旁人问起皇上,只是今儿在这承乾宫,当着微臣的媳妇和皇贵妃,也就是微臣的皇嫂。只是当做自家的事儿问起皇上。”

“王爷。”娴雅过来福了一福:“这话王爷说什么都不该问到皇上身上去,再说傅恒的女人是我的娘家表妹,就算是信不过自己的妹子也不该信不过皇上。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皇上到底是王爷的哥哥,兄弟俩自小一处在先帝爷身边长大。皇上知道王爷的秉性,王爷也知道万岁爷的脾气。这话要是王爷听见,就该立马赏给说这话的东西一记耳光。皇上什么人,王爷什么人。当着王爷面前说这个,岂不是有意挑拨皇上跟王爷的兄弟情分。”

弘昼被娴雅说了个哑口无言,娴雅笑着到皇帝身边将茶捧到手边:“五爷的脾气皇上再清楚不过,不是有句俗话叫做关心则乱。也是为着五爷跟皇上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兄弟,要是换了旁人只怕也不会这样子气急败坏。连带着王府的二阿哥还挨了一顿鞭子,依着我的话只怕明儿皇上还要多赏给王爷跟阿哥多点好东西,算是奖励王爷的一份赤胆忠心。”

不说是皇帝跟弘昼,就是安安在旁边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娴雅说话简直是让皇帝和弘昼各自长了不少面子,不说别的就是兄友弟恭一直都是皇帝跟弘昼的心病。娴雅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弟兄两个彼此爱护甚多,才会有了这件事。

“王爷瞧瞧,皇贵妃都知道你是一番好意,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改改脾气。在皇上跟前就是有话也该好好说,哪能动不动就使性子,难道你好生说了万岁爷也犯不着跟自己兄弟生气。不比您素日见了我们娘儿们,虎着脸我们都是怕了的。”安安在皇上面跪下:“皇上,王爷就是有这么个不着斤两的脾气。也就是对着自己的哥哥,知道自己哪怕是错了不合规矩也是无碍的。万岁爷可是千万别饶了他,要不回去以后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了不得。只怕又要拿着臣妾跟几个阿哥出气了。”

皇帝被人一搅和,本来是满满的气在肚子里。福康安因为是傅恒的儿子,又算是和敬公主的小叔子,自己生的也是聪明伶俐,所以平日待他多半亲厚了些。没想到被人说成是皇帝的露水姻缘,还被弘昼这样子当面询问。且不论真假,就是弘昼如此做也是把帝王尊严放到一边去了。要是换在平日里,只怕真是要重重责罚弘昼。只是娴雅一番话又是指在头里,不过是兄弟妯娌间说的家事,自己要是处罚了弘昼岂不是真的说明自己跟瓜尔佳氏有了不可告人的隐秘。

“朕才懒得跟他一番见识,今儿的事儿也就是自己家里的小事。还能跟他见怪了去?要是下次朕再听说你胡乱打儿子,你怎么打的阿哥朕就同样的法子打你。”皇帝看着弘昼:“嘱咐你到宗人府给皇贵妃换玉碟的事儿,你要是忘了看谁还在下次给你说情。”

“是。”弘昼发这通话之前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子轻描淡写就了事的,这么个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了。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章追悔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章追悔

宫门下钥之前,皇帝命人把和亲王跟福晋吴扎库氏送出了紫禁城,这一晚自然而然就顺理成章的歇在了承乾宫。

“弘昼的话,你知道?”躺在承乾宫后寝殿的卧榻上,皇帝看着帐顶缓缓问道。

“王爷的话,不论知道不知道都不该当真。”娴雅蜷缩在里面,弘昼的话句句在耳边回响。早先的时候皇帝甚至疑心自己跟弘昼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话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至少那件事远比皇帝跟瓜尔佳氏的事情要隐晦的多,尤其是在自己跟安安说起自己知道这件事以后。

“为什么不当真?”皇帝往里侧了身看着娴雅:“皇贵妃等同于副后,在没有皇后的时候可以当宫中所有妃嫔的家也可以当朕的家。倘或福康安真是朕的阿哥,你怎么处?”

“日后皇额娘倘或再说给福康安指婚那个公主格格的时候,臣妾自然会在皇太后面前尽情周旋,不让皇太后生疑也不让皇上为难。更不让皇家有了骨肉混淆的笑话遗笑方家。”娴雅很安静地扭过头:“这样处置可算是让皇上满意?”

“朕满意,你满意吗?”皇帝掠了掠她的鬓发:“这么多年朕从来没有看清过你,朕从来不知道什么事情会让你生气,或者是有什么时候你能够跟朕说上一句真话。哪怕就是像那些嫔御们一样撒撒娇,都是好的。”

“皇上,婉儿都做了额娘了。我若是撒娇岂不是人家常说的,老妖怪成了精了?”当初自己能够撒娇的年岁,是一个人守在没有人来的承乾宫的,那时候守着的就是一棵梨树。等到自己年纪大了,反倒要说自己不会撒娇了。只是不知道这话又有几分真来几分假:“被人知道还不笑话了去?”

“只有朕跟你两人,又是这么多年夫妻。难道朕还取笑你不成?”皇帝扳过她的肩:“朕没有跟弘昼说假话,福康安不是朕的儿子。如果是就算是瞒着弘昼也不会瞒着你,你不会给朕心里添堵,一直都是这样。”

“为何即便是瞒着五爷都不瞒着臣妾?”这不是说了新鲜话了,难道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爱吃醋的,居然还不会瞒着自己。

“弘昼那儿就算是说清楚了,即便是朕的骨血也是换不了他阿哥的身份。你知道在咱们爱新觉罗家,但凡是私生子最多只能姓到觉罗禅,至于宗室什么的也轮不到。真要是这样的话,朕又何必瞒着他。”弘历认真地看着娴雅:“哪怕是朕再怎么看上了瓜尔佳氏,也不能叫你为难。朕知道,她不只是傅恒的福晋更是你母亲家的姑舅表妹。单单就是为了这一点,朕也不会做出这件事。”

娴雅半晌不语,如果说这一生在宫里的风口浪尖上见多了倾轧和尔虞我诈,还有曾经受过的各种委屈。哪怕是皇帝对自己在床底之间说过无数的情话,都是比不上这句不让自己为难来的情真意切。早就想过,倘或是富察氏尚在的话,就算是皇帝真的做出这种事,也不过丢他富察家的脸面。毕竟傅恒那时候是当朝国舅,一品大臣。

只是这富察氏终究是没有在后位上盘桓太久,没想到最终面对这个难题的居然是变成了自己,而富察家的儿媳妇居然是自己的娘家表妹。如果皇帝真跟棠儿有了不齿之事,只怕最难下台的会是自己这个皇贵妃。皇上说出来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为难,这话若是真的只怕就是听上一辈子都不觉得腻味。

“你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你的?”弘历也不说别的话,只是缓缓抚摸着娴雅细腻光洁的脸颊:“若说朕不在乎什么不利子孙的话,也是在蒙人。朕是皇帝,没有一个为君者不期望着子孙繁茂的。你是先帝亲封的侧福晋,又是孝敬皇后的娘家侄女。虽说富察氏是满洲大族,贵胄之家。你那拉家却是可以算是我爱新觉罗家的世代姻亲,从太祖太宗开始就是如此。你做了侧福晋,别说是旁人为之侧目就是朕也是面上有光彩的。只是偏偏有了个不利子孙,你明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朕要是过度亲近你,日后没有子嗣怎么跟这大清列祖列宗交代?”

“难道皇上就没有想过要去问问,这话的出处?难道富察氏说的话就是比皇上说的还有金尊玉贵,就真是金口玉言了?”娴雅原本不想当着皇帝的面说起这话,只是这件事早就是埋藏在心底多年。富察氏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是说起自己不利子孙的话,甚至告诉了高芸嫣。两人在皇帝耳边一左一右说起来,皇帝都是没有不相信的。那么反对是最无辜的自己,在皇帝面前没有半句辩解的机会。

“朕不是没问,要是不问怎么会知道是海旺跟马齐一起捣的鬼?而且就算是要弘昼着手去查,没有朕的口谕弘昼能够到宗人府去当了宗令这么多年?朕就是要防着有人到了宗人府私改玉碟,那时候不仅是会毁掉先时的,就连后来的东西也没有了。”皇帝似乎带着无尽的心事:“弘昼为何前儿那样子打永璧,真的只是为了今儿在朕面前胡闹一通就能了事。他跟朕一样心里清楚得很,当年为着皇考得位不正生出多少故事来。就是为了这个弘昼都不能袖手不顾,所以不管弘昼怎么冲撞了朕,这次朕都不会跟他计较。永璧带着永瑜去了十四叔的府邸,十四叔是皇考当年孟元的罪魁祸首。永璧自以为亲近他十四爷爷就是好的,就好像乾隆二年的时候弘皙跟弘昌那些,朕的嫡亲叔伯兄弟联手要让朕难堪的事情。”

娴雅清清楚楚记得乾隆二年的时候,那一年从过完年开始就不顺当。皇帝几乎是一年都没有过笑意,那时候自己只不过是承乾宫中靠边站在一旁的娴妃而已,这还是因为沾了自己是先帝钦赐侧福晋的光,要不只怕就是纯嫔和嘉嫔这两个一直恩宠不衰的宠妃都要一跃到自己前面去。

虽然是如此依旧还记得,那时候听脸上总是带着神秘色彩的宫女太监们会有只言片语出来。娴雅只是听人说,皇帝跟先头理亲王膝下的二阿哥弘皙之间有了龃龌,而且弘皙还在京郊的郑家庄私建了内务府七司,不说别的什么自制鹅黄肩舆的事情,就是这一条也足够死罪的。

就算是如此,后来皇上还是不曾判定这一干兄弟死罪,只是将他们幽禁的幽禁,削爵的削爵。余下的那些跟乾隆二年那桩公案有干系的人也都在一夜之间没了踪影,至于那些口口相传的只言片语更是没有了影子。还记得那时候玉嬷嬷悄悄跟自己说的一句话,单就从这件事上看来,皇上的手段丝毫不亚于先帝,甚至比先帝更加厉害。

皇帝此时提及乾隆二年的故事,难道是在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严办富察氏和高氏,要不这么多年早就让他们身败名裂了。可是明知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皇帝还是时时包庇。然后居然准许这么***流来伤了自己的心,这就是皇上看重自己的缘由?

“朕之所以没有对富察氏有任何手段,只不过是因为朕想着从太祖太宗开始,我朝圣圣相传的帝位都是由妃嫔之子继位,就是朕也是一样。那时候富察氏身边有了个永琏,朕想着从朕这里开始能够有嫡子继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处处优容于她,也让她知道朕护着她不过是因为永琏的缘故。后来永琏夭折,她自己看样子是不能生养的时候居然往外推出个魏氏来。魏氏若是真生了个皇子,只怕夺子杀母的事儿她是会做出来的。朕倒是要看看,他还能往外做什么。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来,真正受伤的人变成了你。你生了永瑜,永瑜是朕所有皇子中最像朕也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朕又何必拘泥于一定要正宫皇后之子继位。只是那时候朕还想留着她的后位,只要她不过分。”皇帝长长叹了口气:“在你身上,朕做错得太多。”

娴雅半垂着眼帘,泪水居然是在不经意间模糊了双眼、这一生不过是做了富察氏和高氏的互相倾轧的一张牌而已。哪怕是皇帝后来待自己再好,这一生最宝贵的如花岁月早已过去。那时候自己也是宫中容貌最盛的女人,因为有了高氏有了富察氏,自己就变成了皇帝唯恐避之不及的不利子孙的女人。如今说起来很是轻巧,岂不知道那时候将婉儿活生生从身边抱走,是将自己心头的肉剜了去?

“皇上,都过去了。咱们都不提了,好么?”娴雅转过身抱住皇帝的臂膀:“皇上不是说咱们多年的夫妻,我也就厚着老脸皮子不要跟皇上撒回娇。过完年万岁爷下江南,可是一定要带着我的。”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一章宫事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一章宫事

午后的暖阳照在承乾宫的庭院里,娴雅叫人在梨树下的石墩上铺了张锦褥子。没什么事的时候坐在这里晒晒太阳,是宫里少有的闲适。自从皇帝跟弘昼说过让宗人府张罗给西安呀更换玉碟的事情以后,那些消息最为灵通的内务府官员就开始上传下跳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是上三旗出身的话,只怕这些日子就会有人撺掇着皇帝给自己抬旗了。本来给后族抬旗就是常有的恩典,不过也有没处放的时候,在自己这里就是一例。

“主子,敬事房总管王福寿来给您请安。”莲子用小托盘端了一盏杏仁茶过来:“就在这儿见么?”

“嗯,就这儿吧。比屋子里舒坦。”娴雅接过茶抿了一口:“知道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不过瞧着王总管喜孜孜的样子只怕又是一件好事。”莲子接过茶盏:“奴婢给主子预备了新鲜点心,主子要不试试。”

“搁那儿吧。”娴雅捋捋围脖上的流苏:“叫王福寿进来,我正好有话问他。”

“奴才王福寿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吉祥。”王福寿已经弓着腰到了娴雅面前,就势打了个千儿算是给娴雅磕头请安。

“起来说话。”娴雅挥挥手:“没那么多讲究。”

“奴才回皇贵妃的话,奴才今儿来请主子的示下,万岁爷吩咐敬事房和内务府给主子筹备册封皇后大典。奴才带了裁缝来给主子裁衣服,这是江南织造新进上来的贡缎和云锦。皇太后和万岁爷都吩咐下来要给主子做新朝服朝褂,还说宫里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喜事儿。要好好热闹一下。”王福寿满是谄媚的笑:“主子,这回可是要大肆庆祝一番。万岁爷和皇太后都有口谕下来,要让主子好好风光风光。”

“到时候你们也可以风光风光了,只怕这次打赏就是少不得你们敬事房的。不说万岁爷,就是和王爷也是个手里散淡的,若是你们好好当差给和王爷长脸的话,和王爷都是少不得打赏你们。”娴雅淡淡一笑:“好好当差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主子,奴才这就叫人进来跟您裁衣服。”王福寿垂手道:“这可是最好的裁缝。”

“不忙,我有件事要问你。”娴雅剔着护指:“是谁在延禧门放的东西,把两个小主吓得魂不附体。你可是敬事房总管,要是跟我说你不知道的话,我会怎么做你知道的。”

“主子,奴才真是不知道。延禧宫那儿僻静,也没什么人往那儿踅摸。主子难道还不清楚,但凡是宫里不得宠的妃子们才是住到延禧宫去。就是要作怪也是到得宠的院子门口作怪,好让万岁爷心里不舒坦,以后少去就是。知道那儿不得宠,还跟那儿的人作怪,哪会有人搭理。”

王福寿立在娴雅身边,说话的时候带着不敢少的恭敬。虽然说出来的话不甚得体,总算是说出了皇宫中最真实的景象。至少谁得宠谁失宠,除了本人就是这敬事房里的太监们知道的最清楚。每天的翻牌子,绿头签已经是说明了一切。

“宫里忌讳什么,这些人就做什么。居然连神怪这档子事儿都敢拿出来说,我看真是不要命了。”娴雅修长的指甲扣着一旁的石几,刺耳的声响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主子圣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要是彻查下去被万岁爷和皇太后知道了又是凭空添了一番心烦事,主子素来体谅底下这些小主们。主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别跟他们一番见识。”

如果说在宫里王福寿真的畏惧那位妃嫔主子的话,只怕真的还是害怕眼前这位皇贵妃主子。不是因为她是皇贵妃,位份最高。而是因为这位主子,看上去面软心活极好说话。也是那样一副什么时候都是带着三分和气的神情,不过千万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内情在哪里。皇上有的时候都未必知道真相若何,可是这位主子却是一定知道的。她的眼线才是遍布整个皇宫,就是踩死一只蚂蚁也知道是谁的鞋子哪只脚踩的。

“我懒得追究,你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不过这个人你得给我交出来,我必然要在别的事儿上给她点颜色看看。”娴雅淡然一笑:“要不还真以为我这个主子好糊弄,真是做了什么也不会有人追究,就算是拿着刀杀了人也有人扛着,我倒是要看看这件事扛得住扛不住。”

“奴才今儿就去把这个人叫给皇贵妃处置。”王福寿看娴雅说话的样子也知道想要再瞒是瞒不过去了:“巴林氏虽然是入宫多年,因为当年忤逆了万岁爷才一直不得宠。郁郁在心,就自己往延禧宫门口放了那个东西。明着是要陷害那几个刚进宫不久的小答应常在,暗里是在跟舒妃主子较劲儿。谁让当年她跟舒妃主子同住在翊坤宫,又是陷害舒妃主子不能。最后明明自己是总督大人的千金,反倒是落了个不如人的下场。”

“我知道她心里素来都在埋怨这些个事而,只要是跟舒妃沾上边的事儿她就不依着。上次在御花园,舒妃走得好好的就那么绊了一跤。谁使得坏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反倒是不能说了一句。说了就是把这些事儿全都抖落出来,只有是说舒妃自己不小心,走路的时候都不看着路。还惹得她被皇太后说了一顿,说是有了身孕还不知道自己爱惜,活活把个四个月的龙子给殒了。”娴雅一脸的惋惜:“本来她是要跟金氏和苏氏一样做了贵妃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能做了妃子。我倒是觉得委屈了她,皇上为了这事老大不高兴,我只能说是舒妃没有这个福分。余下的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主子您都不能说,奴才们这些不是人的越发是不能说半句公道话了。还好是主子当家作主,要是从前那位主子,还不知道会把舒妃主子怎么处置呢?只怕会一句话就把舒妃主子从此遣送到景祺阁去,殒皇子多大的罪过。”

王福寿在宫里当差久了,难免会将几位女主的性子了解得清楚明白。左右看来居然还是这位皇贵妃未来的皇后,性子最好。皇宫中的女人,最难得的就是心地淳厚,能够容人。

“以后什么先头主子如今主子的话就不要说了,万岁爷听见也是忌讳。”正好莲子端了一盘刚出炉的小面饽饽上来,娴雅指着饽饽道:“忙了一晌午,你也是饿了。我知道你们敬事房,有时候吃得比我们这些做主子的还要精致仔细。不嫌弃的话,尝尝我这儿厨子的手艺。要是觉着不好的话,下次就让你的厨子来教教我承乾宫的厨子们,以后也好出息点儿。”

“皇贵妃这话可是折杀奴才了,谁不知道皇贵妃承乾宫的厨子是宫里手艺最好的。”王福寿垂手打了个千儿,接着又是个跪安:“奴才谢皇贵妃赏。”

“别谢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出来。你要是再给我装傻充愣,什么事儿都跟我说你不知道的话。我可就不会再赏你饽饽了,自己把你做的事儿交到慎刑司去。什么样的巧舌如簧都给我去那些掌家法的太监首领跟前说去。我倒是要看看,你这宫中最大的太监总管,敬事房首领去领责罚是个什么样子?”娴雅收拾起平时的和煦笑意:“都是打量着我好性儿,就拿话来搪塞我。出了纰漏再来我这儿撞木钟,真以为我就是那井底的蛙,只能看到我承乾宫的一片天?”

王福寿看到娴雅真的是着恼了,知道不只是自己方才说的话。而是最近这些时候,因为她托病出了不少新的事故。尤其是像巴林氏这种没王法的事儿都有,娴雅怎么会不生气。明摆着是有意添堵。最近这些时候又听说娴雅即将正位中宫,那些一心想要巴结的越发是将承乾宫的门槛都踏平了。

比之于当年晋封皇贵妃的时候,更加叫人看透了宫中的冷暖炎凉。尤其是那些位份低的答应常在们,想要以后多多亲近皇上不惜拿着自己的体己银子和贡缎首饰去折变了银子,或是最好的首饰都送到承乾宫来,为的就是等自己做了皇后,也能够让她们日后多受些隆恩雨露。甚至是不必跟她们为难,不要像舒妃那样,位份那么高还要被一个人住在冷冷清清的翊坤宫里受委屈。

“主子这话,奴才都替主子委屈。”王福寿陪笑着:“主子仁心仁德才有奴才们的好日子过,这是宫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的。谁不在背后说主子是菩萨转世,就是那紫竹林的观音大士才能像主子这样体恤奴才们和各位小主儿们。”

“就是这么着,不是还有人说我面软心活好糊弄的?”娴雅起身在园子里踱步:“等会儿万岁爷要来,你先退下吧。要是见到了,只怕皇上问起来又不好回话。”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二章永瑜的婚事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二章永瑜的婚事

“额娘吉祥。”永瑜到了承乾宫,当先在娴雅前请了跪安:“儿子给额娘请安。”

“今儿下学这么早?我听说万岁爷叫你学着在养心殿做了御前行走的差使,这些时候做得如何?”娴雅打量着儿子:“你前儿有些咳嗽,那盒丸药可是按时吃了?”

“吃了,额娘放心就是。”永瑜笑得还跟小时候一样:“额娘,天凉了您可要记着加件衣裳。都说额娘身子不比从前,儿子看着也是。”

“你还说这个,额娘倒是想起件事要问你来着。”娴雅拉着儿子在身边坐下:“那时候你怎么跟着五叔家的永璧一起到大栅栏琉璃厂,要是在路上被人冲撞了自己个儿吃了亏可是怎么好?你总是让额娘提心吊胆才好。”

“没有,就是出去走走。在宫里闷坏了,后来还是跟着二哥一处在五叔府里用膳后,五婶儿叫人送儿子回来的。没敢惊动了皇父和皇祖母,哪知道额娘还是知道了。”永瑜很腼腆地一笑:“额娘,儿子不过是想出去走走。真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嗯,额娘信你。”娴雅给儿子擦去额上的汗珠:“阿哥,额娘早先跟你说过指婚嫡福晋的事儿。你看看你这么多兄弟,就是额娘生的你们弟兄三个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传出去像什么话。你最大,额娘也该替你操心了。”

“额娘,儿子还小。这时候就要什么嫡福晋,儿子又没有大出息。不是说三十而立吗?”永瑜很腼腆而又很认真地样子:“额娘,儿子不能耽误人家。”

“瞧瞧你这话,你是皇父膝下所有阿哥中第一个赏食亲王双俸封为亲王的皇子,什么叫做没出息?这么大就是养心殿御前行走的差使,这可是外间多少贝子贝勒们做梦都没有的差事。还要三十而立?”娴雅好气又好笑:“你告诉额娘,你要什么样的出息?”

“额娘,我大清是马上得天下的。我也要建功立业,康熙爷有亲征葛尔丹平三藩收台湾呢。皇玛法也有平叛罗布赞丹津的功业,阿玛也有跃马疆场的战功赫赫,儿子也要。”永瑜说得一本正经,脸上满是憧憬的神色让娴雅看了害怕。

“阿哥,人能够生在太平盛世是最好的。从我朝太祖太宗开始,所以会有那么多战事也是为了后世子孙的基业久长。哪有你这样子盼着打仗的,等会儿叫你阿玛听见只怕是会说额娘没能教给你好的,居然教给你出征打仗的本事。”娴雅想想要是儿子到了两军阵前,每日担惊受怕的情形就够人受的了。皇帝未必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可是儿子绝对是自己最重要的男人。从他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自己的将来就是托付在他身上。子以母贵母以子贵,是皇宫中所有母子的生存法则。

“额娘,压根儿就没有您说的那么可怕。”永瑜很和煦地笑容,跟从小在母亲脸上看到的笑容一般无二:“您瞧每次到木兰行围打猎和到承德避暑山庄狩猎儿子从没有输过人。要是到了两军阵前,说不定还能亲擒敌酋,那就是跟当年圣祖爷膝下的十四阿哥一样呢。”

“阿哥,额娘也跟你说不清楚多少大道理。若是你能说动你皇父的话,就是刀山火海额娘也陪着你去。”娴雅拽紧儿子的手:“咱们娘儿们先不说打仗的事儿,现就和你说说你选立嫡福晋的事儿。额娘给你看了一门亲事,是康熙爷外家佟佳氏一门的。是他们家三格格,跟你同岁。长得也是极标致的,你不是总跟额娘说要是选立嫡福晋就要跟你姐姐一样的脾气。我看这个三格格只怕性子比你姐姐还要好,见了谁都是落落大方地样子。前次进宫来给皇太后和请安,皇太后夸个不住。一个劲儿地说要留在身边,后来额娘也是觉着她不错。”

“佟佳氏的三格格?”永瑜眯着眼想了良久,那天跟永璧在福佑寺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门高门贵胄。福佑寺是当年圣祖爷避痘时候居住的去处,除了皇子皇孙能够进去以外,好像只有圣祖外家的佟佳氏一门后裔能够进去。里面供奉着世祖爷的孝康章皇后和圣祖的孝懿仁皇后,两位佟佳氏皇后的灵位。所以特地允准佟佳氏一门进去祭拜,难道那个梳着乌油蓬松大辫,笑起来真有些像姐姐的那个女孩子就是的?当时永璧还说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格格,居然敢在外面抛头露面。后来两人急着出去就没有多做盘桓,真是没想到额娘说的事儿居然是佟佳氏一族。

“你见过?”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就知道臭小子慢慢长大了,以前都不会跟自己说假话的儿子也知道隐瞒自己一些事情了。

“没,没有。儿子成日在宫里,而来了女眷左不过是给皇祖母和额娘请安,哪有跟儿子见面的理儿。”永瑜飞快地摆手,万一不是岂不是叫人说自己没有皇子的尊贵,居然做出这等偷香窃玉的事情来。不止害得人家闺阁名声受损,就是自己颜面上也没有什么趣味。

“嗯,那就好。”娴雅看着永瑜:“永珑他们两个这两日都跟着谙达学着骑马射箭。等你见了告诉他们就说是我说的,不许贪多。每日只要有些进展就好,若是一味贪功。真的伤了自己可是不值得了。”

“是,儿子记下了。”永瑜在宫里环视了一圈:“额娘,怎么不见妹妹?她不是说回宫来了,怎么我来这么久都没瞧见。”

“她如何会在额娘这儿,说了是在皇祖母宫里长大的。”娴雅心中也是有底,儿子固然是跟婉儿要好,只是馨儿到底也是嫡亲妹妹。兄妹之间的情分,有时候也是远胜于自己这个做额娘的。想来跟和馨之间的母女情分也就是如此了,强求原就没什么意思。

“阿哥,额娘跟你说的事儿如何?”娴雅低声问道:“人家出身不低,到底是嫡福晋。额娘给那么多阿哥格格都相中了人家,难道还会在你身上看错。上次你问你姐姐不也是跟你说了,你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要是在这样子下去,到了分府年纪还住在乾西五所。真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要怎么说额娘对自己儿子这样子不看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切就依着额娘的意思,额娘瞧着好自然就好。额娘从来就是替儿子打算的。”永瑜想到那个有了乌油蓬松大辫的少女,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好像会说话一样。心里就有些仿佛被猫儿挠了一爪子似地,好像真的是佟佳氏家的格格。

“这还差不多,你要是再跟额娘拧着的话。额娘也不管了,就跟你皇父说了。求他下旨指婚,看那时候你还愿意不愿意了去。”嘴里如是说,实在是对儿子宠爱太过。与永瑜差不多年纪的三阿哥永璋五阿哥永琪都是早都大婚了,甚至还有了侧福晋。可是在兄弟行中最尊贵的皇子,不说嫡福晋和侍寝格格。就连一个端茶倒水的贴心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喜好来着。

实在是这个儿子从小就被皇父教成是大丈夫何患无妻,后来拿这话来问皇帝,皇帝又不好说什么,反说是小孩子家家不会说话。看看如今应验了吧,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娶妻生子,这么看看还真是婉儿贴心。早早嫁人生子,而且嫁的还是世袭罔替的蒙古亲王,这是谁也找不着的额驸。有人说和敬公主的夫家也好,只是姑舅兄妹结亲,而且还是庶出的额驸,哪里能够和自己家的额驸相比。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富察氏在地下也不得安生,她的女儿到底是不如自己的女儿尊贵。

“额娘,儿子不跟额娘拧着了。”永瑜永远都是一副淳淳君子的模样,这是娴雅最得意的地方。从小在南书房念书开始,固然是那时候愉妃常说永琪读书好。可是在皇帝面前被夸奖的最多的就是永瑜,不论是写字还是念书,就是皇帝亲自考校作诗都是自己的永瑜最出息。加上上次跟自己说的话,永瑜的名字早就被写在正大光明匾后开始,就已经注定皇帝如许多妃嫔中不能在有人能够越过自己去。

“今儿就在额娘这儿用膳,皇父过会儿也过来。你不是跟额娘说要建功立业的,这话要是说给你皇父听,只怕高兴坏了。”娴雅虽然想着儿子说的颇有道理,只是要自己答允他有朝一日在两军阵前交战,就真不是能够接纳的事实。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去的肉,再说也是皇帝膝下最出息的儿子。这样看来不论是谁都不会答应儿子的心思了。

“额娘,要是阿玛答应了是不是额娘就不拦着了?”永瑜狡黠地一笑,在皇父这儿还说不定能有个大恩典呢。那时候看额娘答应还是不答应。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三章不省心的儿女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三章不省心的儿女

“万岁爷听听,这可是阿哥出息了?”娴雅趁着四下无人,方才在皇帝跟前低声笑道:“说要好好在两军阵前给皇父长长脸,省得说皇子阿哥都是膏粱子弟。”

“朕倒是没说他是膏粱子弟,永瑜还好。余下的几个阿哥倒是有这样的,朕也是知道他的性子,要是真想去的话等过些时候有人到缅甸那边去,就让他跟着去见识见识。朕登基以后,就是弘昼跟着巴勒珠尔两个人算是亲贵到过军中,永瑜将来想要那些武将臣服,最好的法子就是自己有过带兵上阵的经历。”皇帝喝了口杏仁茶:“这一点朕最佩服皇玛法康熙爷,当年膝下二十四个皇阿哥,个个都是栋梁之才。皇父纵然是没有带兵打仗过,十三叔却是一把好手。这就是皇玛法圣明烛照的地方。”

娴雅深悔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原是打算让皇帝出面说话打消了儿子的心思。哪知道皇帝居然会对这件事满是赞成,而且已经开始筹划儿子出去的事宜。愣了下神:“皇上,您不是说要给馨儿选额驸了,怎么没听见有底下的事儿了?”

“快别说这话了。”皇帝想也没想就打断了娴雅的话头:“馨儿的事儿别说是朕,就是皇太后只怕都是不得作主的。一大早皇额娘叫人到养心殿候着,专等朕叫起回来以后就让直奔了慈宁宫,你那个宝贝女儿这回说什么都不答应上次的指婚。言之凿凿说是自己配不起钮钴禄家的,还要皇额娘收回成命。什么时候叫她回承乾宫来住些日子,皇额娘见着她就闹心。”

娴雅想起女儿那张脸,打从心底里开始泛酸。谁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儿最是没辙,说什么都是自己的女儿。恼不得怨不得,虽说是女儿很多时候都跟自己别扭着。

其实也是安安那天悄悄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若是和馨不是在皇太后膝下长大,只怕也不会生就了这幅性子。正是因为皇太后宠溺地太深,才让小丫头生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不论是见了谁都觉得自己在皇太后膝下长大,就是淘气了些也有皇太后做主,皇上虽然是生父因为祖母的缘故,越发是荣宠三分了去。

这个道理娴雅何尝不知道,看看身边余下的一女三子都没有馨儿这样子娇纵的。馨儿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就连皇太后也顶撞了去,早就听说不欢喜钮钴禄家的德枢。那可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孙,就是不好也要婉转些说。怎么就是直截了当的跟皇太后说出这话来,难道不怕皇太后怪罪下来。

“是,明儿就让馨儿过来住上两日,只怕也是把皇额娘聒噪坏了。”娴雅赶紧答应了:“皇上这些日子气色不太好,上次太医就说皇上的湿气还是太重。就算是旧年间的疥疮之疾已经是痊愈了,也是担心会因为起居之间不慎,不知节劳故而伤了元气。”

“是有些觉着头脑昏沉,太医请脉说是沾染了时气,要朕好生将息,你说这时候怎么能够歇得下来。”皇帝半靠在炕上:“也就是到了你这儿才能歇歇,朕问你延禧宫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好好的居然会有神牌贡在延禧门那儿,以为宫禁里是什么地反,居然容得这样?”

“一点小事,已经查问明白了。”娴雅笑着往皇帝身后加了两个软枕:“依我说,皇上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别为这点小事伤神了,要不要我做什么?不总是跟在皇上身后处置这些芥豆之微的小事,能给皇上分担一些总是好的。”

“巴林氏真以为自己还是总督家的小姐,时时处处都是叫人看着她的脸色行事?”皇帝半闭着眼:“你不说朕也知道是她做的,延禧宫哪个地方除了她日日来去。谁还往那儿跑,偏生舒妃也是个糊涂的。好好的非要自己往御花园跑,朕叫她在宫里好好闭门思过一个月已经是轻的了。”

“是,转天我见了她就告诉舒妃要她好好养着。”娴雅也不吃惊,这几年皇帝对于宫闱诸事反倒是比从前精明得多,好像所有事都是瞒不过他去。

“额娘吉祥。”和馨在慈宁门外见到前来给皇祖母请安的母亲,当下请了个跪安。

“格格,你这是打哪儿来?”娴雅立住脚,身上那件深藕色的常服旗袍在白雪皑皑的深宫越发显得庄重:“穿这么点儿不觉着冷?”

“女儿刚从英华殿过来,皇祖母要去念经教女儿先去看看。”馨儿脚下高高的花盆地宫鞋是最时新的样子,上面那对玛瑙珠子也是极漂亮的。

“皇祖母说是这两天吃素,要你到额娘那儿住上几天。”娴雅看着女儿:“额娘叫人给你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裳,等会儿跟额娘一起回去。”

“去承乾宫住?”和馨愣住了:“好好的叫我去承乾宫做什么,我在皇祖母这儿住得好好的,就不去给额娘添乱了。再说永玧在额娘那儿已经是够热闹了,我再去算什么呢?是不是,额娘。”

娴雅还没见过女儿宜嗔宜喜的脸上带着的那种神色,这绝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可是母女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地步?自己并没有做过对女儿有丝毫损伤的地方,有什么事儿也会毫不犹豫的挡在女儿前面,只是为什么在上次大闹一次以后,还是会这样?

“添乱也要去,皇祖母被你闹腾得不行,要是再不让皇祖母好好歇着,大节下皇祖母这么大年岁了还能禁得住折腾?”娴雅也不细说别的:“这会儿就跟我过去,到了晚上再来给皇祖母请安。”

“我不去。”和馨扭了一下:“额娘那儿没有我住的屋子,我不去。”

“额娘的寝殿挪出来给你住。”娴雅拽住女儿的手:“你要是不会去也可以,等会儿皇父来给皇祖母请安也会叫你过去。莫不是你想跟皇父一道过去?”少有的利索干脆倒是和馨始料不及的,忸怩了一下只好跟在母亲身后上了预备好的暖轿。

“格格回来了?”刚进了承乾宫,早早回来报信的太监宫女已经在莲子耳边说了母女两个闹别扭的事情。莲子从前就跟和馨最能说到一起:“奴婢给格格预备了格格最喜欢的零嘴儿,还有糖莲子和蜜金橘。也不知道对不对格格的胃口。”

“嗯。”和馨本来有些绷着的小脸,莲子这两句话一说倒是让和馨绷不住:“我住哪儿?”

“还是格格从前的寝殿,主子知道格格要回来住。早早命人给格格收拾出来了,全是格格喜欢的东西。还是熏了一宿的兰香,格格不信去看看去。”莲子远远看见娴雅脸上写满了忧郁的脸:“奴婢带着您去。”

“好。”和馨迟疑了一下:“跟我过去。”说完甩着粉红色的手帕子一摇三摆往哪边走,莲子朝娴雅笑笑,跟在和馨后面一起往后寝殿走去。

“格格,这么着可好?”莲子看和馨过来以后的脸色明显和煦了许多:“这可都是主子亲手安排的,奴婢们都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先时大公主回来都没这么用心过,其实主子还是天天惦记着格格的。不过是宫里事儿多,主子都没有工夫去看看格格。”

“得了,别说得那么好了。就是嘉贵妃生的小格格不好,她都有功夫去问。我这么大了,天天在慈宁宫住着。她都不去问一声?”和馨吃了两粒精致的糖莲子:“难道就这么放心我在慈宁宫住着?”

“格格说糊涂话了不是。”莲子给和馨拿来一双软底的绣花鞋换上:“格格是主子的心肝宝贝,前两日奴婢可是听说主子跟万岁爷说起格格来着。说是为着格格在皇太后身边长大,就是嫡亲母女也生分了,皇祖母疼爱自己孙女儿,哪有做额娘的不疼自己女儿的。不过有了皇太后宠着,就是主子满心疼爱格格也是不好露出来半分了。”莲子给她换了大衣服:“格格,您瞧您刚回来主子都是笑容满面了。您要是再绷着小脸,让主子心里怎么处?”

“我才没那么不懂事呢。”和馨趴在炕桌上,双手撑着下颌:“我不管是在哪儿呆着,就没个人真的念叨过我。唯独惹出事儿来才有想想还有个我,就好像是从前。因为让姐姐出了事,所以额娘才会带着我睡。要不是因为姐姐,额娘还会多看我一眼吗?前面有大姐有四哥还有六哥哥,底下又有永玧。这么看来我就是个多余的。”

“格格,您要是这么说的话。奴婢可算是这世上最多余的人。”莲子给她梳头:“奴婢家里上上下下全是哥哥弟弟,就奴婢这么一个女儿。依照咱们满人的说法,女儿精贵异常。可是在奴婢家里,唯独奴婢一个人就是多余的。旁人都不觉得,只有奴婢自己才知道这件事有多难受。后来进了宫也就知道,送奴婢进宫固然是祖宗旧制,也是额娘阿玛好让自己有个好的归宿。可是格格您瞧瞧,从皇太后到皇上跟主子,哪一个不是将格格捧在手心里。”

新月新气象,今天开始双更了。

正文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三章罗敷有夫

第六卷唯我独尊第三十三章罗敷有夫

和馨抓起一枚杏仁送到嘴边,每一下咬不了一点。糖莲子放在蜜饯盒子里,莲子顺手将蜜饯匣子送到和馨手边:“格格,主子知道您要回来说。这么多的点心零嘴儿可都是主子叫小厨房赶着在早间做好的,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挂记着您呢。”

“行了,别说了。”和馨喝了口茶:“我都知道了,你少说几句吧。从我回来开始,你看看就属你的话多。”

“格格,奴婢也是瞧着主子跟格格每次都这样子不对榫,心里不安。格格,奴婢早早就离了额娘。也没见过像主子那样子疼爱格格的额娘,依奴婢说压根就不像是宫里的主位们,跟民间的额娘真是一样的。”莲子拿出娴雅给和馨新做的敞衣:“这可是主子给格格做的,上面那些绣活儿可是主子亲手挑的花样儿,又是主子一笔笔描上去然后自己做好的。还问奴婢来着,这花儿好看不好看,格格会不会喜欢。”

“我倒是觉着没有那些针线嬷嬷做得好。”和馨脱了敞衣:“我还是穿我自己从慈宁宫带回来的衣裳吧,这种新鲜花样儿我还是看不习惯。”

莲子摇摇头,顺手收起和馨扔在炕上的敞衣:“格格,主子那边吩咐传膳了。主子早间就叫人预备几道格格最喜欢的小菜,格格还是快去吧。”

“我不饿。”和馨脱了鞋坐在炕上:“还有这么多零嘴儿呢,我不想过去吃。”

“等会儿万岁爷也要过来用膳,今儿还有件有趣的事儿。不知道格格愿意不愿意去瞧瞧呢。”莲子笑道:“万岁爷和主子这些时候都在操心四阿哥的婚事呢,格格一定认识这位未来的四福晋。”

“什么四福晋?我四哥要大婚了?”和馨一下来了精神,穿着鞋跳下来:“我认识,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