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变老了很多,不再意气风发,和那个十几岁的儿子在一起对比着,宋婷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个比她大很多岁的老男人,而经过这一场磋磨,他甚至有了白发。他身上令她心动的东西正在慢慢消失。

宋婷忽然感到一阵腻烦,扭头就走了。

房里,贺承祖骂够了,贺东鹏看看空无一人的病房门,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妈…木香呢?”

贺承祖听到木香这名字,刚平静下来的神情又狰狞起来,抬手拿起手边的一根拐杖就朝贺东鹏劈头盖脸丢了过去,“你还有脸提那个贱女人!”

贺东鹏眉头一皱,“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贺承祖冷笑,“你给我娶的好后妈,就是个贱人,你一失踪,她就带着家里的钱跑了,完全不管我的死活,谁知道是不是跟什么野男人跑了。”

贺东鹏一愣,失声道:“怎么可能!”木香那么柔顺的女人,怎么可能背叛他?

贺承祖:“怎么不可能,你回去问问,看谁不知道,她连何小莲都没管。”

话说到这种地步,贺东鹏不能不信,他恼羞成怒沉下了脸色,可同时,心底又松了一口气。

既然木香跟人跑了,那他就不用把以前这个老婆告诉宋婷,也算是好事一件。要是今后她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便罢了,他也不想特地去找她算这个账,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现在娶了个有钱的老婆过好日子,总不能不管我这个亲儿子,你把我害成这样,总要给我钱让我过好日子!”贺承祖又说。

贺东鹏回过神,安抚这个儿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不管你。”

也许是真的因为愧疚,贺东鹏给了贺承祖不少钱花用,贺承祖这年纪,又是这种性格,乍一得到这么多钱又能去干什么好事,身在沪市这种城市,想要花钱是件很简单的事,而学坏也异常简单。

不过半个月,贺承祖就因为大手大脚花钱引起了一些黑帮的注意,那些人特意接近他和他做朋友,钓着他玩,赌博洋酒抽大烟。贺承祖本就因为自己的残疾而自卑,这种自卑在花钱的过程中得以消磨,于是,他不断向贺东鹏要钱。

哪怕是贺东鹏,也被他的花钱速度给吓到了,不得不质问他要这么多钱究竟去干什么。然而每次贺东鹏这么问,贺承祖都会毫不客气骂他,用自己的残疾去讽刺他,动辄发疯发脾气,贺东鹏听他说起这个就感到愧疚,只能妥协。

他自己其实没有多少私房,只能从酒厂那边支钱。

这样大笔的钱支出,宋婷和宋兴富当然很快也知道了。

宋兴富这一回比女儿反应更快,他迅速查到了贺承祖这些日子花掉的钱是怎么回事,对脸色难看的女儿说:“他这个儿子不能留,不然迟早要败坏我们宋家产业。”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想找人处理掉贺承祖。

宋婷没出声。

宋兴富以为她是担心贺东鹏发现后生气,不由叹气,“早跟你说了不能心软,当初就让这个贺承祖死在监狱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宋婷心里想的却是,贺东鹏要是没醒来就好了。她甚至忍不住责怪起木香,怎么偏偏要到沪市来,让她看到她,为什么又要告诉她那些事,不然,她和贺东鹏还在好好过日子,她的东鹏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已经不是她从前喜欢的那个东鹏哥了。

贺承祖和一些酒肉朋友天天玩在一起,被他们带着去见识沪市的地下赌场,那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三教九流遍布,比起贺承祖从前那个乡下帮派,真是天差地别,贺承祖很快就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

“这里除了赌博喝酒,还有些更好玩的东西呢,贺哥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不想尝尝女人的滋味?这里可是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和外面那些不一样。”

贺承祖有些意动,可看着自己残疾的腿,脸色忽红忽白。他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睡女人。

跟着他玩的几个人都很会看人眼色,当下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几个人挤眉弄眼,都是神情暧昧。

贺承祖也被说动了,咽咽口水,“那就试试。”

这个场子是属于一个中型帮派的,这几个钓着贺承祖玩的人也是帮派里的下线,就是骗着一些不懂事有些小钱的纨绔子来送钱的,他们熟练地去找人送几个女孩子过来。

贺承祖在这边听着他们吹得天花乱坠,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被人带着走进房间,眼神不由自主在几人的身上扫过,等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倏然定住。

那个画着浓妆的妖艳女孩子看见贺承祖,脸上的笑僵硬了。

带路的男人见状笑道:“这个小少爷真是有眼光,看上这个了吧,她叫莲,才来我们场子没多久。”

这女孩子不是何小莲又是谁。

贺承祖打量着自己这位继姐,忽然说:“那就要她。”

何小莲长得确实不错,比同龄的女孩子身材更好,当初他们在乡下,就有不少人喜欢何小莲,而她也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不知道让那些喜欢她的男孩子们送了她多少东西。

贺承祖年纪虽然小,也是知人事的,当初没少看着这个继姐有想法,只是当时他还顾及着两人身份,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屋内就剩下他们两个,贺承祖朝她抬手,“何小莲,真没想到你在这里做这种事啊。反正伺候其他男人也是伺候,伺候我也是伺候,你干脆跟了我算了。”

贺承祖说出这话,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就算他变成了残废又怎么样,只要有钱,不一样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当初的继姐也要乖乖让他睡。

何小莲眼神几变,“我、我好歹是你姐姐。”

贺承祖笑了,“得了吧,你是我哪门子姐姐,继姐而已,再说现在你后妈都不知道跟人跑哪去了,我爸也娶了新老婆,你跟我没关系了。”

何小莲一咬牙:“其实,我知道我那个后妈在哪!”

后妈十二

何小莲当初被水银吓走之后, 最开始是准备回乡下去, 只是到底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这个繁华都市, 见过了这样的地方, 她哪里还能甘心回去乖乖嫁给那些乡下男人。

所以她咬牙留下,找了个工作度日。她样貌不错, 看着柔弱,哭起来更是可怜, 一家饭馆老板看她可怜, 就录用了她, 见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 还包了她吃住。

可是在饭馆工作到底是累的, 何小莲以前都没干过什么活,叫她一直窝在后厨洗脏兮兮的盘子, 住那种租金低廉的旧式小楼, 她心底并不愿意。

她对门住着一个女孩子, 同样是来沪市没多久,她就能穿好看的衣服, 买外国生产的口红, 打扮的花枝招展。

何小莲很快知道那女孩子是做的什么工作的, 一边看不起那女孩, 一边又忍不住心动。她还没有自己长得好看,她都能赚那么多, 自己为什么不行?这世道,大家都是笑贫不笑娼, 等到她给有钱人做了情妇,生了孩子,不也能当富太太吗,那时候还有谁能看不起她。

她终究没能抵抗住诱惑,做了这一行。只是事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她根本遇不到什么有钱人,周围的都是些只想占便宜的没出息男人,而且竞争也很激烈。沪市不缺漂亮的女孩子,特别是那些地下场子,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大多都是被卖来的。

但凡有机会,何小莲都会去争取,她学会了把自己化妆得更美,学会了怎么曲意逢迎,也学会了怎么抢夺别人的机会,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贺承祖。

羞耻、喜出望外、犹豫、恐惧…这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变成了一个坚定的念头。

她再也不想过那种没有钱的生活了,不管跟谁都好,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她都愿意!

看到贺承祖的腿时,何小莲感到有些恶心。但她还是做到了底,这有什么,总比跟那些不认识的油腻老男人在一起好!

结束之后,贺承祖一把搂住何小莲,终于有心关心她之前说的话。

“你说你知道木香那个贱女人在哪?”

何小莲:“对,我见过她,我当时走投无路,想让她帮帮我,可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狠毒,不仅打我,还用针扎我,把我赶走,让我流落街头。”

她恨极了那女人,觉得都是她害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要是贺承祖能去找木香的麻烦,就再好不过了。她自己不敢去找木香麻烦,但贺承祖就不一样,他一个男人,还有钱有靠山,能怕那个木香吗。

贺承祖果然冷哼一声,“她当初带着我家里的钱跑了,我肯定是要跟她好好算这笔账的,你知道她在那,就带我过去,去她家里大闹一场。”

何小莲仿佛看见了木香丢人被赶出家门的样子,眼里有些畅快,“好,我悄悄跟着她去过她现在住的地方,我还总看见她去西餐厅呢。”

贺承祖更是不高兴,“她还有脸过这种好日子,看我不毁了她!”

沪市下了一场大雪,杨奶奶的膝盖下雪的时候格外疼,只能坐在火炉边上,每天是水银外出买菜。她出去一趟回来,伞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快来烤烤火,外面可太冷了。”杨奶奶招呼她放下东西去烤火,两人坐在炉火边喝热茶,看外面飘落的雪花。

“我来沪市这么多年了,像这样大的雪可没见过几次,小雪的年景还是比较多,去年的雪就不大。”她说着,忽然扭头取下眼镜擦了擦眼睛。

水银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善良的老人家应该是想起了贺小燕。上一年的冬天,她们是在一起过的,那次没下什么雪,只有两场小雪,贺小燕搜遍了院子,才在石桌上堆了两个小雪人。杨奶奶那时还跟她说,等过两年说不定有大雪,到时候再在门口堆个大的雪人。

今年的雪这么大,想堆雪人的孩子却不在了。

水银起身去切菜,杨奶奶拿起旁边的毛线织起来。没过一会儿,杨奶奶忽然听到了砸门声。

“谁呀?”她站起来出去开门,门外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人坐在轮椅上,拿着根拐杖点着门,见到她出来,扬着眉毛说:“木香住在这?”

杨奶奶见他这个样子就不喜欢,但语气还是挺客气,“她是住在我这,你是来找木香的?你们是她什么人?”

贺承祖却不耐烦听她说话,用拐杖把她拨开,让何小莲推着自己就往屋内闯,边大声喊道:“木香!木香你给老子出来!”

水银已经听到动静出来,身上还穿着围裙。

杨奶奶差点给贺承祖那一拐杖给敲倒,见他们就那么闯进家门,连忙跟了进来,严厉地问:“你们干什么!快点出去!”

贺承祖和何小莲根本不理会她,只对着水银说:“木香,你躲在这里过好日子啊,我们可要来找你算账了。”

水银抬手解下围裙丢在一边,脸上还有一点笑容,瞧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一眼。

何小莲看到她的眼神,曾经被她扎伤的手指微微痉挛起来,但看到敲着拐杖的贺承祖,她又安心了。

“木香,你当初卷走家里的钱,把我们两个丢在家乡,自己跑到这里来过好日子,就没想过我们有一天会来找你报复吗。”何小莲大声说,“今天我们就要揭穿你这个恶毒女人的真面目!”

水银无动于衷,只抬手指了指门口,“请出去。”

贺承祖打量她一眼,笑的吊儿郎当,“你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出去,哪有这么好的事,看你这个滋润的样子,怕不是真的另外找了个男人吧,来,你把人叫出来,我们把你以前的事好好和他聊一聊。”

水银收敛笑容,上前狠狠一脚踹翻了轮椅。

贺承祖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何小莲给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尖叫起来,“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承祖已经和他爸相认了,你敢对我们动手,他爸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大喇喇过来,也是仗着这一点。但这个木香怎么像疯了一样,连贺承祖都敢打!

摔到一边的贺承祖破口大骂,“你这个婊.子!你还敢打老子!”他挣扎着坐起来,想用拐杖去敲水银,却被水银一脚踩住,反手把拐杖抽了出来。

她也不说话,抬起拐杖就往贺承祖脸上抡,一下子就把贺承祖半张脸都抽肿了。

这下子不仅是何小莲,连杨奶奶都惊叫出声,她只看到过水银温和坚毅多才的一面,哪里见过她这个样子。

水银仍旧没理会她们,面对独眼里满是怨恨愤怒,还想爬起来抢拐杖的贺承祖,水银上前就是两脚,分别踩住了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又是一拐杖,把他另外半边脸也打肿了。

何小莲尖叫一声跑了出去,贺承祖嘴里还在含糊地骂人,水银眼都没眨,又是一拐杖。

一下又一下,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那样子带着一种异样的冷酷,似乎准备就这样把人给直接打死。

贺承祖终于知道怕了,开始疯狂挣扎起来,“你疯了…放开…我…滚…”

杨奶奶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拉住水银,“快住手吧,再打下去人真的要死了!”

水银这才松了手,轻声细语安抚受惊的杨奶奶,“没事的,不会打死。”

杨奶奶着实给她吓得不轻,看着地上躺着的贺承祖不知道该怎么办。水银却拍拍她的背,“去厨房看看,我刚炖上汤,忘记有没有开火了。”

说完,她勾着贺承祖,一路把他拖了出去丢出大门,连带着轮椅也一起丢了出去,然后锁上门,回去收拾了下被弄乱的客厅,穿上围裙继续切菜。

杨奶奶简直要给她吓出个好歹,忍不住问:“他们是?”

水银笃笃笃切菜,“我的继子继女,我有件事没告诉您,其实我早就找到我以前的丈夫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再婚。”

杨奶奶就没再问了,她自己脑补出了一堆东西,想想那继子继女的德性,叹息一声,“真是苦了你了。”

“只是,毕竟是你的继子继女,有话好好说,也不能这么打打杀杀的,别人看了要怎么说你。你好歹是长辈,我看他们年纪也不大,好好说兴许也能听呢,有什么误会还是要说清楚。”杨奶奶虽然在一些事上看得开,却仍旧有着典型国人的心态,以和为贵,绝不肯轻易和人撕破脸皮,哪怕委屈自己,也不愿意被人说德行有问题。

以和为贵?可惜,水银从来不觉得这种需要委屈自己得到的‘和’有什么可贵的。

可她只是听着并没有反驳,因为她很清楚,哪怕互相之间有着感情,很多事也是无法沟通体谅的。

人之所以生来孤独,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一个人永远不会被另一个人全盘接受,总有哪一些东西是别人所无法接受认同的。所以她只是笑笑,“下回我会和他们好好说的。”

当然,没有下回了。

“笃”

她一刀剁断一块排骨。

“您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我怕他们会再过来找我麻烦,到时候连累到您就不好了。”水银离开之前这么叮嘱。

杨奶奶摇头,“我一个老人家怕什么,我看他们没那么大胆,你放心去上班就是。”

她应该算是个幸运的人,到这个年纪了,仍然没有意识到坏人坏起来的时候能做出什么恶事——或许这也是她之所以还能保持善良的原因。

对此水银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微微笑,又叮嘱她锁好门。

然后她并没有直接去上班,转头坐车去了宋家。

何小莲说贺承祖和他爸相认了,那么贺东鹏应该是恢复了记忆,要想完全解决这个麻烦,还是得直接处理源头。

说到底,何小莲不是问题,贺承祖这个问题只是贺东鹏衍生出的小问题,一次性解决了,也省得之后那两个小东西还要一次次去找她麻烦。

董凌烨带她混的圈子不是白混的,水银知道宋家的住址,在一处面积挺大的花园洋房。

后妈十三

宋婷父女和贺东鹏住在一片前两年新建的花园洋房区, 最近才和贺东鹏相认的贺承祖没能和他们住在一起, 单独住在一座空置了几年的宋家旧屋。

贺承祖残疾后性情越发暴躁, 动不动发脾气摔打东西, 贺东鹏看他这个样子,又是痛心, 又觉得这个儿子实在丢他的脸,就听从了宋婷的意思, 让他一个人住在旧屋。

虽然是旧屋, 但房子并不差, 还有佣人照顾。何小莲跟了贺承祖后, 也得以住进了这栋漂亮的房子,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有佣人使唤的好日子,就先被贺承祖打了一顿。

“你这贱人, 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就眼睁睁看着那婊.子打我, 你不知道上去和她动手吗!”贺承祖一边打一边骂,何小莲也不敢反驳。她本来就是个遇上危险只顾着自己逃的人, 更何况她对贺承祖根本没什么感情, 被吓到了哪里还顾得上他。

见何小莲抱着脑袋缩在自己脚下, 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承祖呸了一声,丢开拐杖喘了口粗气。

何小莲这才爬起来, 小心翼翼凑上去:“你没事吧,我们真的不去医院吗?”

鼻青脸肿说话漏风的贺承祖没好气道:“去医院干什么, 让人看我笑话吗!”

何小莲又撺掇他:“那这事也要告诉爸爸啊,你都被木香那贱人打成这样了,爸爸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贺承祖冷笑:“你知道什么,贺东鹏那老东西耳根软,让他知道了,说不定等到时候那贱人哭一哭他就算了。”

“要对付那贱人,我自然有办法!”贺承祖语气阴狠,“我在场子里认识了不少人,那些人连杀人都敢,我出钱让他们帮个小忙他们还能不乐意吗。”

何小莲也是在场子里待过的,想到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忍不住微微颤了一颤,然而很快想起来木香可能会有的下场,她又兴奋起来。活该!要是被人打死了就好了,最好死前还要被那些人糟蹋!

“你马上去给我联系骞哥,我要他们今天就好好给我去‘招待’一下那贱女人。”贺承祖说完,何小莲姿态柔顺应道:“好,我这就去替你联系。”

水银乘车去宋家,刚下车,就恰好撞见提着包出门的宋婷。宋婷一见到她,立刻往身后看了看,再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多了些警惕:“我记得你说过,不会来找东鹏哥,你现在来这里是干什么?”

水银对她隐约的敌意不以为意,“我确实不想来找他,只是我从前那位继子去找我麻烦,我当然要解决。”

宋婷注意着身后大门的动静,快速说:“我刚好要去西餐厅吃饭,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别让东鹏哥看见。”

宋家,在家休养的贺东鹏恰好走到窗边,见到宋婷刚刚上车,而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同样正俯身坐进车里,那张脸让人莫名觉得熟悉。

贺东鹏怔怔看着,车子启动了,他忽然间一个激灵,手里的水杯砰一声砸在地上,打湿了一片地毯。

“哎呀,先生,您没事吧。哎哟还好杯子没碎,这里我来收拾,您到那边去坐着吧。”佣人上来收拾。

贺东鹏的脸色难看,“你知不知道婷婷是去哪?”

佣人看了看日历,“应该是去沿江路那个西餐厅吃饭了,小姐很喜欢去那边吃饭的,之前有几个月经常过去,不过自从您出了事后她就不怎么去了,可能是担心您。现在您好了,她大概又有心情了。”

贺东鹏好一会儿没出声。他脑子里不断想着,刚才那个女人,是木香吗?

可是木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记忆里的木香没有这么年轻,她应该是拘谨自卑的,不可能这么光鲜。但如果不是木香,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如果那真的是木香,她为什么好像和宋婷认识?宋婷知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木香究竟有什么目的,她是不是来破坏他现在的生活,向宋婷揭穿他过去一切的?

越想越坐立不安,贺东鹏额上见汗。

他并不是傻子,自从他病好后回来,宋婷对他就远没有从前热情了,他因为在酒厂支钱的事被宋兴富训了一顿,宋婷也没有为他说话。他都是宋家的女婿了,以后宋家酒厂迟早是要给他管理的,支点钱又怎么了?以前他也这么做过,但那时他们什么都没说。

贺东鹏并不觉得这有问题,猜测可能是因为承祖让宋兴富和宋婷不高兴,所以故意为难他。

现在想想,说不定并不是因为承祖,而是因为木香,她说不定和宋婷说了些什么,所以宋婷才对他冷淡了很多。

“先生,先生?”佣人唤了好几声,贺东鹏才醒过神来。

“先生您的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东鹏勉强笑了下,摇摇头起身:“没事,我去楼上休息。”

宋婷还不知道家门口那一幕被看见了,她把水银带到西餐厅,开门见山说:“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了东鹏哥恢复记忆的事,才会过去找他?”

水银:“宋小姐可以放心,我对他没有什么意思,只要他们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愿自找麻烦。”

她语气疏离,好像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从前的男人,哪怕知道对方想起来自己了也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宋婷追问:“你就真的没有想见东鹏哥的意思?”

水银忽然摇头笑了,“宋小姐,情人眼里才出西施,让我说实话,贺东鹏的长相身家性情,还真没有让我舍不得放手的地方。”

水银从前逢场作戏,也曾有那么几段,却从来没有过宋婷这种反复无端,患得患失。依她看来,这倒并不是因为宋婷真有那么喜欢贺东鹏,只是她在贺东鹏身上寄托的不只有爱情,更有其他利益,所以才会需要不断权衡利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