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悄往回抽手,抽不动,也不说话。

承影顺势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暧昧地耳语,“小悄的舌头很甜,唇齿间如有蜜糖。”

这悄悄话讲的,陆小悄无地自容恼羞成怒,扬起自由的那只手去捶承影。承影让她虚张声势地捶了两下,遂将她那只手也握住。

“你放开!”陆小悄低头吆喝,却无力的语同咕哝。

承影握着她手将她搂在襟怀,贴着她的小脸在她耳侧道,“还躲我么,嗯?”

他的热气吞吐激荡,仿佛钻进了她的心里一般,撩拨得既羞且痒,往后闪躲,却更深地躲在了他怀里,惹得他在一旁笑。

“还躲我么,若不躲了,便放开你。”

“不躲了。”陆小悄低头咬唇,声小得像蚊子哼哼。

承影道,“嗯,那也不能放。”

“为什么!”陆小悄恼了。

承影道,“一放手就跑了,我还不知道你这丫头。”

陆小悄道,“承影哥哥!”

声音是央求撒娇了。承影笑,蹭着她的脸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一见我跑什么,嗯?”

陆小悄嘟着嘴,低头踢一旁的花树,不说话。

承影道,“我已经跟二哥云水他们说了,以后见了我你也不用这样子跑了。”

陆小悄猛地抬头,讶然道,“你说什么了!”

承影盯着她清灵的大眼睛,抿唇笑道,“说我们两心相属,你愿意嫁给我了。”

陆小悄又往外挣自己的手,“你胡说!谁要嫁给你!”

承影笑,柔声道,“都被我占了便宜了,你还想嫁谁啊,嗯?”他一边说着,俯身凑近,直接又吻住了陆小悄。

陆小悄这一次非常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炙热与缠绵,她被他孔武有力的臂弯紧紧箍住,他陌生而强大的唇齿将她覆盖住,浓重的气息水一般将她包围,然后她的嘴,被他的舌头柔软而毫无商量的充满侵占。

轻舔,慢抿,深度吮吸,细细地撩拨,耐心地流连,陆小悄一时觉得天塌地陷,任他摆布而毫无招架之力。

一吻结束,光影微红,陆小悄在承影怀中,人也软了,乖了。

承影用唇轻轻抚慰她艳红发肿的唇,偷藏笑,柔声道,“以后听话不了,乖不乖?”

陆小悄小猫依人般“嗯”了一下。

承影道,“见到哥哥还躲不了了?”

陆小悄乖顺地说不了。承影低头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口,笑宠着道,“那嫁不嫁给哥哥?”

陆小悄窝在他臂弯不说话。承影勾起她的脸,便欲再吻,陆小悄忙出声道,“那要二哥同意才行啊。”

承影笑,“放心,二哥那里我已经说了。”

陆小悄一下子跳将出来,“你和二哥说了!”

承影看她冒冒失失撞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说道,“说了,怎么了?”

陆小悄“哎呀”一声,三蹿两跳奔出去消失在花丛里。

那日斜阳如泼墨,浓墨重彩,漫天喧嚣。萧煜和叶修并肩站在凤仪的顶上,看问心阁绿树掩映,鲜花如锦。

一只振翼的鸟从刚吐出新叶的梧桐枝上飞过,晃动绿影婆娑,光影明明灭灭间清亮而秾艳。

上有风,拂过他们的衣,轻柔温暖。

萧煜道,“先生当真要去南越?”

叶修道,“是。”

萧煜道,“南越万千凶险,虎狼盘踞之地,先生身体孱弱,如何去得?”

叶修道,“如何去不得?”

萧煜道,“一招错,怕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京城那边定有动作,你和墨瞳儿本来时日无多,无需涉此险境。”

叶修道,“王爷,有些事终须了断,我既娶了墨瞳儿,便是身在局中,无可逃脱,我是她相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萧煜沉默半晌,说道,“那你可曾为天下苍生想过,以问心阁今日之地位名望,你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救世的灵药与慈悲,医治疾患,教化众生,这世上名医何其多,可是少了你,将会何等悲恸。”

叶修淡淡一笑,“悲恸么?可我纵是再为人需要,也是墨瞳儿的相公。”

待萧煜与叶修联袂从上下来,沈墨瞳正在院子里煮茶。瞧见他们,皓齿半露,嫣然而笑,“王爷,相公,一起喝一杯,日暮的茶,煮的淡淡的,清心润喉。”

两人撩袍于几边坐下,沈墨瞳素手翻杯,举壶灌注而下,清碧的茶汤如青梅潭的水,浮荡着玫瑰的花瓣。

叶修道,“怎地加了花茶了?”

沈墨瞳道,“疏肝去热,我尝着也甚是好喝。”

叶修无话,端杯一抿,清润中有淡淡的玫瑰香,淡淡的,玄铁观音的味道。叶修的眉顿时一皱,“墨瞳儿!你…”

他说完倒了下去。萧煜一骇,沈墨瞳神色温静,对他道,“若是你相公,你舍得他以飘絮之身,去燎原烈火里送死么?”

萧煜道,“你要做什么!”

沈墨瞳站起来,落落一笑,“南越是人间地狱龙潭虎穴,我自己去!”

萧煜道,“不行!”

说完他欲起身,却是身子一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沈墨瞳道,“我连我相公都毒得倒,何况王爷你。”

夕阳渐弱,新月初升,沈墨瞳一身素衣,骑马奔驰在远离问心阁的大道上。而那边洛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气得跳脚骂,“沈墨瞳你好大的胆子!待我抓你回来,甭管你嫁给谁,甭管谁给你讲情,老子用刑堂的规矩处置你!”

云水放下脉道,“二哥,夫人用的量倒是恰到好处,也留了解药方子,只是这解药要配出来,怕是得三日。”

“三日!”洛欢叉着腰口无遮拦,“三日更好!待一会儿承影抓了她来,老子先打了再说!”

云水道,“夫人用毒,再加上她的身份,怕是没人拦得住她。”

洛欢道,“那承影呢!”

正说着,武堂的属下进来禀告,“承影公子传来消息,他带人追出百二十里,见到搏斗痕迹,便再也没有夫人任何踪迹,他疑是被人掳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不行了,我最近状态实在有点差,让大家久等了,鞠躬谢罪~

59.

黄昏雨过,空气中是清新湿润的草木花香,偶尔有浮游的蛛丝,于滟滟的斜阳中倏而牵衣拂面。

有鸟叫声隔空穿透过来,越发显得四周茂密的植被,幽深旷远。穿过漫长的乱如迷宫的幽林小径,沈墨瞳被绑缚着带到易卿阳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身白袍,背对着她静坐在樱花林的秋千架上。樱花如雪般纷纷袅袅的落,空林幽静,没有风。

易卿阳并没有回头,只静静地在樱花里坐着,说道,“听说你杀了我五个护卫高手。”

他话说着,人回首起身。斜阳的艳光轻盈的花,如墨的长发勾勒他俊美的面容,似有清瘦,但更加英朗而玉树临风。

他略含着笑,走过去,说道,“墨瞳儿长本事了,短短一年,被叶修调|教得武功这么高。”

他去解开沈墨瞳手上的束缚,然后毫无征兆的,狠狠的一个大耳光将沈墨瞳打翻在地上。

身下是青草落花,蓬松柔软,可是脸上的痛如火烧。沈墨瞳捂着脸在地上抬起头,直问道,“我哥人呢?”

易卿阳一笑,“叶修那么深于算计的人,也会中这种计?你以为沈青卓还能活着,当真是痴人说梦!”

沈墨瞳道,“不是他中了你的计,而是我。”

易卿阳一声哼笑,抖落衣襟上的落花,“那就多谢表妹了。”

沈墨瞳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迎着斜阳晚照,她的眸子如墨玉深潭般清冷地蕴着光,语声清静,“每个人心中都有可供利用的弱点和死穴,表哥这招做的绝妙,沈家因我被灭满门,纵有一线希望,我也绝不敢放弃。纵然明知是陷阱杀招,我也只能是将身献祭,如今既已落入表哥手,我便是你网中猎物,要生要死,随你的意了。”

易卿阳侧首淡笑,“墨瞳儿还记得,在古佛寺你是如何骗我的么?”

沈墨瞳轻垂眼眸,轻声道,“不敢忘。”

易卿阳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来,动作优雅,但力道粗鲁。他直直地盯着沈墨瞳的眼,唇边衔笑,语音阴冷,“墨瞳儿说,纵是刑求,你也不会说真话,你便是求饶,我也不该信,是吗?”

沈墨瞳合上眼,轻声道,“是。”

她的声音中有些微的恐惧颤抖,易卿阳冷笑一声,语音却很温柔,“那便试试好了。诸般酷刑加身,大概叶修也会舍不得。”

说完,易卿阳撤了手,回身对属下人道,“来人,带沈姑娘去刑房试试深浅!”

沈墨瞳的脸煞白,唤道,“表哥!你要擎天索,我给你就是了,你不要打了!”

落花密雨一般于高空飘坠,易卿阳负手在斜阳里,淡笑道,“你以为我只是要擎天索吗,我要的可是你那疼你爱你的相公。”

沈墨瞳道,“他不会来的!即便他想,他也来不了!”

易卿阳道,“那我三天扔你一条胳膊,五天扔你一条腿,他会不会来?”

沈墨瞳惊惶道,“不会的!二哥不会让他来,问心阁不会让他来,燕王也不会!”

易卿阳道,“是,他们可能都不会让他来,但是你忘了叶修才是一向掌控全局的人,只要他想来,便能来。”

沈墨瞳绝望地闭上眼,咬住唇。易卿阳笑笑,走过来抚着她挨过打的脸,柔声道,“墨瞳儿可知道自己被灌了和姑姑当年一样的毒了吗?你不能运功的,呆会儿熬刑不住,可千万别上来性子乱闯胡来,也别以为你死了叶修就不必来,我拿着你的尸首照样也把他诱来!”

沈墨瞳双唇青白,说不出话来。易卿阳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否则你运功毒发,任是谁也救不了你,”易卿阳拨弄着她的脸,轻声道,“想想姑姑死前的样子,墨瞳儿,还是乖乖受刑,留着一口气见你那亲亲相公最后一面。”

沈墨瞳苦笑一声,眼角落下泪来。易卿阳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沈家几十口人,算什么罪孽,南越国破家亡,这笔账怎么算?母债女还,你以为可以一死了之,墨瞳儿,这世上有那么轻易的事么?”

说完,易卿阳侧首吩咐,“把她带下去。”

一盆水,令沈墨瞳从昏死中苏醒过来,看见燃烧的火光中,易卿阳英俊而平静的脸。

易卿阳并没有看她,只是风轻云淡地道,“醒了?”

“表哥,”沈墨瞳呻吟道,“别打了,…”

易卿阳淡笑道,“我还以为墨瞳儿骨头够硬,这才哪儿到哪儿,便受不住了?”

沈墨瞳道,“打和不打都是一样结局,所以还是别打了。”

易卿阳便笑了起来,看向沈墨瞳水血交织的身躯,反问道,“打和不打都是一样结局,那我为什么不打?”

沈墨瞳无言。易卿阳道,“这不过寻常的鞭笞杖责,三十六道酷刑,一道都没用过呢!”

易卿阳说完走过去,沈墨瞳扭过了头。易卿阳小笑着在她耳边耳语道,“有一道刑,是千蛇入洞,”易卿阳说着拨正沈墨瞳的脸,柔声道,“如墨瞳儿这般天香国色,也该任凭男人好好享用的,你娘当年在受刑时被你爹救了,就不知道墨瞳儿有没有这个运气?”

然后易卿阳满意地看着沈墨瞳的惊悚战栗,他遂如三月阳春般,松手笑了。

“墨瞳儿说不打了,既是开声求了我,那便不打了,我们试试这道刑罚,如何?”

沈墨瞳合上眼,心底却无限清明起来。她突然想起,她的相公,当年在地牢里受尽百般摧残折辱,寸寸肌肤,条条血肉,全部的身体,疼与痛,无从喘息,皆不由自己。

摧心彻骨,无间地狱。

可是他是凭着多么强悍坚韧的心性,将那一笔笔债和记忆,轻轻抹去,立身于这凡俗尘世间,谦谦笑语,光风霁月。

沈墨瞳便忽而落下泪来。得斯男子,一生何求?

沈墨瞳那瞬间的沉默和悲恸,令易卿阳好奇。他侧首望过去,脸色狐疑。

沈墨瞳婉然一笑,睁目望向他,眼中带着泪光,却更加黑,更加亮。

她在绽放笑颜的刹那,内心中充满着一种极为温暖强大的慈悲和勇气。她笑着,双目炯炯,神色清亮地对他说,“来。”

易卿阳拧起了眉。这女人疯了?

沈墨瞳道,“山河破碎,身世浮沉,表哥若是觉得南越的国仇家恨,都可以在我一个小女子的身上讨回来,那就尽管来。莫说千蛇入洞,便是万箭穿心,茹肉饮血粉身碎骨也可以。只要你想做,没什么是不可以。”

易卿阳道,“你以为我不敢做!”

沈墨瞳道,“我自可以被你□虐杀而死,只是擎天索你便休想得,问心阁也势必与你鱼死网破,表哥胸怀大志,天下未得先引火烧身,我赌表哥你现在不敢做!”

易卿阳怒道,“给我打!狠狠打!”

狠狠的一鞭贯穿沈墨瞳的整个臀背,不及喘息,另一鞭又下来。沈墨瞳闷哼一声,然后惨叫。

“表哥,…,饶了我。”

易卿阳被气得笑了,“求饶?你以为我是教训你玩呢吗?擎天索不说,休想我饶你!”

沈墨瞳吃力地喘息道,“我说,我说就是…”

易卿阳却未下令停手,只冷冷地看着沈墨瞳被毒打昏厥,然后令人泼醒。

他靠在椅子上,侧对着沈墨瞳,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静静,“说来我听听。”

身上的伤痛如火如荼,沈墨瞳的身体醒了,意识却没有回归,有一个瞬间她恍惚迟疑,自己这是在哪里?

待看清了易卿阳,也便清楚了自己的状况,她抬头说道,“表哥,我们南越的擎天索,在王城东南百三十里,福山密林里。”

易卿阳一笑,“这个我知道!”

沈墨瞳道,“福山七峰连绵,方圆两百里,其东北诸峰,环一小泉,其水潺潺,为擎天索机关开合之眼目连线。”

易卿阳的耳朵陡然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