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已经去案发现场看过,一无所获。”

“那怎么办?”

“鬼见愁,去传那个人证。”燕南铮吩咐道。

“是。”鬼见愁得令离去。

“就是那个看见卿卿和瑶华郡主起争执的宫女?”刘岚彻倒是想听听,那个宫女究竟看见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鬼见愁带来那个名为英子的宫女到来。

英子跪在宫砖上,低垂着头,向他们行礼。

刘岚彻迫不及待地冲到她跟前,“你当真看见卿卿和瑶华郡主起争执?”

她从容地点头,“是的。”

他疾言厉色地问:“你当时距离他们有多远?如何起争执?争吵还是动手了?你给本将军说清楚!若发现你有半句虚言,本将军将你五马分尸!”

她没有半分惧怕,淡定地回答:“奴婢看见什么便说什么,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奴婢距瑶华郡主大约三丈远,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不过看见瑶华郡主神色激动。奴婢只看了两眼便离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

燕南铮冷冷地问:“你没看见她们动手?”

英子摇头。

刘岚彻冷厉地威胁:“若本将军发现你有所欺瞒,必定将你碎尸万段!还会牵连你的家人!”

她不见几分慌张,深深伏拜,“奴婢不敢。”

她退出去后,他摸着下巴寻思道:“她没有亲眼目睹卿卿动手杀人,算不上真正的人证。”

“在八贤王看来,她的供词已经足以定卿卿的罪。”燕南铮冷酷地说出事实。

“也是。”刘岚彻再次扎心了,“不过本将军总觉得这个英子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英子不像寻常的宫人,淡定从容,没有半分惧怕。”燕南铮冷冷道。

“对对对,即使本将军威胁她,她也没有半点恐惧。就算她胆子大,性情如此,但也不至于这么冷静…”

“太过冷静,必定有问题。”燕南铮没有说出口,人证太过冷静,事出反常必有妖,倒显得英子的供词有问题。

“那必须想办法推翻英子的供词。”

“没用的,她应该是被收买了。”

“那如何是好?”

“那就要看大将军是否演得入木三分。”燕南铮高深莫测地冷笑。

凌疏影思慕刘大将军,一心要嫁给他,宫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算不得秘密。二人为了针工局的绣娘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反目,很快传遍了皇宫,引起不少议论。

这日黄昏时分,刘岚彻兴冲冲地来到宁寿宫。

刘太后正要进膳,见他来了,便邀他一起进膳。

他想也没想地应了,笑容飞扬,似陌上放飞自我的少年郎,看着满案的佳肴,心情愉悦,还先偷吃了一口。

凌疏影把银箸、青玉碗递给刘太后,不由得疑惑起来,那贱人还关押在地牢,他为什么这般开心?莫非燕王已经找到新线索,或是确定可以为那贱人洗脱冤屈?

“有你喜欢的菜,多吃点。”许久未曾跟胞弟一起开心地进膳,刘太后心里也高兴,“有什么高兴的事,说给哀家听听。”

“不告诉你。”刘岚彻神秘地笑,左道剑眉高高地挑着,特别的喜感。

“哀家还不知道你吗?能让你高兴成这样,除了那姑娘,还有谁?”她好笑地斜睨他,像温婉端庄的长姐,不过她忽然想到凌疏影就在旁边,便飞了一眼。

“姐,你真猜对了。”他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她还在地牢,有什么好开心的?”刘太后明摆着套话。

“真想知道?”刘岚彻再次神秘地挤眉弄眼。

“想说就说,哀家还求着你不成?”她瞪他一眼。

“好吧,我告诉你,燕王找到新的物证,可以证明案发现场有第三人在场。”他激动道,丝毫没有防备站在一旁的凌疏影。

“新的物证?是什么?”刘太后好奇地问,“就算有第三人去过案发现场,那又能说明什么?”

“这很重要好不好?这就说明,有可能是第三人杀死瑶华郡主的!”刘岚彻兴奋道。

凌疏影淡淡莞尔,“燕王断案的本事无人能及。那新物证是什么?”

他神秘地眨眸,俊眸摄人心魄,“燕王说,新物证极为重要,不能传扬出去,尤其是不能让真凶知道。姐,我也不能对你明言。”

刘太后付之一笑,“晚膳都凉了,快吃吧。”

刘岚彻心花怒放地笑道:“燕王还说,明日就能抓到凶手,了结这桩命案。”

凌疏影唇角微勾,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阴冷

刘太后失笑,“若是让你查,真不知道你会查成什么样。”

“姐,我真憋不住了,燕王找到的新物证是一只碧玉耳坠。”刘岚彻的语气有几分显摆的意味。

“什么样的碧玉耳坠?”凌疏影脱口问道。

“不能说,不能说,要保密。”他高深莫测地笑。

“快吃吧。”刘太后冷淡道。

他心情愉悦,吃得也欢快,好似这命案已经真相大白。

凌疏影的脸庞阴沉了几分,眉心微颦。

夜色如墨,皇宫被诡谲的黑暗笼罩得严严实实,死寂里只有寒凉的夜风。

月黑风高,存墨阁黑漆漆的,一点烛火也没有。

一队夜巡的宿卫走过去,一行夜鸟扑棱棱地飞过。

忽然,一道黑影鬼魅般从连绵起伏的殿顶飞起,几个纵掠就飞到存墨阁。转瞬之间,那道黑影潜进去,消失了。

暗寂里的轻响细微得几乎听不见,那黑影从窗扇飞进去。

从外面望进去,那书房似有微弱的光芒。

过了半晌,那黑影原路出来,却在这紧要关头,另一道黑影蓦然出现,凶猛地攻向那潜入书房行窃的黑衣人。

两道黑影激烈地打斗,拳脚迅猛如狼,身形变幻如魅影,似两条黑龙在人间飞翔穿梭,打得难分难解。

谁也没料到那个行窃的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

第三道黑影从天而降,加入激战。

以一敌二,那黑衣人自然落处下风,很快失手被擒。

突然,死寂里响起杂沓声,数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把存墨阁照耀得灯火通明。

火光照亮了所有人,刘岚彻,燕南铮,鬼见愁…

燕南铮雪颜冷寂,流闪着昏红的火影,盯着那个蒙面黑衣人。

阻截黑衣人的第一人是刘岚彻,他把宝剑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一把扯下对方蒙面的黑布。

相貌寻常的黑衣人,愤恨地瞪着他们。

刘岚彻捂着额头,皱眉寻思,“本将军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说!你是什么人?来存墨阁行窃什么?”鬼见愁厉声喝问。

“想起来了!”刘岚彻激动道,“他是清元殿的侍卫!本将军见过他两次。”

“大将军真是好记性。”那黑衣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你三更半夜潜入本王的存墨阁,是想偷物证吧。”燕南铮一针见血道。

黑衣人转开视线看向别处,一副“我就是不说,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刘岚彻重重地拍他的头,气哼哼道:“别以为本将军查不出你的底细,说!”

黑衣人道:“卑职贱名高路。”

鬼见愁道:“属下立即去查。”

燕南铮摆手阻止他,语声娓娓,轻淡如风,“高路,本王知道你来找新物证,因为你要保护一个人。或许那人对你有恩,或许你是为了朋友之义,或许你对那人恋恋不忘,心甘情愿地为他办事。你为他人牺牲的情义,令人感动。而那人明明知道此行凶多吉少,还是让你来冒险,那么他对你究竟有几分真心?是利用你还是真心待你?”

“你不必再说。卑职什么都不会说。”高路态度坚定。

“你不求回报,是难得的好儿郎,何必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而自毁前程?”燕南铮的话直击人心,切中要害。

“无论如何,这是卑职一人的错,与他人无关。”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不为家人着想吗?你获罪被处死不要紧,你的家人就要因为你的愚蠢而无辜丧命。”

“卑职只是来拿回本属于是卑职的东西。卑职的确来行窃,偷的是新物证。”高路动摇了。

第1卷:正文 第159章:碧玉耳坠

燕南铮冷笑,“属于你的东西?那是一只碧玉耳坠,你一个男子,也戴耳坠?”

高路面无表情道:“卑职不戴耳坠。前几日卑职在宫外看见一对碧玉耳坠,玉质不错,看着挺美的,卑职就买了想着送给中意的姑娘。”

刘岚彻顺口问道:“你中意的姑娘是谁?”

“卑职喜欢的姑娘便是瑶华郡主。”高路接着道,“卑职见过郡主三次,可谓一见钟情。不过卑职知道,以卑职卑微的出身根本配不上郡主,因此卑职把这份情意深藏在心底,对郡主从未有过半分妄念。卑职买了那对耳坠,想着只要郡主愿意戴着卑职送的耳坠就好了。于是卑职大着胆子跟着郡主,并且在郡主落单的时候把那对耳坠送给她。”

“然后呢?”燕南铮好整以暇地问。

“郡主身份尊贵,对卑职的态度自然极为鄙夷不屑。郡主根本看不上那对耳坠,也猜到卑职的心思,郡主就说了一些难听的话羞辱卑职。”高路的面孔忽然布满了愤恨,“卑职自知没有资格把郡主放在心里,可是郡主辱骂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卑职就顶撞了几句。郡主更生气了,不仅辱骂卑职,还要卑职前途尽毁,要卑职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甚至,郡主还要卑职的家人鸡犬不宁。卑职觉得郡主心胸狭窄,欺人太甚,急怒攻心之下就杀了郡主…燕王殿下,大将军,是卑职杀了郡主,与他人无关。”

“就因为瑶华郡主辱骂你、威胁你,你便杀了她?”燕南铮郑重地问。

“是。卑职听闻殿下找到新物证,知道殿下很快就能查到卑职,便大着胆子来偷。”高路视死如归道,“殿下、大将军要杀要剐,随你们。”

刘岚彻气得睚眦欲裂,“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高路冷漠道:“卑职已经招供、认罪,跟关在地牢的那姑娘无关。”

燕南铮下令:“收押地牢。”

侍卫押着高路前往地牢,刘岚彻皱眉道:“燕王,他的鬼话你也信吗?”

燕南铮转身回寝房,“明日再审。”

刘岚彻追上去,房门却在他即将进去之际关上了,害得他吃了个闭门羹。他恼怒地嚷嚷:“喂,为什么明日再审?要趁热打铁呀,连夜审不是更好吗?”

寂静的皇宫回荡着他愤怒的声音,只有扫过的夜风呼呼地回应他。

他没有等到房里人的回应,回头一看,怎么所有人都跑了?那他今夜睡哪里?

“燕王,你出来!给本将军安排个房间!”

“你再不出来,本将军就闯进去了!”

“你以为本将军说笑的吗?本将军这就进去!”

“大将军,请您到那边那个房间就寝。”

刘岚彻吓了一大跳,看见鬼见愁就站在自己身侧。

鬼见愁就是鬼见愁,神出鬼没,鬼见了都害怕。

刘岚彻悻悻地去那个房间,躺下睡觉。

翌日上午,吃过早膳,他耐着性子问燕南铮:“燕王,可以提审那个高路了吗?”

燕南铮站在琼庭,一身华紫在渐渐萧瑟的秋冬之节显得格外的醒目,寒风过处,广袂如飞。

不多时,侍卫押着高路来到存墨阁。

刘岚彻目光狠厉,厉声喝道:“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供,再有半句虚言,大刑伺候!”

高路梗着脖子道:“昨夜卑职已经认罪,没什么可说的。”

刘岚彻气得跳脚,冲上去重重地踹了他两脚,“再不说,本将军把你大卸八块!”

高路冷冷道:“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本王的人连夜去你帝京乡下的家,你的老母亲和妹妹已经不见了,后来在一里之外找到,她们倒在血泊里,死得很惨。”燕南铮神色淡淡,好似在说今早有点寒,要添衣了。

“当真?”高路的面孔瞬间扭曲,弥漫着伤心、悲痛。

“你的老母亲和妹妹为什么会死于非命,你心知肚明。”燕南铮端着茶盏浅浅啜了一口,并不逼他。

刘岚彻惊愕,燕王什么时候派人去找高路的家人?为什么他不知道?

高路的双目涌出热泪,一行清泪滑落,悲伤欲绝。

燕南铮轻淡道:“若你坚持是你杀死瑶华郡主,稍后本王就上报太后娘娘。杀害宗亲,罪无可恕,诛三族。”

刘岚彻郑重地提醒:“你最好想清楚,不仅你要五马分尸,还会连累你的亲朋。”

高路扭曲的五官平展了一点,哑声道:“卑职招…昨夜卑职来行窃,的确是为了那对碧玉耳坠。那对耳坠不是卑职的,是…”

宁寿宫。

巧的是,不少后宫妃嫔都来向刘太后请安,连皇帝陛下也来了。

其实是燕南铮派人通报的,请宫里各位主子到宁寿宫看精彩大戏。

偌大的大殿济济一堂,萧太妃,丽嫔,惠嫔,月昭仪,杨婕妤,王选侍,等等。

刘太后高居宝座,神色淡淡,对于众人不约而同地来请安,心中有数。慕容文暄坐在一旁,正与刘岚彻低声说着什么。

凌疏影站在一旁,容颜冷肃。

燕南铮坐于左列次座,如雪域高岭的一朵雪莲花,雪光清滟,神姿高蹈。

玉肌雪时不时地瞟他一眼,目光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痴恋,着迷,无奈…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八贤王到——”

八贤王气势凛然地踏入大殿,看见殿内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不由得一愣。不过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等阵仗,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行了个简单的礼,在左列首座坐下,“太后娘娘,这么多人都在这儿,想必我儿惨死一案已经查明真相,抓到凶手了吧。”

“八贤王稍安勿躁。”刘太后温婉地安抚,“不如先听听燕王怎么说。”

“八皇叔,九皇叔应该已经查到凶手,不然也不会来向母后复命。”慕容文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