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神,推开门,做诧异寻找状:“奇怪,人到哪里去了?”

喃喃自语片刻,她不动声色的目光膘见那面墙上却有一些稀疏的水痕,而影子正随着水汽的蒸发渐渐消失不见,而那影子竟莫名地有些熟悉。

她微撒辇眉。

“这位可是苏参事?”好一会,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朗惬的男音。

清河一顿,转头正见着提着剑走进来的司徒麟,正客气地看着她,将对陌生人暗中防备又不显山露水的样子演绎得完美无缺。

清河默契地一笑,拱手道:“原来是司徒校尉,上次还未好好谢你从鄯善救在下回长安之恩,如今又拜入您的旗下,从今往后有劳指点赐教了。”

“不敢,不敢。”

两人眼底同时闪过默契的隐约笑芒。

谢公打算利用他们相互牵制,却未曾想到他们早已是同盟。

竟是好风同借力送我上青云,

《晋书》载曰

秦建元十六年

庚辰年间起,秦开始最大规模的迁徙,帝遣十五万氐民迁往各地,又分割幽州,设置平州,命诸王与大将统领各地氐民与当地民众,竟颇仿周天乎分封制。

然秦自攻克下南朝重镇襄阳后,便接连失利,建元十二月八日,晋朝大将桓石虔大破前秦军,攻克管城,生擒秦军政官阎振、大营中兵参军吴仲,杀七干余人,俘掳一万人。

秦国中又命加紧征兵,十户抽一丁,暗中造船,渐现南伐之野心,晋庭上下惶恐不安,然得同中书令谢安之垂手而治,安抚人心,却不见颓势。

两年后

“苏参事!苏参事!”门外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正坐在大营中对着一幅地图频频‘点头’的某人一颤,歪在椅子上的身子不受控制,一下子哐当一声直挺挺地摔了个四仰八叉,亲密拥吻黄土地。

闯进门内的小兵,目瞪。呆地看着摔到地面上清醒后,下一秒躺在地面上翘起腿,半支起着脸颊笑眯眯地朝自己露出个迷人微笑的某人。

“美人。”某人打了个喃,刚眯起睡眼惺忪的大眼,看请楚来人后立即把下半句话吞回去,悠哉地爬起来,柏柏衣服:“怎么是你啊,小东子。”

“,参事大人,你又梦到哪个美人了,就不怕将军再向上次那样赏你军棍么!”小东子哭丧着脸,捧着衣衫走进来。

为什么铁锤他们跟的是神俊非凡的龙骑校尉司徒大人,他却要跟着这位整日里就是发春梦,梦见着美人,不分男女就恨不得用眼睛把人家意淫压倒一百遍啊一百遍的色狼参事?

上次喝醉了,还抱着酒瓶当着一大堆将领们的面去摸谢将军的屁股,结果被脸色铁青的谢将军赏了十军棍醒酒。

明明就长了一张俊美异常的脸,貌似也还有些小才干,怎么老做这种下流事?

“啧啧,说起来,小玄哦,不,是谢将军的屁股真是越来越有弹性了,估计是骑马颠出来的。”清河爬起来,嘿嘿一笑,拍拍衣衫上沾了的泥土,顺带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起来。

小东子差点一口心血喷出来,赶紧冲出帐外看看没有旁人,才黑了脸进来,看着桌面上那一堆泥巴叹气:“大人,你又在玩泥巴了。”

修罗魔道香 第一百零七章 战刀 中

清河笑笑,做意味深长状:“玩泥巴,也是有学问地。”

小东子绿豆眼立即眯得只剩下一条缝隙:“得,得,大人,咱小兵一个,实在听不起您的大论,小的是要告诉大人,龙骑校尉——慕容大人从京城回来了。”

“什么,真的?!”清河心中一喜,脸上却只是淡淡,还有些懊恼之意。

这副神态看在小东子眼里,自然是一副妒贤嫉能的小人神态,虽然说是不屑,但这个主子对待自己却是毫无主子架子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对下人那么随意的主子,为了这份闲差,他自认自己好歹得提醒他两句。

“参事大人,您啊,天生不是练武行军的命,本就是文书参事,又何必非要和慕容大人一较高下,省的又被人看扁了。”小东子嘟嘟囔囔地边唠叨,边把洗好的衣服放进营帐的小柜子。

“就你废话,总之呢,今晚又要沾那位慕容大人的光了。”清河笑嘻嘻地道。

“没错,俺可是听说慕容大人在京城里的操场上的行兵布阵,呼风唤雨,很是了得呢,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还有美人呢”

说到这里小东子左右看看,一脸神秘地凑到清河耳边压低声音:“听说慕容将军只留下赏赐,把美人都退回去了,据他说家有未婚妻,想必那未婚妻是个母老虎呢。”

“是么,呵呵?”清河脸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只是眼中却闪过忧色。

阿鳞哥,你这是何苦?

入夜,熊熊火把照得整个营地灯火通明,火头军们挥舞大勺,中军大营里果然摆开流水席,除了站岗放哨的士兵轮流替换外,所有的士兵都得以参加了饮宴。

一大碗红烧肉,一大碗酒糟大白菜,四只烧鸡,三坛烧刀子便是一个帐篷十二名士兵们的菜,吃得嘴角流油,心满意足。

晋庭时常扣发军饷,别说杂牌军,就是他们这支正牌军,能吃得上这些东西,简直是犹如在天堂。

“都是托了校尉大人的福气,咱们就算战死也是个饱死鬼!”

“切,你张老三咋就舍得死了,还没在炕上给你的老娘们留个种呢!”

“哈哈哈——!”

男人们粗鄙豪放的声音在营地上空回响。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对于远离庆功中心地带的某人抱着只小酒坛子蹲在中军帐外最末尾最不起眼的角落,慢吞吞地勺里面的甜酒米吃,顺带听听人墙角,此乃军营里穷极无聊时,培养出的高尚爱好。

“嘿嘿,你说咱们校尉大人长得那个俊啊,和谢将军一样并称骠骑军中两朵花”

“呸呸,王千户长,那是双龙!双龙!!什么狗屁两朵花,小心让大人们听见像赏苏参事一样赏你个几十醒酒棍!”有人不屑。

“嘿嘿嘿~~~那是,那是双龙,只是咱们那校尉大人退了陛下的赐给的美姬,才上京没一个半月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了,莫不是舍不得咱们将军大人独守空闺?”那姓王的大块头千户长开始没办法控制自己脸部往猥琐方向走形。

“放你娘的狗屁,不许这么说大人们~~”有人义愤填膺,可惜在看到远远首座上他们的将军大人正单手揽住他们校尉的脖子,一脸亲昵地咬着他耳朵说悄悄话的时候,那‘们’字音立马像喝醉酒一样——摇晃。

“呃当兵一年整,母猪赛貂蝉,何况是咱们的大人们,嘿嘿呵呵”

“话说大人们还真是痴情”

“老王说的是,奶奶的,城里的贵人,有钱的主儿,听说很多人好这一口,所以这也怪不得那个苏参事好色,他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以前有钱又好这口的大少爷,只是这种窝囊废也敢和咱们校尉大人抢谢将军,真是不知死活,一看就是被人压的”

被鄙视了,不过话说,她确实也没压人的资本。

听墙角的某人很赞同地点头,同时默默看了看自己方才一不小心喷在某人屁股上的大片酒精水渍,擦了擦嘴巴,起身换了个位置,顺带把个火盆‘不小心’移动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不一会,就听见男性人类尖叫:“操他奶奶的,谁把老子裤子烧了啊我的屁股!”

另类火烧屁股舞助兴,也很不错的。

某人悠哉地滴溜溜转出去。

正在上首亲热的绯闻主角暂时还没有留意到帐外的动静,谢玄正一把紧紧地勒住司徒麟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亲切微笑:“你小子,下次再敢他大爷的把皇帝给你的女人塞给本将军,本将军就直接上书陛下,让陛下即刻下旨让你传宗接代!”

“呵,将军,那是陛下对您的宠信”司徒麟面不改色正打算挪揄谢玄一番,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不由一顿。

“将军,属下记得属下新带来的军师大人去出恭,有至少一刻钟了。”

谢玄目光一凝,蓦地看向司徒麟身边的位子,又与司徒麟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底看见——糟糕,两个大字。

那个重要得胜过性命的人,竟然——失踪了。

“美人如玉剑如虹,车如流水马如龙,黑哟喂”清河抱着酒罐子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士兵们之间晃荡晃荡,到底晃到自己的帐篷处。

到底清净一些,忽然就见着一个小兵正提着裤子,对着帐篷晃动了下臀部,又抖了抖,仿佛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抽起裤子。

他刚转身,就被面前一张青白的脸吓得差点尖叫,好在眼角余光看清楚对方是有影子的,才生生咽回去。

“你在干什么?”对方忽然开口。

“我那个我在出出恭。”他瞟到帐篷上潮湿一片,顿时结巴起来。

“好,很好。”对方嘿嘿笑起来,只是在他的大眼里只觉得那笑异常——狰狞。

下一秒,他身子莫名其妙一软,接下来就被拖进了房间。

“妈的,老子还不够忍让么,看老子不顺眼,一个小屁孩也敢到老子门口撒尿来了!”清河夹着细瘦的小兵进了帐篷直接搁在自己腿上,心中一股邪火直冒。

“你要干什么你胆敢挟持正正”看起来十几岁一副干瘪豆芽菜模样的小孩儿瞪着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抖抖索索,却还敢怒视自己的样子,清河佞笑一声。

“没错,小豆芽,老子正是要让你尝尝巴掌炒肉的味道,也好让你后面的那群混蛋知道老子好歹还是个参军事!”说着就把小孩的裤子刷地一下子扒拉下来,露出两片青青白白的小屁股。

她毫不客气地一阵朝上面狠拍去,噼里啪啦‘炒肉’声伴着小兵仔的尖叫响起来。

今天她和屁股有缘。

修罗魔道香 第一百零八章 战刀 下

青白的小屁股没几下就被清河揍得一片粉红,跟只桃子似的,原本使劲挣扎的小兵也不挣扎了,只趴在她腿上抽噎着掉泪。

“哼,随地大小便法办,就你这胆小模样,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没有”

清河心头正烦,冷哼一声:“瞧你那孬种的样子,都不像个男人。”

膝盖上的小兵不知被她这句话戳了那个软处,梭地一下子炸了毛,本来被揍得直抽噎下的干瘪少年突然跳起来,怒吼:“你才他他不是男人!!”

清河挑眉,好整以暇的的目光从少年瞪得鱼眼似的眼晴往下移动,停在他光溜溜的腿间,研究了一会:“嗯,好吧,如果按这个算的话,你是个公的。”

“唔!!”小兵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裆掉到了膝盖上,顿时脸涨的跟他的红肿的屁股一个色泽,手忙脚乱地提裤子。

等到司徒麟和谢玄两人找到大帐时,顿时都差点跌了一跤。

“来呀,小豆芽。”

“呜呜还我裤子”

某人正拿棍子挑了小孩儿的裤子,逗得光屁股的小孩子又急又气地在那里蹦跳着抢裤子。

司徒麟眼明手快地立即将帐篷的帘子一扯,挡住外面士兵好奇的目光。

谢玄沉稳削瘦的俊脸上都可以看见三根青筋冒出来,咬牙切齿:“你在干什么,苏!参!事!”

“哎呀,是小玄呀,这小孩可有趣了,分到我帐子里来吧。”清河的有趣指的是‘蠢得有趣’。

自打凤皇儿长大不好玩后,墨色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葫芦,檀香也大了,她很久没有见过好玩的小孩儿了。

尤其是这么傻不拉及的。

听到声音,小兵回头一看,原本只是溪水潺潺的大眼睛,顿时变成洪水泛滥,哇地一声大哭着扑过去抱住司徒麟:“哎亲,哎亲,快帮我杀了那个坏蛋!”

清河挑眉,拿着挑着小兵裤子的竹竿往他光溜溜的小屁股上就是一鞭:“喊谁亲呢,他是你爹啊?”

“呜啊!”

“苏参事,不得无礼!”几乎心脏都要麻痹掉的谢玄,立即扑上去一把揪住竹竿。

“苏参事,快住口这是”司徒麟叹气:“这是贵人!”

“贵人?!”清河诧异,看着司徒麟悄悄竖起食指指了指天,她眨眨眼,片刻后一呆,不会吧?

原来那小孩结结巴巴的:“正正”和“哎亲,哎亲”是“朕”和——“爱卿”。

抓个随地小便的小兵收拾一通,也能收拾出个皇帝来。

清河懒洋洋地歪在河边的草地上,一只手拿着鱼叉,悠哉地烤鱼,不远处是一双正在练武的人影,或者说师徒。

晋朝皇帝字司马昭之后多短命,并且一直为权力士族所挟持,几乎没有实权,她只大概记得这么回事,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像皇帝的皇帝——司马曜。

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貌似晋朝在他的手里好像还稳固发展了一段时间,现在想来十有八九是谢安的功劳。

每次看见正在扎马步的‘豆芽菜’被谢玄一脚踢在膝盖上,他就软倒在地,然后边哭边爬起来叉开腿继续练习的模样。

除了感叹一向敬奉君道的谢玄当起师傅来,不但对自己的君主毫不留情,还不得不叹息,人比人实在是差得贼远,当年她的小凤凰比豆芽菜还小的时候,灼灼耀目的风华气度才是真真的天家贵胄的养出来的。

“豆芽菜怎么这么窝囊呢?”清河挑了丝鱼肉尝了尝,撤点儿盐巴上去,递给一边正在擦汗的司徒麟。

“谢谢。”司徒麟接过,尝了下味道:“啧,你的手艺进步了。”

闻着香气便让人垂涎三尺,清河的烧烤手艺在军中都是一等一的。

“他到底是晋帝,取这样的花名,不怕他砍你的头么?”司徒麟轻笑。

“就他那小样?”清河看着他擦鼻涕的模样嗤笑:“我还以为他顶天只有十四五岁,想不到都十八岁还娶了老婆四五年了,而且曾被老婆吃的死死的。”

她听过那位王皇后有多么跋扈,据说时常喝醉了酒吐了豆芽菜一脸一头。

让她想起上辈子曾经看过的某部喜剧电影,只是如今这部是悲剧而已,美丽的渴求夫君一心一意爱情的女子选择了错误的粗暴的吸引对方的方式,不但换来恶名和没有得到丈夫的爱,还悄然在二十一岁的锦绣华年死在深宫里。

若不是这样,这司马昌明这颗豆芽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就算豆芽菜也是无辜的,但她就是看着这样的男人,不,男孩不顺眼。

“你闻到没有?”清河忽然眯着眼,抽抽鼻子。

“嗯,闻到什么?”司徒麟不解。

清河目光落在架子的烤肉上:“肉和树木腐败的味道,这就是南朝的味道,那小子根本就不算是个男人。”

她这辈子见过南北两朝的皇帝,一个是雄才大略,却急功近利,野心勃勃而不自省,一个细胳膊细腿营养不良的受虐儿童,怯懦无能,却不得不扛着这从骨子里烂出来的南朝的骨架子。

“我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司马昌明有些尖细的嗓音在清河身边响起。

清河瞟了一眼豆芽菜那巴掌大的脸上,除了一对因为过大而总显得水盈盈可怜兮兮的眼睛,其他部分全是泥土混着鼻涕的模样,忽然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想成为男人么,要不要拜我为师啊,我就是专门训练小孩成为男人的。”

“呃?”单纯的豆芽菜,明显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老鸨一词,只是歪着脑袋很疑惑地看着清河:“就你?真的么?”

“苏参事!”谢玄提着剑,一脸煞气地盯着清河,一副她胆敢带坏小孩,就立马劈过去的模样。

“不信就算,我养出来那只小鸟儿,如今可是神鸟呢。”清河摇着手上的扇子,潇洒一笑,另一只手自顾自地转着手上的烤鸡。

“只要能让我振兴当年太祖之威,我什么都可以做!”豆芽菜一脸斩钉截铁。

“可你有什么本事?”盯着清河手上的烤鸡,他吸溜了下口水。

“我么?”清河勾起唇角:“烤肉。”

众人趺倒一片。

为什么鄙视烤肉呢?

清河叹息,这可是门高深的技术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比如要想让肉入味三分,首先就要准备好利刃,隔开肉上筋键。

“竟然成了!”司徒麟举着一颗莹光珠子细细地看着面前的泥土沙盘,眸中满是赞叹和惊喜。

“两年来,靠着二楼布置在两国防线间和秦国的探子收集来的地图情报,而构建起来沙盘终于完成了,若是有所不同也只是细微之处。”清河拿出另外一副硕大的羊皮地图:“这个我必须亲自交给凤皇,所以,这些日子,掩饰我行踪和大营中的事就要你多操心了,阿麟哥。”

司徒麟抬起头,看着她温柔一笑:“你放心。”

他们之间为了隐藏关系,甚至不能随意私下碰面,还要造成彼此猜忌的模样,连夜里在她账中观看她细心做好的沙盘,也不敢亮灯,而是用夜明珠的幽光。

“阿麟哥我不想辜负你”清河看着他一片深情的眸光,忽然间有些无法忍耐,很想开口,把一切都告诉这个为了自己一心一意拼杀的男人。

“嘘,我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是自愿的。”司徒麟轻柔地拨开她的发丝。

“但”清河想说的话陡然被外面的几声蝈蝈叫打断。

“我先走了!”司徒麟温柔地轻拥了一下清河:“此去途中,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