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打不开名头,还要金奴玉婢地伺候着,日日花费颇多,又因为方家的特殊,多方人员的打招呼,也不敢过分苛责于她,又转卖不得,那坊里主人倒后悔看走了眼。

如今好容易有个冒头来了,又是知底细的,那坊主人虽想大挣一笔,却又怕吓跑了他,故态度也好,直接说出一万两银子的价码,坐等丘如承还价。

如果是丘如海跟来,定然能讲下不少,但丘如承本是个读书人,不知柴米贵,自忖手中也筹得几千两银子,便也不讲价,双方议定三天后交钱接人。

第八十二章 如意当衣

丘如承前脚出了集翠坊,后脚就有人把消息通报了出去,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一份这几天有关方芸的密报便送到了国舅爷刘献的面前。

刘献看了大喜,急忙进宫面见太后,奏道:“丘家今天有人去赎买方家小姐了。”

刘太后正坐在御书房批改奏章,闻言,抬起凤目,看一眼喜不可耐的刘献,淡淡说道:“我这里都是些家国大事,每日忙得分身乏术,这点小事也值得来报我?再则方家的事情早就过了,方进又于国于君有功,以后就不要再难为他家的女儿了,方家之事到此结束,不要再牵连他人进来,徒生事端。”

刘献忙陪笑道:“太后娘娘宽宏大量,为臣心中佩服。但这次方家小姐被赎一事,可不简单,甚至关乎太后娘娘的将来。”

刘太后认为刘献危言耸听,不由轻哼一声,眼中却仍不离奏章。

刘献只得将手中密报呈上,说道:“这是臣派在集翠坊的眼线所报,还请太后娘娘御览。”

刘太后见弟弟一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只好自小太监手中接过密报来,随意扫了一眼,娥眉微皱:“齐郡王怎么也搅了进来?”

刘献便得意道:“那齐郡王到底是安氏子孙,怎么会和咱们刘氏一心,日久见人心,这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还请太后娘娘速速想法子,将他手中的兵权夺回来。”

刘太后低眸不语。刘献忙又道:“我看这事不仅齐郡王有份,卢国公也一定参与了。前一天叫了方家大小姐去商议对策,第二天。安世诚就进了丘府,接着丘家大公子慌忙去赎了人,如今看来方进一党仍大有人在,娘娘何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看天下再无敢和娘娘做对的人了。”

刘太后面上便有了不耐烦。冷淡打断道:“不必再说了,关于此事。不合理之处太多了。要赎人,何用叫方芸过去商议?直接叫人拿了钱去赎就是了。所以实质不过是丘家想要赎人罢了。毕竟丘敬府上曾和方家有姻缘之约,他家的准儿媳呆在那种地方,总归不好。至于安世诚和安世焕此时出现在那里。或许只是一个巧合,这也能引得你浮想联翩,不知是你脑子不够使,还是有心公报私仇,也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

刘献脸上一红。安郡王治军颇严,铁面无私,他曾在其手下当差,因一些事情弄得很是没脸面,所以心中记恨。偏安郡王对太后忠心不二,为人处事又公正,如今好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如今被太后一语道破,刘献只好避重就轻,呐呐说道:“臣是怕姐姐被那帮子安氏人蒙骗了,所以一发现不对,便立马来报,臣真是一心为了姐姐着想。若要说公报私仇。倒也有一点,那卢国公府实在欺人太甚。如果真看不婷儿,何妨直言,偏要拿什么丘家做挡箭牌…”

刘太后摆手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原本是想着婷儿性情不太和顺,安世诚为人平和忠厚,这才从中说和,只是没想到他家竟与丘家有婚约,都怪我没问清楚,这才贸然提出,让婷儿受了委屈。不过,你放心,不管这事真假,只要有我在,安世诚也只能娶丘家这上不得台面人家的女儿为妻。”

刘献听了,心中却没轻快一点,想到女儿竟被一无是处的书呆子嫌弃,便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对丘家也极有意见,一番思索后,叹道:“他家若真是不喜欢婷儿的性情,臣也无二话,怕就怕他家另打了主意,不敢和刘氏结亲…”

刘太后自负哼道:“我能让他家飞黄腾达,也能把他们按到污泥中,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我耍心眼。”

刘献原本兴冲冲来告黑状,哪想到全说不到太后心中,只得垂头丧气地告退而去。

刘太后此时反倒没了批阅奏章的心情,自来人心最难测,她虽自认聪明,但这些年却时时觉得心身俱疲,没一刻真正心安的时候。

想到这里,刘太后将手中奏章扔到一边,起身道:“去皇上寝宫看看。”

这时小皇上安世昆刚服过药,正靠坐在窗前晒太阳,听到母亲来了,忙站起身来相迎。

刘太后慌忙扶着儿子,说道:“你刚喝完药,不必如此,快坐下歇息。你今日觉得怎么样了?”

安世昆依言坐下,笑道:“儿子今天倒觉得身子轻快多了,母亲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莫不是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情?”

安世昆知道母亲的日常习惯,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批奏章的。

刘太后想说因为惦记儿子,但看到儿子苍白的脸色,心中觉得这话颇是不祥,便叹笑道:“你三舅舅方才跑来说,有人要赎方家小姐,杂七杂八地说了些话,倒弄得我没了心思,不如过来和你说说话。”

刘太后就将方才的事情略微说了一遍,安世昆便点头笑道:“舅舅虽有些私心,却也是因为关心母亲,才会想这么多,母亲不要生他的气了。至于其他,若真如他所说,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成不了什么气候。况且儿子看齐郡王倒是个忠心的,再者咱们母子还有刘氏家族,有外祖和舅舅们手中的兵权,可安枕无忧矣。”

刘太后得儿子劝说,又见儿子仍对刘氏一族极为信任,心中稍安,又关心是询问了一番,见儿子面带疲倦,忙劝着儿子上床休息,这才带着宫人离去。

安世昆等刘太后离去,从龙榻上慢慢坐起身来,伺候的人忙上前服侍。

安世昆舒舒服服靠在金莽引枕上,淡淡命道:“李全,你派人去顺阳城查一查此事方芸这几日的行踪。”

李全低头答是,又笑道:“皇上只管保养好龙体,一切有太后娘娘呢,依奴才来看,这不过是与丘家大公子的儿女私情,故才有赎人之事的发生。”

安世昆闭眼叹道:“如果真是儿女私情也就罢了,怕就怕有人别有心思,想让方芸寻了短见,最终导致太后被天下文人指责,所以这事得给朕查清楚了。”

李全满是钦佩地看一眼龙榻上瘦弱的少年,悄悄退出殿去吩咐人去顺阳城查访

这时顺阳城里的丘如意,日子算不得好过,为了筹钱真是上窜下跳,为此心里没少骂丘如承竟谈了个这么高的价钱。

丘如承短缺的银两,宋氏巴不得事情不成,自然一文钱也不出,丘如承只得又在一圈亲友中借了一遍,丘如海兄妹这里自然是不会被落下的。

丘如海倒也罢了,丘如意却因为自己当日是承诺过方芸的,所以极为看重此事,偏她如今亦是囊中羞涩,开动脑筋后,主意便打到了自己母亲身上。

丘如意想好一番说辞后,便去见了母亲,小心说道:“那日女儿曾劝母亲捐银给宗祠,但母亲说这银子宁可给女儿做衣裳打首饰。如今女儿手头正紧,这衣裳首饰就免了吧,不如直接把银子兑给女儿吧。”

于氏愣了半天,方想起数月前母女二人说笑之言,不由笑了起来。

丘如意以为此事有门,也跟着陪笑几声。

于氏笑过后,正色说道:“关于方家之事,母亲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这事母亲不拦挡你,却也决不会帮着你的。”

丘如意苦求半天,于氏为免后患,咬紧牙关,无全通融,丘如意无功而返,在房里不由地长吁短叹。

众丫头们向来喜主人之喜忧主人之忧,纷份在旁出谋划策,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不知是谁提起借当的主意来。

丘如意听得明白,心中叹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丘如意命丫头们将穿不着的衣衫和暂时用不上的钗环打点出来,她又去找丘如海,也让他如法炮制弄些钱出来。

丘如海被缠不过,只得答应下来,又问妹妹道:“是死当还是活当?”

丘如意虽不明白这二者的区别,但从字面上也可看出几分,便叹道:“自然是能拿银子多的当法。”

丘如海向来顺从妹妹惯了的,只好安排人夜里悄悄地往当铺去,毕竟他家在顺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被外人看到,难免不便。

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丘如海兄妹的举动,仍被有心人看到眼中,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世诚的小厮长庆。

原来长庆这日来顺阳城采买东西误了时辰,只得在城中暂住一夜,却不小心看到丘家后门处,有小厮往车上装了许多的箱笼,一路拉到当铺里去了。

长庆等人走后,凭着卢国公府的名头,打听得清清楚,想到丘家和卢国公府的渊源,第二日见到安世诚,他便提起了此事。

安世诚听了,心中埋怨道:这个丘氏,也未免太不讲究了,这女子的衣服怎么能随意送到当铺去,还是死当,也不知她怎么就这么缺钱,难道说她家已经穷到这个份上了?

第八十三章 特殊日子

安世诚抱怨归抱怨,于情于理,他还是得给她收拾这个烂摊子,于是便板着脸面,命长庆道:“你赶着去城里,那些衣物钗环一件不许出手,全部赎买过来。”

长庆闻言,便试探道:“他兄妹二人好几箱的衣物,又是死当,要花不少银子,都要赎出来?还是只赎丘家小姐的呢?”

长祝暗地里给长庆竖起大拇指来,又伸长了耳朵看自家爷的反应。

安世诚恼怒,一拂袖子,说道:“你们当我是什么人?我要他家小姐的衣物作什么,我为的是丘家的名声,他家到底是咱们家的救命恩人,自然是全都赎出来。”

长庆二人看着安世诚气咻咻地走了,二人掩口偷笑一回,去领了银子赎当。

当天夜里,长庆便悄悄押着箱笼进了秋枫山庄,按着安世诚的吩咐,锁进安世诚院中的小库房里。

彼时丘如意正在烛光下,心痛地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边摩挲着银子一边对丘如海叹道:“好人难做啊,以后再也不做这扔钱救人的事情了,再来一件,只能去当乞丐了。”

丘如海哼道:“现在知道心疼了,你还能得方家小姐一声谢呢,我却啥好处也没有。现在我被你连累的身上分文未有,连丘平都看不下去了,要借我银子使呢,这银子我怎么能接?我堂堂丘家的二公子,竟然借一个小厮的银子用。以后我还怎么当家理事的,想想都羞得抬不起头来。”

丘如意忙陪笑道:“哥哥是好人,以后会有福报的。说不定将来会因此富贵荣华一生呢。”

丘如海冷笑:“方家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我可不指望因他家得了荣华,只别连累我就行了。”

丘如意只是讪笑,可怜巴巴地看着丘如海站起身来,把银子都划拉着拿走交给丘如承。

不两日丘如承便赎出人来,又来相谢。交给丘如意一纸契约,说道:“这是我前两年在南边开的一间药店。原本想卖了凑钱的,急切间不好出手,如今蒙你相助,解了燃眉之急。你的银子我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我也没心思经营,干脆送给你和如海,略表一下我的心意。”

丘如意推辞不过,只好交给哥哥收下,又问道:“人已经赎出来了,不知承大哥将她们姐妹如何安置的?”

丘如承道:“方家姐妹早就打定主意,要去边疆父母跟前,我早前就联系好了镖局。出了集翠坊直接就跟着镖局上了路。你们只管放心,那些镖师尽可信任,而且一到了地方。她们会捎个平安信的,不过估计那就是年底的事情了。”

丘如意看着窗外阴沉的天,叹道:“以后再也不得见了,想想这大半时间的张罗,竟然有种身在梦中一般。想来今天过去,便是艳阳高照了。”

丘如承也轻叹一声。但愿方家小姐此后能一生顺遂,不然终是自己一家欠下的债。

无独有偶。丘若兰此时正出神地看着外面阴霾的天气,半天终是叹了口气,吩咐丫头焚起香,并摆上时鲜花果。

丫头们只当她诗兴大发,要临窗写诗,忙忙准备了起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丘若兰默默捻起一支香点燃了,看着袅袅升起的青雾与外面阴霾的空气混作一团,心中猜测:此时此刻,方芸怕是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可怜的方莹,方芸死去,再没有了自己的庇护,她今后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就此沉沦于烟花巷子之中?

丘若兰想起前世同方莹的大半年的姐妹情意,心中暗叹,也不知方芸听信了什么人的话,竟然相信只要自己死了,妹妹方莹就会被救出火炕,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人活一世,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便是父母亲人也是不能尽信的。

丘若兰长叹一口气,杏眼微闭,心中暗中祝祷:愿上天保佑方莹今世能一生顺遂。

顺阳城里天气阴沉,京城内却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安世昆披盖着一袭白裘长袍,微微闭目听李全讲说顺阳城中的情报。

李全说完后,等了半天,耳中只有雨点滴在殿前白玉石上的清脆声,不由小心地抬头看去。

这时安世昆却睁了眼睛看向他,吓得李全忙又低下头来。

“宣许太傅及罗太医过来。”

许太傅是安世昆的老师,更是安世昆的心腹大臣。

罗太医则是刘太后早年在民间寻的神医,极得安世昆的信任,一时引为心腹。

两位老臣踏雨而来,李全忙带他二人暂去偏殿去了寒气,这才引二人往正殿而去。

许太傅暗拿眼睛示意罗太医,罗太医苦笑,许太傅的心顿时变得愈发沉甸甸的。

安世昆倚靠在龙榻之上,罗太医忙上前跪立诊脉,不等罗太医说话,安世昆便赐坐于他二人,又开门见山对许太傅说道:“朕前次曾对太傅所说的话,太傅可还记得?”

许太傅心中沉重,奏道:“皇上乃真龙天子,又一向仁孝,必能享千秋万载之太平。”

安世昆轻笑:“原来太傅也会作此阿谀奉承之言。千秋万载是不敢想,只愿上天能多给朕几年活头,而这一切都要靠罗太医的高明医术了。”

罗太医慌忙跪倒在地,说道:“请皇上不要有此消极念头,只要皇上静心修养,不要太过思虑,身体必会有好转的。”

安世昆叹道:“你们都起来吧,朕的身体,不仅罗太医清楚,朕心里更是清楚,就算是万事不想,怕也难活几年。但朕既然是这大楚朝的皇帝,就要担负起为天子的责任,亦要担负起为人子的孝道,所以趁着现在还有点精力,尽早安排好身后事。”

许太傅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少年皇帝,心中不由悲戚,小小年纪,是那样聪慧睿智,本该是天下百姓社稷之福,偏偏身子却毁于帝后内宫的倾轧争斗之中,怎不令人痛惜!

许太傅收敛心神,问道:“不知皇上属意哪位宗室子弟?”

安世昆便叫道:“李全。”

李全忙走上前,把手中所持情报交于许太傅。

许太傅细细看过后,眉头紧皱,奏道:“当日皇上考较安世诚时,臣在旁看得明白,他读书天份并不算高,而且读死书,为人又迂腐不堪,身上并无可取之才能,这样的人如何当得一国之君?为何皇上一再属意于他?”

安世昆便叹道:“太傅看中的是君主治理天下的才能,但朕更看重的是他的品德。治理天下有太傅有群臣,相信只要不是太愚笨的人,有众位辅助,总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朕不能不考虑他将来可否善待太后及刘氏一族。”

外戚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了,许太傅不敢随意说话,沉默半响,方说道:“皇上至孝,如今已看出有宗室子弟欲不利太后,臣能理解您的担忧,但仅凭安世诚的小儿女情事,皇上就取中于他,是否有些过于武断?”

安世昆笑道:“知微见著。朕虽不知卢国公府和丘家到底如何,却能猜出:当年必是两家提过婚约的,只是卢国公府显贵了,便不想认这门亲事,显然安世诚却没敢忘记盟约,醉心读书也就罢了,却放着京城大师不去拜,反跑到外面去求学,细思一番,便可知此是其推脱之法。”

许太傅却道:“说不定是他看中丘家女儿的美貌,这才不肯相负。”

安世昆摇头说道:“当年安世诚不过才七八岁,那丘家女儿也才三两岁,太傅所言,根本不能成立。便是有此因素在,如今丘氏名声可不算好,安世诚仍不改初衷,这样的人,恰好是朕能放心托付之人。”

虽然皇上聪慧异常,但是到底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些事情上未必能看得真切。

许太傅低头说道:“皇上圣明,只是兹事体大,请容臣细细查访。”

安世昆也知事情不能激进,再则他说了这些话,体力便有些不支,不由叹口气道:“就依太傅,但这事不宜拖得太迟,你们下去吧。”

许太傅退出殿门,低声问罗太医道:“方才皇上的脉象…”

罗太医亦低声道:“一如从前。”

许太傅看着地下跳动的雨珠重重叹了一口气。

秋霖脉脉,阴晴不定。

顺阳城阴沉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落下了雨珠,街上众人纷纷四处避雨,这时只见一队车马走进顺阳城,径直往丘敬府上驶去。

不多时,便有大门上的人进到二门喜报道:“二夫人和玉娟小姐回府了。”

正在佛前念经的丘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心下终于安稳了下来,她家已经算是折损了一个丘玉晴,丘玉娟这里再不能出意外了。

想到这里,丘老夫人口内念佛,对丫头吩咐道:“告诉二夫人她们:先不要急着过来请安,一路上舟车劳顿,又淋了雨,身子要紧,让厨房煎了姜汤送去,等雨稍息再过来也不迟。”

第八十四章 各不相同

虽然丘老夫人慈爱体恤晚辈,但丘茗之妻段氏却不肯失这个礼,所以与女儿玉娟拾掇妥当,便欲去给丘老夫人请安。

宋氏早就等在客厅里,见段氏出来,忙迎上前,一时妯娌相互见礼,丘玉晴及丘玉娟也各自上前拜见长辈。

丘玉晴此前听到祖母处传来的话,心中不忿,若是从前也就罢了,自从出了秋枫山庄一事后,丘玉晴的心里便有些不平衡起来,总觉得家人因自己无用,不再疼爱自己,此时不由酸言酸语道:“祖母她老人家果然更心疼娟妹妹。”

众人都装作听不见,一团和气地往丘老夫人院里去,倒是宋氏自心惊中醒来,暗暗瞪了女儿一眼,丘玉晴这才闭口,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一路无语。

丘老夫人坐在房中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此前派心腹丫头英儿去传话,英儿回来对她说道:“人都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此言果然不差。不过才两年未见,玉娟小姐出落得越发俊美了,这也不算什么,咱们丘家的小姐个个貌美如花,难得的是玉娟小姐身上的气派,奴婢竟从没见过,竟连那日见过的卢国公夫人都逊色些,看来竟是象极了老夫人了。”

丘老夫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是丫头的恭维,却也勾起她的好奇心来,迫不及待地要看看这个原本远逊于丘玉晴的孙女儿,这两年变得如何的出色。

等到宋氏妯娌进来给丘老夫人请安时,丘老夫人一双眼睛直接略过儿媳,抬手对着欠身行礼的丘玉娟招手,笑道:“娟儿快到祖母这里来,两年没见,想坏祖母了。”

丘玉晴不由冷哼一声,换来丘老夫人和宋氏的眉头微皱。

丘玉娟知道丘玉晴向来是个掐尖要强的,也不往心里地去,只管立起身来,走到丘老夫人跟前,笑道:“孙女也想祖母呢。”

丘老夫人拉着丘玉娟细细打量,口内直叹息到:“你们真该中秋节前赶过来的,真是可惜,可惜啊。”

可惜错过了卢国公府的那门亲事。

丘玉娟低头含笑不语,段氏心知婆婆所言何事,便笑道:“自来好事多磨,也是儿媳照顾不周,这才耽搁了路程,中秋节上未能及时在母亲跟前尽孝。”

丘老夫人心中叹息一回,又看着丘玉娟,暗道实想不到这个孙女会出落得如此之好,看她举止做派不输公侯小姐,自来酒香不怕巷子深,虽然错过上次机会,但也未必没有进卢国公府的机会。

如此一想,丘老夫人心情便平静下来,从容开口问一回段氏行程,又问起丘茗的一些情况,一时娘儿几个说了会话儿,就到了掌灯时分,宋氏妯娌又服侍着丘老夫人用过晚饭,才一一告辞而去。

段氏回到自己院里,又让丫头婆子掌起火烛,整理打点所带土仪等物件,以为赠送众亲友之用。

丘玉娟明白,明日众人得了消息,若是天气晴好,定会陆续登门看望,故今天必须整理妥当,便在母亲身边帮着整理。

段氏得女儿相帮,事半功倍,饶是如此,直忙到三更天,才收拾妥当,母女二人也不及细说其他,各自洗漱安寝。

第二日,天气果然放晴,万里碧空如洗,便有得到消息的人过来拜访。

于氏一吃过早饭,便带着丘如意坐车过府来。

段氏听说,急忙撇下众人,带着丫头们迎了出来。

众人见了也不理论,仍自顾地聊着自己的天。

原来当年北夷入侵时,丘氏几乎全族随光宗皇帝南迁,而丘荣及丘茗则因故留了下来,两家相互帮扶着,度过那几年担心吊担的日子,可谓生死之交,故关系比起众人来更为密切。

若是以往,丘玉娟必是随同母亲一同出去的,但今日她思忖如果她母子二人皆出去,这室内便没了主人,颇为失礼,于是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这边段氏已经迎着于氏进得门来,丘如意乖巧地跟在母亲身后,只是一进门,便现了原形,东张西望地寻找丘玉娟。

不过丘如意马上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的。

因为只在房中扫上一眼,虽然房中夫人小姐众多,但丘玉娟绝对是个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丘如意不由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两年前的天真活泼相比,此时娴静高雅的丘玉娟,只能用“脱胎换骨”一词来形容她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于氏看了,也是暗自吃惊,口内直赞道:“娟丫头出落得这样出色,若不是今日在这屋里,伯娘都不敢相认,还以为是哪家王公贵族里出来的千金小姐呢。”

段氏笑道:“于姐姐,都是自家孩子,你这般夸赞,别人不说你见外了,只笑话咱们是王婆卖瓜呢。”

屋里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起身相互厮见,丘玉娟也过来相让丘如意。

丘如意看着丘玉娟说笑间仪态万方,不由自惭形秽起来,明明自己比她还大着将近一岁呢,但自己与她相比,真是差得太多了。

而且丘玉娟的光彩夺目又不同于丘若兰,丘若兰的眩目尚要依赖于其自身的美貌,丘玉娟给人的感觉,却是由内至外遍体散发出一种富贵超逸,让人不由心生爱敬,不敢存一丝嫉妒。

丘如意虽名为姐姐,但和丘玉娟说话间,心中多少些有发怯,幸好于氏虽在众夫人中应酬,却也时刻关注着女儿,与丘如意偶尔的目光相对,倒提醒了丘如意不该妄自菲薄,使得丘如意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渐渐谈笑自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