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海便又投其所好,也跟着赞了几句,见安世诚心情不错,便请他不可辜负红梅,也吟哦描画一番。

安世诚经不住这兄弟二人的恭维,便点了头。

于是丘如海忙亲自带人去房中挑拣笔墨纸笺,犹怕自己拿不出准,便拉了丘如承一同前往,也好探问一下安世诚此来的真正目的。

谁知丘如承也不知安世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当他真是来赏景的,再则丘如承也动了兴致,吟诗作画,少不得浅饮几杯好酒助兴,倒反催着丘如海备下美酒佳馔。

却没想到这个空档却让丘如意给撞了进来,丘如海不由得后悔不迭,他深知妹妹的脾气,如今见他二人对恃的模样,暗道不妙,偏园中只有两个仆从,如今他二人孤男寡女,倒象自己故意打了他什么主意似的,被人看到,又是一场闲话。

丘如海不由大冬天出了一身汗,等回过头去,却发现仆从们早被守在园子门口的长庆二人阻在那里。

原来长庆二人怕丘家下人扰了安世诚赏梅的雅兴,早就将人带出园子,只留丘家的一个小厮在旁应承着,到底是主人家行事也能便宜些。

这倒是极大地避免了他二人的出丑,但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丘如意便是贸然撞进来,就是不会及时退出去,也断不会守着那么些人和“丘如承”开玩笑了。

丘如海暂放下心来,丘如承已经笑着走上前,对安世诚作揖道:“安兄,如海已将笔墨酒具等准备齐全,今天定要尽兴才好。”

安世诚亦笑着作揖道:“真是麻烦二位了。”

丘如海则一边问妹妹怎么到这边来了,一边拿眼睛在他二人身上转了几转。

丘如意见安世诚没事人一样,便也淡淡说道:“我有件事过来问承大哥一声。”

丘如承明白丘如意所问何事,便对丘如意说道:“你先回内院去,要问我的事情,我方才已详细告知如海了,到时你问他便知。”

丘如意低言答是,转身和杏儿二人退出小花园,刚走出小园子,就见苏嬷嬷、楚儿及一个小丫头等在那里。

丘如意走近,看到苏嬷嬷等人的表情,便知她们已听到自己与方世诚的争吵,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五个人便都默不作声地走进了内院,又默默回到丘如意院里。

丘如意深觉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毕竟她还从来没有被人骂成那般,却忍气吞声的。

此时见众人只管沉默,便率先打开沉闷气氛,自嘲又似是解释地对杏儿说道:“若不是因为他是国公府的,怕给家人带来麻烦,真该着人去教训他一顿,如今这口气却不得不忍了下来。”

杏儿没吭声,倒是苏嬷嬷却道:“那位公子虽有些多管闲事,却也算是路不平有人铲。小姐言行举止也该注意些,老奴以前劝您,您总不放在心上,如今被外人当头喝一棒,也该认识到自己身上的不是了吧。不然,以小姐的脾气,这口气岂会因此就忍了下来?”

丘如意越发心虚起来,讪讪问道:“我的言谈举止在外人眼中,真有那么不堪吗?”

苏嬷嬷面无表情:“小姐自己认为呢?”

丘如意想一想,笑道:“我认为自己还好,大多时候还是很有礼数的,只是性子急了点,有时行事便有点莽撞,这才外人眼中显得有些失于礼数,但总得来说瑕不掩瑜,大不了以后再有什么不顺眼的事情,我注意些,审时度势后,再发作不迟。”

苏嬷嬷倒气笑了,也知丘如意的性子一时片刻也改不过来,只得说道:“但愿小姐记得现在说的话,处理事情时多想想,您的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可代表着丘家呢。”

丘如意听到后面一句话,面色便郑重起来,暗道以后真该注意起来。

只是今天真是晦气,在外面要天天端着,好容易在家放松一下,却被个外人教训一顿,偏不只是自家惹不起的,他又说的有些道理,丘如意无计可施,只好在心里暗自诅咒安世诚最好将来娶个蛮横不讲理的妻子,那才叫现世报呢。

想到这里,丘如意又想起丘安两家的联姻,不由叹气,看样子必是丘玉娟无疑了,倒是便宜他了。

直到午后,丘如海才醉醺醺地来找妹妹,熏得丘如意直掩着鼻子。

丘如海也不理会,直接说道:“方家姐妹已经顺利到了她父母跟前,还捎来一封信给你。”

丘如意接过信来,忙不迭赶着丘如海回去醒酒,这才打开信来看。

第八十八章 低嫁低娶

方芸在信中,对丘如意自然又是一番感激涕零,并且留下栖身地址,言道将来若有能帮的上忙的,只管吩咐,万死不辞。

虽然丘如意认为,自己将来不大可能有向方芸求助的机会,不过对方芸如此感恩的态度倒是感叹不已。

丘如意并不知因为自己的几句话,打消了方芸求死的心,故对方芸溢于言表的感激,她还真不敢当,毕竟此事件中丘如承出力最多,她不过是凑了几两银子而已。

不过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丘家众人俱在心中松了口气,自认算是对得起与方家的世交之情了。

倒是安世诚因为与丘如承谈文论赋,和丘如海切磋花木种植,几次来往后,在外人眼中,俨然成了知己之交了。

宋氏虽摸不准安世诚此举是何意,却因为儿子而对安世诚越发的了解:出身皇族,却待人和善,性情宽厚,从不拿身份说事,又好读书,便是寻常官宦之家的子弟,都未必能如此上进,更有一条,安世诚虽年已二十,却还没个屋里人,便是身边,因长年在外读书,也只是由小厮伺候。

宋氏不由对丈夫深叹女儿没福,丘敬自女儿出了事后,心中颇是叹息良久。

原本他以为无论从家世品貌,女儿是嫁定了国公府,却没想到女儿被妻子纵得胆子大如天,竟然打着私自与安世诚相会的主意。最终自讨其辱,丧失了嫁入高门大户的机会,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再指望不上她能为丘家做一点贡献。

这让丘敬极其的恼怒,与妻女的关系也一度紧张起来,便是丘玉晴主动提出入齐郡王府上为妾,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若丘玉晴是远支旁系,他倒也乐见其成,不管如何总算和龙子凤孙扯上点关系,以后定能有利可图的。若她再生个儿子,便要依仗丘家做外家。那时丘家在京城也就越发有脸面了。

可偏偏是他丘敬的女儿,却万万做不得妾室的,即便是郡王府里的妾室,也是不成的。

大楚朝是递降袭位。安世焕将来只做个国公,国公的妾便只是侧室,再会生儿子,也没得夫人做的。

有个做妾的女儿,这让他以后如何在京城里抬头做人?

不过丘玉晴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再加上丘如承在其中不停地斡旋,时日长了,丘敬方勉强原谅了妻女。

丘敬还是很看重这个儿子的,虽然他瞒着自己。私自赎买了方家小姐,幸好并没有引来什么后患,也就只好佯作不知此事。

如今已近年关。一家团聚,丘如承又收了心,一心上进读书,而且与安世诚来往甚密,丘敬与妻女的关系便越发融洽起来。

此时见妻子口内浓浓的失落,丘敬便笑道:“你的眼光不错。安世诚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不然也不会入了太后她老人家的眼中。”

宋氏听了。倒有些不解了,笑道:“老爷莫不是在说笑,若是太后选了他,卢国公夫人也不会到咱们丘家选媳妇了。况且她老人家选,也必是为了刘氏女,如今听说适龄的刘氏女俱都许给了安氏子弟,难不成让他娶刘氏旁支女不成?”

丘敬捻须说道:“话是如此,不过最得太后喜爱的刘婷,此时可还没有着落呢?”

宋氏越发不解了:“老爷难道不知,京城里都暗传她可是皇后娘娘的不二人选呢,如今单剩她一个,越发是明白无误的事情了。退一万步说,便是她做不成皇后娘娘,就凭太后‘最喜爱’,也定许个高位的,安世诚一个郡公,必是看不到太后眼中的。”

丘敬不由冷笑,如今皇上一个月中,也只三五日上朝露个面,有说他受制于太后及刘氏家族,只不过是个傀儡;也有说他身子虚弱,这才不得不让太后代理朝政,而且也没几年光景可活了。

丘敬不欲和妻子说这些还没作准的事情,便说道:“不管如何,太后欲为安世诚和刘婷说亲,确实是实事。只是不知为何,被卢国公夫人一口回绝了,后来虽说出欲报丘家救命之恩,却仍让太后娘娘老大不高兴,如今卢国公府的圣宠已大不如从前了。”

宋氏听了,倒惊出一身汗来:“这是几时的事,可作得准?如果真是这样,卢国公府算是得罪了太后及刘氏家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况且他家本就是靠着太后的抬举,才荣耀起来的,与他家结亲,只怕是祸不是福。如此看来,咱们晴儿出了意外,塞翁失马,倒是件福事了。”

丘敬见妻子为女儿开脱,不由冷笑:“真是如此,要拒他家的亲事,也不是没有办法,何用这破釜沉舟的法子!”

宋氏不由讪讪,半天说道:“这门亲事看来是福祸不定,不知老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还有承儿又该如何拿捏和安世诚的交往呢?”

丘敬既然拿出来说给妻子听,他心里自然已有了决断。

以太后的心性,若是真恼了卢国公府,多半是冷着他家的,这倒还不妨,卢国公府到底是皇室中人,丘家仍可藉此再攀附其他权贵。

只是如果刘氏家族因此记恨卢国公府,毕竟刘婷之父刘献不是个有心胸的人,没事都要生些事出来,以显示他当朝国舅的威风,当日方家败落至斯,他绝对是“居功至伟”的。

丘敬说道:“关于亲事,你不用出声,只凭卢国公夫人挑拣,国公府好了,丘家也好,国公府不好,丘家置身一旁就是了,凡正都是有先例的,为了丘家,想来她也是理解的。”

是啊,当是丘锐可不正是为了不连累丘家,被撵了出去,如今发达了,还不是一样为丘氏家族任劳任怨。

宋氏又迟疑地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母亲一声?以我看来,这家族中的女子,以娟丫头最为出色,若是卢国公夫人选了她,将来真不好了,母亲素来极疼爱这个孙女,到时只怕…”

“此事你不必提,”丘敬说道,“我方才已经告诉母亲了,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一切都是为了丘家。另外,你在弟妹跟前也不要提,我看娟丫头是个不俗的,将来必是个有大造化的,国公府未必不会因她而兴旺。”

宋氏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呢。说来,咱们丘家必在老爷手中复兴起来。当日只说丘如意是个难得的,没想到来一个丘若兰更胜一筹,娟丫头与丘若兰相比,又不可同日而语,配国公府竟有些委屈呢,便是嫁作王妃也当得。如今却也只能如此,只拿她作个因子,让那两人也各嫁的好人家,丘家将来总算能与权贵结交了。”

丘敬深以为然,却不知他们可惜丘玉娟低嫁卢国公府,此时的卢国公夫人却为儿子不得不低娶丘家女而烦恼。

原来今日卢国公夫人入宫,被太后着实冷淡了一回,回到家里,不由对丈夫抱怨道:“当日不过是临时起意的搪塞之语,太后娘娘国事繁忙哪会记得这些小事?前几次态度还颇为和善,今天却没来由地语气淡漠,还特意问诚儿与丘家的亲事,必是刘献在旁挑唆的。”

卢国公便道:“你也够大胆的,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搪塞之语?须知君前无戏言,况且太后娘娘是什么人,你还想和她耍心机不成?”

卢国公夫人深叹道:“我也知,自己没什么心机本事,就该老老实实地听话。只是那刘婷被太后纵得太过跋扈,不成体统,诚儿又是个老实的,若是说了这么一房媳妇,我们受些委屈也就算了,不过十年八年一闭眼,也就过去了,可诚儿却要忍受一辈子。”

卢国公却不以为意:“女孩儿在家里,自然要娇贵些,等嫁了人就变和顺了。当年你在闺中时,听说也是个利害的呢,如今相夫教子一点都不差。”

卢国公夫人听了丈夫之言,不由喜笑颜开,嗔道:“说正经事呢,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与她可不同,我那时性子不好,不过是受了父兄的影响,也是高嫁了,那刘婷却有太后撑腰,在她眼里便是低嫁了,自然要飞扬跋扈。这还是小事,我滤的是,自来外戚少有全身而退的,娶了她,再生了孙子,将来安刘两家闹崩时,诚儿受牵连无前途是小事,怕只怕到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卢国公慌忙喝道:“快别说了,大过年的,净说些丧气话。太后娘娘也是想到这一层上,所以娶刘氏女的安氏子弟多的是,定不会到那一步的。这些也与咱们无关,只说你挑媳妇如何了,心里可有人选了?”

卢国公夫人长叹一声,说道:“左看右看都上不得台面,只好等过了年再细瞧了。不管如何,于氏的女儿是要不得的,名声不好。”

卢国公但笑不语,他心中明白,哪里是于氏的女儿不好,还不是当年妻子眼馋她家是百年世家的丘家,仗着自己家姓安,硬是拖着儿子跑去结亲,却碰了一鼻子的灰,也是为了这个,十几年不与丘家来往。

第八十九章 康家亲事

卢国公怕妻子面上过不去,也不提此事,只说些有关过年的事情儿。

但卢国公夫人想到这新年一过,自己便要为儿子选丘氏女为妻,任丈夫如何开解,仍是有些闷闷不乐。

再说于氏这边,想到再过几日便是新年,女儿又长大一岁,亲事却还没个着落,亦是时时犯愁。

偏这时康于氏却跑来,道有人给儿子说亲,想要从于氏这里打听一下女方的情况,也是请于氏帮着把关的意思。

这说给康少立的小姐,丘家倒是及为熟悉,也可以说康于氏算是找对了人,那正是周县丞的嫡长女周亚茹。

康于氏心里的意思,因为儿子拒亲一事,两家闹的有些不愉快,她也没脸面上丘家门,偏又不能真就此与于氏绝交,这便是个上门的机会,况且自家儿子说亲,也不好悄没声地,总要支会于氏一声,再则她对这门亲事还真有些心动,偏她住在乡下,通过于氏知道周亚茹的情况,最是便宜不过了的。

但于氏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首先,她再是大度,也不会给让自己女儿没脸面的人好脸色的,就是康少立道了歉,她也不愿在心里口头上提起。

再则,自己女儿亲事还没有着落呢,她家儿子倒是高攀了一门好亲事,幸好自己心胸大度,不然还以为这是康家向她示威呢。

况且以她现在的立场。评价起周亚茹来,还真是很不合适。

照实了说周亚茹是个刁蛮任性,倒象是故意搅和事似的。万一两家成了,周亚茹又对了康少立的脾性,自己倒是枉做坏人了。

若是夸周亚茹是个宜室宜家的,又象是报私仇,故意让康家没太平日子似的。

于氏便只是淡淡说道:“若只看家世,倒是门好亲事,至于这位周家姑娘。我却不是很清楚,我家与周县丞极少来往的。”

康于氏也识趣。知道于氏的气还没完全消呢,便只好自己另往别处打听去了。

不过几日,康于氏便对于氏笑道:“与周家的亲事成了。我家那个孽障此前气得我不轻快,赶紧给他定下来。以后再不管他了。”

说罢,又着实叹息了一番自己与丘家无缘,于氏听了,只是冷笑。

康家能和周家结亲,真算是高攀了,康于氏必是心里早就肯了的,这才提前几日跑来说一声。

当日错过了自家的这个村,自然不能错过周家那个店了,只要周家。她又如何不答应呢。

康少立看不上自己的女儿,倒看上了周亚茹,以后的日子可长着呢。除非周亚茹能立时脱胎换骨,不然以后有的戏看。

丘如意自然也知道了此事,告拆她的并不是于氏,而是丘玉晴。

自那日被丘若兰挑拨后,丘玉晴和周亚茹多年的友情便彻底破裂了,倒是丘若兰左右逢缘。与她二人同时保持了良好的友谊。

丘玉晴因为母亲的劝解,差不多已经走出那天的阴影了。如今见父亲对自己也和气了很多,便几乎在众姐妹中又恢复了她从前的优越感。

她因周亚茹那日令她当众颜面尽失而常怀恨在心,如今见周亚茹只是嫁了个乡下的小富户,顿觉解气许多,便忍不住拿来大大嘲讽一番。

众姐妹面上虽笑着附和,但心里却忍不住可怜丘玉晴,她以为自己当作什么事没发生,天下真就什么事都没发生吗,就凭那日秋枫山庄上的事情,丘玉晴即便是丘氏嫡女,将来也不会嫁到高门大户的,到时与周亚茹一般,岂不是打了今日的脸面?

丘如意从前倒是没有为自己的亲事发过愁,她认为一切事情尽在母亲的掌握之中,但经过康家的事情后,她才发觉天命所在,人力难为。

如今又长大一岁,丘如意倒真有点担心,万一自己被剩在闺中,岂不是让父母兄长丢了脸面?

不过想归想,看到丘玉晴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地嘲笑周亚茹,丘如意倒不由地与众人一起同情起她了。

丘若兰见了,同情丘玉晴之余,眼睛也不由瞟了丘如意一眼,便又低眸掩去眼中情绪。

其实就周康两家的亲事来说,不只康于氏满意,周县丞亦是称心不已。

周县丞顾念结发之情,对这个女儿极为疼爱,也这使得周亚茹在家中地位非同一般,却因周县丞到底是男子,不善于内务事,故无形中将周亚茹养成了跋扈了性情。

如今周县丞的心思,就如于氏对丘如意亲事安排的心思一样。

康家富足,衣食无忧,人口也简单,康于氏老实柔弱,康少立虽无大才,便取个功名倒不是难事,他又是个孝顺文弱的,将来女儿进门,必活得随心所欲。

但周亚茹却因丘若兰之前的挑拨,认为是继母从中作梗,这才就了这门亲事,故在家里要死要活,非要退掉这门亲事,直把周家闹得鸡犬不宁。

后来丘若兰上门作客时,周夫人知道她是个明理认人放心的姑娘,又与女儿交好,便悄悄托她劝说一二。

丘若兰点头答应,过来对周亚茹说道:“若是在未订亲之前闹也就罢了,偏偏现在这般闹腾,就是真退了亲事,你也落不到好处。”

这话就有挑拨之嫌了。

自来男女姻缘,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周县丞是早就瞧准了康少立的,他又是男子,虽疼爱女儿,却始终认为女子在家要从父,故也没想到要提前告诉女儿,便是告诉,她一个闺阁女子还能自己挑选女婿不成?

果然,周亚茹咬牙道:“都是那个娼妇闹的,让人死死瞒着我,直到事情成了才告诉我。”复又恳求丘若兰道:“好妹妹你素来有急智,快帮我想个法子,既能退了亲,又于我名声无碍。”

丘若兰不由低眉浅笑:“周姐姐也太瞧得起妹妹了,妹妹不过一个闺中女子,又不是女诸葛,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便是我家如意姐姐,也是闺中公认最利害的了,早在姐姐之前,与康家也是说定了了,偏康公子跑去对如意姐姐,说不同意亲事,她还不是得打落牙齿往肚里落,劝着婶娘没上赶子做成门亲事,不然也没有姐姐什么事了…”

丘若兰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吓得慌忙拿如玉小手掩了口。

周亚茹却来子兴趣,拉着丘若兰,左问右问的,最后还发了誓,丘若兰只好吞吞吐吐略讲了几句。

虽只几句,周亚茹却获至宝,不由冷笑道:“原来丘如意也有今天。”

周亚茹与丘如意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她本就看不上丘如意在先,又前有丘玉晴挑唆,后有丘若兰撩拨,竟似与丘如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时时刻刻盼着她出丑。

周亚茹忽然觉得这门亲事,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差了。

不过,康家到底是门第低了些,周亚茹叹道:“自来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现在就如坐牢一般,家里什么消息都到不了我这里,真是谁也靠不上了。如今身边也只有你这一个知己好友,但愿我二人能友谊长青,不然活在这世上有什么趣味。”

丘若兰便打趣道:“如今我二人自然是知心好友,只怕等你见了俊俏的姐夫,就把妹妹给忘到天涯地角了。听如意姐姐讲,那可是个真正温柔俊朗的书生呢。”

周亚茹红着脸,回敬了丘若兰几句,心里却冷笑:原来丘如意也是个不安分的,并不是如她素日所表现的那般爽利。

周亚茹又打探了几句,心中已打了主意,一定要把康少立握在心中,让丘如意尝尝单相思的苦处,若有机会让她出丑,就更为完美了。

周亚茹既然有了此心,便不再闹腾,一心等着出阁成为康家少奶奶。

周夫人终于又过上了安静的日子,对丘若兰好一顿感觉,丘若兰亦含笑接纳。

丘如意却毫不知情,年关上的一些聚会中,也有与周亚茹遇上的,虽被她冷嘲热讽几次,只因丘如意心中与康少立并无私情,故浑不放在心上,还因为当日丘若兰之语,怜惜周亚茹是没有母亲的可怜人,只当她婚事不顺,借故发泄,便不与她一般见识,处处避让。

而且丘如意眼见周亚茹刚摆脱了丘玉晴,又被丘若兰当枪使,若她母亲没有早亡,定能点醒她,如今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反而得意洋洋不自知,看着让人又叹又心酸。

周亚茹见了,反而认为丘如意心虚,越发得意,又想到她觊觎自己未来的夫婿,不由气恨在心。

丘如意倒是通过周亚茹一事,觉得丘若兰虽年纪轻轻,心术却有些不正,也不知她这样忙活到底为哪般,于是不由得担心起嫂子来。

新年来临之际,王巧儿自然也跟着夫婿一同回到丘家,这次回来,见到丘玉娟,又让她再次大大吃惊一番。

丘家果然不同寻常人家,真是得上天厚爱,降生了这些俊秀灵气的女儿。

而丘玉娟见到王巧儿,也是有些惊讶,前世王巧儿和丘如意是何等的投机,今生看着关系虽不错,却差前世好远,倒是她与丘若兰的关系,竟有些前世和丘如意之间的影儿。

第九十章 准备进京

丘玉娟确实看的没错,不管丘如意如何担心,王巧儿此次回来,与丘若兰越发的投契起来,她这个亲小姑子倒退了一步之地。

丘如意自然不愿见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不时地在王巧儿的跟前吹点风,讲点丘若兰如何有心机,想要嫂子当点心。

王巧儿却早拿丘若兰当作知己,认为人生知己难寻,故不肯轻易相信丘如意的话。

她认为小姑如此,不过是少女的嫉妒心作祟罢了。

不过是因为丘若兰比她更为优秀,这才屡次中伤丘若兰。

王巧儿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大家族中的倾轧也不是没有经过,自然感同身受。

就说当日丘如意是如何念叨玉娟妹妹,如今丘玉娟回到顺阳城,还不是没事人一样,也没见她二人有多亲近,还不是因为丘玉娟更让人叹为观止,丘如意之前几年的风光尽被她盖住,这友谊便也就变了味。

由此可见丘如意自小被捧得太过,便有些不太容人,只是丘玉娟的美好,已经让人说不出个不字来,便是她王巧儿也只是仰望,所以丘若兰便中了众矢之的。

至于说丘若兰有心机,说起来丘若兰人美嘴甜,处事周到,处处得人喜爱,没有点心机,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心机也有好坏之分,不能因为丘若兰有心机,就与她绝交,毕竟天下女子中有如小姑那般直筒子的,也有七巧玲珑心的,各有所爱罢了。

丘如意是个头脑简单的,自然看不上丘若兰这样的,所以王巧儿当面含笑应了,转头仍如故和丘若兰交好,让丘如意气得直跺脚。

不过幸好王巧儿是个孝顺的儿媳,见婆婆大过年的,眉宇间常似有若无地带着点愁意,便小心刺探劝慰,得知婆婆担心丘如意的亲事,便瞅了个空,笑道:“怪不得母亲犯愁,不是小姑不好婚配,实在是这顺阳城里能配上她的人太少了。”

于氏见儿媳是真心赞着女儿,心里不由从里到外泛起了笑意。

王巧儿便又笑道:“上次回来,儿媳就看出了,故在京城的这半年时间里就留了心。”

于氏当日一心想着将女儿嫁在顺阳城,将来好有个照应,倒真没考虑过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