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却道:“可惜做事总不走正道,将来未必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好了,不说她了,免得影响了咱们的心情。”

丘如意便看着外面的天色,奇道:“今天这个时候了,怎么父亲还没有回来?”

于氏也觉得奇怪,正要开口命人去前边接应时,便见丘荣满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妻子,丘荣脸上便现了一抹激动的神情,正要开口说话,却一眼撇见女儿正站在一边行礼,不由住了口。

丘如意见状,知道父亲有事和母亲说,又见父亲满脸喜色,知道必是好事,便放心的施礼退下。

第一二三章 于氏动心

丘荣如今官途不畅,除了读书修书,无所作为,所以倒一心致力于修身养性上,讲究处事不惊遇事不慌。

所以于氏乍见丈夫如此,心里倒是颇为惊讶,等丘如意离去后,便开口笑道:“老爷今天怎么这样高兴?是遇着红粉知己了,还是朝廷要嘉奖于你?”

丘荣闻言,一摆手,乐呵呵笑道:“你少在这里胡思乱想。”

于氏一笑,不再开口,静等丈夫给自己答案。

哪知丘荣此时心中实在是高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在房里来回走了几圈,终于停在妻子跟前,激动地搓着手说道:“你可知今天我遇着谁了?”

于氏摇头,丘荣便兴奋地说道:“是卢国公,我一出了翰林院,他就叫人请了我过去说话,只请了我一个人。”

于氏“哦”了一声,心中不以为然。

虽然两家地位悬殊,但因为有个救命之恩的名头,所以自从去年请丘敬兄弟二人去卢国公府做客后,两家便开始了来往。

卢国公夫人因为亲事,心时别别扭扭,不太和丘家夫人往来,卢国公却不在意,倒时常请丘敬兄弟过去一处说说话,平日里也很愿意照拂一二。

所以于氏心中听了丈夫的话,并不十分往心里去,不过细想一下,却又是满腹的疑惑,如果仅仅是一处喝茶聊天,丈夫定不会如此激动的。怕是还有下文。

丘荣果然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情,冲妻子嚷道:“你再也想不到的,卢国公竟是为他家大公子向咱们如意求亲呢。”

于氏愕然。就算她方才心中有无数的猜测,却决不会想到这里的。

虽然她心里隐隐猜测安世诚对女儿是有些心思的,却知道女儿虽出色,但有丘玉娟和丘若兰珠玉在前,卢国公夫人轻易不会考虑如意的,就是果然慧眼识珠,有当年拒亲一事在那里膈应着。想来也该打消念头了,所以当她听到这出乎意料的消息时。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丘荣也是想到这一层,又因为妻子一心将女儿下嫁,不肯往上钻营,所以他也一直没把女儿同卢国公府。

故当卢国公提出结亲时。丘荣当时差点被这个好消息给砸昏了头,等再次向卢国公印证了自己没有听错时,他便立时被狂喜给包围了,以至于回来的路上,屡屡不自禁地傻笑。

这不仅仅是女儿嫁得好,他有面子的事情,更是将来丘家往上走的一个契机。

不过因为事情太不平寻常了,便是现在丘荣都还犹如踩在云里心中不踏实,就像做了一个梦似的。

于氏头脑倒是迅速冷静下来。也同丈夫一般,再一次确认了卢国公府求亲的事。

丘荣连连点头,高兴的声音都有些变了。道:“是真的,千真万确,卢国公是真的诚心实意为他儿子求亲的。”

于氏倒有些不解了,就算之前安世诚为了信守当年的承诺,对女儿报了几分希望,但以女儿昨天的表现。他也该在心里消了结亲的念头了,怎么反而要上门提亲呢。

于氏看着激动地脸上都放红光的丈夫。暂按下心中疑惑,转而问丈夫道:“不知老爷是如何回复卢国公的?”

丘荣反问妻子道:“你希望我如何答复呢?”

于氏心中顿觉不妙,口内却道:“一早就说好了的,如意的亲事,由我作主,老爷不得插手。老爷是个读书人,为妻希望您能信守当年在婆母跟前的誓言。”

丘荣便笑道:“我不敢忘,也是如此回复卢国公的。这门亲事,你心里究竟是如何准备的?”

于氏心下稍松,忙道:“这不是我如何看待的事情,而是如意的性情,根本就不适宜嫁入高门。所以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光鲜,但却不是如意的好归宿,这门亲事自然不能答应下的。”

丘荣语带不悦:“夫人也太悲观了。高门大户选媳妇讲究谨慎守礼,如意性情不受约束,行事莽撞,看来好象是不太适合。但时移世易,那都是些老皇历了,如今不同往时,现在京城上层女子中正推崇率性而为,如意被卢国公府看中,也就不足为怪了。况且,她又多次出入卢国公府,卢国公夫人又岂会看不出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如今上门提亲,必是反复斟酌的结果了。”

于氏倒一时被丈夫反驳得哑口无言,半天,才道:“话虽如此,可是以咱们的门第,如意没有率性而为的资本,况且面对的又是国公府。便是京城里,虽说欣赏大胆活泼的女孩儿,可说来说去,也多是刘氏女,她们有太后撑腰,咱们如意将来靠谁呢,还是低嫁的好,这国公府的亲事咱们如意攀不上。”

丘荣眼见妻子多年来仍固执己见,生生要把上天赐给女儿的大好姻缘往外推,不由动了气,说道:“你好好看看咱们女儿,长相出众,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消受的起的。她在家又是养尊处优惯了,你冷不丁把她嫁到小门小户,你认为她真适应那种生活?她在顺阳城仗着丘氏名声作福作威这些年,这一出嫁,她的身份地位可就全仰仗她的夫家,随着她身份地位的骤然下降,被那些当年不如她、从前不被她看在眼中的女子踩在脚下,她会过得开心?”

于氏被问住,想了一下回答道:“如意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了解她,她应该不会在意这些的。”

丘荣冷笑:“我也相信她现在不会在意这些,等到她真在出嫁后处处低人一头时,以她的性子,可就不说了,到那时,你就等着被她抱怨吧。或许因为她是个孝顺的,不会表露出来,但你真忍心她过这种日子?如今你我皆在,她还有个依靠,我们百年之后,儿子们有家有室的,各有烦心事,她好意思天天来请兄长帮她出气?”

于氏闻言,不由深思起来。

丘荣又道:“你想想,如果如意嫁入卢国公府,最差也是个郡公夫人,京城也能数得上名。某天心情好,到了顺阳城,谁不上赶着奉承,她活得惬意,你也面上有光。”

于氏心知丈夫说的有理,但她自女儿小时,便打算好了一切,怎么会因为卢国公府出人意料的求亲就轻易改变主意。

于氏皱着额头,叹道:“如意是我十月怀胎生下,又辛辛苦苦养大的,我岂会不希望她将来富贵,但当年两卦先生的话,也不可不听。两下权衡,还是嫁个寻常人家稳妥些。”

丘荣见妻子油盐不进,便道:“怪力乱神之说,如何信得。再说了,当年无论心无大师还是两卦先生,还说如意将来得贵婿贵子,富贵不凡呢,说不得就应在卢国公府了。至于以后的不顺当,只要如意心存善念,虔心敬佛,说不定也就化解了。就算化解不了,只能说这是上天赐给她的命运,非人力能改,但至少她曾经风光荣耀过,总比一生庸碌无为强的多。你细想想。”

于氏被丈夫这一通说,也不由患得患失头痛不已,摆手说道:“你快别说了,说的我头痛,就再让我静一静,好好寻思一回。”

丘荣也觉得该让妻子好好冷静地想一回,便欲往前边去,走出门去,不由又回头劝道:“你从前要做如意的主,我也由着你将她低嫁,但是这次是卢国公府自己先提出来的,如意又大了,还没有合适的人家,这次未必不是上天安排的这段姻缘。安世诚你也见过,其人如何,我相信你心中也有个大概,希望你莫因为自己的固执而误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于氏此时却有些回过味来,看着丈夫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说会道了,一时疏忽,差点被你蒙住了。你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丘荣被妻子盯得心慌,他一向说不过妻子,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一边傻乐一边打点话语,希望劝服妻了,原来眼见进展顺利,妻子明显心动了。

却没想到,到底被妻子看破,丘荣心虚过后,心知躲不过这一关,便硬着头皮,说道:“我也没说准,只是说长幼有序,如海还没定下亲事呢,老家也正当忙,等过两三月你再上京时,事情就差不多,到时国公府会正式上门提亲的。”

于氏闻言,险些气炸心胸,怒道:“好你个丘荣,原来方才你说一切由我作主,竟是骗我的,我说你怎么一直劝我答应。”

丘荣见妻子生气了,自知理亏,只好在一旁陪笑。

于氏便赌气道:“既然你说长幼有序,那我偏要好好给如海挑,没一年半载是订不下来的,一样可以再拒了国公府。”

丘荣便道:“尽说些孩子话,我这也是为了女儿好。为如海选媳妇,你也不用一年半载,我知道你早就看准了的,你叔叔家的瑞娘就很不错。”

于氏不由冷笑:“原来老爷早就盘算好了的,我竟不如知道老爷如此疼爱如意,为了如意的亲事,竟然同意如海娶商户人家的女儿了。”

第一二四章 离京还乡

丘荣解释道:“话别说的这样难听,我一开始不同意如海娶于家女孩儿,也是为了他好。丘家诗书传家,我希望他将来能取得功名,所以想为他娶个于他有仕途有助力的妻子。如今他志不在此,娶亲便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于家对咱们家有恩,若能提携自然要提携的。”

于氏闻言不语,她虽嫁入丘家,但到底是出自于家,在丈夫儿女利益不受影响的情况下,还是满心里希望能对于氏一族有些助力的。

但丘家如今自身也未见得多显耀,丈夫又一心往上攀附,眼中越发看不到他那些行商的姻亲了。

于氏虽然凭借多方因素,不仅得到丘氏众人认可,更是让人艳羡地得到丈夫的一心相待,家中事务大多能作主,但在提携娘家上面,却不免有心无力了。

比如与娘家侄女亲上做亲一事,丈夫不赞同,她便不能行事。

此时丈夫终于应允了,于氏心中倒有点百感交集,叹道:“你想借如意亲事往上攀附,便是同国公府的亲事成了,也未必能如愿。她出身不高,在夫家便没低气,便是有心想拉扯娘家,说不得还不如我如今的局面呢。”

丘荣听妻子语气感伤,便陪笑道:“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如何如何不肯帮着岳家,不过是能力不足,不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话又说回来,我虽没有什么实质行动。可在凤临郡里,谁又敢小瞧于家,谁不知和于家作对。便是与丘家为敌?同样,只要如意能嫁入国公府,我也不指望国公爷帮着加官进爵,至少咱们丘家能借国公府的势,让人比从前高看一眼也就够了,其他的自有我和如源呢。”

于氏低眸想了一回,心知丈夫说的在理。不得不认了命,叹道:“你是一家之主。既然已经答应了卢国公,我一个内宅的妇道人家还能如何。”

丘荣知妻子这是同意了,心中大喜,对妻子赞道:“这才是正喜。”

于氏道:“我也是看安世诚还算是个忠厚可信的。不然拼着得罪了卢国公府,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丘荣正色道:“我虽一心想着光复丘家往日的荣耀,但如意到底是我的女儿,我又岂会不心疼她?我也是见安世诚为人不错,不然若真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我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于氏冷哼一声,说道:“那倒是,如果女儿将来被人作践,你这岳父如何借人家的势啊。”

丘荣知道妻子十多年的盘算。被自己今天接受卢国公府的求亲而全盘打破,所以心里不舒坦,故对妻子的冷言冷语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还笑着劝慰道:“你我夫妻多年,也该知道我的禀性。我虽热衷权,却不是那没有人性的。再说了,我若真是一心钻到权势眼中,当时就答应下了,还不是为了给你和如意作面子。这才推后了两三个月。这两三个月的变数还是很大的。”

于氏抬眼看着小心陪罪的丈夫,口内的讥讽到底没吐出来。事情已然如此,多说除了夫妻争吵,于事无补。

于氏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事已至此,就按老爷说的办吧。先不要把消息透给如意,得慢慢转变她的观念,她还想着在夫家颐使气指呢。”

丘荣忙道:“这是自然,这话还得你和她说,再者,亲事到底没订下来,也不宜和她明说。”

丘荣说完,心头倒升出悔意来,枉他还准备两三个月的时间,谁想到妻子如此好劝,偏此时又不好再去卢国公那里将亲事提前,只希望接下来两个月里别节外生枝。

晚餐时分,还等着母亲公布好消息的丘如意,便发现家里气氛有点怪异。

首先,王巧儿自事发后,难得地出了房门和家人一同吃饭。

所以丘如意结合下午的事情,知道今天家里必是有好事发生,哪知,父母在桌上却对此只字不提。

母亲一如既往地面色平静,倒是一向讲求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一脸乐呵样子,连面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看着象是年轻了十岁。

丘如意心里暗惊,有了不好的猜测,又见父亲一改往日食不语的性子,对自己比平常和颜悦色了很多,而且时不时冲自己温和一笑,说两句关心的话,弄得丘如意心里毛毛的,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丘如源也从父亲那里得了卢国公求亲一事,当时就把他惊的半天没说话。

他便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安世诚竟然舍丘玉娟和丘若兰,而求娶自家妹妹,尤其是在发生昨天事情之后,安世诚还能上门求亲。

丘如源暗道,或许是卢国公夫人看上了自家妹妹,安世诚身为人子,也只有从命的份了。

丘如源这样一想,在同妹妹说话,便免不了教导妹妹要多读女戒安守女子本分。

王巧儿没想到丘如意会有此造化,真恨不得时光倒流,此时便满腹心事,只管想着如何补救姑嫂关系,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丘如意见兄嫂表现如此迥异,知道定是被自己猜着了,不由对父亲有了意见。

若是往日,丘如意早就发问闹腾了,不过经过这半年连番的历练,丘如意早非昔日单纯莽撞的她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丘如意咬咬牙,压下心底的情绪,笑容满面地回应着父亲的关怀,以及兄嫂的关爱。

等到晚饭一结束,丘如意等了半天,也没寻着能单独同母亲说话的机会,只好怏怏不快地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于氏送丈夫出门后,于氏娘三个便由丘如源护送着离京还乡。

丘如意见母亲仍闷闷不快,却因为王巧儿也正坐在车内,一时不好开口向母询问,只得暂时忍耐。

于氏看一眼正沉静坐在一旁的儿媳,再看一眼在旁抓耳挠腮的女儿,不由使劲瞪一眼女儿,说道:“女孩子家家的,应该清闲贞静,动静有法,哪象你坐没坐样,站没站样的。便是不会,也该向你嫂子学一学仪态。”

丘如意知母亲心情不好,不敢争辩,忙正襟危坐。

倒是王巧儿从旁打圆场道:“妹妹年纪小,人也活泼伶俐,正是她的讨人喜爱之处,况且这里只有母亲和儿媳,并无外人,倒也不必如此拘谨着她。”

于氏已经对王巧儿有意见了,如今见她如此主动维护起女儿来,知道是国公府的亲事起的作用,心中冷笑,只是看在王巧儿肚子的份上,不便多说什么,便只管闭上眼睛养神。

王巧儿得了冷脸,心中暗叹一口气,谁让自己棋差一着,只希望将来自己能一举得男,说不定自己的状况会好一些儿。

车内一时鸦雀无声,于氏自在心里暗叹:女儿这个性子,也不知将来能否适应国公府的生活,倒是昨天丈夫刚推迟了订亲之事,今天自己就急匆匆往家里赶,卢国公夫人不说自己原本计划如此,怕要嘲笑自己欲擒故纵了。

于氏猜想的不错,卢国公夫人听说于氏母子一早离了京,不由得意地对卢国公父子说道:“我就说丘家早巴不得结下这门事,偏还要装模作样,想欲擒故纵自抬身价,如今真是打着自己的嘴巴了:生生把个亲事往后拖延,偏又怕错失这门亲事,这才赶着回家给次子订亲,好早日让咱们上门去提亲。”

卢国公不由摇头笑道:“你们女人就是想的多。”

原来昨日卢国公回家把事情一说,卢国公夫人便颇有些不忿,她都自降身份求娶丘家女了,丘家竟然还敢在那里摆架子,应不应下亲事,也给个痛快话,还非得先兄长再妹妹,就不怕自己反悔,他家女儿今生再想寻这门亲事,却是不能够了。

卢国公倒没这个心思,有的人家不拘礼,看着合适的就订下亲来,但有的人家就非按着长幼排序订亲事,反正丘荣已经答应了,只是推迟些时间罢了。

安世诚心中对丘荣也颇有微词,答应就答应,怎么还推迟几个月呢,这没订下来,总归不是自己的人啊。

此时见母亲也似不满,安世诚便道:“这可不算打嘴,母亲何不就派了媒人去提亲,丘家应了下来,这才算是真如母亲所言呢。”

卢国公夫人却不肯上儿子的当,笑道:“咱们不急。现在天气暖和,山野风景极佳,也该去秋枫山庄住些时日,不然倒白白辜负了那里的美景。到时再邀上几位夫人小姐同赏,就有她们丘家急的了,不愁她们不主动上门商议。”

安世诚见母亲主意已定,只好出去命人两处收拾妥当,好早日去顺阳城。

再说于氏母子在下午时分,就回到了顺阳城,丘如海早就备好了接风酒,一家人倒是热热闹闹团聚一回。

饭毕,于氏便命王巧儿回去歇息,丘如源也一并去了,丘如海知道母亲赶路困顿,也忙告辞而去。

于氏看着女儿笑道:“我看你倒是蛮精神的,若是不累,就陪母亲一会儿,我看你这一路上也憋得怪难受的,赶紧把你肚里的话说给母亲听吧。”

第一二五章 周康亲事

丘如意等了这么长时间,好容易有母亲独处的时刻了,便也不废话,直接问母亲道:“是不是父亲准备学那府的伯父,要在京城纳个妾侍?”

于氏愕然,她万没有想到女儿憋了一天,竟是问了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不由好笑道:“你怎么好端端地想到这里来了?”

丘如意心中暗道,这太容易猜了。

父母一向恩爱,他夫妻二人从来都是共进退的,如今父亲喜成个花,母亲这里却心事重重,她能想到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虽说女子在家从父,但在丘如意心里却是和母亲最亲密,此时便向母亲献计道:“不知父亲这妾侍是婢妾还是良妾?若是婢妾,这就好办,直接叫回来放在母亲院里,就当多了个使唤的丫头。若她是个本分,家里也不缺她这份口粮,若是轻佻张扬的,直接发卖了就是了。倒是良妾,却有些不好办…”

于氏见女儿眉头紧皱似在苦苦思索,心中生了些感动出来,口内却轻斥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的。刚管了你大哥房里的事,如今还想插手到母亲这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丘如意便道:“我又不是闲着没事找事,我可是为了这个家好。大哥若是年纪轻轻沉迷女色,将来怎么建功立业,父亲亦是方方正正一辈子,没想到临老入花丛,晚节不保,必于他仕途有碍。”

于氏忙止道:“越说你倒越来劲了。这些事也是你能管的,再说并没有你父亲纳妾一事。”

丘如意疑惑道:“这就奇怪了,为何父亲看着一脸的喜事盈门。母亲却满脸心事呢。”

于氏含糊道:“现在还不到时候,该你知道的,时候到了,母亲自然会告诉你的。”

丘如意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害我瞎想了一个昼夜。”

“天坍陷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你操的什么心。”于氏拉着女儿笑道。想起方才丘如意对纳妾一事的反应,于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安世诚虽承诺不纳妾。却是在孩童之时,这话便做不得准,就是现在看他一副守诺的模样,可谁能知道他将来不会改了心意呢。再说了在他这等家世上的子弟,不纳妾还是件有*份的事情呢。

于氏觉得很有必要就丈夫纳妾一事给女儿上一堂课。

丘如意见母亲只管沉吟不语,便担心母亲劳累,于是说道:“今天赶了大半天的路了,母亲也累了,不如先暂歇一会,女儿先告退了。”

于氏却觉得今天也算是个机会,笑道:“我此时倒不觉得累,你若是不累的话。就陪母亲说会儿话吧。”

丘如意知道母亲心里有事放不下,便忙道不累,一边温顺地陪坐在母亲身边。

于氏心中甚慰。又引导女儿道:“你对纳妾一事也太在意了。田舍翁多收了三五斗,还想*纳妾,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你父亲便是真纳了妾侍,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的?难道苏嬷嬷是这样教导你对待纳妾一事的。”

丘如意忙摆手道:“苏嬷嬷可是主张教女儿将来做‘贤妻’而非‘妒妇’,女儿也知道但凡有些根基的人家。是少不了要纳妾的,所以女儿也从不会往心里去的。反正她们怎么也得敬着正房,不然定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于氏见女儿心中明白,心里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凄楚,这世上的人对女子总归是苛刻了些。

如果女儿不嫁高门,就凭她的性子和手中的嫁妆,便可以不有受这个委屈,活得惬意,偏偏造化弄人,女儿注定要高攀卢国公府了。

罢,罢,世间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于氏心内深叹一口气,她倒希望老天能收回给她的恩泽,转而传递给女儿,也让她也有个顺畅的姻缘生活。

丘如意见母亲一脸深思,以为母亲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又解释道:“母亲只管放心,女儿到底是丘家出来的,凡事必以丘家名誉为重,不会学那小户人家的女孩儿,背个‘妒妇’的名声,抹黑了丘氏女儿的名声的。”

于氏不由心下暗叹,女儿这是情窦未开,所以才说话这样轻巧,想必当年王巧儿未出嫁前也是如此想法吧,只是一旦对丈夫动了情,再是自小被灌输了贤妇的思想,天天看着屋里的妾侍,心里就不会这样轻描淡写的。

丘如意又道:“女儿之所以这样在意父亲纳妾,也是为母亲报不平。父亲只管读书做官,家中的里里外外,哪样不是母亲费心料理,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如今相扶着走过大半辈子,他却贪新鲜纳妾侍,对母亲也太不公平了。不过,女儿如今已经知道错怪父亲了,父亲仍是女儿在这世上最最景仰的人。”

于氏叹笑道:“你这话说的太片面了,母亲对这个家的付出,可不仅仅是为了你们父亲,这是作为一个妻子、母亲该尽的责任,也是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你将来出嫁,切不可以料理府务要挟姑爷,你嫁给谁不要管家撑事,他娶哪个,也一般要照料家中里外的,算不得十分的功劳。”

丘如意便叹道:“如此说来,要一个男子不纳妾,看来只能看他的良心了和自家的命运如何了。就如您遇着父亲,嫂子也是个好命的,所以才遇着了大哥。如此看来,女子还真不能高嫁。”

于氏笑着斥道:“你又胡说什么呢,你可是丘家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眼中可看的事物多些着,若只看着阿猫阿狗般的妾侍,倒是抬举她们了,也贬低了自己的身份。”

丘如意便拉着母亲撒娇道:“女儿本来就没把她们当回事,是母亲老是一再地提了又提,所以才引得女儿说了这些不经的话来。”

于氏便笑道:“原来竟是母亲的不是了。”

母女二人便不再谈论这些让人扫兴的话题,转而商量着接下来的时日里,如何在繁杂的事务中安排会亲友家,她们因为这次在京城住得太久,所以此次回来,倒是买了不少京城的时鲜物件准备赠送亲友。

日子就在忙碌中度过,丘如源在家里帮不上忙,又惦念着读书,所以不过住了几日,辞别了母亲,又嘱咐妻子好好和如意相处,便回了京城。

王巧儿听出丈夫的意思,是让自己伺机劝着点丘如意,相信国公府的富贵权势必会让丘如意心生向往的,到那里她自己主动愿意嫁,相信于氏再是心中不肯,也舍不得违了女儿的心愿的。

王巧儿心中苦笑,她如今在丘如意那里的情面,早不能和从前相比了,两个心有嫌隙的人,如何能敞开心怀聊到那些私密事?

不过,王巧儿细思后,决定如果有机会,还是应该引导丘如意一下的,如果丘如意顺顺当当嫁入国公府,她虽未必能沾到什么光,但自己的子女却因为同一个“丘”字,将来还是有可能得些好处的。

不过,王巧儿却一时半会没有机会和丘如意套近乎了。

因为于氏离家时日太久,家中内外积下不少的繁琐事,再加上还要会亲友送礼物沟通感情,于氏虽能干,却也不免手慌脚乱了。

所以丘如意少不得帮着忙进忙出,王巧儿又要养胎,不能时常出院子,这姑嫂二人整日也难得有坐下闲闲聊天的时间。

如此忙活了有大半个月,于氏母女才将家中诸事都理顺了,便也有了心思打探起离开顺阳城的这几个月里发生的新闻旧事了。

头一件,丘若兰侍母至孝的事情自不必说,于氏母女冷淡对之,她母女倒是对周亚茹嫁入康少立一事颇有些好奇。

当日康于氏在于氏跟前,装样子打听周亚茹的情况,于氏给了她一个软钉子,不过听说两家到底还是结下亲事。

只是直到于氏母女去京城前,两家还没走完三书六聘,没想到三两个月再回来,二人竟已经成了亲,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提及这事的人并不知道康于两家曾议过亲事,只知道康于氏和于氏来往密切,又是堂姐妹,所以话里就有些为康于氏抱屈:“她当日为了儿子的前程,才上赶着结这门亲事的,各处礼仪都按着顺阳城第一等来进行的,聘礼亦是不菲,为这没少花费了银子,生怕让周家女儿受委屈。哪知周家却待这个女儿稀松,薄薄一份嫁妆,勉强比小门小户的女儿强些。当日娶亲时,明面上看着倒也光鲜,内里却着实寒碜,啧,啧,周家那位继夫人做出这等苛待元配嫡女的事,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