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如今正值秋高气爽的季节,怎么会热出汗来呢,丘如意不由抿嘴偷笑。

安世诚瞧见,越发地尴尬起来,尤其是他发现自己额上还真有了一层汗水。

这时室内又是一片寂静,安世诚低眼瞅见丘如意嘴角仍似含了笑意,便疑心丘如意还在笑话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由心里又着了恼:他为夫,她是妇。他就是她的天,方才自己明明说过安歇了,她就该体贴地过来侍奉才是。

不过,安世诚随即又劝自己道:她今日才抬进他家的门,羞涩不敢上前也是应该的,眼下先洞房了才是正经。

安世诚如此一想,便又鼓足了勇气。笑看着丘如意的衣袖。另起话头,说道:“这上面的花儿也都是你自己亲手绣上去的?”

丘如意便点了点头,安世诚笑着赞道:“倒看不出你一个千金小姐还有这般高超的技艺。”

没等丘如意搭腔。安世诚便就着方才的话,往前一步,就势坐在丘如意的身旁,伸手牵过丘如意的衣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说道:“近看越发地栩栩如生了。”

丘如意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安世诚半抱在怀中了,却因二人已是夫妻,不好躲避,只得勉强道:‘夫君谬赞。如意不敢当。”

安世诚听到“夫君”二字,心中大乐,假惺惺地摩挲丘如意衣袖上的花儿。借机握住她的皓腕,便不肯放开。

丘如意心中害羞。欲躲又不敢躲,偏安世诚的手又一点点地挪动,渐渐把丘如意的两只柔软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倒是黑白分明,别有一番风情。

丘如意看了,却觉得心中大窘,挣又挣不开,反倒被安世诚更大力地握住。

安世诚也看到丘如意从脸红到脖颈,心里便有几分得意,认为自己已经制住丘如意,如此一想,倒又不忍心太难为丘如意,便稍稍松手,笑道:“我一向知道你的绣工极好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让你给我绣个香囊了。”

原来两家订亲后,一般新娘子要亲手做些针线给夫家众人,安世诚便特意提点让丘如意给自己做一个香囊。

原来安世诚每每想起丘如意送给丘若兰的那个香囊,便不止一次地暗道侥幸,幸亏自己英明,不然差点就因为这个误会,放弃同丘如意的亲事,于是便额外让丘如意多做一个香囊,以此来提醒她要谨言慎行。

此时既然提到那个香囊,安世诚便忍不住要开口教训,但想到今天乃是二人洞房花烛夜,只得暂时忍耐。

不想丘如意此时被安世诚抱在怀中,窘迫地差点要呼吸不上来了,此时便忙顺着安世诚的话道:“香囊已经做好了,夫君可要看一看,也不只是否合你的心意。”

安世诚心里只想着他的洞房花烛夜,哪有什么心思看香囊,便含糊道:“不必了,大半夜翻箱倒柜地,太忙活人了,明天取来看也是一样。”

丘如意没等安世诚说完话,便强站起身来,通红着脸儿,快言快语道:“我把它放在随身的衣包内,取来容易的很,不必等到明天。”

说话间,丘如意便已经快步走到衣箱跟前,安世诚怀中一空,顿觉有些冷意,便也大步跟着走了过去。

丘如意见安世诚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自己,不免有些心慌,从衣箱里拿出一个小匣儿便擎了出来,安世诚便连匣带手,一起紧握了,另一只手则打开匣子。

丘如意没想到自己又落入安世诚的包围圈里,心中生出一丝沮丧,只管低头,等着安世诚口不从心的夸奖,哪知一等两等,不见安世诚开口说话,只依稀听到他的呼吸声。

丘如意心中奇怪,抬头看去,差点昏了过去。

安世诚自匣中取出的物件,哪里是什么香囊,竟是一幅春宫图儿。

原来丘如意昨夜匆忙中,竟将装着春宫图的小匣子,塞到衣箱里去了,今天忙活了一天,早将这事给忘到脑后去了,这才一时不查,错当成装着香囊的匣儿给送到安世诚的手中了。

丘如意真恨不得自己立时就倒地不起,从此不要清醒过来。

她这辈子的丑算是都丢尽了,和前眼的事相比,在安世诚跟前跌个狗啃屎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就是她守着安世诚插手兄嫂房中事亦不是什么事。

偏偏她只是头脑清醒的很,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等动不动就能晕过的柔弱女子,此时不得不面对现实,低声解释道:“这是昨天…”

丘如意语无伦次半天,最终心一横:“总之,就是我放错地方了,我再给你取香囊来。”

安世诚也没想到丘如意会将个春宫儿送到自己眼前,初看过去,他也是先红了半天的脸,心中暗自责备丘如意做事慌张粗心大意,也幸亏是送到他的眼前,若是被别人看到,她的威望尊严便要打大折扣了。

眼见安世诚好为人师的脾气被勾了起来,转眼看到丘如意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安世诚心便软了下来,又想到这到底是二人新婚之夜,事有轻重缓急,便少不得暂时放下,反安慰丘如意道:“无妨,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丘如意原本担心因这件事,被安世诚误会自己是个行为不检点的,此时见安世诚对这事如此的轻描淡写,暗暗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对安世诚倒生出一丝感激之情来。

二人既然手执春宫儿,又一个心存怜惜,一个心生感激,共赴巫山*,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一时二人沉沉睡去,倒是丘如意初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稳,天刚蒙蒙亮,便醒了过来。

一扭头便看到安世诚正躺在身边酣睡,丘如意冷不防,倒是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呢。

紧接着透过大红帷帐看到外面点着的龙凤烛,方想起自己已经是出嫁的妇人了。

丘如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总以为自己会永远在顺阳城里恣意地生活,没想到终还是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来,而且因为是高嫁,以后少不得要小心谨慎地过一辈子了。

丘如意生怕惊醒了安世诚,反让自己尴尬,只敢小心地长呼一口气又转脸看向安世诚。

此时烛火透进来,淡淡地打在安世诚的脸上,倒显得他比往常自己见到的更为英俊,丘如意甚至都能看到安世诚长长如扇面的睫毛。

丘如意心中暗道:他是否便是自己能执手共度一生的良人呢?

丘如意慢慢在脑中回忆二人的相遇相识,觉得安世诚虽然迂腐了些,说到底也算是个忠厚老实的,自己又通情达理,想来二人以后相敬如宾,应该是不难的。

如此一想,丘如意便下意识地往安世诚身边靠近一点,在安世诚的酣睡声中又渐入梦乡。

等到丘如意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安世诚早就不在身旁了,只见杏儿和楚儿二人推着丘如意道:“我的小姐,日上三竿了,快点起身吧。”

丘如意想到今天还要给公婆敬茶,慌得一骨碌坐起身来,口内直埋怨道:“怎么这样晚?你们也不早些叫我,第一天就这样失礼,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杏儿二人也是有口难辩,也不开口争辩,急急忙忙服侍着丘如意穿衣。

丘如意下得床来,看到外面日头,虽没有杏儿二人说的那般晚,却也不算早了,不由生起安世诚的气来:“这个人也太不讲义气了,只顾着自己早起,也不说叫我一声,我是他的媳妇,我出了丑,他面上也无光。”

杏儿和楚儿二人忙拿手轻摆,频频使眼色,丘如意心知有异,果然便见安世诚从净房里出来,虽然衣衫整齐,却也看出面带几丝赧然,看来也是起得晚了。

第一七五章 拜见公婆

丘如意原本以为安世诚早已起身出去了,便以为他只管自顾自地,也不叫自己起身,害自己新婚头一天就出了这样了丑,况且此时这房中都是自己的丫头,这才开口抱怨了一句。

她向来轻易不在背后说人,没想嫁进国公府第一天埋怨丈夫,就被逮个正着,顿觉不好意思起来,此时也只有冲安世诚陪着笑脸,免得一大清早又更被教训。

安世诚极少睡懒觉,没想到新婚第一夜就睡过了头,心中颇为懊恼,见被丘如意埋怨,也没心思理会,况且丘如意又只管对着自己讨好地笑,便是有天大的不忿,也都尽数去了,此时倒是面带微笑道:“时辰不早了,再多抱怨也无用,反倒耽误时间,倒不如赶紧梳洗,尽早过去给父母请安才是正经。”

丘如意闻言,顿觉有理,赶忙对镜梳妆,一方面心里也为自己小看安世诚的肚量而惭愧。

杏儿等人一边在旁相帮,一边又解释道:“爷和少夫人不必担心,今天一早夫人就派人来说:公子和少夫人昨天从顺阳城到京城,赶了一天的路,身子必定疲乏不堪,不必一大早赶着叫起来。所以奴婢们才没有打扰爷和少夫人。”

丘如意闻言,心中稍安,既庆幸自己有个体贴的婆母,却又想到今天起晚,并非全是因为昨天赶路,才导致的身子疲乏,不由得脸上发红。

再则,虽然婆婆看着是个体贴人,丘如意却不敢掉以轻心,仍然急急忙忙和丫头们一道收拾着。

安世诚倒是一早就收拾妥当了,只是不好一个人出去。便坐在一旁看丘如意梳妆,勉强打发心头的焦意。

听到杏儿转述母亲的话后,安世诚心内也有些发虚,又自旁看到丘如意脖颈耳垂渐渐变的粉红,知道她也定是想到昨夜之事,他心中旖旎一片,便只管呆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丘如意梳洗完毕。起身欲往外走。却转头看到安世诚正呆坐在那里,不由心中发急,暗道:还真是个书呆子。这个紧要关头,还有心思坐在那里发呆呢。

别看丘如意从前和安世诚争吵多次,向来无所顾忌,但在丘如意内心深处。却多多少少因为安世诚的博学而对他心存敬畏之心,不过经过昨晚。也不知是因为二人太亲近了,让丘如意心里放松下来,还是因此使得他在丘如意心里变得平凡真实了,总之。现在丘如意基本可以让自己平视他了。

这不,丘如意就如同在自己闺房一般,一边径自往外走。一走看也不看一眼地对安世诚命道:“赶紧起来去正院,太晚了不好看相。”

安世诚这时已经回过神来。闻言也不觉得有异,起身大踏步走在前边出了房间,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小院。

安世诚走在前面,心里虽然也着急,却因为要照顾丘如意等一干女子的步伐,又要表现自己的沉稳镇静,便不敢太赶着往前走,但看在丘如意眼中,就觉得安世诚行事太温吞了,这样过去铁定得误了时辰。

丘如意这样一想,越发着急上火起来,提了裙角,追上安世诚道:“快点走吧,你再这么不紧不慢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正院去,倒让父母等急了。”

安世诚看着说话间就越过自己的丘如意,不由微皱了一下眉。

大楚朝向来主张妇人在丈夫跟前要谦恭柔顺,大多妇人为表示对丈夫的敬重,和在丈夫一同行走时,大半会落后丈夫半步。

平头百姓倒不太讲究这些,倒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为显示自家的知书识礼,这一情况倒成了约定俗成的了。

安世诚自小耳濡目染,又读书读迂腐的,便当这是正常的礼义了,此时乍见丘如意如此行为,心中便有些不自在,不过此是非常时机,安世诚也不愿浪费唇舌免得延误时间,便只好加快步伐赶过去。

杏儿和楚儿在后面看了,相视一眼,便快步追上前,先是对安世诚行礼,这才紧走两步,悄声对丘如意道:“夫人已经派人过来叮嘱过了,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一点半星的时间,倒是小姐快步如飞,时间稍长,头发衣饰乱了,在公婆面前未免失礼,倒是得不偿失了。”

丘如意闻言,不由“哎呀”一声,连声道:“我真是急糊涂了,行事都分不出轻重缓急来,幸好你们提醒,不然真要在众人跟前出丑了。”

丘如意便放缓了脚步,极力放松自己着急的心绪,力图让人看不出自己内心的慌乱。

安世诚早在杏儿行礼时,心中的不快便消了大半:她的丫头既然能这样知礼,想来都是她教导的结果,只是因为今天早晨事有不同,她太心焦了,所以行事才乱了分寸。

后见丘如意如果自己料想的一般,安世诚越发没一点气性了,倒担心急坏了丘如意,两步赶上前来,笑道;“你不必担心,父母都是宽和之人,定不会因为今天之事难为你。况且法不责众,真有什么责罚,还有我在旁相陪,万事有我,不要担心。”

丘如意此时得了安世诚的几句,便如旱田洒上甘霖,心里安慰不少,再看安世诚时,便觉得站在自己身体前侧的他变得魁伟高大起来,仿佛前头便是有再大的疾风骤雨,他都能够回护着自己。

有了这个认知,丘如意心中安定,一路上神情从容镇静,府中众仆人看了,不由暗自赞叹:夫人果然慧眼如炬,竟然能从乡间挑出这等气度不输京城世家女的少夫人来。

倒是终于走进正院的丘如意,在临进院门时,暗问杏儿道:“我的头发衣饰可还整齐妥当?”

杏儿尚未开口,安世诚扫一眼,已经代为答道:“很妥当,不用担心,只管跟在我身后就是了,一切有我。”

丘如意闻言一笑,深吸一口气,便跟在安世诚身后走进大厅去。

丘如意一走进厅堂,就看到卢国公夫妇正安坐在堂前,小叔子安世茂也早已过来了。

丘如意越发为自己的迟到赧然,倒是安世茂看到兄嫂进门,急忙起身一本正经地向安世诚夫妻二人见礼。

因未正式和夫家众人相见,丘如意便略欠欠身算是答了礼,不过心里嘀咕,可怜安世茂小小年纪,在其哥哥的影响下,也变得古板,幸好和自己见礼时,面上尚有一线新奇,不然真就像个小老头了。

到底是第一次来给公婆请安,丘如意不敢大意,神思不过一闪而过,便聚集起所有的精神应对眼前的情形。

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难的,堂前丫头见二人进屋后,便麻利地在卢国公夫妇跟前铺上了大红锦垫子,安世诚和丘如意走过去跪拜父母公婆后,丫头递上茶碗,二人又分别奉上。

卢国公夫妇满面笑容地接过茶碗,连声道好。

卢国公又训诫安世诚道,他已经成家立业,将来要担负起自己肩上的责任,万不可辜负了父母妻儿。

卢国公夫人也少不了教导丘如意一番,不过因为想着如今是一家人了,对丘如意倒比从前和颜悦色多了。

丘如意见了,心中越发暗道侥幸,一时丫头们上前扶起丘如意来,又与安世茂见礼。

众人相见礼毕,丫头媳妇们便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摆好饭菜后,众人按序落坐。

丘如意今天是新妇,便知情识趣地站到一旁立规矩。

府中众人见了,心中满意,倒是安世诚知道丘如意昨天没怎么吃东西,昨晚也闹腾了好一会儿,今天一大早又因为起晚了,也没能提前垫补点东西,只怕此时早就饿了,可惜规矩如此,况且守着众人,他也不好让她坐下来,只是心疼地看着丘如意。

丘如意张罗中看到安世诚眼睛只管跟着她转,顿时觉得大窘,生怕被人看到笑话,便悄悄抬眼打量众人神情。

卢国公只管太爷一般地坐在桌前,倒真没在意这个细节,至于卢国公夫人则只管笑眯眯看着丘如意行事,见她这个意识,便算是合格了,此时便对丘如意招手道:“你坐下吃饭吧,有丫头们伺候呢,况且你才进府,哪里知道众人自各喜欢吃什么。”

丘如意陪笑道:“儿媳现在不饿,站在这里看她们布菜倒也清楚。”

卢国公夫人笑道:“以后日子长着呢,尽孝不在这一时,赶紧坐下吃饭,一会儿还要进宫向太后娘娘谢恩,别耽搁了时辰。”

丘如意这才依言坐下来用饭,她原本就几分饿意,此时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再闻着香味,早就变成十分的饿意来了,幸好婆婆体恤,不然她还真怕自己立规矩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让人听见不雅。

用餐时,丘如意不敢和在丘家一样轻松自如,只敢吃跟前的一两道菜,倒是卢国公夫人详细介绍着桌上的一道道饭食,一次次地叫丫头布给丘如意。

不仅丘如意有些招架不住婆婆的热情,就是卢国公父子三人也深为纳罕,几次三番地看向卢国公夫人。

第一七六章 宫中巧遇

卢国公夫人不为所动,对待丘如意仍然如旧。

倒是丘如意吃饭到一半时,便醒悟过来。

也这是拜苏嬷嬷这段时间的教导所赐,丘如意发现婆婆让人布给自己的饭菜大多是滋补身体利于怀胎的,丘如意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瞎猜的,但看到婆婆动不动就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腹部,那眼神仿佛已经看到她腹中已经怀上小金孙似的。

丘如意的脸顿时就红了,浑身变得不自在起来,等到大家差不多用完餐后,丘如意也跟着放下碗筷,结束了这如坐针毡的早餐时刻。

卢国公夫人看一眼日头,便赶着儿子媳妇赶紧回去更衣:“太后娘娘往常此时正处理政事呢,你们倒不必着急,现在过去谢恩,差不多正遇着个空儿。”

丘如意随着安世诚一同告退,回到自己院里,丘如意方松下口气来,心中暗叹:“公婆果然不同亲生父母,今天这顿饭只顾着小心陪侍,送入口内食物一概味同嚼蜡,这小媳妇的日子果然不好熬啊。”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丘如意心里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在丫头们的服侍中换了新衣,这边方换好,便看到安世诚也一身新装英姿勃发地走过来。

丘如意心中赞叹过后,方后知后觉发现她似乎没有尽到做妻子服侍丈夫的义务。

也是因为她在自己院里当主子久了,在卢国公夫妇院里又一味陪着小心,回来后丘如意心情一放松,竟把安世诚给忘到脑后去了,只管在房中享受众丫头的服侍,偏满屋子里又都是她的丫头。心里眼里也只有她这个主子,便是偶然有些心思的,此时却不好上前提醒,毕竟旁边还立着个苏嬷嬷,她都不出言提醒,她们若是强出这个头,谁知是福是祸。反正有什么事。自有小姐顶着,她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丘如意扫一眼自己身边里里外外簇拥着的众丫头,再看孤身立在一旁的安世诚。脸上便有些讪讪地,笑道:“我都已经收拾好了,夫君若是也妥当了,咱们就此往宫里去吧。”

安世诚点头。率先走了出去,丘如意便带着众人也跟在后面。夫妻二人登上马车。

丘如意觉得和安世诚单独共乘一辆马车,孤男寡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命杏儿和楚儿一同坐进马车内。

安世诚不以为意。倒是丘如意不多时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实在是糟透了。

丘如意原本想和安世诚说几句话,碍着侍女在旁不便开口,待要和侍女说话。又因为安世诚在旁,让她不自在。最后丘如意索性闭口不语,杏儿楚儿当然更不会言语,车里静得让人觉得尴尬。

倒是安世诚在行近皇宫时,叮嘱丘如意道:“太后娘娘是君,咱们是民,不论说话好听难说,待人热气与否,咱们只管淡然处之。还有那个刘婷,行事虽然可恨,却也让你我因祸得福,有了被太后赐婚的荣耀,从前之事,就不必再提起了。当然,如果她胆敢再难为你,我卢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丘如意笑道:“你太小瞧人了,我心里有数,太后娘娘赐婚你我,无非是要我家退让撤了状纸,全了刘婷的名声,我再没眼色也断不会重提这事的,否则惹得刘氏一族和太后娘娘不高兴,我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安世诚便不再言语,倒是丘如意直到进了宫,方才明白安世诚为何要特意叮嘱自己了。

丘如意赶到宫中时,太后娘娘仍在处理政事,她二人便被引到一处偏殿相候,不想竟在此遇着了安世平和刘婷。

这刘婷是个极傲气的,不肯被人压下,当日先被卢国公府拒亲,后被丘如意弄得差点坏了名声,偏因为刘太后和皇上的警告,不敢再为此寻滋生事,却又不肯咽下这口气,于是便请刘太后作主,为她择一门显贵的亲事。

刘太后倒是极理解这个侄女的心思,一口答应下来,纵观整个京城,也只有安世平年纪身份合适,只是有一点:听说他房中有位妾侍极得他的欢心,据说若不是因为这位妾侍地位低下,说不定就被他娶为正妻了呢,也是因为担心这位妾侍受委屈,安世平一心想求娶一位身份地位低些的大家闺秀为正妻。

安氏一族人丁一向不旺,他家也只得了他这一根独苗,偏他又是个懂事上进知书明理的,故他父母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当日刘氏诸女嫁于安氏众子弟时,安世平倒因这一点痴情,因祸得福,反倒成了漏网之鱼了。

但此时被太后娘娘从中牵线和刘婷成婚,真不知于他是福是祸了。

丘如意虽然不知此中的缘故,但看到眼前二人并立而站的情景,尤其是刘婷已作了妇人打扮,也就猜着了几分,不过心里倒是纳闷,她和安世诚的婚期也够赶的了,没想到刘婷仍赶在她前头嫁了。

只是为了同外人争这一口闲气,把个终身大事弄得如此仓促,未必不是害人害己。

安世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着这两位,脸上笑容微敛,接着又满面笑容地迎上前去,想一下又觉得不妥,便把手往后伸到丘如意跟前。

丘如意正亦步亦趋跟在安世诚身后,冷不丁吓一跳,试探地把自己的手放入安世诚的大手中,安世诚一把握住,丘如意面上一红,低头跟着安世诚的步伐进殿去。

安世平此时迎了过来,看到安世诚夫妻并肩走来,再看二人紧握的手,眼中就有了促狭,笑道:“你二人倒真是新婚情浓,这么点工夫,都舍不得分开。”

丘如意闻言,害羞地把手抽了出来,安世诚趁便拱手笑道:“好巧,你今日怎么也过来了?”

安世平乃是郡王世子,按制安世诚是要行参拜之礼的,但是一来二人向来以兄弟相称,再则安世平一向敬重安世诚孜孜不倦地潜心典籍,所以二人相处时,安世平倒是按着年纪尊安世诚一声兄长。

此时,安世平仍如从前一般,忙不迭还礼,又道:“平昨日有事不能亲去喝喜酒,还请哥哥和嫂子不要见怪。”

若是往常,以二人的交情,无论谁成亲,对方定会去喝喜酒凑个乐子,偏偏安世平娶了刘婷,安世诚思索过后,觉得自己不宜露面,便只是送上贺礼,人却未到。

昨日安世诚成亲,安世平为了他郡王府的颜面,便也不好过去,眼见两兄弟就此生分下去,没想到安世平主动提起道歉,安世诚也有心与他和好,此时见他躬身行礼致歉,慌忙上前拉往,兄弟二人相笑着携手往殿内走去。

丘如意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一抬头便看到刘婷正脸带笑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丘如意拿不准她的意思,况且二人本就有过节,便干脆装没看见,泰然走到安世诚身后。

倒是安世平对刘婷笑道:“快过来见过世诚兄长和嫂子,如今咱们也算是一家了,过往之事,自此一笔购销,再也不要提了。”

丘如意不由抬头在安世平和刘婷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从她的角度来看,自然打心里称赞安世平是个心胸开阔可交往的,两家自此就算不能亲如一家,至少面上也能过得去。

但是如果她是刘婷,丈夫这样做,她的心里必不好受。

刘婷欲嫁安世诚不得转而陷害自己,最终反害得刘婷自己处境尴尬,这么一出闹剧,丘如意相信安世平心里必是清楚的很。

他这样做,在外人眼里看似明理,却不免让刘婷尴尬难做人,丘如意认为自己的心胸比起刘婷来,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尚且觉得安世平在拆刘婷的台,而对于刘婷来说,怕是更不能忍受吧。

安世平身着世子服倒也罢了,刘婷往常频繁出入宫中,又极得太后娘娘的宠爱,实在没有必要着那层层叠叠繁重不堪的诰命礼服,能穿礼服入宫晋见太后娘娘,对别人来说是荣耀,但对于刘婷来说,着常服入宫才更显出她在太后娘娘这里的体面来。

丘如意猜测,说不定刘婷今天进宫,就是专门候在这里,等她夫妻二人过去低头行礼,好找回往日丢失的场子呢。

果然,等丘如意再次打量时,便见刘婷的脸黑成个锅底灰,也不理会安世平,更不看安世诚夫妻一眼,一甩衣袖,自顾自地走进厅里。

刘婷的表现,早在安世诚夫妻的预料之中,倒也不觉得如何,倒是安世平微沉了脸,冷笑道:“这些刘氏女被太后娘娘宠得眼里都难放进夫婿的。”

安世诚不好接话,低声劝道:“此是皇宫大内,出言三思。”

安世平叹一口气,看一眼安世诚身后低眉顺眼的丘如意,对安世诚笑道:“嫂子当年也是个厉害的,如今…所以娶个门第低些的妻子,未必不是福气。”

安世诚打着哈哈,不出一言,倒是丘如意听了,心中不自在,打这以后,再没对安世平有好印象。

四人也没等多时,便被刘太后宣进慈寿宫去,安世诚二人上前谢恩平身后,便基本是干坐在那里看太后娘娘和刘婷姑侄亲切谈笑的份。

第一七七章 心中生刺

丘如意对刘太后如此明显地厚此薄彼,也只是心中略觉得有点尴尬,一时想通了,便又处之泰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