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亲疏有别,在她和刘婷的这场官司中,双方内里各有不平。

但在明面上,至少在众人眼中,刘婷是结结实实摔了跟头,而自己则是占尽了便宜,从一介民女一跃成了太后亲自赐婚的国公府少夫人。

今天刘太后借机为刘婷做脸,倒无可厚非,就算不是为刘婷,刘太后若是全程沉着脸,她丘如意还不是得陪着笑小心地敬着她老人家。

而且今天之事,在丘如意眼中,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也变得有些世俗人情味了,倒让丘如意在心中极大地减小了对刘太后的几分畏惧,在刘太后此后不多的几次问话中,丘如意越发表现的落落大方。

丘如意颇为自己镇静娴雅而自得,安世诚心中暗自为妻子的表现称许,就连安世平也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丘如意一眼。

刘婷脸色越发变得难看起来,便欲寻机挑衅,不过刘太后没给刘婷这个机会,便威严地命众人退下了。

众人的表现早尽数看在刘太后的眼中,个中滋味感受又有所不同。

此时大殿里,可谓是女人之间不见硝烟的小争斗,安世诚和安世平两个大男人心中颇不以为然,也不屑于参与其中,故只是淡定地陪坐在一旁。

这原本也不算什么,但刘太后暗藏心病,看到安世诚夫妻二人不亢不卑的模样,却不免多想一二,只当他们心中对自己不够敬畏。

这个念头一旦闪入脑中,便如一根刺扎进刘太后的心头,刘太后心中烦躁起来,为刘婷做脸这点微末小事,便不值一提,于是。刘太后果断将众人撵了出去,独自坐在殿中深思。

刘婷在太后姑姑跟前还从没有这样没脸过,不由气急败坏,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黑着脸往宫外走去。

丘如意三人却知君意难测,况且在太后娘娘面前也向来不是多得脸的人,倒不以为意,仍是一脸恭敬地退出殿去,直到走到宫门相互作别。也不曾就今日之事提一个字出来。

夫妻二人先后登上马车坐好,丘如意看着面对而坐的安世诚,便想起方才在宫中,安世诚曾当众牵了自己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便低头不语。

安世诚却会错了意,以为丘如意心中在意晋见太后之事,便笑道:“你不必太在意太后娘娘今天的态度,她是刘婷的亲姑姑,并且还亲手抚养过她几年。二人亲近也是常情。太后娘娘乃是做大事的人,日日操心家国大事,断不会为了小儿女间的恩怨,难为了你我。退一万步说,说算真有什么事,还有国公府顶着呢,你只管在后宅安心过活就是了,万事有我。”

丘如意虽然脑中没有往这事上想,但听到安世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着实生出些感慨。心中越发安稳起来,抬头微颔笑道:“我晓得了。”

到底是新婚的夫妻,二人独处,仍有些放不开。也无多少知心话可说,夫妻二人对话过后,车内便陷入安静之中,丘如意因为昨晚睡得太晚,随着马车的摇晃,不由点着头打起瞌睡来。

直到进入国公府时。丘如意才在安世诚的轻声呼唤中醒来。

丘如意也顾不得去想自己怎么竟偎依在安世诚的怀中,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等安世诚确认已经齐整时,恰好进了二门。

夫妻二人下车后,先去拜见了父母,又详细说了一下面见太后的情况。

对于太后娘娘态度的突然冷淡,卢国公夫妻浑不在意。

太后娘娘此时掌管天下大事,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做为皇亲国戚,遇见这种事情,也算是家常便饭了,所以他们今天也赶在这个点上,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所以国公夫人以一种司空见惯的淡然语气,稍做安解,安世诚自是满口附和母亲,至于丘如意,她是新嫁娘,这里是没有她说话的份的,此时也只管低着头点头微笑,不做话语。

眼见这一折腾,便又到了午饭时分,因为众人早饭吃得有些晚,此时俱无食欲,故也不过略吃了几口,便都放下了碗筷。

丘如意也知缘故,脸上通红,安世诚亦觉得面上无光。

夫妻二人又听国公夫妇几句训诫,便告辞而去。

丘如意只管低头慢慢走路,安世诚却在那里暗思:早上之事,已然大大失礼,若是白日里再和她时时粘在一处,未免让人诟病自己好美色,不妥,不妥,自己往后得好好注意言行才是。

安世诚抬头看到不远处的书房,抬脚往前行一大步,正色说道:“我要去读书,你且先回去,晚上再同去给父母请安。”

丘如意怔怔看着突然与自己拉开距离的安世诚,心中起了一团火。

她记得自己两位兄长娶妻时,第二日皆陪着妻子接受院中众奴仆的拜见,一来,担心新嫁娘面皮薄,被有那心大的奴仆欺生,故此帮着妻子立威,二来,也表示对妻子的体贴关怀及尊重。

今天安世诚对丘如意颇是体贴照顾,所以安世诚方才那话一出,丘如意心中便不是个滋味儿。

不过,丘如意向来不是个没主见依靠别人的主儿,况且今天刚拜见了这天下最威严有权势之人,又觉得自己面对太后娘娘时,进退有度应对得法,心中颇为得意,自认天下再没有能让自己生怯的场合了,区区几个奴仆又岂会看在她的眼中。

虽然丘如意没有指望安世诚帮自己立威,但眼见安世诚如此,心中未免徒生不悦,认为是安世诚仍记恨自己从前桀骜不驯,此时故意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丘如意心中便生出一些不服气来:你以为你是谁啊,没有你, 我也舒舒服服地活了十几年了,同样今天没有你,本小姐照样可以收服了那些奴仆。

丘如意脑中想象安世诚发现自己收服他的仆从时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悦,于是欠身行礼,温柔笑道:“读书是正事,夫君只管去读书就是了,妾身先回去了。”

原本安世诚一开口,心中便隐隐觉得自己行为不妥,可话说出来容易,要收可就不好收回了,他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丘如意有一点不情愿,他就顺势收回方才之言。

如今丘如意语气欢快,大有求之不得之意,倒象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似的,安世诚为了男儿脸面,也不好再涎着脸非要跟在她身旁,只好重重嗯了一声,算是对丘如意的回复,然后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往书房而去。

丘如意目送安世诚离去,也带着众丫头婆子回自己院里,众人迎着进了屋里,换了衣服,喝了茶略歇息,院中众奴仆便来拜见主母。

丘如意看着眼前三个毕恭毕敬的粗使婆子,才明白自己真是误会安世诚了。

丘家早就打听到,安世诚是个书呆子,一年倒有大半年都带着书童在外求学,故他院里干净的很,没听说有什么侍妾丫头之流,如今看来果然不差。

丘如意原本还想立立威呢,此时便少不得偃旗息鼓,赏了那几个婆子,再说几句训勉之语,就让众人退了下去。

杏儿二仆见丘如意精神尚好,面无困倦之意,便上前一面给丘如意垂腿捏肩,一面打听丘如意面见太后的详情。

原来她二人虽然跟着入了宫,却只在宫门等候,相对于凡夫俗子来说,也算是见了大世面了,也知宫闱规矩森严,无奈好奇心盛,此时便在这里向丘如意打听皇宫中的种种。

丘如意固然生性泼辣,却也知轻重,虽进宫两次,却严守规矩,更知皇家不同寻常百姓之家,不敢随意点评,但杏儿二人与别人不同,不好不理这个茬,便只好拿些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来敷衍。

这如何能打发得了杏儿二人,幸好苏嬷嬷从旁相劝:“阿弥陀佛,咱们小老百姓还是少提皇家的好,这样再不会出差错的。”

杏儿二人这才做罢,丘如意得了解脱,不由含笑向苏嬷嬷点头致谢。

苏嬷嬷此时却正了颜色,对丘如意说道:“太后娘娘那里是天高地远,咱们只管安安分分的,倒不足滤,只是国公夫人这里,少夫人还得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丘如意不解:“苏嬷嬷何来此话?”

苏嬷嬷笑道:“赢得姑婆欢心,亦是为妇之道,少夫人很该想法儿讨好国公夫人。”

丘如意闻言,笑道:“我知道夫人之前不太看得上我,如今我已经嫁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我看她现在对我还好,只要我在她跟前规规矩矩的,想来还是能婆媳相得的。再说了,我才嫁过来,凡事两眼一抹黑,多做多错,一动不如一静,冒冒失失去讨好,别没讨了好,反惹人笑柄,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丘如意说到这里,见苏嬷嬷微微摇着头,情知她向来不说无用的话,便笑道:“不过,如果嬷嬷有什么好的建议,倒也不妨说来听听。”

第一七八章 试探磨合

苏嬷嬷闻言,微挺了一下身躯,点头道:“少夫人说的没错,不管之前国公夫人对您是何态度,目前来看,她对少夫人还是颇为照顾的,就连您讨好她的事体都安排妥当,只等您张口了,到时婆媳和睦,皆大欢喜,亦不愁夫妻和美了。”

丘如意心头不解,再看杏儿二人也是满面疑惑,倒是苏嬷嬷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眉眼间满满的笃定。

丘如意知道苏嬷嬷这是等着自己放下主子身段向她垂询呢。

丘如意虽然脾气大,如今却再不是从前眼底容不下一点沙子的人,于是笑道:“夫人自然好,只是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安排了何事?”

丘如意的反应,本在苏嬷嬷的意料之中,只见她不慌不忙问丘如意道:“方才院中众奴仆来跪拜少夫人时,想来您也注意到基本上都是咱们带来的人,只除了那三个粗使的婆子。”

丘如意仍然不明所以,偏自己在这里闷着,那里苏嬷嬷却不紧不慢地卖关子,心中便有些动了气。

丘如意慢慢喝了口水,见苏嬷嬷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蹙起眉来,声音便带了点火气出来:“嬷嬷有话请尽管说,我年轻经的事情少,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你既然是我的陪嫁嬷嬷,一些事情上,需要嬷嬷替我多长长眼,有什么话当说则说,用不着这么小心客气,倒显得你我生分。”

苏嬷嬷脸上略僵了一下,转眼又一脸的恭敬,她倒真不是有意在丘如意跟前倚老卖老。

但凡做主子的,自然认为自己比下人们聪明百倍千倍,苏嬷嬷不过是本着几十年的经验。行事谨慎些罢了,想着丘如意有想不到的,她便慢慢引导着让主子明白,倒是忽略了丘如意的急脾气了。

苏嬷嬷忙陪笑道:“少夫人如此相待老奴,老奴实在受宠若惊,不消少夫人提点,老奴也自会全心全意为少夫人打算的。”

丘如意不做声。杏儿也已经不耐烦了。说道:“嬷嬷红口白牙地表忠心,倒不如直接把你看出的事情说个明白,不让少夫人着急上火才是正经。”

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苏嬷嬷神色不变,转头对丘如意笑道:“小姐息怒,是老奴滤事不周。”

丘如意心头的火气已经消了下去。

苏嬷嬷毕竟是半路上跟着自己,不如杏儿等人熟悉自己为人处事的方式。她又是个老道的,主子不提。哪有仆从滔滔不绝教主子做事的。

倒是杏儿二人向来颇是尊重苏嬷嬷,没想到今天倒和苏嬷嬷呛起声来,果然是有其中必有其仆,一个两个跟着自己。也都变成急躁莽撞的性子了。

丘如意笑道:“嬷嬷做事稳妥的很,倒是我性急了些。有什么话,就请直接说吧。”

苏嬷嬷再不敢卖关子了。忙道:“请少夫人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咱们家大爷二爷娶妻,院里除了两个看门的婆子。其余丫头婆子全是新人带来的,爷们跟前一个使的可心的下人也没有,您与咱们家夫人可完全放心?”

丘如意闻言不由低下头来。

苏嬷嬷又道:“咱们家的两位少夫人倒是一等一温柔体贴的,只是新嫁娘到底面皮儿薄,对爷们照顾不到,也是常情。她们带来的丫头婆子,倒是殷勤的很,但到底初来乍到,哪里知道爷们的脾性,爷们少不得要受些委屈了。”

丘如意抬头笑道:“嬷嬷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这两者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咱们爷院里一直都没有随身服侍的丫头婆子,故现在这个情形,也不算奇怪。”

苏嬷嬷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婆媳终归是婆媳,少有能容得儿媳在儿子院里只手遮天。便不是现在,将来夫人也定会派人过来的,既然如此,少夫人何不顺势而为,这几日细心在夫人处挑拣,总好过来个不知底细难缠的来。”

丘如意知道这不是自己由着性子躲着就能解决的,不由揉了眉,道:“也罢,我会好好考虑的,我有点倦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苏嬷嬷三人忙上前服侍,临走时,苏嬷嬷又特地叮嘱道:“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少夫人只管细细考虑,奴婢也会尽力打听,只是还请少夫人暂时不要向公子爷讨主意。”

丘如意虽点头,心内却有些不以为然。

未嫁前,苏嬷嬷等人没少给自己灌输新婚夫妻相处之道。

虽说女子该柔弱温顺,这样才能更好地获得丈夫的怜惜,但若一味的柔弱率真,心无丘壑,新鲜劲儿过去后,就不免让丈夫心生轻视。

所以最好以柔克刚,自己既要柔中带刚,却又不可太刚强,免得让丈夫失了男儿脸面,反将他推到狐媚子怀中。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针对不同的对象,也只能自己反复衡量取舍了。等到双方经过试探磨合,取得最佳相处模式,大家也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丘如意听了这些,就觉得头大,心中暗道侥幸。

幸好嫁给了安世诚,自己可没少在他跟前出丑,自己什么脾性,估计他也了解几分,倒不用自己在他跟前扭捏作态了。

不过,虽然目前她夫妻二人相处还算和顺,安世诚也颇是回护她,丘如意倒还真挺在意和婆母关系的。

能得婆母欢心,家宅和美,不仅自己的日子过得顺畅,娘家也会因为自己的贤名而面上增光,怎么看,都该好好下一番心思的。

苏嬷嬷看着丘如意深思的神情,知道已经劝到她心坎上了,便放心地悄悄退下,刚把门轻轻带上,转身便见杏儿和楚儿二人冲她打手势。

苏嬷嬷略一思忖,便心中了然,悄没声地随二婢走到一旁。

果见杏儿低声质问道:“嬷嬷说新婚期间心情甜美是夫妻感情培养的关键,有事半功倍的奇效。所以要让小姐心无旁骛,尽情享受新婚喜乐,以便早早取得姑爷的爱敬,夫妻和美。我们这才同意嬷嬷的主意,帮着瞒下了那事,为何嬷嬷今日反而要让小姐忧愁?”

苏嬷嬷闻言,淡淡笑道:“那事,只会让小姐心中猜疑不定,甚至愤懑迁怒于姑爷,反中了他人奸计。今日之事,却是未雨绸缪,以便将来夫妻婆媳相得,这两件事岂可相提并论。”

杏儿和楚儿相视一眼,虽心中不服,却也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苏嬷嬷。

苏嬷嬷又道:“我虽不如你们和小姐自小的情分,却也知恩图报,不会害了小姐的。况且,我还指望跟着小姐过完残生呢,便是为了我自己,也会处处维护小姐的。”

杏儿二人听了,觉得苏嬷嬷所言不差,况且她们向来信服于氏的眼光,只得道:“你知道就好。”

楚儿向来胆小,此时不由叹道:“自从瞒下那事来,我都不敢看小姐的眼睛了,一天到晚心跳得厉害,倒不是怕这事闹出来,咱们受责罚,就怕咱们自作主张,也不知这事到底是错是对,可别反害了小姐。早知今日,当日就不该鬼迷心窍伸了手…”

苏嬷嬷忙道:“你休要担心受怕,事情已然这样了。我看准了,那个若兰小姐向来不是个好东西…”

一语未了,便听门口婆子道:“大公子回来了。”

苏嬷嬷忙住了口,带着丫头婆子迎上前去,笑道:“大公子回来了。少夫人乏了正休息呢。”

安世诚点头,挥挥手让众人散了。

丘如意方才不过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听到动静便下了床,正要掀帘子,不想安世态自己已挑帘进了房间,二人走了个满怀,丘如意顿时就红了脸,慌忙闪开,又拿眼往外屋看去。

看见丫头婆子没有跟进房来伺候,丘如意心中顿时松一口气。

若是被外人瞧见,真怕被人误会自己轻浮不端庄,婚前名声已然那样了,这婚后若是再被人诟病失了妇德,不仅有愧婆家,更是无颜面见丘氏祖先了。

丘如意又转念一想,倒是自己想多了,这院里皆是自己的人,了解自己的秉性,断不会以为自己大白天的就对夫婿投怀送抱。

就是不知道,安世诚会不会误会呢?他可是极为不满自己的举止行为的。

丘如意想到这里,脸上红霞顿消,斟了一碗茶,送到安世诚跟前,问道:“夫君怎么这时过来了,不是约好晚饭时分再一同向父母请安的吗?”

安世诚方才因与妻子撞了个满怀,正不自在,此刻听了丘如意的问话,越发无法自处起来。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会在新婚第二天,就能舍下娇妻,独自在书房一心一意地读书呢?

所以安世诚在书房心猿意马半日,不由自主地扔下书,挪了双腿来到妻子跟前。

如今见问,安世诚轻咳一声,勉强找了个理由:“我看你独自回来时,好似心情不郁,似乎在生我的气,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丘如意闻言,笑道:“你看错了吧,我心情好的很。”

安世诚笑道:“你休要否认。奴仆拜见新人,新郎理应相陪,偏我却跑到书房读书,你岂有不生气之理,况且你又不是那柔顺忍让之人。”

第一七九章 吐露衷肠

丘如意不由冷了脸,轻哼一声,看着安世诚认真说道:“你果然是读书读呆了。你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为何还要那样做?虽然我当时的确实心情很好,但此时却因为你的明知故犯,心情糟透了。你自诩了解我,我倒觉得你行事处处不合时宜,竟似存心让你我夫妻失和,实在让人费解。除了说你读书读傻了,还真不知你这样处心积虑,为的是哪般。”

安世诚见状,忙摇头笑道:“我既然是个读书人,岂有不知修身齐家之理,你休要多想。我那么做,不过是想考验磨练你一下罢了。”

丘如意闻言,心头又升了点火气出来:“考验磨练?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我通过与否,你又能怎样?是给我请个诰命,还是一纸休书送我回丘家。”

安世诚忙道:“看你又着急上火了不是?概因你性情一向急燥莽撞,规矩上也有些瑕疵,你我从前种种冲突,多是因此而来。从前你是丘氏女,我自不必伸手管教。如今你是安家妇,我便有教导训责之职,总要让你言行举止有法,免受他人诟病。”

看着安世诚一本正经地模样,丘如意只觉得好笑至极:“我这性子养了十几年,已经深入骨髓,任你如何磨练,都不会有大改变的,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我也不觉得我的性情行动有何不妥,相反,我还觉得因为我的脾性,这些年过得极舒畅呢。”

安世诚摇头:“你说这话,真是强词夺理了。这些年,我前前后后进出顺阳城无数次,你的风评,我早在前几年就了如指掌了,何必在这里给自己贴金。”

丘如意冷笑:“你真是有心了。 既然如此不满意我,当日为何还要上门求亲,何不别寻入你法眼的人儿?”

安世诚想了一下。道:“因为我知道你本性纯良,只要我用心,总能将你教化过来,成为人人颂扬的贤德人。也让那些起子狗眼看人低的开开眼。”

丘如意微扬了头,傲然道:“用不着,本小姐一直过得舒坦,还真不稀罕这个虚名。哦,我明白了。你是怕被世人诟病背信弃义,于是为了点子虚名,虽然心中不喜,却为了迎合世人,硬捏了鼻子认下这门亲事,如今却又要我也违了本性去迎合。要我说,你这是何苦。说来说去,还是你为人虚伪,才给自己找了麻烦:我的性子是不会改的,太后赐婚。你又不能休妻,唉,摊上这样一位夫人,我都替你头疼。”

安世诚闻言,苦笑:“我不过是想磨一下你急躁莽撞的性子,你怎么就天马行空地想到休妻了呢?我安世诚不会休妻的,虽然你性情举止多有不妥,却也是我多年考察精心选中的妻子,你自有你的好处,那些人云亦云的庸夫俗子哪里会晓的。”

丘如意闻言。心中虽仍有气,但得到丈夫亲口认可,且听这番言语,再思及当日琼花之言。安世诚竟是老早就对自己上了心,想到这里,丘如意的心头泛起丝丝甜意,面上抑制不住地带了些笑容出来。

安世诚没想到自己情急中竟诉了衷肠,此前还是隐晦表达,此时却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心底的筹码大白于人前,心头多少有些硬不起来,又见丘如意脸带得色,越发腿软嘴软,红着脸坐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来。

偏丘如意还蹬鼻子上脸,轻声笑问:“夫君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世人不知晓的好处,为妻自己竟然也不知道呢,还请夫君告之一二。”

安世诚脸上红色又加深了,他忙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虽瑕不掩瑜,但世人多是有眼无珠的,若真要得到世人尊重,还得需要你定下心来磨练一番才成。”

丘如意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如今见安世诚忸怩,便也敛了锋芒,温声笑道:“夫君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我虽不在乎那些虚名,丘家和国公府却是在意名声的,若真有法子,我岂不愿意做个能给婆家娘家脸面增光的人?只是天不遂人愿罢了,未嫁前家族里的一些龌龊事不提也罢,今后,我若真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还请夫君多多提点。”

安世诚忙道:“那是自然,你我夫妻同体,休戚与共,相扶一生。”

丘如意闻言,敛了笑容,冷笑道:“你说的倒好听,可还不是背地里给我下套,让我出丑,还讲什么夫妻情分,竟是与仇敌无二了。”

安世诚惊讶:“何来此言?其中必有误会。”

“误会?”丘如意走到安世诚的面前,咬牙道:“并没有误会,而是事实确凿。你是故意不陪我来院里受仆从们拜会的,是也不是?”

安世诚点头,丘如意不等他开口,紧接着说道:“这就是了。你明知道我冲动易怒,还故意如此为之,若我当时就动了气,闹将起来,免不了丢人现眼,成了全府的笑柄,甚至传出去,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堂堂卢国公府的少夫人不仅当众与夫君吵闹,竟上不得台面到胆怯接受自己院里三个粗使婆子的拜会地步。”

安世诚忙忙站起身,对着丘如意解释道:“你真是听见风儿就是雨,净在那里胡思乱想。我只不过是想试探你一下,怎会让你真个出丑?我了解你,你并不是如顺阳城里所传的那般不堪,最多沉着脸说几句冷话,绝不会仅因为这点小事,真和我吵闹起来,因为你骨子里满是你百年丘氏女儿的骄傲。况且,当时你我身边伺候的,皆是你的心腹,便真有不妥,也定不会传出去的,再则,这一切皆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断不会和你吵闹起来的。”

丘如意叹道:“读书人是不是都这般的能言善辩,听你一席话,我竟一点火气也没了。只是,究根论底起来,你在此事上,终究是给自己妻子下了套,而不是坦诚以陈。”

丘如意又道:“我知道夫君虽口口声声说我自有我的好处,却仍耿耿于怀我所谓的‘刁蛮任性’、‘冲动莽撞’,在你眼中,必是瑜遮掩不住暇的,不然你也不会每每见我一次,就叨叨一次,碎嘴婆子一样。”

安世诚正欲请丘如意落座,闻言,脸上一僵,待要解释,却无法反驳丘如意之言,不由呆立在那里。

丘如意坐直了身子,看着安世诚说道:“我一直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虽名声不雅,却自问无愧于心,被人那般诽谤,却从不妄自菲薄,亦不随意轻视嘲笑于人,皆因知道自己亦有可取之处,他人亦有让人崇敬处。倒是总对我挑三拣四的夫君你,可知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迂腐执拗不合时宜的书呆子?但在我看来,你却是一个为人方正知上进的好男儿,那些靠着祖荫的无所事事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拍马也赶不上你的一星半点。”

安世诚听到这里,虽然心中喜悦,更多的是羞愧,不由立正身子,冲着丘如意一揖到底,惭愧道:“如意的豁达明理让为夫汗颜,今日方知自己从前竟是夜郎自大。”

丘如意不愿受此大礼,便起身躲在一边,挑眉笑道:“理自是这个理,不过我可不是圣贤,胆敢踩到我的痛处,我必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然我也不在会顺阳城内赫赫有名,一个巴掌拍不响。”

安世诚笑道:“这是自然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如意还出自百年世家的丘氏,当然不能凭白受人欺负。”

丘如意看着安世诚展颜一笑:“你明白就好。我这个人心里没有那些个曲里拐弯的弯弯绕,有话直说,人敬我一尺,我就敬人一丈,最不喜和我耍心眼的人,好像天下就数他最聪明似的,我就是个大傻瓜,这样的人,我必锱铢必较,让他休想在我这里占到一丝便宜。”

安世诚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丘如意又道:“我自被赐亲,就注定一辈子和夫君栓在一处。想着夫君乃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如意也是个堂堂正正的闺阁女儿,夫唱妇随,相扶到老。我便是有不到之处,夫君说得有理有据,我岂有不依从之理,却哪里想到,我这里想和你好好过日子,你却在那里给我下套,难道今生除了父母兄弟,我竟再没有可以倾心相托的人了吗?”

安世诚听到这话,已经受不住了,又见丘如意一脸的悲伤欲泣,越发的无地自处,慌忙上前陪罪道:“你莫伤心,是我错了,以后再不会这般行事了。”

丘如意挡住安世诚不让他作揖,笑道:“我有什么好伤心的,至亲至疏夫妻,是你把我往外推,我有我的骄傲,自然不会粘着你。”

正说话间,外面婆子来报:晚饭快准备好了,请起身往主院里去。

苏嬷嬷等人鱼贯而入,服侍丘如意二人起身。

安世诚只得暂时作罢,一同往父母院里去了。

吃过饭,小夫妻回到自己院里,丘如意挥退屋里来来往往的丫头婆子们,笑着对安世诚说道:“屋里屋外都是我的人,把你自己撇在那里,怎么感觉你不是娶妻,竟似入赘呢。”

第一八零章 驱逐若兰

安世诚原本担心丘如意恼恨自己进而与自己生分,小心翼翼了一个晚上,这时忙道:“你本是世家千金,原就娇贵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