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说明白,现在不宜成亲的缘故,别让人家姑娘误会多想。虽要等两年,可若彼此真心,也是值得的。再有,倘你有变心之意,立刻来信,不能误了人家青春。咱家可不是玩弄女子心意,那样的轻薄人家。”

“哥你想哪儿去了,我这上头最像大哥,认准一个就是一辈子的。”杜长史笑道。

“以后就是大人了,凡事更加稳重才好。”

“知道知道。”

杜尚书也没看出他弟弟有更加稳重来,反正添这一层牵挂,以后在北疆拼搏会更珍重己身。至于这位朱姑娘,少不得打听一二,纵不大温驯,人品无瑕也便使得。杜尚书记得朱景之弟朱晚,二榜第十名,也算小有才名了。

杜长史心下喜悦,晚上跟大哥侄子一起吃了不少酒便歇在了尚书府。待第二日,他又跟穆安之悄悄说了一回阿阅妹妹对他表白心意的事,穆安之有些意外,“先前倒没听你说过。”

“先前我也不知道啊,阿阅妹妹是昨儿才同我说的。”杜长史道,“殿下,你觉着我们这事如何?”穆安之笑,“朱姑娘做事麻俐,是个要强的性子。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是站你这边,你喜欢他么?”

杜长史眼睛弯成个月牙,神秘兮兮的跟穆安之说,“阿阅妹妹喜欢我呀,特别喜欢。生怕我不喜她,还哭了呢。”

穆安之惊讶,“朱姑娘那么要强的人,真哭了?”

杜长史点头,“她担心配不上我。其实是她多想,我何时是拘泥门第之人。只要是清白之家,两情相悦,便是好亲事。”

“哎呀,那样刚强烈性的女子,看来是真的心仪你。”

“那当然了。”“一个姑娘家,且又是她那样的性情,倘不是特别心仪于你,断然不会开口。可她既然说了,你们平日里也认识,你得给人家个答复,也不枉人家喜欢你一场。”女孩子流几滴眼泪不算什么,但如朱阅那种族老争财产都要把官司打到大理寺的性情,这个女子的眼泪是值得郑重对待的。

“我哥说,眼下我要随殿下去北疆,办亲事有些仓促。让我们先相处两年,彼此心意不变,再办亲事不迟。”

这都禀过家长了!穆安之好笑,“我看你也挺喜欢朱姑娘!”

杜长史笑,“阿阅妹妹都那样喜欢我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她说心仪于我,我心里是欢喜的。再说,她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我总要先跟家里说一声,不然岂不是私相授受。”

“咱们这一去北疆,你们要如何相处?”

“可以写信啊。”杜长史道,“若两三年不得见,她待我的心仍如现在,我每想到她时仍是欢喜的,可见我们是彼此有情,便可议亲了。倘有一方变了心意,也可说明缘故,男婚女嫁不相干扰。”

朱阅过府给皇子妃娘娘请安,先奉上礼物,李玉华看了看匣中银票,估量了一下厚度,合上放在手畔,“你这太客气了。原想你和严大姐若有意,咱们一同去北疆,凭你们的才学,必有重用之处。”

朱阅道,“帝都这里必要留几个妥当人,我在这里,北疆那边儿的粮食一定不会出问题。”

李玉华也明白朱阅留在帝都的好处,粮草是大事,朱家世代供应北疆军的粮草,有朱阅坐守,北疆粮草便得安稳。

这个话题有些严肃,李玉华瞅着她笑,“有件事我非得亲口问你不可。”就把朱阅中意杜长史的事说了。

朱阅的脸登时便红了,“娘娘怎么知道?”

“殿下跟我说的。”

朱阅有些恼,小声道,“定是那轻狂家伙说出去的。我也不过话赶话才说出去,他怎么还到处说,传的满城风雨,岂不坏我名声。”

“要真是坏你名声,杜长史如何会到处说。没跟旁人讲,就是同殿下说,殿下说这是喜事,让我先给你道声喜。”“这有什么喜的。心仪杜大人的女孩子,没一千也有八百,我听说打他少年时就不停的有媒人给他说亲,多少豪门权贵都相中他。我家门第配不上他不说,就是杜大人自己也没看上我。”既是娘娘殿下都知道了,朱阅也没害羞不认。

“你这就太自谦了。”李玉华有些奇怪,“杜长史还没跟你说么?他是个正经人,并不轻看你,已是回家跟杜尚书商量过了。”

朱阅震惊至极,她话赶话把心思说出来,哪里想到杜长史回家商量。朱阅心中涌出一阵狂喜,莫不是杜大人也中意自己!

只是瞧平日里杜大人,也不像中意自己的样子!

朱阅这就坐不住了,又不好辞了皇子妃娘娘去找杜长史打听。李玉华笑,“我知道一些,不过,还是让杜长史自己跟你说吧。不多留你,你这就回吧。”

朱阅起身告辞,“倘有好消息,我再过来。”

李玉华笑,“必是好消息的。”

杜长史是傍晚到朱家拜访,朱晚还寻思,这么晚了,怎么杜长史过府。他正想接待,朱阅已是百爪挠心道,“杜长史怕是找我有事,小叔你歇着吧。”起身快步出去了。

朱阅真正没想着杜长史会给她回应,杜长史什么人家,这是吏部尚书的亲弟弟,传胪出身的进士老爷,就是以往朱阅不喜杜长史言语轻狂时,也不是她能高攀的。

哎,她就是不甘心,把心事说出来罢了。

没想到,杜长史竟然给她回音了!

这真仿佛天上掉个大馅饼正砸自己头上!

待杜长史把话说完,将利害关系陈述之后,朱阅真想说,还等什么二三年以后啊,咱俩现在就先要亲成了吧!不过,她是女孩子,自然要表现一点羞涩矜持。

朱阅说,“我自是听你的。我是不会变的,北疆路遥,你心里只要有我,便不会相中旁人。”

“我也不是见异思迁之人。”杜长史低声道,“我是殿下心腹,自然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粮草之事,没你在帝都也不成。若此时匆忙成亲,我只担心会为你招祸。”

“大事要紧。”朱家当年就是资助睿侯粮草才起的家,如今三殿下就藩北疆,她小叔说,观三殿下与娘娘之志,却是志在帝都的。朱阅做生意一把好手,大局观上还要朱晚提点,她与三皇子妃走的亲近,此时也明白杜长史的话中深意。

“晋世子的事,我在楚世子那里求了个情面,已是无碍了。”

“真是个不知所谓的浪荡子,还是晋王世子呢。听说晋国公与晋王是同胞兄弟,平时瞧着晋国公府的公子也不这样。”朱阅不屑晋世子那样的人。

“晋王一脉传到现在也只是个郡王衔,现在称他一声世子,待到袭爵,倘无功勋,便只能袭国公爵。”杜长史道,“就这种蠢才,他在帝都呆不久。”

杜长史还有件事与朱阅说,“你明天可有空?”

“什么事?”

“我跟白兄说过了,明天带你去静心庵引荐你与冯居士认识。我随三殿下就藩后,想你这里不会有什么事,一旦有事,必是大事。若尚书府都无能为力,你到静心庵去找她,她会庇护你平安。”杜长史与朱阅说了冯居士的不凡之处,冯侯的亲闺女,在静心庵清修多年,方外之人,每年三节赏赐都是直接从慈恩宫送过去的。

朱阅的心才算彻底踏实下来,这自来用情,情深之人总更患得患失,何况,她既心仪杜长史,自是看杜长史处处都好。再加上杜长史人品相貌无一不是上乘,一别二三年,朱阅还有些担心杜长史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如今杜长史处处替她安排妥当,朱阅便知杜长史是真心待她,如此便铺子也去的少了,时常抽空给杜长史做些针线小件,让他带在身上方便取用。还特意到天祈寺求了平安符给杜长史带着。

说来,杜长史在帝都婚娶届也是一等人物,可自小到大,也只收到过大嫂子、侄女两位女眷的针线礼物,如今得了朱阅给他的东西,杜长史很是欢喜,想着怪道人人到年纪都要成亲,这有媳妇的确是不一样的。

在穆安之临行前的一个傍晚,白肇东登门求见。

穆安之在书房见的他,白肇东捧着个红漆木匣行过礼,“这次奉命将一笔旧物交予殿下。”

“我与你之间有什么旧物么?”穆安之靠着隐囊,白肇东神神秘秘的,不过在河南境时察觉出刺客的布置,不过,穆安之一向与官场外的人来往甚少,何况还是旧物。

白肇东道,“殿下大约知道,草民年轻时因故离开帝都,来往海上做生意。当初做生意的那笔本金,原是睿侯为殿下所存,当年睿侯立下规矩,每年利润的五成是归属于殿下所有的。这些年积累起来,也有一笔数目。只是先前都积压在货品上,现银不多。自殿下出宫开府,我们便开始兑换现银,如今这也只是一半的现银,另一半仍压在货物之上。今殿下就藩在即,正是用银钱之时,草民庸俗,便给殿下送来了。”

穆安之有些懵,不可思议,“我跟睿侯并不认识,他留了东西给我?”

白肇东上前,将红漆木匣奉上,“睿侯曾有交待,殿下出宫,或是就藩时,令我等将这些产业交付殿下。”

穆安之心说,不都说柳家当年败落,皆睿侯所赐么。他打开红漆盒,见最上是一封泛黄的信封,上面有五个铁钩银划的旧墨字:三殿下亲启。

穆安之见此信用漆封封的完好,便撕开信封,取出信来。内外皆是一样笔迹,可见是同一人所书。

内容如下。

殿下看到此信时,想来臣已不在人世。若臣健在,必不以书信相托。臣此生,一事无成,铸就大错。及至此时,悔无可悔。

臣身故之后,朝中大势与江湖纷争已无可预料,不敢妄言以误殿下。这些产业,是臣为殿下所置。殿下若有龙腾四海之志,可做殿下基业所用。殿下若意一世安稳岁月永好,便将此付予送此信件之人,他们自有处置,不以此物添殿下烦恼。

落款是,陆伯辛奉上。

穆安之深深疑惑,梦中那一世,他可是从未见到这些东西。穆安之看向白肇东,“你是如何得到这些东西的?”

白肇东道,“想来殿下知道,家母生前曾以歌舞为业。官场中人多以此为贱业,江湖中人并不存此偏见,家母生前与睿侯交情不错,江湖中独木难行,家母曾加入玄隐楼,江湖名号贪欢。家母过逝后,我在合欢楼长大,后来接掌合欢楼事务。合欢楼因是帝都名楼消谴之处,各路消息集散之地,其实这有什么,官场商场都讲究个消息往来,江湖中也是一样道理。奈何冯侯总看我不妥,把我拘在身边数年,我只得辞了合欢楼之事。后来因故被他逐出帝都,我一路南下,接掌船务。这是先时老船长梦远交给我的,他因病离逝,曾与我说,睿侯交待过,殿下出宫开府,或是分封之后,便让我们将此交给殿下。”

穆安之此方渐渐明了,梦中那一世,他一直居于宫中,难道是因此缘故没得到这些东西?

穆安之不解,“可我与睿侯半点交情都无,他便是有身后之物,不给陆侯也该是给太子的。”

“不瞒殿下,玄隐阁自睿侯过逝后便已分裂,我回帝都后才知道小杜曾当街遇刺,追风狂刀已自立门户,依旧在江湖行走。林将军认祖归宗,身居高位,自然也早非阁中之人。如我不过是继承家母产业,今玄隐阁诸人,彼此偶有联系,却也早非当年了。”

“那个小牡丹是――”

“他就是个爱歌舞的孩子,听合欢楼的长辈说,当年家母就是这般痴情于歌舞。”

“这么说他是第四代贪欢。”

白肇东笑,“我于歌舞一途平平,从未继承贪欢之名。”

“你们这江湖中事也怪繁琐的。”穆安之问,“你来帝都,船队的事怎么办?”

白肇东道,“小梦远已经长大,原本船务也只是我代掌。”

穆安之想了想,“你能如此守信,人品不俗。既然你现在不掌船务,你是愿意与我去北疆,还是自由来去,仍做江湖中人?”

白肇东曲一膝跪下,“属下愿追随殿下,建功立业!”

穆安之想到太子问的那句话:你收到,那些东西了吗?

难不成睿侯也给太子留了东西?

不过,留了才算正常吧。

他这种跟睿侯八竿子搭不着的,还能有这么一笔不菲产业,太子那里,自然不会少。不过,睿侯这既资助他,又资助太子,这是什么立场啊!

不管什么立场,他现在的确需要这笔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五六章

第二五六章

穆安之将此事告知李玉华, 李玉华先把银票数了一遍,她倒不是财迷,李玉华说, “倘一二十万, 二三十万也还罢了, 这么一大笔银子。睿侯论亲缘,给也是给太子啊。”

“太子那里如何,我并不清楚。不过,太子隐约诈问过我, 可有收到什么东西。今天白肇东过来, 我突然想了起来。莫不是太子指的是这个?”穆安之与李玉华道,“你先收起来吧。”

“好收么?”这么一大笔钱!

穆安之眼眸沉沉, “这么大的数目, 我若不收, 不论落到谁手里, 都能做太多的事。非但银子要收,人也要收。”

李玉华道,“不是说杜长史跟这位白东家很有交情,让杜长史去摸摸白东家的底。我听说海上生意可赚钱的,但有一样,做海上生意的人,非但要对付海上的强盗, 他到岸上也得打点港口官员。他们能赚这么多银子, 港口上的人事必然清楚, 虽说北疆与闽州港一个西北一个东南, 大吊角,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要是白东家可靠, 我现在手下缺这么个人。”

“怎么说?”穆安之问,“你要用他?”

李玉华道,“这几天我就琢磨着咱们到北疆怎么过日子,木香姐在那儿倒是开了好几个作坊,平时花销,一年府里五六万是够的。可在北疆跟帝都不一样,帝都咱们没兵没将的,就这一府的人,好养活。现在手里虽有些现钱,总不能坐吃山空。”

“待到北疆,开铺子什么的就太老套,那是咱们的封地,就是咱们的地盘儿。军政都是三哥你说了算,我跟木香姐打听过了,除了新伊、天水、沙州等地,其他地方一穷二白。”

“天水沙州不是咱们的地盘儿。”穆安之得给媳妇提个醒。

“不要紧不要紧,我读过地理,还找兵部的图册看过,这一串就是以前的河西走廊。那边儿草场大漠,是属陕甘境的。但这没关系呀,我们封地有大片草原,草原上住的是骑马放牧的戎狄之人。要是照跟帝都似的开个作坊做生意,温饱都维持不了。我想好了,咱们把河西走廊重新打通,重新铺出一条商路,然后商人往来,咱们收保护费。不能叫保护费,叫平安税吧。我听小九叔说了,他到新伊,一路都是要雇可靠的镖局同行。咱们去了就不用他们这么麻烦了,咱们有兵马,路上谁敢打劫,把劫匪都收拾住。商家爱做什么生意做什么生意,咱也不过分收税,但不论什么生意,交出五成利润,保管他一路畅通。”李玉华两眼冒光,她打小就羡慕做官的,哪个地方官不收保护费啊,简直不要收的太爽。

穆安之是受唐学士正统儒家教育长大的,第一反应是,这怎么成,这不是横征暴敛么。好在,穆安之还有骨血里带来的强横,他转念一眼,不不不,我媳妇解决我一大难题,打通河西走廊,明面上看我这里能有大笔商税入账,但这事要成了,第一能结交陕甘总督,第二在打通河西走廊的过程中,我可以借机摸一摸封地上各部落的底,当然,借机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相较而言,商税多寡排其后。

但是,商税又十分重要,穆安之不认为他到北疆后这五千亲兵朝廷还给他出银米。

真是给,太子也不会痛快的给。至于陕甘总督,这位何总督是江的太岳丈,江娶的何氏女,是何总督嫡亲的孙女。而江,会总领他的五千亲兵。

穆安之笑的似朵花,拉住李玉华的手,“真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与李玉华道,“小九叔那里,别让他来回跑生意了,他对路途熟,等见着他,让他过来见我,咱们自己人,怎么也要给小九叔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李玉华自然高兴,“好啊。”

第二天,穆安之把杜长史寻来,将陆伯辛的信给杜长史看过,穆安之道,“现银有上百万,这还只是一半。”

杜长史将信重看一遍,感慨,“原来说睿侯与柳家情义深厚,竟是真的。”

穆安之道,“也许太子那里也有。”

杜长史合上信纸,重新放回信封,奉还穆安之,“太子与睿侯是嫡亲甥舅,殿下与睿侯并无血亲关系。若太子也有,不过说明在睿侯心里,您与太子是一样的份量。”

呃,穆安之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杜长史道,“何况,太子要百万现银能做什么?东宫深居宫闱,说起来以后天下都是他的。可是,现在的东宫不及殿下有自己封地。这些银子,与殿下有大用处,与东宫用处有限。殿下收着这信,待到北疆不妨给陆侯看一看。”

“你去见一见白肇东,他这些年的所做所为,都打听一下。我已让他留在我身边,若他可用,有要紧事要交给他。”穆安之把打通河西走廊的想法与杜长史说了,杜长史转念也想到这条商路的好处。

杜长史强力抑制住心中大喜,千万叮嘱穆安之,“殿下这想头,眼下先不要说出去,这件事触及的各方势利太大。先让各方看到好处,待他们想伸手时,水到渠成!”然后再三称赞穆安之这主意简直妙极。

穆安之向来不占他媳妇的功劳,“是皇子妃的主意。”

杜长史道,“皇子妃能想到打通河西走廊的好处,的确是给咱们提了醒。”其他的,就非是皇子妃能想到的了。不过,杜长史依旧心悦诚服,“娘娘果然旺夫!”要不是皇子妃想到从河西走廊商路的主意,他对于到北疆后的全盘考虑还真要发愁。对于杜长史之流,只需要确定对的方向,其他事,他有把握处理好。

如今杜长史就知皇子妃要用白肇东做什么了,白肇东经商多年,虽是做的海商,但这些年的经商经验,是打通河西走廊商路的上等人选。至于旁的,商务上的事由白肇东负责,但保护商路的人手还是要谨慎。

嗯,他师弟胡安黎将门出身,可以鼓动胡安黎改文习武做个预备役了。

白肇东家门槛险被帝都的朋友们踏破,经杜长史细致的问过白肇东在闽州港的经营之后,白肇东就在穆安之的属官里有了一席之地,官位非常之低,从八品。官员中的末流了,但是,这是正经官位。

白肇东从未科举曾出身乐籍的经历,这从八品的实缺倘不是穆安之要给,他花银子也要比寻常买官高出三倍的价钱。

穆安之新封平疆王,因他是皇子封王,正经亲王爵。平疆王要就藩的事,帝都关注此事的人都知道了,六月初便要起启的。

自来官员远行,因官员在路上的种种便利,譬如有就任文书可免费住沿途驿站,一路经过诸城镇不用交进城费,于是,便有许多商人宁可奉上孝敬也要跟随官员行程。除了这些便利省银子外,还安全呐。

尤其三殿下还带着五千亲兵,倘能附在亲王殿下身后,一路上躺着就能过去,得少多少是非麻烦呀。

这轻省的,许多人都来走王府门路。

穆安之与李玉华商量过,这事不要来他们这里走人情,到从八品小官白肇东白大人那里去吧。白大人管这些事。

于是,白大人府上登时车水马龙,宾客如云。

好在白大人是个能干的,按着随行路途远近,不按交情,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近的便宜,远的贵些,要是一路到北疆的,此行利润两成半。

当然,要是嫌咱价贵,您自便,不强求。

还是,这是单程的价码,倘有从北疆回玉门关,这回程的生意也能谈,千两起步,或是按利分润,各有算法。咱们官方保护,包管一路安全不说,也没有旁的杂七杂八的费用。

于是,穆安之还没启程,就在帝都出一大名儿。御史台参他数本,卓御史在御前曾打趣,“陛下真不该让平疆王就藩,臣看他到户部当差,肯定能丰盈国库。”

穆宣帝笑,“行了,他这就走了,让御史台消停消停吧。”

皇家根本没当这什么大事,本身穆安之就藩的地界儿就寒苦些,穆宣帝指望穆安之到北疆能把蠢蠢欲动的北疆诸部,这里头得涉及多少军费开支,看穆安之这么会敛财,穆宣帝就觉着,以往看这孩子在刑部就挺有作为,如今看来,刑部倒是委屈了他。让这孩子就藩是对的,朝廷承平日久,有人野心勃勃,皇家需要这样一位实权藩王。

穆安之临走前自然有宫宴要参加,兄弟长辈们都表现出了不舍与期冀,尤其李玉华在女眷中的人缘儿可比穆安之在男人中的人缘儿好上数倍。

李玉华把给嘉祥公主大婚的贺礼都准备好了,与嘉祥公主道,“是不能吃你的喜酒了,我把贺礼托给皇祖母。以后大妹妹和妹夫闲了,想去看看大漠孤烟、戈壁沙滩,只管去信儿,我打发人来接你们。”

又同二皇子妃道,“我们藩地远,得早些启程,就是二嫂送我,不是我送二嫂了。”

二皇子妃笑,“咱们离得虽远,心还是在一处的。倘有什么事,你只管给我写信来。咱们不同旁人,倘是我这里没法子,还有太子妃。”这话说的多周全。自看清二皇子真面目,二皇子妃颇有些蓝太后品格,以至于蓝太后心里都后悔,当初看这个侄孙女一派天真,想着安于王妃之位,一辈子的平安富贵,如今真后悔没把这个侄孙女许配给穆安之。不过,李玉华也很好。

太子妃自然也有一番叮嘱,李玉华虽在妯娌间事事拔尖儿,不过,成亲三载,太子妃二皇子妃都已诞下儿女,如今太子妃再度有孕,李玉华仍是半点消息都无。所以,太子妃的心气儿早平了,想李玉华再拔尖儿要强,终归膝下空空,无子女傍身,亦是可怜。

何况,自李玉华要随三皇子就藩,蓝太后便时常教导太子妃一些宫务。蓝太后的用意很明显,是要太子妃学着打理宫中事的。

故而,现在顺风顺水的太子妃对李玉华也很和气,甚至备了一份很丰厚的礼品给李玉华夫妇,当然,这也是太子的意思。

至于凤阳长公主,她家那不省心的小儿子要跟了三皇子去北疆,自然对李玉华托付之后再托付。

女眷这里热闹非常,男人那边也是觥筹交错,谈笑风声。

待李玉华穆安之回府,已是华灯初上,许侍郎等侯已久。

李玉华换下大礼服,在书房里见她生父。

侍女打起帘栊,李玉华一身简单的樱红衣裙进来,头上也只是松松挽个堕云髻,鬓间簪支赤金凤鸟垂珠步摇。

李玉华坐在临窗榻上,两个侍女捧茶进来,李玉华道,“你们退下吧,我跟父亲有话说。”

许侍郎许箴心下颇多感慨,李玉华衣饰随意,可见生活惬意,并不紧绷。哪怕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女儿,恐怕做起皇子妃都没有李玉华这种自在。或者这孩子天生就有这种贵命,许侍郎躬身行礼,李玉华摆摆手,“咱们谁不知道谁,父亲坐。”

许箴道,“听说娘娘明天启程,我过来看望娘娘。”

李玉华道,“我还以为父亲不会来了呢。”

“怎么会,怕来早反不相宜,倒误娘娘的事。”

“这也是,咱们不用太亲近。要紧的时候,你能帮上我忙就行。”李玉华道。

许箴苦笑,“娘娘一路顺遂,臣不知哪里能有助于娘娘。”

“现在才到哪儿,我既以明圣皇后为目标,就不会太顺遂。”李玉华看向许箴震惊神色,李玉华笑,“看您这震惊模样,装的真的一般。满朝谁不知我们殿下与东宫不睦,我家殿下可是柳娘娘所生,旁的皇子做藩王无碍,我们做藩王那是等死。咱们本也不太认识,以前远着些挺好。不过,比陌路人也强些,等到要紧时候,你如果愿意站我这边儿,我不会辜负你。你要是站错队,后果就得自负。”

李玉华唇角弯着,仿佛在悠闲的闲聊天一般,但那双眼睛里清晰的写着后面的未尽之言:不然,咱们既无情分,也无情面好讲的。

许箴心悦诚服,“娘娘远志,臣佩服。”

“跟你们这种不实在的人说话就是累,我就不多留父亲了。”

许箴道,“北疆那里听说苦寒些,没什么相赠,我打发人到安国买了几车药材,与他们说好让他们一路送到北疆的。已经打发他们到白大人那里去了,不扰娘娘歇息,臣告退。”

李玉华打发云雀送许箴出去。

许箴走后,穆安之自隔间出来,目光是颇有些无语。李玉华道,“看什么看!”

“看你言语潇洒,心中羡慕。”

“这有什么羡慕的,我打小都以为他死了。突然间死而复生,打发婆子去老家寻我。我知道他肯定是觉着这亲事难得,浪费可惜,对他而言,我总比陌路人要强些。孔圣人不说么,以直抱怨就可。他这样待我,我自然也一样待他。”

是啊,你在我心里,也不过是比陌路人强些不多。

穆安之望着李玉华熠熠生辉的眼睛,心说,我梦中若能看破,何至落那般下场。

穆安之一挽李玉华的手,“宫里吃不好,咱们再去用些饭食。”“好。”

李玉华一笑,回握住穆安之的手,这才是我一生亲人良人。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二五八章

第二五八章

就藩启程那日, 亲王仪仗打起来,旌旗招展,车马如龙, 颇是威风。

不过, 这些仪仗穆安之也就象征性的打出来几个龙旗、华盖、紫方伞, 其他的都收在车里没折腾。用穆安之的话说,待到北疆再显摆威慑不迟,路上折腾出这些,更走不快了。仪仗大部分收在车内, 穆安之李玉华坐的车也就是平时出门用的马车, 亲王用的象辂直接就辞了内务司,不用花这个钱了, 千里迢迢的往北疆去, 用不了这种笨重马车, 就不必造了。

不过, 听说内务司已经造了出来,因穆安之就藩早,还是先给穆安之造的。如今穆安之不用,倒可给二皇子用,也不糟蹋东西。

在仪制上头,穆安之李玉华一向不是计较的性子。

太子一直送到城外,十里亭处, 内侍端来清酒二盏, 太子举一盏, “愿三弟一路平安, 安定北疆,为藩王表率, 为朝廷忠臣。”

穆安之答,“定不负殿下所望。”

两人共饮此酒,穆安之辞过太子,上马西去。趁着天凉,还能骑会儿马,待天热便要到车内去了。

太子望着穆安之一行远去,也登车回宫。

卓御史身为随行官员之一,与陆国公道,“三殿下这一去,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陆国公低声,“你这话说的。难道三殿下在帝都是久在攀笼里,不得返自然?”

卓御史身子微倾,“帝都不过一部堂一衙门,北疆是什么样的地方。北疆那地方,封二殿下去是龙困浅滩,三殿下可不一样。三殿下有英勇气,他到北疆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

“你这么看?”陆国公问。

“你难道不这么看?”卓御史反问。

两人目光对视,旋即分开。

穆发之李玉华都喜欢出行,这种特性其实在皇室里不多见,坐半天车,坐一天车还能忍,人家夫妻二人每天精神熠熠,一早一晚俩人都是骑马,中午天热便回车里坐着。一路上虽有各地官员过来请安,俩人不过是见见官员诰命,收些实用的礼物,并不吃酒流连。于是,三伏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到了晋地,晋地山多,三伏天也没有太热。而且,每天一早一晚都会烧大量凉茶,每人随身两个水囊。偶尔竟还有瓜果吃,主要是节令水果便宜。李玉华是个喜欢买买买的性格,她因出身乡土,黄金白银宝石类的奢侈品得慎重,也不能成箱成筐的买,瓜果梨桃不一样啊,尤其瓜果丰盈的季节,东西便宜,李玉华要的量大,那真是爱死个人。

当地乡族大户简直把她当活菩萨,而且,三乡五里一般同乡同族亲戚关系多了去,譬如当晚买了五百篓的桃儿,这卖桃的乡绅有个亲姑妈住在五十里外的某某地,出产某某物,第二天瞧着东西好,李玉华继续买。

她自己吃,身边儿人跟着得实惠,连江手下兵马都觉着,先时因被派往北疆,大家伙儿都觉着是苦差使,如今看来,也不算苦啊。每晚还有瓜果供应,听说是皇子妃娘娘的私房银子买的,大家都觉着,皇子妃娘娘当真是个贤良大方的人。

每天介都有乡绅跟在车队里,待晚上升起篝火,大家围坐火畔,就有当地卖货的乡绅给皇子殿下和皇子妃讲当地土物出产,风俗习惯,日间农忙劳作,连带气侯好坏,收成如何,每年赋税,抽丁服役,神神鬼鬼,反正一通胡吹乱侃。

胡安黎每晚都会做出整理,记录在册。

士绅有士绅的心眼儿,他们在当地一村一乡一县算是大户,但平日所知所见也不过乡里之事罢了。今在皇子亲王驾前,那是相当体面相当拘谨滴,有些个上年纪的人就稳重,不敢说官府不是,便是说起过日子的事,也只说好不说坏。

不过,这样的人亲王殿下多觉无趣,亲王殿下喜欢年轻活泼的小子们,年纪轻,敢说话。也有野心,想求个上进。平时县里的衙役托人花钱都不一定能进得去,就有小子忖度着穆安之的神色,大着胆子问,“殿下,您这里可缺牵马坠凳的奴仆,小人还成?”

穆安之道,“北疆远的很,一路千里,特别寒苦,你能行吗?”

“殿下这样尊贵都能去的,小人出身卑微,什么苦都能吃。”

穆安之又问过可识字,可通武艺之类,有些略懂,多是啥都不会的,虽一时也没什么要用他们的地方,不过,既愿意跟着,穆安之也就收下了,暂且让他们跟着杜长史。

杜长史跟江打听些训练士兵的规矩,先立下规矩,教些粗浅功夫强健体魄,至于旁的,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