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忙使丫头收拾桌子,摆了两副牙箸,坐下陪林俊吃酒。林俊不过吃了小半碗饭,痛喝了一碗汤。玉娘又叫丫头摆上四碟果子。林俊一看,分别是山药枣泥糕、果馅凉糕、香煎荸荠糕、绿茶卷儿,配着茶汤,倒也清爽。也不吃果子,只端着葡萄酒一面慢品,一面问:“贞娘怎底嫌薛六姐的字不好?”

玉娘岔开话道:“书上戏上都说,大家小姐们,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我们家又不差那几个钱,便是请他四样先生来,一月也不过百八十两银子。姐儿的模样性格都是广宁县拔尖的,才艺上也别输别人一头才是。况且,干娘那里说了好几回叫带姐儿瞧瞧,没甚本事,岂不叫京里的人看轻了她?”

林俊犹豫:“只怕累着。”

“先生请家里来,学哪样,学多早晚,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玉娘道,“只一条,不要那孟浪轻浮子弟,唬着她我跟你没完。”

林俊听这话笑了:“还能让那年轻的书生儿进了后院?不把丫头的魂儿都勾走了?我明日就去打听打听,她针线上要请人么?一并请来了吧。”

玉娘点头:“针线上的人好找,买一个来家便是。暂没有合适的,且叫她四娘教着。她也好九岁上了,奶妈子前世吃了懒筋带到这世来,除了双福四喜,通没一个中用的。依我说,买个针线好的妇人,不拘寡妇单个还是两口子,养亲香了日后陪她出门子。也有个老妈子照看,也有人与她针线上使。奶妈子且打发了吧,我看着烦。”

家务杂事,林俊一概不管,只听玉娘分配。他原就有些酒意,听着玉娘温言一条条道来,竟困意上涌,一倒头歪在床上睡了。玉娘被哽的半日顺不过气来!巴巴儿截他进来,难道就是说家务的?既只在这里睡觉,白让她担了名声,明日那伙人还不知怎么醋呢!心里有气,也不好摇他醒来,只好胡乱睡了不提。

次日林俊睡到早饭时光才醒,洗完脸出来,见玉娘母女坐在一起挑佛经,霎时想起昨夜玉娘嘱咐的事。便坐下对林贞道:“你要什么样的先生?说来与我听听。”

林贞回道:“我也不懂,爹爹看着来吧。只教书写字的,不跟他们哥儿一样,我又不必学仕途经济,写一手能见人的字罢了。”

林俊点头表示了解,又问:“是学琴还是琵琶?女儿家学琴,怕闷着些。”

“拿起琵琶人家就让唱曲儿,爹爹看我学筝好不好?”

林俊笑道:“会唱曲儿有甚不好?你不会唱,日后郎君听别人唱去。”

玉娘嗔道:“她还小呢,说甚么郎君不郎君,她如何懂得?”

“你妇人见识!”林俊撇嘴道:“我知道有些人家,万事都不让女孩儿听到,也是扯谎。女孩儿在家通不懂事,莫非叫她在夫家跌跟头不成?”扭头对林贞道:“别信那些假正经的家训庭训的,听爹爹的没错。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只别说出来就是,心里却得明白。哪个男人不爱才情?你没有,他寻别人去,空看着人家生儿子挤兑你不成?”

林贞无语,爹,你不能当着和尚骂秃驴…

玉娘当做没听见,只看着林贞,等她做决定。

林贞摇头道:“我不爱琵琶,非要唱曲儿,筝也能唱,比琵琶还别致些。何况我的郎君还不定在何方呢,谁知道他爱什么。”

林俊笑道:“这就对了,别学那扭捏样!爽爽利利才是大家子的小姐哩!既如此,我去寻个女先生与你教筝来。外头的秀才先生,通不会这些,得到院里寻去!倒是寻了人来,你只管挑,挑中了的买来家里陪着你就是。”

双福和四喜戳在一旁快崩溃了!哪有当爹的弄个妓|女回来教小姐的!还有谁家爹妈讲话,院里来院里去的?哦,当爹的告诉闺女,你不会跟妓|女一样唱曲儿,男人就不爱,就要去睡小老婆?啊啊啊,什么破家教啊!大姐儿将来是要去做正妻的好么?正妻跟妓|女,呃…泪流满面!

林俊说完,便要出门。玉娘问:“不吃了早饭再去?”

“去铺子里吃,前日从女真人那里收了百来张皮子,要看着他们削制去。”

玉娘推了推林贞,道:“跟你爹爹一齐去,叫他买包子与你吃。顺脚到金银铺捡些头面来,你不好戴整套,单买散的也使得。再有也要穿耳洞了,先去定了耳坠子再说。”

林俊笑道:“我有勾当①,你偏叫我带她。金银铺又不远,你娘母子坐上小轿,一盏茶功夫就到。我一个大男人,会选甚么金银家伙?”

“又不叫你选。”

林俊无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足有四两重的金锭子放到林贞手里,道:“乖姐儿,你不拘拉着哪位娘去,爹爹今日不得闲,过二日带你裁衣裳买帕子去。”

林贞接过,福了一福:“谢爹爹。”

“甚么谢不谢,我赚个金山来也是与你的。”林俊拍拍袍子,一扬手,“走了!”

林贞只好把金锭子放到玉娘手里,道:“爹爹不带我,妈妈带我去吧。”

“你那不省事的爹,镇日里跟着狐朋狗友乱窜,恨不得日日歇在院里就有空,叫带你去打首饰就没空。”玉娘一面抱怨,一面□□花,“去看轿子吧,我同你姐姐逛逛去。”

双福和四喜已经被这家人打击的不想说话了,当年她们在千户家过活时,哪见过这样的场景?丫头们还知道些…院里的事,小姐们只怕都不知道院里是哪里罢!又看看林贞淡定的样子,无力…

话说玉娘要打首饰,也是有说头的。既然决定了六月里上京,自然需得拾掇拾掇。精致的首饰衣裳,那是一日两日能得的?再说又不是吃了酒便走,少不得留三五日,又要在京里歇两天。大礼服没有五六套,怎么见人?四两金子不少了,若是打去京里的头面却不大够使。也罢,到了地头选好了,再让店家来勾账便是,谁耐烦带那多钱在身上。

因玉娘要带着林贞出门,上房登时忙将起来。先服侍两位主人吃了早饭,又引着林贞到后头换出门的衣裳。林贞小小人,不喜欢穿太庄重的颜色。选了一件葱白拥骨朵云袄子、粉色洒金穿蝶澜裙,再挂一个大红流苏仔玉飞鱼片的金项圈便罢了。玉娘却是大红缎子织金对襟袄儿,下着翠色销金马面裙。看着这沉重的布料,林贞必须相信布料作为硬通货是有绝对理由的。

林贞还小,玉娘又要显的亲热,两个人只坐了一抬轿子,一齐到金银铺前下来。金银铺的老板是做老了生意的人,玉娘一进门,先奉承道:“林娘子好久不见,气色越发好了。哟,这是府上的小姐吧?好个模样儿,天上掉下来一般。老天爷真真长了眼睛,这样通身气派的小姐,只投生在府上吧,我们再养不出的。”

玉娘道:“老葛你少浑说岔话儿,只把上好的首饰与我瞧瞧,不好我就换人家了。”

葛大娘忙迎上来道:“娘子放心,广宁县再没哪家有我们家的手艺,比京里都不差的。”

“那敢情好,我正要打些首饰上京里戴,若是我到京里丢了丑,就叫她爹来拆了你家铺子。”

“京里也没什么厉害,不过有钱便好,没钱连我们这里都不如呢。”葛大娘笑道,“娘子若要体面,便做个带璎珞的金髻,嵌上宝石儿,比官家夫人都不差!”

玉娘道:“哪敢跟夫人们比肩,没得冲撞了她们。我不要鬏髻,只要成套的头面吧。打一个攒金丝凤、一套金钿琼花、一套镶宝石梅花金簪、再一套金镶玉荷叶田田吧。”

葛大娘一面听一面写,又问林贞:“林小姐想要什么?”

玉娘道:“她小孩子家家,只要散件,头发还少呢。带鬏髻又不好看了。”

小女孩的首饰跟妇女的自是不同,都做的细细巧巧的,也有各色花纹。因要去豪门拜寿,不能让人看轻,林贞多选了嵌宝石的。这样即使首饰小巧,也能看出家底来。林贞才穿过来的时候,总想着要藏拙,免得叫人当肥羊宰了。可现实却是你若不露出来,人家只当你好欺。财富可是实力的象征!平日里在家可以随便点,但到了正式场合,有多华丽就打扮的多华丽。再说,好端端的人家正一品认你做干儿子?不是冲着钱是冲着什么?不告诉靠山咱还有钱,就等着被人抛弃吧。不管是皮草铺子还是生药铺子统统开不得在一边,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索性大大方方的,带着乡下暴发户的款儿展现给人看吧。若要比着书香门第来,也不过是邯郸学步。暴发户就要有暴发户的气场!金子宝石通通砸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勾当。事物的意思。

旅途

六月初三,宜嫁娶、祭祀、出行。林俊带着妻女千里迢迢上京拜寿去也。广宁地处国土东北,与京城相距一千多里。此时出行,多半用马车,均速一天为八十里左右。林俊带着大量的礼物,又有女眷,一天能走六十里就不错了。也就是说,林家这次旅行单程时间都要二十天。若是骑马当然快很多,可骑马的方式不适合拖家带口。但马车缓慢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林俊早派了得力的小厮骑马先行至京城收拾房屋采买必须品,等林俊的大部队赶到时,房屋必然已经很舒适。横竖早早预留了时间,慢点有慢点的好处。

只是在马车上的日子,一天两天还当新鲜,三四天之后尽剩下无聊了。虽说沿途各有各的风景和民俗,可行车的路上也不总有热闹看。天气又越来越热,没几日林贞就蔫了。玉娘也有些蔫,又不好镇日睡觉,以免夜间走了困更难受。又因是特意去给干娘拜寿,林俊一个小妾没带,玉娘心情甚好,然而平日里嫌她们碍眼,此时却又觉得人少闷了些,只好轮流着喊着仆妇上来闲话。

林俊跟玉娘不同车,更没人陪,便不耐烦闷在马车里,不大晒的时候寻一匹马骑着透气。这日恰是个阴天儿,林俊便对林贞说:“贞娘,天阴了,要骑马玩么?”

林贞无聊的都快长霉了,听到这话,喜笑颜开的道:“要!”

玉娘忙道:“路上骑甚么马?又没换骑装,又没人在一旁瞧着,掉下来可不是玩的。”

“妈妈,我都练了一个多月了,再不会掉下来的。”林贞道,“我穿的是短打,你就让我骑吧!”

林俊也道:“横竖我们走的慢,骑个母马无妨,我带着她呢。”

玉娘听到林俊开口方罢了。

林贞下车后,利落的翻上马背,跟林俊并肩而行,看起来还挺像回事儿。玉娘笑道:“若是明日还阴着,就给你换一套小哥儿的衣裳吧。”

林贞为了出行方便,穿的是短打。短打么,男款女款都一样,无非是料子颜色又侧重性。便笑道:“我这身衣裳都是素色的,跟小厮儿的一点区别都没有,走在路上,别人一定都当我是男娃娃哩。”

林俊听到这一说,不由遗憾林贞为何不是儿子,只面上没露出来。

林贞不知她爹所想,一面骑马一面跟她爹八卦:“爹爹,我们家怎么认识干爷爷的?”

林俊回过神来,笑道:“早了,祥泰三年女真扰边,朝廷封了你爷爷一个总兵,以镇边关。那一仗打了有好二年才把女真打趴下。当时你爷爷还是宣宁伯,因这一站有功方封了侯。那会儿你还没生,一晃有十来年了。”

“当时干爷爷就在我们广宁县么?”

“可不是?你妈妈那会还在,常弄些酒肉劳军。一来二去,熟惯起来,便认了亲。”林俊笑道,“京里有这么一门亲,爹爹的买卖才好做。你到京里万不可冲撞了府里的人,却也不必畏缩,爹爹还略有点体面,不用怕。”

林贞点点头表示明白,各取所需嘛,好歹算合作单位呢!又问:“干爷爷多大了?”

“今年四十九了。论起来,你奶奶比他还大些,七月初九日,乃五十大寿。不然山长水远的,我也不带着你们去磕头了。”

林贞扭头看了看后面整整两马车的东西,暗叹:三节两寿果然是行贿受礼的最佳时刻!

实在无聊,林贞又问:“干爷爷的孩子多么?”

“四子三女,皆成家立业了。这些你很不用管,到那日只跟着你妈妈去磕头便是。咱们不是当官人家,正日子之前都去不得。早也要初十去了。”

“我们的礼物也是初十送去?”

“大礼物且看哪天到吧,你妈妈身上还须得多多带几个镯儿簪儿的,好预备赏人。”

林贞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笑了。此时大户人家的女眷,袖子又大又长,最短都盖过手指的一半,镯子根本不具有装饰意义,还真就是赏人的!

“京城好玩么?”林贞闲疯了的问,“女孩儿家可让出门?我可以去逛逛么?”

林俊笑道:“规矩严的人家不大许出门,便是要出去,也是坐车的多。规矩小的人家,只带足了人就行。我们又不是那等书香门第世代大族,你爱逛就多多逛去。京里的花样别处都难见,多多买些,待回广宁好与你先生裁衣裳。”

林贞一嘟嘴:“影儿还没见着呢。”

林俊耐心奇好的解释:“总要请个好点的,不然教的不好,岂不更耽误工夫?我已托你大舅去打探了。再有,到京里痛快的玩一场,再回来上学,岂不更有滋味。”

林贞就是随口说说,她不急着升学考试,学多学少都无所谓,只是没得学上,在家里略无聊。听到林俊的解释,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俊聊了一个时辰,玉娘一掀马车帘子道:“姐儿,下来妈妈这里。骑久了仔细腰疼。”

两个小时的轻运动量已经不少,林贞顺着马镫跳下来,又快速的爬进车内。玉娘道:“你越发野了,总也不肯叫人抱你下马,回回看得我胆战心惊。”

林贞笑道:“若要人抱,还骑甚么马?如今我掌握一些窍门了,再不那么腰酸背痛,待从京里回来,还要练习快跑哩。”

春花笑道:“索性连射箭一并学了,好跟女真姑娘们一齐打猎去。”

林贞拍手笑道:“这个好,比踢球好玩。”

玉娘轻轻拍了春花一下,没好气的说:“倒是晒得乌漆墨黑,没人要,就把你跟着姐姐嫁到女真去。”

“耶?娘又说笑,”春花咯咯笑道,“朝廷再四不许通婚。再说娘可舍得姐姐?女真男人打老婆哩。”

玉娘朝外一努嘴:“你爹还不照打?”

“横竖不打娘罢!”春花一面说,一面暗自冷笑:那帮淫|妇,打死也该!

离京越近,天气越热。林贞的身体虽然比以前好很多,但长途跋涉的旅行,还是绷不住中暑了,而且还起了满身的痱子,吃了五六天药都不见好。玉娘一狠心把她剥的只剩下肚兜在身上,还道:“忍一忍吧,到京里就好了。”

春花和夏禾只看着笑:“可千万不能叫人看见。”

林贞难受的直喘气,才不想理她们,有气无力的问玉娘:“多早晚才能到?”

“还有后日就到了,你爹使人买竹席去了。原是我没想到,只当还在广宁,藤席都使不上两天。姐儿受苦了。”

林贞摇头道:“大伙儿都没事,偏我有事,可见还是身体不好。每日要多骑马踢球才行。”

玉娘摸着林贞的头发道:“别急,到了京城,再寻陈太医好好瞧瞧。日头也太猛了些。”

林贞还是觉得热,便问春花:“有稻草没有?”

“姐姐要稻草做什么?路上随便问哪家买点便是。”

林贞道:“赶紧叫人去买吧,随便扎一下,做成棉被样,浸了水顶到马车顶上去。”

春花疑惑的问:“为什么?”

“隔热!”林贞想起来了!上辈子出门前总把伞过一遍水,可以起到十分有效的降温作用。想来稻草效果更好。

玉娘听到这话,忙一叠声叫人买稻草去,还道:“横竖有马车,多多买些来,有备无患!”

林家仆从甚多,自有人打马去左近的农家买了,又按照林贞的说法扎好,到河里滚了几圈。盖到马车顶上,水滴如注,看着就凉快许多。林贞才觉得略缓过一点来。过了一会儿,连玉娘也觉得马车里温度确实降了,忙隔着帘子嘱咐小厮道:“若是水干了,便提一桶水浇上!”

因林贞只穿了一个肚兜,林俊不好进来,也隔着帘子问:“贞娘好些了?新换的纱窗帘子透气么?还闷的话,再叫人去寻。”哎呀,早知道马车处理的更好些了。往年他一个人走南闯北,只把窗子帘子都打开,车速又快,凉风吹来都并不觉得很热。却忘了自家女儿自幼体弱,受不住。

“好多了。”林贞拿着扇子扇着,后面还有丫头也一齐扇,心里慢慢平静了。太养尊处优了!广宁夏天非常凉快,一年里有那么两天热的还有的是冰。没想到正常温度下居然长痱子,上辈子是南方人的她觉得非常丢人!

玉娘见林贞平静下来,放松了闲聊道:“路上没冰,真真难熬!都不知京里的平民百姓家如何过活。”

林俊笑道:“京里都不算热,往南更难受。我听人说两广地区才热的人恨不得退掉一层皮去。我们广宁的百姓夏天舒爽,冬天可不好过。”

“也是。”玉娘想起小时候,她家只有棉袄,冻的人直哆嗦。还是嫁了林俊,有皮衣穿才觉得冬天好过,才有那赏雪松的闲情。低头看享受着丫头打扇的林贞,笑道:“我们姐儿是八字好的,不是那一遭治病,竟没受过什么罪。真真会投胎。”

“妈妈怎么不说我前世烧了多少纸与阎王,今世才遇到你和爹爹呢?”没这么好条件,她早就再投胎了。难产的孩子真悲剧。

一句话逗的玉娘笑起来,捏着她的脸颊道:“小甜嘴儿,越发拿我开心了。”

母女正闲话,忽听外头有个生人道:“耶?你们家马车顶可是坏了?顶了这多稻草?”

玉娘一惊,忙拿一件纱衣盖在林贞身上,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林俊道:“小女嫌热,叫放点打了水的稻草,果然凉快许多。女眷的车子,还望兄台…”

那人忙勒了勒马,错开一段距离,才拱手向林俊道:“小人乃承平公府的,我们小少爷瞧着好玩,叫小人来看看,若有冒犯还请兄台见谅。”

林俊听到是公府门第,不单不好发火,还得赔笑道:“小女顽皮,见笑,见笑。”

“果真凉快些?”

“是。”

那人行了一礼,骑着马得得跑了。玉娘皱着眉头问:“好大胆的家奴,也不招呼,直就过来了!”

林贞道:“横竖隔了三层纱,外头也看不见。”说着忙把最内一层布帘子拉上,一面拿出衣裳一面道,“我还是穿戴好吧,离京越近,路上的行人越多。万一咱家人掀前头帘子,有人眼错见了,可怎么好?”

玉娘听到如此说,只得打发丫头替她穿戴好,又把帘子全部掀开通风。

凭良心说,这天气不算很热,至少比起后世不算什么。只不过她中暑了特别难熬,连累玉娘陪绑。她是剥了衣服的,帘子全盖上也无所谓,玉娘可是穿的整整齐齐,想着就热。林贞很不好意思,忙喊丫头:“去拧快帕子与妈妈擦擦脸。”

这厢正忙乱,忽又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马车窗外,一个少年声音响起:“喂!稻草顶在头上效果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

玉娘伸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郎带着两个小厮立在不远处。林俊早已把马车叫停,打量着对方。方才来的那个人自报承平公府,眼前这位却并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仪仗,林俊便当做不知道,懒得下马来磕头。少年并不开口,旁边一小厮见状问道:“稻草顶子有用么?”

林俊道:“我家马车不大好,所以有用。若是上好的马车,原就做的好隔热,便是盖上稻草也无甚用途,看着也不像。”

那少年郎有些失望,小厮却不甘心,对主人道:“四爷,我们且试它一试!”

少年郎无可无不可,随意点头:“你去寻吧。”

小厮犯懒,便对林俊道:“大叔家还有剩么?”

林俊还惦记着闺女呢,只是承平公府不好得罪,便吩咐小厮:“把剩下的稻草送与这位小郎君吧。”

正说着,忽又有一队人马走来,少年郎同小厮立刻下马行礼。只听少年郎道:“见过大哥,大哥怎么来了?”

“我们老爷使我去庄子上瞧瞧,不想路上遇到你们。你在这里干什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