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觉得鸡蛋,鸭蛋,鹅蛋里,好像鹅蛋最不可爱了。”她道,“故而便最合适,最好煮好了再敲敲破。”

赵佑棠认真听着,因为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冯怜容道:“这样名副其实就是丑蛋。”

赵佑棠:…

找死啊!

赵佑棠下一个念头就是以上三个字。

然后冯怜容就遭殃了。

手被他弄疼了,差点哭出来。

“还敢不敢了?”赵佑棠恶狠狠道,“下次再不准提这个!”

冯怜容这时自然老实了,忙道:“妾身再不敢了。”

赵佑棠这才放开手。

冯怜容赶紧揉了几下,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断了,心道好好的惹他干什么啊,不过又觉得逗他好像特别有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爱好的。

看她这样子,他又有点儿心疼,问道:“很痛?”

“很痛。”她可怜兮兮把手伸给他看,“揉揉。”

赵佑棠盯着她半响,才发现她脸皮越来越厚了,自己做坏事,还好意思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叫人可怜她呢。

他哼了一声,抓过来揉了两下,又扔掉,骂道:“活该!”

正说着,就听有人在前头问安。

原来是几个贵人出来,去往坤宁宫给皇后拜年的。现在太皇太后病重,皇太后并不理事,一切都交予方嫣,故而她们也是只给方嫣请安。

现在路上遇到赵佑棠,冯怜容几个,她们自然要过来行礼。

住在延祺宫西边的贵人并不太多,一大半是住在乾清宫后边儿的,是以这会儿只有八个贵人。

苏琴也在其中,赵佑棠目光落在她身上便移开了,淡淡道:“免礼。”

他说完就往前走了,连一刻都没有停留。

冯怜容因苏琴的事情,伤心了三次,如今再次看到,她好像也没有初时的惊心,只主动把手伸到赵佑棠手边。

赵佑棠怔了怔,片刻之后牵起来。

那日冯怜容的伤心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她难过。

只是将来呢?

自己又能否做到?

他叹了口气,包住她的手。

几人很快就到延祺宫。

钟嬷嬷一看,哎呦,不止皇上来了,三殿下,四殿下也来了,她连忙吩咐宫人迎过去,又叫膳房准备些吃食水果端来。

冯怜容笑道:“四殿下要看阿鲤呢,嬷嬷快抱来。”

钟嬷嬷应一声,又使人去叫俞氏。

俞氏抱着赵承谟给赵佑梧看。

赵佑梧惊讶道:“他的眼睛好黑呀,比小羊的还要黑。”

其实赵承衍的眼睛是有点儿像冯怜容,特别温顺,也不是很黑,有点儿褐色的,而赵佑梧却是像胡贵妃,淡茶色的眼睛。

钟嬷嬷笑道:“小孩儿都挺黑的,不过三皇子的好像是更黑一些。”

冯怜容抬头朝赵佑棠看:“像皇上呢!”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安静的时候幽深幽深的像黑色的夜,可一动起来便是光华流转,比任何东西都耀眼,看一眼能把自己给陷进去。

赵佑棠笑笑:“是该像朕了。”

他也觉得大儿子比较像冯怜容。

正说着,赵承衍拉冯怜容的衣角,指指耳朵道:“母妃,又痒了。”

冯怜容忙叫黄益三给他准备些东西。

黄益三一会儿就拿来了。

冯怜容搬个凳子坐在门口,把赵承衍抱在腿上,微微拉起他耳朵,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就柔声道:“跟上回一样别动啊,不然会疼的,太医得给你吃苦药。”

赵承衍嗯了声。

冯怜容先是把牙签拿来,牙签的尖头已经没了,她就在不尖的那头裹上棉花,再在上面滴点香油。

赵佑棠奇怪:“这是干什么?”

“掏耳朵呀。”

“掏耳朵不用掏耳勺?”赵佑棠好奇,站过去,拉起赵承衍耳朵一看,“哦,是挺多了!”

冯怜容解释:“他还小呢,不能用挖耳勺的,有回我娘就是给我乱挖,差点没聋,后来找大夫看了,大夫教了这个法子。”

赵佑棠觉得稀奇。

赵佑桢,赵佑梧也过来看。

冯怜容弄好了就把棉花轻轻塞进赵承衍耳朵里。

她动作轻柔,就像在碰一块豆腐似的。

赵佑棠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耳朵也痒起来。

他目光落在冯怜容的脸上,因阳光照着,她皮肤上的绒毛都很清楚,像是透明了一般,嘴角还带着笑,眼睛里满是温柔,像是能把冰都化开了似的。

赵佑棠心想,她怎么就没给他掏过耳朵啊!

赵佑梧看着,眼睛则都有点儿红。

他年幼时,母妃也常这样,掏的特别舒服,可是母妃竟然死了,赵佑梧忽然道:“我耳朵也痒。”

冯怜容笑起来:“那我一会儿给你掏啊。”

她给赵承衍换个方向,正要给他弄左边耳边时,想起来,看看赵佑棠:“皇上,要不要妾身给您也挖一下?”

赵佑棠脸一热,斥道:“朕是小孩儿吗,还要你掏耳朵!”

冯怜容嘟起嘴:“不要就不要嘛,这么凶。”

她给赵承衍弄完,就去给赵佑梧掏了,因他年纪大了,她拿了个银耳勺给他挖。

赵佑棠有心阻止,不过看赵佑梧也确实可怜,估计是想到胡贵妃了,当下就没有说什么,反正也不大么。

可心里却老大不高兴,好像错失了什么似的。

第75章 太子

天纪二年二月。

赵佑棠下旨削魏王,晋王护卫。

因前有肃王交兵权,后有怀王谋逆被杀,魏王,晋王都没有再行反抗,到此,各藩王手里已无重兵。

他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这日太皇太后请他去寿康宫。

赵佑棠坐在她床头,询问病情。

太皇太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伦儿是死了罢?”

赵佑棠一怔。

“你无须再瞒我。”太皇太后语气悲凉,“这都过去多久了,他能逃到哪里去,定是死了!丽芳与三个孩儿现在何处?”

她已然明了,赵佑棠便直说道:“现在城内,若祖母想见,朕即刻命他们前来。”

太皇太后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伦儿埋在何处?”

“华津府的玉良山,朕已命人修葺陵墓。”

太皇太后点点头,朝身边两位宫人看一眼。

宫人立刻扶她坐起,在后面垫上大迎枕,便远远退开了。

“皇上,哀家今日见皇上,也是有一事。”太皇太后有些疲累,好像说会儿话就要歇息一下,“哀家自知也无几日好活…”

“祖母!”赵佑棠忙道。

太皇太后摆摆手:“皇上请听哀家说完,太子乃国之根本,哀家知你并不喜欢阿嫣,可是承煜是嫡长子,无论如何,他都必为太子。再说,皇上早前便答应哀家,现已是开春,哀家别无他求,此事了了,哀家也有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赵佑棠知她也是为此事:“朕答应过祖母,自不会食言。”

太皇太后欣慰:“趁哀家还有力气,也想共享盛事,皇上,”她顿一顿,“也非哀家逼你,只立下了,景国方才安稳,上下才能齐心,兄弟间也有个秩序。”

赵佑棠听到此,轻声问:“朕知祖母苦心,一心维护祖宗遗训,只祖母若有选择…当年真不会考虑三叔?”

太皇太后大惊,嘴唇微张。

那是大逆不道!

“先帝当初既是太子,如何能换?”太皇太后斥道,“哀家从未想过!”

即便她心里知道大儿子并不是个治国良才,比起赵伦,实在是差远了,却依然没有更改决定。

赵佑棠皱了皱眉,虽然他对立太子一事并无犹豫,但对将来却甚有疑惑。

但现在他知道了,太皇太后并不能给予他答案。

太皇太后也有所警觉:“皇上为何会问起这个?”

“朕只是可惜三叔罢了。”赵佑棠站起来,“祖母还请好好养病,立太子一事,朕自会下旨。”

到得二月十二日,赵佑棠立赵承煜为皇太子,大赦天下。

宫中也是一派热闹,张灯结彩。

太皇太后打起精神在寿康宫摆下宴席,一家子用了顿饭,方嫣因儿子被立太子,此刻自然是笑容满面,就是见到赵佑桢,赵佑梧,态度都好上许多。

她想得到的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乃是将来的帝王!

以后她自会好好抚育赵承煜,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赵佑棠这会儿与太皇太后提起,要派赵佑桢去睢阳跟曹大人学习水利,太皇太后怔了怔,问道:“还不去就藩?”

“才十几岁,总是要等到成亲再说。”赵佑棠笑道。

方嫣一听,这总比留在宫里好,帮着道:“是啊,既是喜欢的,学一学也没坏处。”

太皇太后便看看赵佑桢:“你自己想去?”

“是,祖母。”赵佑桢道,“将来孙儿想为此出份力,造福百姓。”

太皇太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没有先例,不过也没有阻止:“既然如此,便去罢,凡事小心些,可不像在宫里,到处有人照应着了。”

赵佑桢大喜,自然答应。

离开寿康宫后,赵佑桢叮嘱赵佑梧:“我走了,你也不要害怕,有事便同皇上说,现在也无人敢欺负你,你到底是宁王呢,他们敢乱来,你就打他们板子!”

赵佑梧点点头:“我知道,那哥哥何时回来呢?”

“我也不知,可能两三年罢。”

赵佑梧想起一事,又笑:“哥哥还要成亲呢,肯定要早些回来的。”

赵佑桢脸一红:“你懂什么!好好听课,我回来了要考你的。”他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要有什么想告诉我,也可以写信,我把银钱都留给你,你别乱花,知道吗?”

“哥哥不带些去?”赵佑梧问。

“我有一些就够了。”

赵佑桢道:“哥哥也不用记挂我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兄弟两个说着往前去了。

赵佑棠从坤宁宫出来,又前往延祺宫。

今日既是立太子,自然是普天同庆,延祺宫里众宫人黄门也发到了银钱,刚刚都还在数着。

不过钟嬷嬷拿到钱,仍是不怎么高兴。

又不是立大皇子,作为嬷嬷,她要担心的事情可多呢!

赵佑棠刚走入殿内,就见一个小小的蹴鞠从里头滚出来,他往前一看,赵承衍屁颠颠的在追呢。

冯怜容也在后头,叫道:“跑慢点儿啊,小心摔了!”

赵佑棠笑起来,拿脚一挡,蹴鞠就停住了,他弯下腰捡起来看看:“比一般的蹴鞠小很多,什么时候做的?”

“就前几日做的。”冯怜容看到他颇是惊喜,笑道,“有回黄益三拿了个蹴鞠来,小羊很喜欢,结果太大了,他抱不住,妾身就叫他们弄个小的,小羊可喜欢呢,光是玩这个都够了。”

赵佑棠就把蹴鞠往前一扔,果然见赵承衍咯咯笑着追过去了。

他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有点儿像小狗啊…

不过,小孩子可能跟小狗也差不多?

“你饭吃了?”他在院子里石凳上坐下。

冯怜容忙叫人拿个垫子来:“会冷的。”见他坐垫子上了,她才回道,“早吃了,今儿天好,才带小羊出来玩。”

赵佑棠点点头,看她一眼:“你也坐。”

冯怜容便坐下。

两个人一起看着赵承衍,间或说些家常。

过得会儿,赵佑棠道:“你没别的话跟朕说?”

冯怜容奇怪:“刚才都说了。”

赵佑棠瞧瞧她,没有再吭声。

过几日,赵佑桢便去了睢阳,而这时,华津府北方的外夷趁上回两军混战,华津尚有动荡之时,大举进攻,竟然一起拿下了平城。

赵佑棠大怒,派遣大军前往击退外夷。

谁料,因外夷此前准备充分,不止守住了平城,还把战地往前推进了百里,直接威胁到占有重要位置的桐城。

为此,朝堂难免有些议论,甚至有流言出来,暗指赵佑棠削藩过度,导致被外夷窥得时机,侵占景国城池。

要说华津府这外夷,名为瓦勒,本是游牧民族,此族天性勇猛,专喜掠夺,不过在新国建立之后,十年间,瓦勒一族近乎被灭绝。只是春风吹又生,经历两朝之后,瓦勒族又重新壮大起来,甚至合并了附近的几个小族,时常骚扰边境。

这次大规模侵犯,必早先就有预谋。

赵佑棠几番思量之后,决定御驾亲征。

太皇太后听说了,吓了一跳,说道:“不如请肃王前来。”

“不,以防万一,肃王要镇守巩昌府。”赵佑棠道,“这次既是朕的疏忽,就该由朕来补救。”

太皇太后知道他是在说削藩的事情,微微叹了口气,时至今日,也无甚好说,削也削了,只是她到底还是担心这个孙子:“皇上不怕出点意外?”

“朕自会注意的。”赵佑棠沉声道,“但如果此行击退不了瓦勒,别处外夷兴许会跟风侵犯。”他安抚太皇太后,“再如何,不过是个蛮族,朕有千军万马,不足为惧。”

他一早也对那些外夷烦透了,此次定要让瓦勒臣服,令他们永不敢踏入华津一步!

太皇太后见他心意已决,便也罢了。

太皇太后都劝不住,皇太后就不提了,方嫣虽然对此不满,也没有多说,只让赵佑棠一定要小心:“皇上,景国可不能少了皇上,皇上一定要平安归来。”

“朕知晓,宫里便交给你了。”他握住方嫣的肩膀,“朝堂大事自有杨大人,李大人等,你莫要为此担心。”

方嫣看着他,眼睛一红。

赵佑棠第二日便调兵遣将,准备前往华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