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哭,一边嚎。

“姑姑啊,您真不见您可怜的侄儿媳了?您怎么忍心?当年您亲口赞我是贤良妇,赞我持家有道,您病了,我吃喝不下,晓得侍妾张氏擅长医术,便不顾侍妾不得入宫的规矩,硬是把她拽来…呜呜…她治好了您,您就把侄儿媳妇我给扔了?!”

“我还在帝都时,时常入宫陪你,帮您做了多少事儿?”

柳氏发起疯来,宫里的内侍宫女哪拦得住?

就算他们不顾柳氏身份上前阻拦,邪门得事情发生了,任何将要靠近柳氏的人腿上都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用不上力气。

王氏感性的陪着柳氏抹眼泪,另外一只藏在袖口的手慢悠悠且精准的把苏臻真暗自递过来的米粒大小的珍珠弹出去。

珍珠再小,落在地上仔细看也会发现端倪。

腿用不上力的内侍和宫女发现珍珠后,看过去…只见一位哭红了眼睛,宛若白兔善良无害的命妇。

纤细的腰身仿佛风一吹就倒了,她怎么可能把米粒大小的珍珠弹得这么准?

苏臻真和苏皓晖双手背在身后,少女俏丽娇小,少年俊秀儒雅,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

唯一有可能的唯有在一旁躬着身子,气色阴郁的苏迁了。

挨了珍珠的内侍把这事记在心里,过后一准要向太后娘娘告一状。

柳氏呜咽着,说话的声音时重时轻,不甚详细,但每每把当年她帮太后递进宫的东西说得挺清楚,至于不详的留给听众许多的遐想。

太后用东西做什么?

呸,那些下九流的东西,太后怎么可能要?

在慈宁宫里中的太后坐不住了,再让柳氏哭下去,皇上指不定因为柳氏的疯言疯语怀疑什么呢。

“让她们进来!”

“是,太后娘娘。”

柳氏等人如愿的进门。

苏臻真瞄了一眼面容不善的太后娘娘,唇边噙笑,缺德事做得多,总是有顾及的。

第十六章 贪婪

慈宁宫的门难进,太后见柳氏一行人倒显得异常和蔼。

“你这性子何时能改一改?哀家真真被你闹得头疼。”

“…姑姑。”

柳氏被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拉到身边,顿时有了靠山,抬手指着不让自己进门的宫女,咬牙切齿:“她们看不起我!”

太后平淡的摆手,跟在太后跟前的大管家——吴尚宫把方才阻拦柳氏的宫女内侍叫出去,隐隐听见她们的求饶声,柳氏畅快许多,“我就说姑姑最疼我的。”

苏臻真默默低头,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奴婢的性命。

太后丹凤眸子微眯,早就看透柳氏的愚蠢,善妒,不识大体,本以为柳氏苦了这些年能有所长进的,今儿一见比以前还愚蠢。

她一眼就能看透柳氏,便把大半的注意力放在苏逸夫人王氏身上,当然还有沉默寡言,一直蜷首的俏丽少女——苏臻真。

宫里最不缺得各色美人。

太后历经两朝后宫,见惯各色各样美人的宫心计,轻易不会被美人外表无害腼腆欺骗。

不过,王氏…太后见她柔柔弱弱,泪光点点,本能感觉放心。

王氏就算有心计也多是依靠男人。

姿容绝色,明艳娇俏的苏臻真一进门即便不言语,太后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即便苏臻真沉默木讷,就她出落得这般好,也能为苏家得到不少的好处,可为三皇子笼络名门子弟或是有本事,有能耐的人才。

性情不好可以慢慢调+教,美貌是天生的。

衣着妆容可稍稍弥补容貌的不足,然而本身就是绝色的美人盛装之下犹如神妃仙子,倾国倾城。

“她们都是阿澈的孙女?”

太后和善的招手,“来,你们都到哀家跟前来。”

苏臻烈,苏臻真慢慢的走到近前,齐齐屈膝,“太后娘娘。”

“都是一家人,叫哀家姑祖母。”

苏臻烈询问苏臻真。

苏臻真腼腆的一笑,一瞬间娇花绽放,摇曳生姿,“姑祖母。”

“好,好,好。”

太后对苏臻真越发慈爱,直接从手腕上褪下一串十八子手串,塞给苏臻真。

苏臻真自然推辞。

太后虎着脸,“哀家赏你的。”

“按说长辈赐,不敢辞。”苏臻真柔柔的回道:“祖母,母亲和婶子甚是想念姑祖母,真儿是晚辈不敢越长辈接下姑祖母的恩赏。手串不如送给祖母…”

手串价值千金,不过样式适合老妇佩戴,前生苏臻真见过多少的珠宝?又哪会被一串手串就收买?

见柳氏眼巴巴的看着手串。

太后笑道:“古有孔融让梨,今有苏家女,来人,把哀家的梳妆盒取来。”

“你们每人都捡上几件,这些年在外,哀家也没赏赐你们。”

“多谢姑祖母。”

苏臻真为眼前难得一见的珠宝首饰真诚的弯了膝盖。

能被太后专门收进珍藏的珠宝首饰自然都是极好,极贵重,外面有钱也买不到的。

苏臻真不见得会在意首饰的价值,不过让太后损失一笔还是很愉悦的,尤其是没准能见到太后肉痛的样子…梳妆盒被打开后,柳氏贪婪的目光跟饿了许久的狼一般,眼睛冒着绿光。

清贫多年,柳氏做梦都想穿金戴银,想着珠光宝气。

“这件不错。”柳氏把点翠簪子放在一旁。

“这件也不错。”

一只衔着南珠的凤钗又被柳氏取出。

“还有,这对祖母绿手镯。”

“这件我也很喜欢。”

太后在一旁拉着苏臻真寻常读过什么书,琴棋书画精通哪样?显然太后想加深了解苏臻真的性情。

苏臻真说话声音很轻,腼腆羞涩,太后问上十句,她才回答一句。

同苏臻真说话怎么这么累?!

太后的耐性快被磨光了,苏臻真不会是个草包美人吧,难怪方才不言不语的。

苏臻真搬来虎王的消息被苏逸压得死死的,别说太后,就连明景帝都没得到消息。

“姑姑,这些首饰我哪样都喜欢,不如您当疼疼侄儿媳妇,都赏了侄儿媳妇吧。”

“…”

“左右姑姑也戴不了。”

柳氏哪样都不舍得,也看出太后的不悦,猛然记起苏臻真的‘妙招’,“您看,本来长乐宫改为慈宁宫,证明姑姑不再过问朝政,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屋里的摆设,不是花儿,就是草儿,上了年岁的人不耐珠宝,我们看着好,您会觉得首饰坠得慌,首饰蒙尘,不见天日多可惜。”

“不瞒姑姑说,我手头紧,以前积攒下的首饰银子这些年都用光了。回京后我总要见人的,不管是自己戴,还是送人都不能损了永安侯的面子。”

柳氏直接把无层高的梳妆盒提在手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同姑姑多年的情分,姑姑一定不会眼看我被人轻视。”

太漂亮了!

苏臻真都没想到柳氏发挥得会这么好。

以前太后的居所的确是长乐宫,历任太后都是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并对前朝很有影响力,有强势的太后甚至能左右朝局,监督帝王。

长乐宫改为慈宁宫是太后心底最痛的伤口,没有之一。

十年前,太后还住在长乐宫里,某一日因亲侄女,她狠狠的削了皇后的面子,让皇后在长乐宫门口跪了三个时辰。

明景帝翌日便用太后尽孝的理由翻修长乐宫,并专宠苏贵妃半月有余。

太后对明景帝挺满意的,可翻修的宫殿同没翻修唯一的区别,就是匾额换了,长乐宫改名慈宁宫。

明景帝还钦赐一副对联挂在慈宁宫正宫门口,表彰太后慈爱,宁静无为。

而被专宠半月的苏贵妃病了整整半年,好悬去了半条命。

任谁都问不出,明景帝到底怎么‘宠’苏贵妃的。

后来,不是永安侯夫人刘氏支招,三皇子又聪颖过人讨得明景帝欢心,得上书房师傅的称赞,苏贵妃根本不可能复宠。

这段往事,不仅对苏贵妃,对太后也是噩梦。

苏臻真明白如果帝王想在侍寝上折磨宫妃,手段多得是。

太后的脸色变了变。

“姑姑,您生气了?”

柳氏灵光乍现,“莫非您是被迫颐养天年的?改为慈宁宫您不乐意?”

太后嘴角抽了好几下,暗自寻思自己当年怎么看上柳氏这个蠢货的!

“呜呜…姑姑,您好可怜啊,皇上也太过分了,当年您为他披荆斩棘,做尽了…”

“行了!”

太后忙堵住柳氏的嘴,无力的说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第十七章 再遇

柳氏闻言欢天喜地的谢恩,连连屈膝,“谢姑姑,我一准为您长脸。”

太后眼不见为净垂下厚重眼睑,“这次你好不容易回京,又重做了阿澈的夫人,可不许再像从前没个样子。”

“姑姑说得是,我不敢再妄为伤了侯爷的心。”

柳氏重见永安侯后,越发爱慕保养得极好,完全不做祖父的永安侯。

以前柳氏仗着嫡妻的身份做了许多蠢事,并非因为柳氏容不下侍妾,甚至容不下庶子。

柳氏有苏逸,苏迈,又是个很会生养的,庶子再出色还能越过苏逸去?

苏臻真明白柳氏容得下侍妾却容不下永安侯心里有人!

柳氏眸子亮色暗淡下来,嘴角挂着苦涩,“从刘氏进门,我就晓得侯爷心里有她!”

“早就同你说过,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太后耐着性子指导柳氏,目光扫过王氏和苏臻真等人,王氏光顾着抹眼泪看不出别的,最让太后在意的苏臻真依然木讷沉默…看着就不像听进去的样子。

苏迁一家到是把太后的话当做金玉良言,然太后根本就不重视他们。

再次收拾好心情,太后缓缓的说:“你想笼络住阿澈的心就得投其所好,爱屋及乌,你不明白?”

柳氏先点点头,而后把脑袋摇得似拨浪鼓,罕见果决的反驳:“侯爷喜欢任何物什,我都支持,也可以为他寻来,但是我绝不会喜欢刘氏那只狐狸精!她害我这些年,虚情假意蒙蔽侯爷,她该死!我绝饶不了她。”

太后:“…”

该说柳氏‘诚实’吗?

她连在太后面前装模作样都不肯,谁不晓得太后在永安侯两位夫人中间最看重刘氏?

“你就不为你儿子,孙女孙子想想?你名声狼藉对真儿她们哪有一点好处?哪家名门肯娶善妒的大妇?”

“他们不是我儿子就是我孙女,无论我是好是坏,他们总不会嫌弃我。俗语说得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弃家贫。有孝道压着,他们不敢不孝我。”

柳氏愚蠢好对付,然什么都不怕,无所顾忌的柳氏又很扎手。

毕竟太后和刘氏等人更注重名声,永安侯府的声望,也更在意子孙。

太后怜悯的目光落在苏臻真身上,“真儿摊上你这么个祖母说不上是福是祸啊,模样出落得这般好,性情柔顺,以后你在府里多同姐妹们在一起玩耍,长辈们的恩怨,你们小辈不必参合,你们都是苏家的女儿,要团结。”

“也别听你祖母的之词,你祖母太固执,有失偏颇。”

太后就差明着示意苏臻真等人多亲近刘氏了。

苏臻真抬眼眨着清澈天真的眸子,问道:“姑祖母的意思是让我舍弃祖母,不孝祖母?”

“吸取旁人身上的长处,对你将来有好处,和孝顺你祖母不冲突。”太后慈爱的说道。

“我是您嫡亲的侄孙女,就算永安侯权势不必当年,我总不至于去做贵妾吧。”

苏臻真满脸的委屈,旁人看到很是心疼,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妇容妇德不敢说完美也不比旁人差,刘夫人在您眼里样样都好,我不觉同贵妾爬上正妻之位的刘夫人有可学的东西。”

“娘,女儿不做妾,更不想嫁给为了扶正宠妾就贬妻为妾的夫君。”

苏臻真一头扎进王氏怀里,害怕,惶恐的假哭。

王氏本就泪光点点见此眼泪落得更凶。

太后张了张嘴分外想念聪慧懂事的其余侄孙女,苏臻真还是木讷寡言更好。

年岁大了,太后喜欢喜庆,落落大方,爽朗明艳的少女,最厌烦小家子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闺秀。

王氏和苏臻真的哭声惹太后心烦,她看出有苏臻真在,同柳氏话都说不好。

太后不仅损失了多年珍藏的珠宝首饰,还被柳氏揭了伤疤,再达不到目的,太后这几年没吃过像今日的暗亏。

“吴尚宫,你领着真儿她们去御花园转转,哀家记得荷花池那边睡莲开得正艳,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遵旨。”

苏臻真暗暗捏了捏母亲的手,顺从得同吴尚宫出了慈宁宫。

她眼下没力气反抗太后的命令。

苏臻烈同她一起出门,侧头悄悄打量堂妹,和在慈宁宫不同,苏臻真敛去羞涩腼腆,宝石般的眸子沉静娴雅,唇角噙着点点笑意,娇俏明艳而又不失端庄。

芙蓉池位于御花园东南方,碧荷覆盖了大半水池,两只小船停靠在池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