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马车越走越远,殷黎越发的慌了,一个慌不择路,就被脚下的坑洼处绊了一下,向前扑在了地面上。

“哎呀,小郡主快起来,摔着了没有?”后面两个丫头前面就只敢跟着她,谁都不敢来拦她,这时候才匆忙上前扶她。

殷黎挣扎着爬坐起来,再一抬头,就连那马车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小丫头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愣了愣,然后就又再度扯开了嗓子“哇”的一声哭的地动山摇,一面大声的嚷嚷,“父王不要我了!父王不要我了!”

“郡主。”她这么个哭法,左邻右舍谁都别想睡觉,两个丫头要抱她,她也不让,就撒泼似的踢腾着两条小短腿大哭大闹。

大门之内,管家和侍卫们又相继冲出来一批,但是却谁也不敢近这小活祖宗的身,一群人陪在身后,大家集体面对空荡荡的巷子口,表情痛苦的陪着她哭。

*

彼时的太子府里,大厅里,以廖倩华为首,各人都表情浓重的跪了一地的人。

殷湛冷着脸坐在灯影下,他的面上倒是不见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不说话的时候,目光冷肃之中便就如有实质,刀子似的刮的众人头皮发紧。

“殿下,都是臣妾的疏忽,没想到那吴氏居心叵测,居然完全不管殿下和咱们府里的名声,只为了和颜承微争风吃醋,就敢这样的使手段,恶意中伤。”第一个开口的,还是廖倩华,不是她想挑这个头,而是躲不过去,谁叫她是一家主母,并且这事情又刚好是找到她的面前来了呢。

颜玥的眉头皱起,不满道:“娘娘怎么这样说话?这件事和婢妾有什么关系?不是您和吴良媛之间的旧怨,才引了她的报复吗?她口口声声诋毁的可是你们征西将军府,不就是那个丫头认错人了闹了一场乌龙吗?这怎么就成了婢妾的不是了?”

絮儿的证词,没有人能够坐实,横竖她现在装傻也就是了。

廖倩华此刻只是有口难言。

座上殷绍,垂眸抿来两口茶,在一众女人各怀鬼胎的注视下,最后居然什么也没问,只就淡淡的开口道:“今天很晚了,都先散了吧,不是说吴氏天亮之前能醒来?她是冲着谁的,到时候直接当面问了她就是!”

等吴良媛指证?

廖倩华和颜玥同时都是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题外话------

嗷呜,炫娃狂魔生气了,粉团子好可怜呜~

、第017章 一曲清箫,局破!

廖倩华和颜玥那一行人自花厅出来的时候,宋楚兮和文馨公主就在花园里远远的看着。

“就算那吴氏口不能言,太子怎么也没提了那个丫头进去问话?”文馨公主狐疑道,侧目看了眼身边的宋楚兮,“这么快就这些女人都打发了,他是已经查清楚了?”

“查什么查,人都没审,他又不是神仙。”宋楚兮漫不经心道,随手扯了旁边花树上的一朵红梅,将那梅花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扯下来,然后摊开掌心,一吹,五片花瓣就飘飘忽忽的坠地,她唇角带一点揶揄的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这才也回头对上文馨公主的视线,继续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是在玩一出请君入瓮的把戏啊。”

前面她刻意的那么一耽搁,廖倩华那一行人就已经相继进了花园。

她二人也没特意隐藏,和廖倩华那些人回后院的必经之路上就只隔了小半个花圃,所以哪怕两人说话的音调没有刻意拔高,还是能叫那边的人都听的清楚。

本来廖倩华和安意茹那些女人们就都各自心里不安生,闻言,就更是不由的心头一紧,包括颜玥在内,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循声看过来。

本来宋楚兮和文馨公主都是太子府里的客人,人家家里出了事,她们理应回避避嫌的,可她却居然这样口无遮拦的就这么一轮开了,还仿佛是故意嘲讽一样。

廖倩华的面色不善,眼睛里都有喷薄欲出的怒气。

宋楚兮却不管她,反而没事人似的继续与文馨公主说道:“那吴氏又死不了,太子殿下要关她,哪里不能关啊?我可不信这么大一个太子府里会连个地牢密室都没有,明明可以将人给妥善的安置了,他却偏偏还要将人放在后院?住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这里这么人多眼杂的,保不准什么人心里有鬼,就要趁机摸过去了。”

殷绍的居心在此,廖倩华和颜玥等人其实也都想的明白,只不过被宋楚兮当面强调过一遍之后,几人就只会更加谨慎小心了。

“宋四小姐,这么大半夜的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安意茹冷嗤一声,讽刺的扬声说道。

宋楚兮也不和她计较,只四两拨千斤的继续笑道:“既然知道风大,那么今天晚上良娣娘娘就千万记得要关好了门窗,不要独出心裁的肆意出来溜达,我闪了舌头不要紧,大不了以后不说话了,如果您要被风大闪了腰,怕是以后在这太子府的后院里就不好立足了。”

宋楚兮的嘴巴厉害,并且也蛮粗鄙又得理不饶人,安意茹这是头次当面和她交锋,被她一语双关的话堵的顿时就涨红了脸。

那边廖倩华也是不由的皱了眉头,沉声道:“宋四小姐,您的年纪还小呢,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说完就扭头对郇妈妈道:“走吧,我们回去!”

廖倩华带着自己院子里的人匆匆而行,很快就走的没了影。

颜玥也是奇怪宋楚兮为什么不避嫌,就暗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给宝音递了个眼色,也扶着宝音的手先走了。

安意茹却还站在原地,跟着花圃和宋楚兮这边两两相望。

宋楚兮为什么要住到他们东宫来?这件事她是百思不解的,直觉上她也是觉得这个野丫头一定是别有所图,只是毫无线索,也想不透彻。

那边她阴沉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宋楚兮这边良久。

宋楚兮也不回避,反而光明正大的用一种十分鲜明的挑衅的眼神与她对视。

安意茹能够感觉到她那目光里不加掩饰的寒意,心口突然就怦怦的跳了两下,然后便就飞快的定了定神,冷声道:“这里是太子府,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说完,也就不再多留,赶紧也是匆匆的往后院那边去了。

文馨公主狐疑的看着宋楚兮的侧脸,“你和她有仇吗?干什么招惹她?”

“我先招惹她,也总好过等着她来主动招惹我。”宋楚兮含糊其辞的回了一句,然后就盯着花园那边的方向,颇有些高深莫测的笑了,“我们的那位太子殿下还真是豁的出去,那个叫做香穗的丫头跑的没了踪影,如果抓不到她,那就只能将她看做是吴氏的帮手了,这样一来,吴氏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如果有人心里有鬼的话…”

“你是说这些女人里面一定有人心里有鬼?”文馨公主思忖着,沉吟说道:“那么会是谁按耐不住的先出手?”

“太子妃和颜承微都被卷进来了,按理说来,当然现在最紧张不安的就是她们两个了,且不管她们是不是问心无愧,那吴氏已经过废了,注定是翻不了身了,这个时候,她也肯定要是能拖下水去一个就是一个了,哪怕本身就只是她无中生有的栽赃陷害,等她醒来,也绝对是要咬死了此事不放,所以——”宋楚兮道,说着,语气不由的一深,“太子妃和颜承微,危矣。”

“所以呢?你觉得她们两个会去杀人灭口?”文馨公主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是看着宋楚兮此时的眼神就会觉得头皮发麻。

“她们蠢吗?”宋楚兮不答反问,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明知道太子在等着她们自露马脚呢,她们还会不怕死的往上凑?说白了,就算吴氏醒过来,指证了谁,那也除非是她的手里能拿出铁证来,否则的话,咬死不承认不就得了?可是如果去杀人灭口的话——一旦当场被按下了,那就是百口莫辩了。廖倩华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算笨,至于那颜承微,就更不在话下了,你还觉得她们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情吗?”

不过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件事的利害毕竟只有颜玥最清楚,万一那丫头把持不住,会担心吴良媛的手里真拿了什么证据,那就还是极有可能是要铤而走险的。

宋楚兮的面上谈笑风生,此刻心里却是一刻也不安定,一直都忧虑不已。

文馨公主倒是没在意她的神情中那一点微弱的异样,只认真思索着她的话,最后便是皱了眉头道:“既然她们都不会出面,那这样一来,今晚这台戏,不就没的唱了吗?”

“怎么会?”宋楚兮看她一眼,唇角弯起一抹笑,那笑容看上去就愈发是显得高深莫测。

她的双手拢在袖子里,迷了眼睛去看天上繁星,然后才又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还有安良娣啊,太子殿下心中最为举足轻重的女人,这个时候如果对整件事袖手旁观的话,她就太对不起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对她的宠爱了。”

文馨公主这回是真的被她绕晕了,眉头就使劲的皱了起来。

“怎么?不懂?”宋楚兮得意挑眉。

文馨公主最讨厌的就是她在自己面前装大尾巴狼,可偏偏宋楚兮就好这一口,好像是把和她抬杠当成了日常的消遣了。

“你愿意说就说,不说就算了,我不在这里听你故弄玄虚了。”文馨公主冷了脸,作势就要转身。

宋楚兮于是就不再逗她,唇齿微启,吐了几个字出来,“见缝插针,落井下石啊!”

文馨公主的心里震了震,脚步顿住。

“你说那女人会趁火打劫,借机出手嫁祸?”文馨公主沉吟,想了想,还是嗤之以鼻,“你也说了她是这后院里面最得宠的一个,她犯得着吗?”

“公主你出身皇室,总不会也这么天真吧?你以为这深宅后院里面有哪个女人是真的高风亮节,会一辈子只甘心守着一个男人的宠爱过日子?更何况,这是皇室,是被北狄一国堂堂储君的后院。一妻一妾之间的差别,非同小可。”宋楚兮道。

说她小人之心也好,也许安意茹倾慕殷绍是真,可她反正是从一开始就不信,那女人会完全的不存功利之心。

哪怕当年她处心积虑的算计自己也好,说是为了争宠那是真的,但更多的,只怕也还是想要将自己从那太子妃之位上拉下来,然后好取而代之。

太子妃,就是将来的一国之母,就算是风头再盛的宠妃,都是无法与之比拟的。

文馨公主露出深思的表情,宋楚兮就还是慢条斯理的继续道:“男人的宠爱,是一个女人能够短暂依凭,在这深宅大院里立足的资本,可是哪个女人都有人老色弛的一天,更何况,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例子也不胜枚举。就说眼前好了,虽然那位安良娣还是顶着太子挚爱的名头,可她到底也不是地位稳固的太子妃,并且那位能歌善舞的颜承微也风头鼎盛,大有盖过她去的架势。事实上,她的地位已经不保,摇摇欲坠了。这一次,难得是太子妃和颜承微都一起被卷了进来,正是她一箭双雕的大好机会。”

随便安意茹去做点什么,弄死了吴良媛,再往她的尸体附近留下点线索,就足够将廖倩华和颜玥一窝端了。

不是宋楚兮要小人之心,而是以她对那个女人的了解——

那女人一定会动这样的心思的。

文馨公主抿唇思索了良久,虽然也是觉得用她这话听着蛮有道理的,可是回过神来却又发现自己的无聊。

“你是闲着没事做吗?这三更半夜的,北狄太子后院争宠的戏码,跟你我有什么关系?”文馨公主道,不过想了想,到底也还是好奇,就又再正色问道:“照你这么分析来看,好像这三个女人都有出手的可能,那么你说到底会是谁技高一筹,能够率先得逞呢?”

宋楚兮看着她,勾唇一笑,那一笑,容颜看上去极为灿烂,但却莫名的带了几分邪气在唇角。

文馨公主下意识的警觉,不由的微微并逐呼吸。

然后就见宋楚兮一扬眉,一字一顿的脱口道:“当然是我了!”

文馨公主愣了一愣。

宋楚兮已经错开她身边往花园深处走去。

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文馨公主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新冷静了下来,赶紧快步追上了她去,拧眉告诫,“别人家后院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明知道这是一湾混水,本宫劝你——”

“公主殿下。”宋楚兮没等听说完就已经出言打断,“这一次还是由我来劝你吧,如果你还想明哲保身的话,咱们最好就是在这里分手,各自分道扬镳,要不然回头你要是也被拖下水来,就怕是贵国的太子殿下来了也救不得你了。”

文馨公主是越发不能理解她的作为。

宋楚兮错开她身边继续往前走。

文馨公主这一次倒是没追,只就面有忧色是站在背后看着她。

宋楚兮脚下步子轻盈,走的不算快,但也很快就拐进了花园里的另一条小路上很快就没了踪影。

“公主,四小姐是和您说笑的吧。”白筠的心里不安,就盯着那黢黑一片的花园深处,干吞了口唾沫。

“这个丫头我总觉得她留在太子府是必有居心。”文馨公主道,眼中神色凝重。

可是就算宋楚兮是别有居心,她要做什么就都偷偷去做好了,现在又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了自己知道?她不知道,哪怕就红口白牙的几句话,届时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出面指证的话,也足够叫她百口莫辩了吗?

这个丫头相信她?相信她不会卖了她?

怎么可能!

文馨公主想着,就自嘲似的笑了笑,将手搭在白筠的手背上,“不管她了,我们走。”

不管宋楚兮要做什么,她都不会随便掺和,她自己的处境也不好,犯不着为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去冒险。

这边宋楚兮一直站在一丛灌木的暗影里,目送了文馨公主主仆离去。

她的用意,文馨想不通也是应该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她这样做的理由。一直到了此时此刻她都不确定颜玥到底会怎么做,她没有办法也没有勇气走出去和她主动相认,而且就算她说了自己就是廖容纱,这位匪夷所思的事情,颜玥也未必就会相信,更何况,这里还是殷绍的地方,稍有不慎,一旦被殷绍抓住了小辫子,那么——

她们两个就都要死。

所以现在她就只能是先下手为强,把所有的打算都先提前做好,如果颜玥挨过去,那便皆大欢喜,如果一旦颜玥要是忍不住的出手了,回头有她撂下的话在那里,她也可以想办法把所有的矛头都引向自己。

现在她的身份特殊,殷绍也随便不能做她的主,从她这里,凡事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果颜玥要被逮个正着,那么以殷绍的为人,是一定会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的。

只是那个丫头,她怎么会那么傻,居然自投罗网混到东宫里来了。

其实原因,不用问宋楚兮也知道。

是——

为了殷桀。

那丫头唯恐她过世之后,殷桀没有生身母亲在身边,会遭遇什么不测,所以不惜自毁来到殷绍的身边,代替她来照料保护那个孩子的。

每个人都觉得她待殷桀是别有居心,要利用孩子来争宠,可是只有宋楚兮知道,她是真的全心全意,都为了那个孩子。

替她!

那个傻丫头!

夜色渐渐地寂静了下来,宋楚兮就远远躲在颜玥和殷桀住处斜对面的花园里,时时窥伺着那院子里的动静。

她知道这会儿舜瑛和舜瑜两个一定在心急如焚的到处找她,她也不怕闹出了动静去,更不怕任何人怀疑,横竖她和殷绍之间迟早要摊牌,也就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事情了。

*

漓雨轩。

安意茹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两个丫头面面相觑的站在旁边,都不知道她这是所谓哪般,不过她明显是心情不好,两个丫头也不主动碰壁,就都只是沉默的陪在旁边。

二更的更鼓响过两次之后,安意茹才突然止了凌乱不已的脚步。

“娘娘,很晚了,奴婢们服侍您歇下吧。”两个丫头赶紧凑过来。

“睡?这么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我能放着不管,反而去睡什么大头觉吗?”安意茹道,唇角勾着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睛里却是光彩灼灼的,她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然后就别具深意的看了秋意一眼道:“我安排在廖倩华那里的暗桩,终于到了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相较于廖容纱滴水不漏的作风,现在的这位太子妃廖倩华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两个丫头都是心头一跳,“娘娘您难道是想——”

栽赃嫁祸太子妃?

“让她在那个位子上坐了那么久,我忍她已经够多了,现在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只要是她院子里的人出现在吴氏那里,她就完全的百口莫辩了。”安意茹道,眼中一直有幽暗的冷光灼灼闪烁。

“娘娘,您不说太子殿下正在盯着那里吗?就算我们动手了,殿下他就会相信了吗?”秋心说道。

这个风尖浪口上的时候,她是觉得安意茹疯了才会顶风作案的去趟浑水。

万一事情败露,本来没他们什么事的,他们也要说不清了,这就成了自掘坟墓了。

“廖弈城死后,廖家早就今非昔比了,廖倩华背后的那个娘家也就是个摆设了,你以为殿下还会为她多费什么心思吗?只要我提前把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直接叫她百口莫辩,那么——她就必死无疑了。”安意茹道,每一个字都透着阴冷的气息。

皇帝和刘皇后都看不上她的出身,可是归根结底,那廖倩华又算个什么东西?廖家,不过就是个版图崛起的一家子贱民莽夫,只要想着自己要时时被廖倩华压着一头,她就暴躁的近乎要发狂。

可偏偏,为了维持在殷绍面前温婉贤淑的形象,她还要装作与世无争的样子强颜欢笑。

所有人都觉得她最痛恨的应该是颜玥那个狐狸精,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殷绍的太子妃之位上坐着其他的女人,不管那女人是谁,都让她嫉妒又痛恨的近乎要发狂,必须要先除之而后快的。

“可是娘娘——”两个丫头还想要再劝。

“就照我的意思去做。”安意茹却是不由分说的打断,厉声斥道:“秋心你马上去走一趟,小心点儿,不要叫人发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给了她那么多的好处,现在是到了她还给我的时候了。”

这天晚上,这整个太子府里都危机四伏,两个丫头是一万个不赞成她这样做,但是又劝不住她。

“是!”秋心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不怎么情愿的转身往外走。

安意茹冷眼看着,唇角一直带着冰冷的一抹笑。

然则那秋心才刚刚走到院子里,屋里安意茹两人就听到“呀”的一声惊叫,然后是砰地一声闷响,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你快去看看。”安意茹一惊,连忙吩咐秋意。

秋意也是惊的不轻,连忙答应了一声就快步往大门口走,然则才刚走出去两步,门外的窗纸上就突然戳进来一根麦管,一缕白烟扑面。

“这是——”秋意才要提醒安意茹小心,但是那迷药的效力却是极强的,她话音未落,就先翻了白眼,缓缓的软了下去。

安意茹这里更是没顾得上她,随后也是翻着白眼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门外放眯眼的丫头从窗纸上的窟窿往里看了眼,确定她们主仆两个都被放倒了,就回头冲院子里的人点点头,“成了。”

那人也不废话,直接将被打晕了的秋心扛起来,踹开房门,随便的将人往屋里一扔,然后就又再度反手关上了房门。

“这迷药应该可以持续到天亮吧,这样就不担心她们会搅局了。”那丫头说道,看向了旁边的人。

“嗯!”那人点点头,夜色中他的容貌看上去并不怎么分明,只冷淡的说道:“这几天你就还是先躲在太子府里吧,等过阵子风声过了,我再送你走。”

那小丫头却对此事不怎么关心的样子,只往前迎上去一步,咬着嘴唇看着他道:“你之前答应跟我一起走的——”

“看情况吧!”那人说道:“如果这次能一举成事的话——”

“其实——”不想那丫头听了这话,却突然就露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来,苦涩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骗我利用我帮你布局的吧?就算是事成了,你也不会跟我一起走。”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在感情的事情上,总是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

哪怕这香穗就只是个不识字的小丫头,对于一个男人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是能够感觉的到的。

那人却也不辩解,只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

他说完,就快步出了院子。

香穗从后面神情悲苦的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愣愣的站了半晌方才有些魂不守舍的也出了院子。

那人从安意茹这边离开之后,就轻车熟路的穿行于花园之中,直接去了被重兵看守的吴良媛的住处。

这一次,他是孤注一掷了,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捏着那里面的东西冷笑了一声,然后刚要举步朝那院子的方向去,却是脑中嗡的一下,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

那人始料未及,身子晃了晃,背后偷袭他的人却没叫他摔在地上,而是赶紧扔了木棒,去扶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平稳的放在了地上。

“你——”那人讶然的张了张嘴,然后就晕死了过去。

过来的人,就是一路尾随他的香穗。香穗将他拖到了一丛灌木后头藏起来,黑暗中,她完全看不到男人的五官轮廓,脸上却还是露出不舍的神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的说道:“就算你再恨她,也不值得和她去同归于尽,你没杀我灭口,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等着,剩下的事,我去帮你做!”

她将那人安置好,就捡起落在旁边的手帕,打开来看了眼里面东西,然后将东西一揣,一咬牙就端着放在不远处的一个托盘,埋头快步朝那守卫森严的院子里走去。

“是什么人?这里今天禁止任何人靠近,快走快走!”把守的侍卫远远地就大声呵斥。

“这位大哥,是厨房的陈妈妈差我来的,她说夜里天凉,几位大哥当差辛苦,让我带一壶酒来,给大家暖暖身子,东西不多,只这一壶,陈妈妈说是怕诸位醉酒误事,所以不让我多拿。”香穗说道。

她原是茶水房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这些侍卫本来就不是认识她,就算之前殷绍勒令搜查的时候给了画像,但是画像和真人还是有差别的,再加上这会儿天色又黑,而且最主要的是,任凭是谁也不会想到她居然这会儿还敢在太子府里公开出入。

这些侍卫要整晚的守在这里,本来就都冻的不轻,见这小丫头生的憨实,又盘问了她两句,没察觉什么疑点,就将那壶酒提了过去,“这里今天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你快走吧,替我们谢谢陈妈妈。”

“是!”香穗应了,也不在此处多留,抱着托盘转身往来时路上走。

那酒壶里的蒙汗药,她放足了分量,这边她步子很稳的往前走,刚刚拐过了墙角,就听到身后有人相继倒下的声音。

反正她这一次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也不多做考虑,远远的见到有人倒下,拔腿就又朝那院子大门的方向跑过去。

“是你——”彼时那几个侍卫还有人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失去神智,香穗却也不管,直接冲进了院子,反手插上门。

吴良媛虽然是被扔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看押起来的,但是为了方便,也只是将她锁在了右边一间空着的厢房里,香穗掏出从那人身上摸到的钥匙开了门。

那屋子里点了一盏油灯,吴良媛昏迷了半天,彼时也是凑巧,刚刚醒过来,正因为喉咙发疼,痛不欲生的蜷缩成一团的缩在地上,突然听到房门被人踹开,她便是惊恐不已的抬头看过来。

香穗这个丫头,她也是没有印象的,一时间就只觉得茫然。

那香穗却不废话,直接手脚麻利的解下腰带,胡乱的就往她脖子上缠。

吴良媛猛地明白过来她的意图,险些就又要吓的再度晕死过去,一把推开她的手,就跌跌撞撞的起身朝门外跑。

她的喉咙毁了,发不出声音求救,只能发出呜呜的嘶哑的低吼声。

香穗被她推倒在地,爬起来就又追上去,扯着那腰带又将她拽回来。她是做惯了粗活的,力气大的很,根本就不是吴良媛这样养尊处优的娇弱女子可比。

这一次她是发了狠,直接将吴良媛压倒在地,骑坐在她身上,两手扯住套在她脖子上的腰带死命的收紧。

吴良媛被勒的窒息,频频的直翻白眼,喉咙咯嗷嗷的发出混乱又含糊的声音。

香穗毕竟也是头次杀人,她的心里抖个不停,手下的动作却很稳,极力的回避吴良媛那骇人的眼神,咬牙道:“你见过他,如果叫你活着的话,你就会害死他的,反正你这个样子也是生不如死了,我就给你个痛快吧!”

吴良媛的眼睛瞪得老大,手脚乱蹬的不住试图挣脱。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人居然敢对她下毒手的,毕竟她是殷绍的妾室,而且单就吴家而言,也不该是有人敢随便就要她的命的。

那个人,那个人他是疯了吗?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他居然指使这个丫头在太子府的后院里公然杀人?

还有,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要杀颜玥?他和颜玥有仇?

脑子里各种思绪混乱,吴良媛根本就完全理不清头绪,最后想想整个事情的经过,自己就好像是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一样,从头到尾她就只是出门去和那人见了一面而已,她只是想要颜玥的命,其他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可是现在怎么就会弄成这副鬼样子?

那香穗却也是为了杀人而心中恐惧,这时候就有些慌不择言的自顾说道:“你放心,就算你死了,也不会白死的,你不是和颜承微有仇吗?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一定会死,还有整个廖家,都会给她陪葬,这也算是替你消了一口气了,你就安心的去吧!”

颜玥?廖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和颜玥有仇?却又要廖家都跟着陪葬?难不成——难不成那个叫絮儿的丫头说的都是真的,颜玥和廖家——

这个时候,吴良媛的脑子已经开始迟钝了,眼睛不停的翻白,喉咙里则是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香穗也已经慌了手脚,只一狠心一闭眼,更加用力的收紧手里腰带的两端。

吴良媛又再踢腾了两下,终于还是缓缓泯灭了声息。

香穗抖着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确定她是死透了就喘着气爬起来,哆哆嗦嗦的掏出藏在怀里的帕子打开。

这个时候,院子的大门已经被埋在外围的侍卫赶着过来砸开了。